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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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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何處去

“此事涉及當年紀王謀逆一案,你是如何探得的”蕭瑜問道。

“乃是郗恒府中一位舊仆的女兒,那位舊仆年事已高,神志似乎不清,據說是年輕時在夜裏撞鬼,受到驚嚇。”

二人明白,發生了這樣的事,最可怖的絕非是冤魂厲鬼,而是那拼盡全力想要藏起秘密的人。

蕭琳命張兆繼續仔細盤查郗恒與郗恢過往,依照線索,務必要找到更多從前與郗恒郗恢相識之人。

張兆行禮後恭敬退下,此時天已大亮,雖然薄霧與春寒未消,金紅日光已然溶浸小院,蕭琳也不禁沈醉其中。

蕭瑜想起冬兒,才起身提步向前,忽覺一陣頭暈目眩,身體向身側的石桌倒下,若不是蕭琳扶了一把,整個人幾乎要滑落在地上。

只覺得耳邊一陣嗡鳴,蕭瑜覺得身子極度困倦,四肢使不上半點力氣,雙目縫隙之間,勉強滲了些薄薄的光。

見蕭瑜唇色有些發青,蕭琳忙叫隨行禦醫前來,才得知那殺手的劍柄上淬了些茵鑲草毒,雖不至危及性命,卻也足以讓人渾身無力,身懷武藝者最是忌憚。

更何況這幾日,蕭瑜是沒有哪一夜完完整整的休息好的,每每哄冬兒一同睡下,未到深夜便要起床到院中提防戒備,將至清晨時,才回到屋中在床邊等身上寒氣褪去,裝作是一夜夢香,陪冬兒說話。

到底蕭琳還是把蕭瑜當做從前的小孩子看待,心疼他身子還沒養好便傷病不斷,終究不忍看他就這樣虛耗著傷了內裏,便提出讓冬兒和梅音一起到外祖宅中小居,既然幽州案偵破近在咫尺,蕭瑜也應當得閑好好休養身子才是。

蕭瑜雙唇緊抿,並未回應,只是上樓去看了看冬兒。

梅音已經睡醒,為幾人沏了新茶,冬兒穿著雲紗寢衣,睡得十分香甜,一手枕在披散的烏發上,另一手則從被中逃出,無力抓在蕭瑜的枕頭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冬兒皺著眉,不知為何在夢裏也有無限的心事。

蕭瑜站在床邊靜靜看了看,輕嘆息一聲,將冬兒的手放進被中,拿起冬兒為自己求得的平安符,放在懷中。

冬兒似乎察覺到了他在身邊,只是因困倦無法清醒,嚶嚀著翻身,蕭瑜隔著被子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安撫冬兒平靜下來。

並不是什麽生離死別的時刻,蕭瑜卻感到千般萬般的不舍。

“梅音姑娘,還麻煩你與冬兒多說些話,她這幾日總是心事重重的,我無奈一時分身乏術,不能好好陪著她。”

梅音讓蕭瑜和蕭琳放心,就算是他們不開口,她自己也會護著冬兒。

侍從攙扶著蕭瑜離開,闔門時蕭瑜留了一道縫隙,金蝶一般的日光落停在冬兒面頰上。

*

或許是那平安符真的起了靈力,冬兒今夜一夜好夢,沒夢到什麽打打殺殺生離死別的事,若說唯一有什麽不好,那就是睡得太沈了,以至於起來時身子還十分困倦,腦袋昏昏的,坐在床邊不知道要做些什麽。

蕭瑜今天早早離開了,梅音早早來了家裏,等著她起床,趁她還沒穿好衣服沒法還擊時,打趣蕭瑜給她買的漂亮的小衣裳,說她出宮後變成了小懶豬。

冬兒知道自己的確不覆從前的勤勞肯幹,加之肚子餓得緊,便大肚量好顏色,饒了梅音這一次。

冬兒自己梳了發髻,又教梅音梳了一個幽州女孩子見實行的髻樣,問起蕭瑜和蕭琳的行蹤,還有今日她和梅音的安排。

梅音說話不騙人,只告訴冬兒二人今日要去查案,他們兩人吃過早飯後為冬兒收拾行李,兩人去聖敬皇後的母家,也就是蕭琳外祖父家中小住一段時間。

冬兒起了壞心思,問道: “我二人去住那可是國公爺的大宅子,我聽裴大人說,國公爺不喜歡招待來客,就連他也很少被邀請前去,我們去是不是太唐突了除非啊——”

“除非什麽”梅音看冬兒笑彎了眼角,警覺問道。

“我沒名沒分的,又不同人家有什麽親故,除非啊,我是沾了國公爺外孫媳婦的光了!”

