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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開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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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開金殿

午後前來王府來看望蕭琳的不僅有蕭競權,還有梅妃陪同在側。

如今梅妃在後宮大權在握,將皇宮裏管治的很好,日子久了,便又沒有什麽新鮮的事可做,蕭競權擔心她在宮中煩悶,便也答應了她一同前來。

此次二人乃是常服離宮,只帶了幾位秘衛陪同在側,旁人不知,亦不曾驚動王府中眾人。

本以為蕭琳臥病在床乃是托詞,卻不想他的確在榻不起,面容憔悴。

見蕭競權前來,蕭琳斥責成碧無禮犯聖,推開藥盞便要起身行禮。

蕭競權知道他膝上受了傷,卻不想傷得這樣重,難免心中愧疚,便讓他免禮,安心休養便是。

他盯著蕭琳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你母妃給你帶了些治傷的藥,明日我會派禦醫前來。”

“兒臣多謝父皇關懷。”蕭琳不露辭色,冷語道。

“……琳兒,你為何不請太醫來看你的腿傷,難道還是在與朕賭氣嗎”

前日見過蕭琳後蕭競權本就憋著火氣,聽到蕭琳那冷漠的語氣就覺得心中煩躁,多虧有梅妃在一旁勸解著,這才沒有動怒。

“就算太醫的嘴巴嚴實,也不見得其他人不是喜愛私下胡言亂語的老鼠,陛下當日罰琳兒思過,弄傷了腿也並非陛下之意,琳兒不過是不想讓旁人議論陛下罷了。”

“多謝母妃父皇明鑒。”蕭琳輕聲應和道,掩面輕咳了幾聲。

蕭競權命屋中侍奉之人離開,禦衛看守院落,只留梅音在屋中跪著,不予平身。

他又問道: “既然是只是傷了腿,為何面色也這樣差,聽說你在幽州時便常病著可是從前的咳疾又發了”

“啟稟父皇,昨夜王妃頂撞兒臣,與兒臣齟齬,對兒臣不敬,兒臣罰她跪在院中思過,因兒臣心中郁結不忿,又受了些夜風,故而今日臥病在床,對父皇失敬,也請父皇原諒王妃。”

蕭競權似乎對蕭琳的回答很滿意,沈聲道: “不必管她,你母妃不喜歡她,她也不必來見,既然你罰她思過,便好好管教吧。”

“兒臣遵命。”

蕭競權本有意讓梅音多跪上一些時候,只是梅妃在一旁提醒,加之梅音禮數周全,落落大方,他也不願再與蕭琳生出隔閡,便讓梅音平身。

他將梅音上下打量一番,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問起梅音的身世,她便將在幽州時蕭琳外祖母所賜的身份一一作答,不卑不亢。

“如此說來,你是在國公夫人膝下教養過的了,”蕭競權和梅妃對視一眼, “說來你也算是琳兒的表妹了,倒也不是那群人所傳的什麽身份不明的女子。”

“陛下明鑒,民女不敢欺瞞陛下。”

梅妃知道這樣遠不能讓蕭競權滿意,便先一步提出了他心中疑問。

“按照漢人女子的年紀來算,你應當已過了出嫁的年齡,怎麽不曾許配人家”

梅音柔聲答道: “啟稟貴妃娘娘,民女父母早亡,仰賴國公夫人撫養膝下照料,如今老國公,國公夫人年事已高,兒孫亦不在身邊,便留在老婦人身邊照料,報答國公夫人養育之恩。”

梅妃笑了笑: “這種道理我不懂,不過你應當是個品行不錯的姑娘,不過,這就是琳兒的不對了,你將她帶回京中,豈不是讓她和老國公夫人害相思之苦。”

蕭競權難得輕笑了一聲,讓梅音先餵蕭琳喝藥,以免一會兒藥放涼,折了藥效。

梅音領命,用手探了探藥碗,從一旁取來熱水倒入盆中,將藥蒸燙了片刻,重新給蕭琳餵藥。

蕭競權臉上陰晴不定,望著梅音一舉一動,忽然問起了蕭琳有關梅音之事,問他對梅音是何看法,提及蕭琳從前曾立誓非茹瑩不娶,如今卻又愛上了梅音。

“兒臣的情事不敢叨擾聖聽,不過是兒臣在幽州時在老國公祖父母家中居住,時常與她見面,祖母有意讓她留在兒臣身邊,餘生好得一安穩,相處數日,歷經幽州事務紛紛,兒臣亦覺得二人投緣。”

