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早有犧牲的覺悟，但誰不希望擁有個自己能活下去的美好結局。

也許劉天自己都不清楚，在接觸心蘭之後的一系列超出計劃的行動，正是因為他在尋找救贖。

明白到這點，劉天忍不住笑了。

“看來我還真是軟弱啊。”

“軟弱並非壞事。”

“不……多虧了你，我決定不再軟弱了。”劉天搖頭，“謝謝你來救我，但接下來請讓我拒絕，無論我是不是臥底，在我下令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的那刻起，我就做好了被殺的覺悟。”

“那這個東西你打算如何處置？”心蘭晃了晃名冊。

“這不是我給你的嗎？你愛怎麽用就怎麽用……”

“是嗎？你的意思是，名冊上的人以後怎麽樣都無所謂？”

“什麽意思？”

劉天隱隱意識到心蘭來找他，或者說接下來要提的要求恐怕和名冊有關。

“名冊上的人，我拜托了姜艾他們去聯系，哪怕是現在這副境地，他們依舊不得不聽命於我，只等我一聲令下，就會立馬把消息散播出去，就像你當初在網絡上所做的事一樣。”

“畢竟這份名冊記載了他們的一切，是他們犯罪行為的證明。”劉天幹笑道。

“是啊，哪怕要冒著生命危險。”心蘭遙望遠方，仿佛看到了口中說的壞結果。

“哪怕他們已經成家立室，有了和密探沒有任何相幹的美滿家庭。”劉天苦笑，他已經明白心蘭想說什麽了，“但那是無可奈何的事，他們的罪業無法消除，不過你可以將名冊銷毀。”

“我不會把名冊銷毀，因為縈繞在這些人心頭的可不是區區一份名冊……劉天，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和他們說嗎？你真的覺得錯在於他們嗎？你真的覺得你已經背起了世間所有的罪惡了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事到如今，劉天怎會不明白他還有要做的事。

心蘭把名冊塞進他的手中。

“去吧，告訴他們，就算你要尋死，也請在那之後！”

……

直播信號的消失，讓一部分民眾陷入了恐慌，畢竟腦洞大的人總喜歡幻想。

而犯罪者的妄想就更嚴重了。

“這是蜀漢餘孽反擊了？”

望著光幕上的四零四，孟達一臉呆滯，既想哭，又想笑。

他受夠了！

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內心在狂跳不已，整個人如坐針氈……的確，這種感覺過一會就可以平息，但之後肯定還會出現無數次，不斷煎熬他，讓他形同活在暗無天日的地獄之中。

也許無心無肺之輩可以承受得住，但很可惜，他不是！

“對不起。”

望著在一旁玩耍的女兒，孟達淒然道。

“？”女兒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直看得孟達心都碎了。

不，這心碎便是對他的懲罰。

作為間諜，他本就不應該尋求任何幸福，作為間諜，他本就一世躲在陰暗的角落，寂寞地看著萬家燈火……

“怎麽可以讓一名罪犯……還把魔法禁錮解除……”

光幕裏傳來零散的聲音，把陷入失落的孟達吸引了過去。

很快，他就看見一個人出現在屏幕中央。

“大家好，話說大家應該都很熟悉我吧？沒錯，我就是之前揚言要稱帝的劉天了。”

劉天剛說完，就被不知道誰的手刀打了一下腦袋……盡管他是如此不正經，但孟達還是大氣都不敢出多一口。

“那個，我要說的是這個……”劉天舉起一份小冊子，“這是一份記載了某部分人的名冊。哈哈，就是我們蜀漢派出去的密探的名單啦。”

孟達只覺得整個人都如墮冰窟，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光幕內的劉天仿佛預料到了這個情況。

“是不是擔心我會把這份名單公布出去？哈，事實上，我現在還是階下囚，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說話的權利。”

孟達心臟差點就要停頓了，他本已做好去自首的心理準備，但要是在那之前他的身份被曝光，妻子和女兒會被其他人怎樣看待？她們今後的人生……不，就算去自首也一樣，悲劇從一開始就註定好了，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罷了。