梅音險些被口中的糕餅噎住,一時羞慚氣惱,擡手就去捂冬兒的嘴。

“誒呀,你胡說什麽討厭死了!”

冬兒如今嘴皮子練得很好,一邊躲梅音一邊反問道: “你看你看,我只說了國公爺外孫媳婦,有沒有說是誰,在麽就只有你一個人急壞了天底下喜歡二點下的女子那麽多,都沒有來捂我嘴巴的,怎麽你就急了”

“原來是梅音早就把自己當成二殿下的人了!”

梅音說不過冬兒,拗著小臉否認,冬兒直言自己早就已經看見蕭琳拉梅音的手了,她可是親眼所見。

梅音本想含混過去,冬兒不依不饒,只好告訴她自己和蕭琳的確暗生情愫,趁冬兒不註意,悄悄藏了藏領口斑駁的紅痕。

蕭琳昨日睡前和她提起,若是她不介意,希望她能改母家姓氏,他會請英國宮出面將梅音認為族中女兒,今後梅音跟在他身邊,也有蕭琳的母家為她撐腰,便不會有人欺負她了。

蕭琳說話做事總是不願說明深意,梅音知道他的想法,驚喜感激之餘,又有些憂愁。

“那你已經去過國公爺府上嗎那裏漂亮嗎國公爺是不是很嚴肅的人”

冬兒的話打斷了梅音的思緒,她答道: “去過了,自然是很好的院子,國公爺像幹爺爺一樣好,一點也不兇惡,殿下母家的人都很好的。”

“我有點怕,我還是不好意思去那裏,殿下他們為什麽不能帶上我們呢,我好擔心蕭瑜啊,他受傷了,而且傷得不清,你知道嗎”

忍壓了很久,冬兒還是說出這句話,她真的好擔心蕭瑜。

梅音轉移話題,問她昨夜還做不做噩夢了,冬兒說自己睡得很好,甚至睡久,心口都有些憋悶。

“殿下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你就放心吧,九殿下還要我告訴你,他今日帶了佩劍,我可以作證,我看見他帶著呢。”

“嗯。”冬兒低聲呢喃,心中卻依舊思緒萬千,兩人收拾好東西,馬車已然在藥鋪外等著二人了

上車前,冬兒靠在車轅上扶了心口,說要緩緩再上車,梅音問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冬兒淺淺笑了笑,只答是沒有睡醒,有些憋悶罷了。

*

蕭瑜離開藥鋪後吃了些補身子的湯藥,在榻上小憩片刻,卻做了無數個雜亂無章的噩夢,有時是夢到前世自己遭受酷刑,有時夢到冬兒身死,夢到母親和小林的屍骨,還有那位在長街上言語古怪的和尚。

他從夢中驚醒,蕭琳和禦醫在他一旁守著,他驚覺身上被汗水濕透,問蕭琳冬兒和梅音如今身在何處,蕭琳讓他一切安心,如今二人已經被安全護送至老國公府上,那裏絕對安全。

蕭瑜微微頷首,強迫自己恢覆思考,這一場噩夢,反倒讓他清醒了不少,他想起春琴曾說過的一句話。

“蘅姐兒,她怎會是郗恒的孩子呢郗恒已經死了,你們還不知道吧”

當日冬兒和春琴談心,最後以春琴意欲自戕結束,冬兒將二人所講的話原原本本覆述了一遍,這一句話當時冬兒便覺得奇怪。

蘅姐兒怎麽會是郗恒的孩子這話最初聽來似乎很是奇怪,不過可以理解為春琴恨極了郗恒,卻又難舍愛女之情,不願承認。

可是蘅姐兒分明就是春琴與郗恒之女,若是這句話是她自己否認呢,她清楚蘅姐兒並非是郗恒的孩子。

蕭琳命人前去提審春琴,蕭瑜繼續講他的推測。

“‘郗恒已經死了,你們還不知道吧’,二哥不覺得這句話也十分古怪嗎”