從前身為皇子之時,因嫡庶有別,蕭競權受了不少冷眼,因此當年他對身為嫡長子的蕭琳寄予厚望。

可是,蕭琳因當年聖敬皇後之死對他心中有怨,甚至還要娶一個從前聖敬皇後身邊的宮女為妻,故而蕭競權有意磋磨蕭琳,不僅不給他東宮之位,亦強逼他迎娶薛承容之女,卻不想茹瑩橫死,險些讓父子二人離心。

茹瑩是蕭琳心上的血窟,亦是蕭競權心底的一顆刺,他不滿蕭琳對自己倔強反抗,更不想順遂了蕭琳的心意。

如今面前的女子,不過就是又一個茹瑩罷了。

他命梅音站立身前,問她是否想留在蕭琳身邊侍奉,梅音回答說她願意留在蕭琳身邊侍奉。

蕭競權便又問道: “那你可知,琳兒是朕的嫡子,身份尊貴,你雖為國公夫人撫養長大,可是畢竟出身旁系,莫要說是做琳兒的側妃,就是做一個侍妾也是勉強。”

見梅音不語,他稍稍放松了些語氣,肅道: “不過,既然琳兒喜愛你,國公夫人也對你寄予厚望,我便賜你做穎王側妃,今後你要好好侍奉琳兒和穎王妃,切不可生出了僭越之心,這樣你可答應”

梅音當即跪下謝恩,只是話鋒一轉,從容駁了蕭競權的話。

“陛下恩賜,民女必然不敢違逆,只是民女知道穎王妃品行失德,為人不端,若要讓民女侍奉穎王妃,民女不願,民女只願一心追隨殿下,亦遵從殿下的安排,望陛下海涵。”

她說話輕輕柔柔的,卻好似一字一句都是千錘百煉過一般,挑不出一點錯處,又讓人心中不滿,蕭競權面色陰沈,盯著梅音看了許久,折扇亦在掌心中掂打出了一片紅痕。

“真是好啊,真不愧是在國公爺府上養大的女子,膽識魄力果真和京城女子不同——琳兒,她說她聽你的話,你是如何以為呢”

“兒臣一如當日所言,必要與薛妙真和離,兒臣知道父皇為難,因此並不急於這一時,只想盡早修養好身體,為父皇分憂。”

蕭競權斜睨著蕭琳輕哼了一聲,又無奈一聲長嘆,擺擺手讓梅音起身,留下一句囑咐,讓她好好照顧蕭琳,便讓她陪同梅妃到庭中散心,稱自己與蕭琳有話要講。

梅音帶著梅妃離開內堂,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只是因為身後跟著秘衛,也不敢談及蕭瑜和冬兒,只得用言語暗示二人無恙,接過了梅妃手中遞來的一個錦袋。

不多時,蕭競權便同梅妃離開穎王府,梅音見蕭琳面色陰郁,想是方才蕭競權一定又對他說了些什麽傷人的話,細問才得知,蕭競權又是在已故的聖敬皇後身上大做文章。

梅音安慰他一番,將梅妃方才偷偷交予的錦袋遞給了蕭琳,並感謝梅妃今日多次出手相助,若不是她在一旁,想必蕭琳和梅音很難過蕭競權這一關。

蕭琳看了看她長跪在地上被壓皺了的衣裙,便將她抱在榻上,為她輕揉雙腿。

梅音為他打開了錦袋,裏面只盛放著兩封書信,卻並非是梅妃的筆跡,讀其內容,竟然是薛承容寫給太後的書信,其中所言皆有關於蕭琳與梅音,大意是薛承容請求太後出面,發落梅音,好讓蕭琳和薛妙真“和好”,誕下皇孫。