其實，想這些的時候，孟達早就可以趕在劉天宣布之前跑去自首，但不知為何他始終無法動彈。

人總是這麽奇怪的，明知無法幸免，但還是抱著僥幸心理——抑或是說，他希望能有個完美的結局。

孟達不知道的是，光幕中的那人也有相同的想法……萬幸的是光幕中那人能猜到他們的想法。

“害怕嗎？”

孟達不明白劉天為啥說這個，答案還不是明擺的嗎？

“對現有的生活戀戀不舍嗎？”

這是打算繼續威脅他們？

“厭倦了嗎？很無奈吧？”

孟達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

“我也一樣。”劉天收起玩笑的臉，“多的話有二十多年了吧……從那天開始，你們就一直活在蜀漢的陰影之下吧，而使你們堅持的卻是那所謂的‘愛國之心’……很痛苦吧？”

劉天的語氣，就像在和家人閑聊一般。

“我知道你們這些年為了更好地潛伏，與本該是敵人的人成為了同伴、好友、兄弟……甚至與之組成了家庭。”

“最初也許是虛情假意，但漸漸地，你對待他們的感情變得不再虛偽了吧？”

“不要急著否定，我啊，之前殺了一批你們的同伴……那是些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密探，始終沒有融入進去的家夥，但他們為的也不是這個國家，而是利益以及野心……但你們不同，留在大宋各地的你們不一樣……也因此，你們很痛苦吧？”

劉天仰天長嘆。

“我一直覺得，不能讓民眾過上好日子的皇帝不是好皇帝，更不要說讓人痛苦了，然而歷代的蜀漢皇帝都在做類似的事……因此，這個國家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劉天展顏一笑，那模樣仿佛是在說他看到了全國人民目瞪口呆的表情。

“是的，你沒聽錯，我說的是——這個世界以後都不會有蜀漢了！”

劉天重重拍了自己胸膛一下。

“不再有蜀漢的皇帝了！也不再有強迫你們做事的蜀漢了！你們也不再需要為蜀漢的亡魂服務了！”

蜀漢是一個奇妙的國家，這個國家由始至終都喜歡宣揚為國捐軀的思想，並且喋喋不休地培養民眾與國家一榮俱榮的思想……並非說是錯誤的事，但當這個國家變得腐朽，當權者依舊在要求人民愛戴他們——

這怎麽可能！

是的，當然有為國家強大而奮鬥著不斷做出貢獻的人，但也有拼盡一切才能勉強活下去的人，你不能要求這些人做更多，但一個國家連這些人都無法容納，那還有什麽資格存在下去。

是國家好，才會人人去擁戴，愛國不應該是束縛，更不應該是詛咒！

鮮紅的火焰從劉天手心竄出，那份詛咒著每一個曾經為蜀漢奮鬥過的人們的名單迅速化為灰燼，消散在風中。

“好好享受屬於自己的自由人生……這便是我要說的話。”

四零四再次出現，然而——

“爸爸，你怎麽哭了？”女兒爬到孟達的身上，輕輕揮舞著小手想要去觸摸他的臉，“爸爸，不要哭，媽媽回來我讓她給你糖果。”

“爸爸沒哭。”

孟達哽咽著道，把女兒緊緊抱著。

“爸爸只是太開心而已。”

……

“我的要求到此為止。”

結束這段直播，心蘭對司馬棣道，同時讓開了一條路，似乎是告訴人們，她將不再阻攔審判的進行。

而劉天，也乖乖地站在中央，等待即將到來的死亡。

“那麽，來人——”

岳江紅擡手想要下令，卻聽到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等一下，你好像還沒表態吧？”

岳江紅緩緩放下手，一臉驚訝地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君主，卻見後者一臉笑意。

“聽不懂？還是說你覺得我剛才有說過‘將劉天拿下’之類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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