蕭琳思忖片刻道: “你是說郗恒之死的時間嗎”

“是的。”蕭瑜眸色一冷,他有些後悔自己沒早早想出這句話的深意。

“二哥才到易原縣,或許還不知當日情形,郗恒死亡的消息是我們率先得知的,春琴知道後整個人猶如魂魄離體,自此便終日裏神情恍惚,自尋短見。”

他頓了頓後道: “那樣的絕望,不遜於曾經冬兒離我而去我的悲痛,因此我一直懷疑春琴是郗恒的人,她接近宋濟民一家另有目的,可是現在我知道是我想錯了。”

有時候,恨比愛還要長久,比愛還要厚重難測,春琴那樣難過,並不是為郗恒之死難過。

她是為自己慟哭,更是因為心中的恨意無處安放。

“她知道那個人已經不是郗恒了,所以才會說,真正的郗恒早就死了。”

房內一片寂靜,直到蕭琳手下來報,春琴被帶來了。

只是,她瘋了。

她的發髻梳得十分嫵媚,甚至還施了不少粉黛,只是人卻沒有一絲的精氣,坐在那裏,像是從梁項之間取出了一塊陳年的朽木,幽幽爬出了幾只蟲子,化作她沒有一絲生氣的眼珠,晦測測的望向蕭瑜和蕭琳。

當日她與冬兒交談後意欲自戕,被蕭瑜及時救下,卻還是弄傷了額角,幾日昏迷不醒,看守之人告訴蕭琳和蕭瑜,自打春琴醒來,她便一句像樣的話也沒有說過,一個人安靜坐著,吃飯睡覺沒有一樣不是乖乖聽話的。

只是,如果有一點點沒有盯緊,她就會想盡辦法自盡,這一點著實把所有看守之人都嚇壞了。

明明前一刻才吃過飯安靜坐在墻邊,下一刻就忽然發了狠,拼盡全力砸碎了碗,將脖頸沖向地上的碎瓷片,被紮得滿身是血了,卻癡癡笑著。

看守之人說,夜裏春琴會突然大哭起來,嘶聲力竭哭喊著爹娘,反覆念著一個乳名,叫做“文娘”。

蕭瑜看見她身上各處的傷痕,一時動容,不由得輕聲嘆息,命人帶春琴下去好生醫治,春琴被帶走時突然有了些反應,低低叫了一聲: “孟姐姐。”

雖然冬兒不在這裏,或許她已經瘋了,可是她還是能提起那個對她十分好的孟姐姐,這是她為數不多願意記得的東西。

一旁看守之人猶豫片刻,詢問蕭琳,是否可以讓冬兒來見春琴一面,春琴最依賴最信任的人便是冬兒,或許冬兒前來,能問出一些線索。

蕭瑜揉了揉額角,眸色晦暗不明,道了聲: “你怎麽篤定孟姑娘能問得出來”

“屬下不敢,只是這幾日看守春琴,屬下擔心她是故意裝瘋賣傻,便時常試探……屬下不能推斷她是真的瘋了還是故弄玄虛,只是每次提到蘅姐兒和孟姑娘,她的神志便會清晰一些。”

察覺到蕭瑜冷峻的目光刀劍一般投來,那屬下也逐漸沒了聲音,蕭琳讓便他退下了,問蕭瑜是否是想起了什麽。

“或許是我多想了,這人忽然提到冬兒,總覺得有些刻意。”

兄弟二人手足之情,不需要蕭瑜多言,蕭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需他說明,讓心腹之人前去調查方才的看守之人。

*

老國公爺姓李名浩,祖父為前朝名將李晏安。

李浩乃是三朝老臣,曾立下赫赫戰功,被封為靖國公,與夫人周氏有兩子兩女,兩子均為將帥之才,長子鎮守北疆,次子鎮守西南,兩女一人為國母先聖敬皇後,一人為佳旻夫人,李氏旁系子孫不乏芝蘭玉樹。