讀罷書信,蕭琳不禁蹙眉,他與梅妃常有書信往來,也有可信的手下來往托帶,為何梅妃會這樣急切將這兩封書信交與他而不說明原因。

他忽然想到了蕭瑜曾對他提及的“前世”之事,前世的他和梅音皆已不在人世,他曾與薛妙真育有一子,後被薛承容和薛妙真用慢性毒藥毒殺,薛承容意圖扶持幼子繼位。

難道說,因這一世與前世大不相同,薛承容提早便動了這樣的心思,他會否感知到危險,將謀逆篡位的計劃提前,也未可知。

*

兩人正因這書信思慮時,成碧來報,薛承容來府上看望,被他攔在了正廳前。

薛承容自然知道蕭琳是閉門謝客,也知道蕭琳不會真心歡迎他造訪王府,他是為了薛妙真前來的。

他命裏少子,雖然姬妾眾多,卻只有兩個兒子和薛妙真這一個女兒,自幼嬌寵長大,他是絕不允許薛妙真受委屈的。

因此,那幾個被發落的貼身婢女逃回薛府中告訴薛承容穎王殿下動怒發難了王妃,薛承容便焦急不已。

他很清楚,幽州那些事情瞞不住,如今的蕭琳連自己一同厭惡,恨不得要將薛氏一族鏟除。

如今尚不明蕭琳在幽州查到了什麽罪證,亦不知蕭競權的心思。

薛承容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若是從前,蕭琳一定會隱忍,可是也不知道他為何就與梅妃合流,性情大變。

如今蕭琳是真的會要了薛妙真的命的。

成碧將薛承容攔在正廳前,自稱前去覆命蕭琳,轉頭出了院子卻去安排人清整蕭琳的書室,直到忙完了自己的事,才遲遲回到前廳,告訴薛承容,蕭琳身子不適,不能見客。

薛承容便稱自己得知昨夜之事,慚愧自己教女無方,想見薛妙真一面,當面訓斥以便向蕭琳賠罪,卻又讓成碧頂了回去。

成碧恭敬說道: “王妃娘娘和殿下昨日的確爭吵了一番,只是大人萬不可因此責怪王妃娘娘,殿下乃王妃娘娘的夫君,自然應當好好管教,就不勞大人費心了。”

別看成碧平日裏少有正形,一副隨性模樣,做事卻是滴水不漏的,薛承容無論如何都見不到蕭琳和薛妙真,一氣之下拂袖而去,乘轎便入皇宮面見太後。

約過了兩個時辰,日薄西山之時,才有太後的口諭送到穎王府,大意稱是薛妙真祖母近日來臥病在床,要蕭琳送薛妙真回到薛家探望。

蕭琳聽完傳令的內侍所言,倒不覺得生氣,只覺胸臆中一片開朗。

太後終於是和他撕破面皮了,這段虛偽薄情,處處是利益算計的祖孫之情,蕭琳終於可以丟下了。

梅音在一旁也聽得分明,明明殿下他才是太後的親孫兒,明明太後知道如今蕭琳病著,卻不見關懷體恤,只有無盡的責備。

記得聽蕭琳說起過,聖敬皇後離世之後,他還曾在太後那裏撫養過一段時間,之後才得了梅妃娘娘照拂,搬出了太後宮中。

想必那段時間,蕭琳也是受了不少委屈苦楚的,否則太後不會因梅妃娘娘撫養蕭琳而對梅妃娘娘記恨至今。

內侍宣罷口諭,蕭琳冷笑說道: “太後娘娘倒是很清楚薛家之事,如今本王臥病在床,王妃理應侍奉在側,太後娘娘卻偏要將王妃送回母家,莫不是想要看著王府內院不睦薛大人不久前才來過府上,怎麽不曾聽聞薛家祖母之疾”

前來宣諭之人乃是太後宮中的大總管楊虔賀,在宮中當差侍奉多年,仗太後之勢,自然有他一份面子,便也好似聽不懂蕭琳弦外之音一般,稱蕭琳理應盡兒孫孝德,太後不過是為了蕭琳與薛氏一族考量。

他兀自站在蕭琳床前,倨目直視,自然是禮數不周,可偏他是太後身邊的人,打殺不得,梅音在一旁看得心中燒怒,卻因著身份,不能出面為他說話,偏要勞動蕭琳親自和這樣的一個內侍爭辯。

梅音左右思想,在蕭琳身側耳語了幾句,蕭琳點了點頭,讓她先一步離開了。

蕭琳看梅音出門聽到成碧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眸中的柔光此時又冷似冰棘。

“楊總管,你是什麽身份,膽敢在本王面前教本王孝親之禮,父皇尚在人世,如何敬孝父皇太後,自然有父皇提點,更何況,所謂‘骨肉之愛不可簡,簡則不接慈孝’,若太後慈愛,本王和王妃哪裏有忤逆孝道的道理——”

楊虔賀想必是這幾日聽太後責罵蕭琳久了,竟敢打斷蕭琳說話,蕭琳話未落畢,他反倒開口: “二殿下不必動怒,老臣也是希望為太後分憂,老臣也不敢沖撞二殿下,只消明日二殿下將王妃送回府中探望便可,也是為了殿下您在京城的清名,殿下萬不可再任使幼子稚氣!”

