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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罪惡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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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罪惡之源

看到這面鏡子的瞬間, 謝挽幽心頭劇震。

這面鏡子,謝挽幽曾在太微宮留存的畫像上見過。

古樸的鏡框上繪著繁覆花紋,形似符文的“溯”字位於最上方,荊棘般的筆畫蜿蜒而出, 纏繞著整個鏡身。

正是百年前於太微宮離奇失蹤的……孽鏡臺。

孽鏡臺, 她找到了, 而孽鏡臺上碎裂的紋路無不彰顯著它已經被使用過的事實。

是真的,這個世界,真的曾被謝厭回溯過一次。

孽鏡臺上的血跡是謝厭的嗎?為了回溯時間,讓一切重來,他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謝挽幽難以想象謝厭做了什麽,孽鏡臺才會變成這幅模樣, 她雙手撐在棺槨上,心頭的窒悶感不斷上湧, 有一種不知名的情感幾乎噴湧而出。

一滴淚落在了孽鏡臺支離破碎的鏡面上。

這滴淚滲透進孽鏡臺上的裂隙當中,鏡面忽然散發出一縷血色微光, 映得謝挽幽逐漸朦朧的視野亮了起來。

謝挽幽楞了須臾, 忙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低眼看去,發現凝固在孽鏡臺表面的汙黑血跡竟逐漸變得鮮艷,並詭異地在鏡面流動了起來。

血霧如水墨般散開,孽鏡臺猛然爆發出的光芒瞬間將謝挽幽的身影完全籠罩。

謝挽幽被這光芒刺了一下眼睛, 再睜眼時,面前的場景突然一變,從破敗的宮殿轉變為一個荒僻的小院。

她落在地面上, 茫然地看著這個陌生中又有一絲熟悉的建築。

荒敗的庭院毫無生機,天空是陰沈的, 看不到光亮,寒風卷著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更顯出了一陣窒息的死寂。

謝挽幽往前走了幾步,逐漸認出了這個地方。

這是……謝家?

她怎會突然回到了這裏?

謝挽幽還沒深入細思,一道滿是惡意的聲音從門扉裏傳了出來,拉回了她的思緒:“滾開!小雜種,還嫌拖累得我不夠?要死你自己死,我可不想再待在這個鬼地方,永無出頭之日!”

另一道帶著哭腔的稚嫩聲音則滿是哀求:“娘親,你帶小白一起走,好不好,不要丟下小白,小白不想獨自留在這裏……”

謝挽幽心中一動,隱約意識到了自己身處何處,她快步上前,正要破門而入,那扇破敗的門卻從裏面被打開了。

謝挽幽看到“她”斜挎著個小包從門裏走出來,惡聲惡氣地沖著門裏吼道:“別跟出來,跟出來就打死你!”

她罵完,徑自穿過了立在她面前的謝挽幽,謝挽幽這才發現,她在這裏是隱形的,其他人看不到也摸不到。

謝挽幽朝著門裏看去,就見一小團臟兮兮的灰影沖了出來,咬住了“她”的衣角,徒勞地挽留著“她”,全身上下唯一幹凈的灰藍色眼睛裏滿是淚水:“娘親,求求你,不要丟下小白。”

“她”頭也不回,一掀衣擺,粗暴地甩開了灰團子。

“我偏要丟下你。”

爬上墻之前,她恨聲說道:“你已經拖累我太久了,小怪物。”

灰團子還保持著被她甩在地上的姿勢,呆呆地流淚。

“她”躍下了墻,身影徹底消失在灰團子的視野裏,可它仍執拗著那面墻,像是在期待母親能夠能回心轉意,帶它一起離開這個滿是惡意的地方。

可它終究只等來了失望。

它被唯一的親人,永遠地拋下了。

謝挽幽在它身邊蹲下,伸手想要摸摸它的腦袋,當謝挽幽的指尖觸碰到它時,謝挽幽聽到了它滿是恐懼和悲傷的稚嫩心聲。

不要離開我……

不要只留我一個人……

離開了娘親,我一定會死的……

失去唯一庇護者的恐懼籠罩在它的心頭,令它做出了一個將讓它後悔終身的決定。

“……只要我跟婆子說了這件事,婆子就會把娘親帶回來吧?”

“只要娘親回來,我們就不會再分開了……”

懷揣著這樣簡單的希望,它爬了起來,朝著屋外跑去。

可它完全沒有想到,丟下它獨自出逃的娘親的確被抓回來了,可盛怒的王婆子卻不肯輕易揭過這件事,出手教訓娘親時,下手越來越重,越來越肆無忌憚。

它惶恐不已,弓著小小的身體,沖上去想要保護娘親,可它一次次地被踹開,一次次被拳頭狠狠砸在頭上、身上。

它的眼前逐漸被血色籠罩,連帶著視野裏的娘親也被鮮血淹沒,它徒勞地朝著愈發模糊的身影伸出爪子,眼前的場景漸漸變黑。

謝挽幽面前的場景也隨之暗了下來。

散發著血色光芒孽鏡臺掠過她的面前,再次爆發出奪目的光芒。

她身邊的場景迅速變幻,這次,她落在了一處亂葬崗當中。

淒涼的孤月當空,烏鴉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遠處,滿身血汙的小白動了動,逐漸從昏厥當中醒來。