真是好一個幼子稚氣!

當年蕭琳在太後身邊撫養時,楊虔賀這個小人便縷縷在他耳畔挑撥,讓他記恨蕭瑜與梅妃,還曾竊走母後遺物,這些年來自己同太後不睦,也少不了楊虔賀出言挑撥。

“跪下。”

蕭琳輕聲說道,卻也足夠楊虔賀聽清。

“殿下不必大怒,老臣腿腳不便,請殿——”

“我叫你跪下!”

蕭琳鮮少動怒,此語一出驚得門外一陣喧鬧。

楊虔賀被他一眼暼過,便好似周身被火燙炙了一般,再不敢逼視,周身的血都升上臉來,惶恐萬分,雙膝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午後父皇和哲貴妃前來看望本王,尚體恤本王臥病在床,免跪見之禮,你方才傳太後口諭時何曾顧及本王傷勢”

“一個小小的內宮總管,竟敢仰仗著太後娘娘之名在我王府倨矜托大,本王臥病在床,你膽敢立身本王床前問話,出言不遜,你以為本王就真的不敢處置了你!”

楊虔賀惶恐不已,萬幸此時梅音和成碧請見,蕭琳便讓二人進來,只見梅音手捧了一份冊子,蕭琳示意,她便將那冊子丟到了楊虔賀面前,一言不發,走到一旁為蕭琳斟茶。

“楊虔賀,念在本王幼時母後仙逝時你對母後敬懷,侍奉太後多年勞苦功高,本有心放你一馬,可今日是你自己不要這條賤命的——好好看看這是什麽吧!”

那冊子明黃錦布包頭,龍首在上,分明是一本奏折,楊虔賀打開來看,一頁頁寫滿盡是彈劾他的罪狀。

蕭琳告訴他,早在幽州之時,太後便與薛承容聯合,在他身邊安插了不少奸細打探虛實,蕭琳再三忍耐斡旋,在回京前才將那些人一同發落,皆交予心腹操辦,秘而不發,也並未將這些內宮勾連宮外的腌臜事一同交予蕭競權定奪。

“你不必看了!除卻你收買宮中秘衛在本王身邊安插眼線之事,你在幽州安平縣的族中親人也沒少得王譜何傳持等人的恩惠照拂,至於為自己修建生祠,強占民田,樁樁件件,哪一件不夠要你的項上人頭!”

那楊虔賀再沒了方才的威傲,連忙跪地求饒,希望蕭琳能饒自己一命。

同時,他也暗中叫苦,也不知自何日始,蕭琳便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從前什麽不爭不搶,無心皇位,都是演戲給旁人看,放眼諸位皇子,不要說是太子和皇子,就連已死的五皇子,九皇子也不是他蕭琳的對手。

梅音為蕭琳奉茶,讓蕭琳消卻心中怒火,也將楊虔賀手中的奏折收走,交由成碧收起。

蕭琳註視著楊虔賀,終究是把殺心壓在心底,淡淡道: “如今本王願意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只看你是否答應了。”

*

夜裏蕭瑜和冬兒吃過了些清粥小菜,在院中乘涼,冬兒在一旁練字,蕭瑜在一旁查看班茲的地圖,將至人定時得了蕭琳的書信。

信中簡單寫過今日之事,讓蕭瑜和冬兒不必擔心二人。

如今穎王府裏不太平,蕭瑜想要幫忙也是有心無力,萬幸蕭競權沒有再為難二哥梅音,這便已經是好事了。

唯一讓人放心不下的,就是母妃交給梅音的字條,蕭琳待楊虔賀離開後便命人聯絡宜蘭園中日常傳遞消息之人,在那邊等了許久不見人影,恐生變故,只得作罷。

難道說母妃遇到了什麽麻煩

蕭瑜想起從前蕭競權所作所為,不免擔心母親在皇宮中受委屈,只是冬兒這幾日才吃藥養好身體,不再心悸夢魘,蕭瑜不想她再添憂慮,便沒有告訴冬兒,只陪著她睡下,直至夜深時,確認冬兒安全後才動身去見蕭琳。

兩人在王府後院會面,蕭琳見蕭瑜神色焦憂,卻也只能無奈搖頭,宜蘭園的聯絡之人仍舊沒有消息,宮中也並無異動。

如今蕭琳是依照蕭競權之命在王府修養的,非詔不得入宮,故而也不能親自動身去見梅妃。

蕭瑜看著梅妃那兩封書信仔細端詳,問蕭琳今日見梅妃可有何異樣之處,蕭琳亦答不曾有異。

“這兩封書信是太後和薛承容的筆跡不假,只是不知母妃從何處得來,也不知為何將此信交予梅音,又不提及原因,著實奇怪了些,若是你也看不出什麽端倪,明日我便以請見太後之命,讓太後召我入宮。”

蕭瑜不想讓蕭琳被太後糾纏,忙道: “二哥不必擔憂,母妃也不是行事莽撞之人,這樣做想必也有她自己的意圖,或許明日就能聯絡到宜蘭園中的親信也未可知。”

“只是,總覺得心中不安,本就不該讓母妃為我屢屢涉險……”

蕭琳頓了頓後問道, “瑜兒,如今我問你一些事,你要老老實實同我說明。”

蕭瑜靜靜望著他,平穩的呼吸略顯急促,隨後是一聲難以捕捉到的輕嘆。

蕭琳問道: “你從前只是再三提醒我要我提防薛承容與薛妙真,又不肯與我言明——我只想知道前世薛承容到底做了些什麽你也見到了母妃送來的書信,太後和薛承容似乎有了旁的心思,你也應當將前世之事同我說明了。”

前世蕭琳因不願參與皇權爭鬥,被薛氏族人秘密毒殺,與薛妙真的遺腹子在蕭競權死後被薛承容扶上皇位,幼子無辜,被迫同蕭琪蕭瑰與蕭珍各自的勢力拉鋸不休,天下生靈塗炭,好不慘然。

此事蕭瑜曾多次提醒蕭琳,蕭琳亦知他是為了提醒自己,希望自己早日看明白這所謂“血肉親情”,早下決心。

只是每每蕭琳問起其中細節,蕭瑜便不再多提。

蕭琳見蕭瑜沈下目光去,輕笑了一聲: “虧得你是重活過一世的人,不過就是我死掉了,這樣的事有什麽可怕你便告訴我好了,我們都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前世之事,又要從何說起呢……

對於蕭瑜來說,前世之事無一不是痛苦的回憶,他輕吸了一口氣,說起了前世蕭琳之死。

前世蕭競權在梅妃死後便郁郁寡歡,沈迷聲色,宸妃亦縱容著他,使得他原本強健的身子一落千丈,終於在梅妃死後第五年,與太後相繼殯天。

蕭競權生前身體衰弱,卻異常暴怒無度,一次僅因太子蕭琪與內閣中人關系親密,京中有童謠傳唱,暗中譏諷蕭競權荒淫無度,誇耀蕭琪繼位後功名青史,蕭競權一怒之下便將太子廢黜。

故而當年蕭競權忽然暴斃宮中,不曾留下口諭,東宮無主,便無有繼任皇位之人。

蕭琪被廢一事乃宸妃一手策劃,她從來都希望蕭瑰成為太子,這一點誰都看得分明,偏偏蕭琪不知內情,只認準了一門心思對付蕭琳,對宸妃信任依舊。

當年依嫡長之序而論,本當由蕭琳繼任皇位,只是彼時蕭琳不問朝政,厭倦了皇室爭鬥,亦不願成為薛氏一族的傀儡,故而堅決不肯繼任皇位。

薛承容再三逼迫不得,便暗起殺心,不僅違逆了蕭琳的心願,用一些見不得光的辦法讓薛妙真孕有一子,更是暗中在蕭琳日常飲食湯藥中下毒,對外宣稱蕭琳沈屙纏身,以至於蕭琳未至而立之年,便慘死王府之中無人問津。