睜眼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恐怖環境,它顯然害怕極了,忍著身上的疼痛小聲地呼喚:“娘親?娘親——”

除了樹林當中扯著嗓子怪叫的烏鴉,沒有任何人回應它。

小白的聲音裏帶上了哭音:“娘親,小白錯了,你不要不理小白……”

它攀著身下的泥土,努力往前爬,隨著它的動作,一群烏鴉忽然從不遠處驚飛而起。

它們原本圍著吞吃的“東西”也隨之顯露出形貌。

那是一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骨,被人潦草隨意地用草席一裹,露在外邊的半條胳膊已經被不知名的野獸啃出了白骨,她的頭顱歪向一側,臉被啃食了半邊,剩下的那只的眼睛半睜著,無神地看向天空。

盡管如此,小白還是認出了這具屍身是誰,它睜大了眼睛,隨即瘋了一般,掙紮著撲向那具屍骨。

“娘親!”

它小心地晃了晃屍身的“肩膀,眼中有淚水滑落:“不……不要這樣,娘親,你醒醒,你醒醒——”

它將自己的臉貼在屍體剩下的半張臉上,試圖感知到屬於母親的氣息,可不管它再怎麽嘗試,得到了依舊是令它感到恐懼的結果。

娘親死了。

那個一直待它不好,一直視它為累贅的人死了。

小白幾乎是茫然地看著這具屍體,忽然間無法將她與娘親聯系在一起。

它呆坐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娘親從前受傷,都會喝自己的血治病。

以前能治好,現在也一定能治好!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它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將自己的爪子咬出一道很大的創口,而後舉著流血的爪子遞到屍體的嘴邊,拼命地將自己的鮮血餵到屍體口中。

然而最終,奇跡依舊未能發生。

它反覆撕開愈合的傷口,任憑自己的鮮血流淌,從最開始的期待,到最後的麻木,它用了整整五天的時間。

五天,它餵了娘親五天的血,可這次,再多的鮮血也換不回娘親的性命。

它幾乎耗空渾身的血液,察覺到自己越發虛弱的時候,它甚至有點慶幸地想,就這樣死去也好,死在娘親的身邊,也好過獨自留在這世間。

彼時的小白還不知道,它是神獸混血,就算耗盡了全身的鮮血,它身上的神獸血脈也不會讓它就此死去。

又過了三天,它從失血過多的昏迷中醒來了。

身旁的娘親身上又圍滿了啃食她屍骨的禽鳥。

它拼命趕走了這些野獸,執拗地坐在娘親的屍骨身邊,又枯守了十天。

十天之後,恰是一個大雨天。

它冒著大雨,用爪子一點點地挖出了一個坑。

雨聲淅瀝,它爪子上的血跡沒入雨水當中,消失不見。

血肉模糊的屍骨逐漸被漆黑的泥土掩埋,它渾身濕透,蹲在母親的墳包前,不再哭泣,眼中唯有麻木。

因它的一念之惡,它終究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這是所有罪惡的源頭,也是他一生悲劇的開端。

雨幕朦朧了小小的身影,它一步步走出了亂葬崗,就此,開始了一生的流浪。

最開始,它靠著偷東西,吃別人剩下的食物為生,後來,它血液的治療效果被人發現,它被人抓住,放到拍賣行上拍賣。

最後,它被神啟派往修真界的探子註意到,探子買下了它,獻給了神啟的首領——大祭司。

天元宗主幾乎是驚詫地打量著被關在陣法裏的幼崽,不可思議地對大祭司道:“它難道就是——”

“是天曜的子嗣,不知為何流落在外,”大祭司聲音裏透出淺淺的笑意:“看來連上天都眷顧於我們,竟給了我們這樣一個驚喜。”

小白蜷縮在陣法當中,麻木地看著這兩人,彼時,它尚未意識到,迎接它的將會是多麽殘酷的命運。

神啟精心地將它飼養了起來,不多時,便計劃對它進行各種試驗。

然而當時小白還未滿五歲,體內靈力無比微弱,神啟對此並不滿意,天元宗主便利用《混元神典》中記載術法,強行將無比龐大的力量灌入了它的體內。

其中的痛苦難以言喻,小白小小的身體幾乎要被這股力量撐得炸開,它疼得翻滾,瘋狂撞著陣法,神啟的煉丹師站在一旁,卻是滿臉笑意地看著這非人的一幕。

不知過了多少天,到最後,陣法裏滿是爬動和翻滾留下的血痕。

孱弱的幼崽消失了。

一只指甲劈裂的蒼白手掌撐在了碎裂的石塊上,散亂的銀發染著鮮艷的血紅,青年擡起臉,露出一張削瘦蒼白的面容。

天元宗主滿意地遞過去一張手帕:“你成功地撐過了第一次力量傳輸。”

他打量著青年的面容:“既然化成了人形,就給你取一個名字吧,你父親的代號是‘天曜’,那就給你取——”

“我已經,給自己取好名字了,”青年的聲音無比沙啞,他看著自己骨節修長的陌生雙手,沒什麽表情道:“就叫謝厭吧。”

他是被至親厭惡之人,沒有任何人曾期待過他的誕生。

所有人都厭惡他,就連他自己,也厭惡自己的存在。

他如今在神啟所感受到的痛苦,是否就是上天對他害死至親的懲罰?

就這樣在罪惡和痛苦中墮落吧,反正,他對這世間,已經沒有任何期待和留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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