言至此,蕭瑜不由得暗生切齒之恨,當年他入京後知道蕭琳死訊,悲痛之餘心生疑慮,得知蕭琳為人毒害,便四處搜尋當年知情之人,不怕背負昏聵之名,用盡手段才知道了此番真相,便將新舊仇讎一同誅滅,殺得午門外血流七天七夜不止。

如今面對蕭琳,他也只能壓抑著嗜殺之心,平靜地告訴他真相。

“二哥是生性高潔的人,也不準自己落魄了去,薛承容和薛妙真知道二哥的品行,便有意摧殘,將看朱成碧等人驅趕出京,暗中殺害,以至於二哥病痛之時身邊無一人照料,任憑薛妙真擺布,稍有不從,便是一番折辱……乃是一位侍女告訴我,二哥最終是自己了斷自己的。”

他用極為平淡的語調講述著當年之事,卻字字誅心。

蕭琳面上神色說不出是悵然還是憤怒,便又問及老國公夫婦及母家眾人如何。

只得蕭瑜冷冷答道: “無一幸免。”

當年蕭瑜病逝京中,老國公夫婦自然懷疑其中蹊蹺,卻也無可奈何無處申冤,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扶助蕭琪上位,卻反被蕭瑰和宸妃謀算,最終落得個叛國之罪,並二子眾流放嶺南,病死中途。

“從前不願將這些腌臜事說來臟二哥的耳朵,一來是不想回憶,二來是不想讓二哥傷心,亦不想讓二哥為此事苦惱,一切由我謀劃便好。”

蕭琳將身側過,神色黯然道: “二哥是重情重義之人,可我不是,我只看重一顆心,若我認為是對的,便什麽也不會管顧,只做下去就好了,只是我不想和二哥爭執,日久見人心,二哥自然會明白這些暗藏的心思。”

“瑜兒,我知道——”

事到如今,蕭琳已經不會再對所謂父子親情與手足之情再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更不會對薛氏一族有一點點的憐憫。

卻不料此話還未說完,便被蕭瑜打斷了。

“二哥不知道!”

蕭瑜突然提高了怒音,雙眸如電,將蕭琳釘在坐處。

他恚怒道: “你可知當年你唯一的親骨肉是何下場蕭競權讓自己與小妾所生之子冒名頂替,將二哥的孩子送至一京郊屠戶家中,日日與雞犬同囚一籠,與牲畜無異,二哥知道他們提防他們又有何用你若不盡早為自己謀劃,身邊之人又怎能得一善終!”

蕭琳怔怔看著蕭瑜,仿佛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淺淺窺見這個所謂活過兩世的九弟到底是大不相同的人了,他早就比自己經歷許多,可為安天下之人。

欣慰之餘,蕭琳反倒淺笑。

原來蕭瑜還是有這份心思在,他還是對自己有愧,想要讓自己上位嗎。

蕭琳側目,溫聲說道: “瑜兒,這些話你反倒不如留給自己來說,難道今時今日,你心中還是舉棋不定你到底是愧疚,難道你忘記自己說的話嗎”

當日蕭瑜告訴蕭琳自己重活一世的秘密,他說他想留住所有珍重之人,他不想再有纖毫遺憾,他想留住所有人,他想讓冬兒成為皇後,想讓母親梅妃自由,想幫助蕭琳手刃仇人。

他好像沒有想過自己要做什麽,又好像是刻意回避著,因為前世今生所有痛苦和悲劇,都是從他少年時的野心開始的。

“瑜兒,你方才都說了,你做事遵從你自己的心意,你真的不想要這帝王之位,也真的厭惡了從前胸中抱負,認為我比你更有帝王韜略嗎”

蕭瑜不知如何回答,腦中回閃過許多畫面,最終定格在來見蕭瑜前他和冬兒躺在花園前的竹椅上,他又一次滿心憂愁地談起他和蕭琳,談起愧疚與感激,談起心中糾葛。

冬兒躺在竹椅中,靜靜聽他這樣詳盡地訴說著心中的苦惱。

“殿下不要想太多了,先前殿下得罪了陛下,不就是因為殿下認為如今的皇帝不稱職,認為自己能做得更好嗎,如今的殿下總要比以前的好,之前冬兒不就說過了嗎,殿下要做什麽,冬兒都會支持你的。”

蕭瑜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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