如今,靖國公李浩解甲歸田,與夫人小住幽州清安縣,常就困扶難,清名遠播鄉裏。

梅音和冬兒一路平安到達靖國公府上,雖不見朱門碧瓦恢弘氣闊,卻也有樓閣軒窗高下掩映,幽房玉欄互相連屬,老國公早就得了蕭琳的書信,派人在正門迎接梅音和冬兒,對二人盛情款待。

老國公爺素來與薛氏一族不和,當年蕭競權執意將薛家女配與蕭琳,他便極力反對,甚至不惜在朝堂上與蕭競權翻臉,如今蕭琳終於開竅,有了自己喜愛的女子,有心為她謀劃,國公夫婦二人自然是千個萬個的滿意和支持,對梅音十分喜歡。

二人問起冬兒的來歷,冬兒雖然音色見怯,卻也回答的不卑不亢,言辭得體,國公爺問她是否讀過書,冬兒回答是夫婿教的,如今也拜裴湖為師,學習書法。

得知冬兒年紀輕輕已經嫁人,老國公夫人也絲毫不留情面,對著老國公爺數落蕭琳的不是,如今幾位孫兒和外孫裏,只有他一個人為了一個侍女守活寡,這麽大年紀才開了情竅。

老國公見到夫人動怒,忙放下筷子安慰,冬兒和梅音坐在一旁默默吃飯,再不敢多說什麽,擔心會害了蕭琳。

因兩子皆在外鎮守邊關,老國公夫婦兩人終日閑居家中,無人陪伴,如今難得家中來了兩個年輕女孩子,一時心情大好。

吃過飯後,國公爺趁國公夫人更衣,讓丫鬟帶冬兒到書房去,為她上了筆墨,又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讓冬兒謄寫在金紙上,稱自己想要領教一下冬兒的書法。

冬兒害怕自己寫的不好,本想推脫,梅音將她拉到一邊,告訴了她事情原委。

原來,不日便是國公夫人七十大壽,老國公爺與夫人結作賢伉儷也恰好五十五載,老國公爺為夫人書信一封以訴衷情,無奈出身武將,寫字不夠好看,想要讓冬兒為他謄寫在金紙上,他好作為賀禮。

梅音悄悄解釋道: “國公夫人的父親是書法大家,國公夫人的字寫得很好的。”

“老國公爺擔心被夫人說笑,你就幫幫他吧。”

拿起書信仔細端詳一番,冬兒直言老國公爺的字其實已經寫得很好了,有些筆力蒼勁有力,她自己也寫不出來。

梅音暗自扶額,老國公爺猶豫片刻後拿出了一個漆盒,裏面是他這些日子反覆練習的成果。

冬兒本想說她從前寫字也是這樣的,多寫寫多練練就好了,但是看到老國公爺蒼苒白發的年紀,抱著那盒子滿面苦惱,還是把話收進了肚子。

這幾日沒有到裴大人府上練字,冬兒自覺生疏了不少,又惦念著蕭瑜,第一副字本要謄寫完畢,卻不慎落了墨點。

看著壓著金紙的玉頭獅座,冬兒想起蕭瑜對她說的話。

“冬兒的字已經寫得很好了,這不是我說好話有意討你開心的,是你自己學得很好,只是你要記得,你不是要做楚琳瑯第二,而是要做孟小冬第一的,寫字向來是寫自己的意氣,不必畏手畏腳,反而失了骨魄。”

日光投入屋中,在冬兒手上留下一只金蝶,暖意融融,她想起第一次學寫字的時候蕭瑜就是這樣握著她的手,那似乎是很遠很遠的事情了,卻又好似是當下之事,蕭瑜就在她身後,握著她的手和她一筆一畫寫字,她聽到耳旁他輕淺的吐息。

一幅字寫完落筆,一滴墨珠從筆鋒處滑落,在桌臺上浸出一朵墨花,冬兒握緊手,好像是抓住了什麽,但是攤開手心後卻空無一物。

見國公爺和梅音都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冬兒耳根有些發燙,藏在袖子下的手絞著帕子,向靖國公行了一禮道:

“老國公見諒,冬兒寫得不大好,在您面前獻醜了。”

梅音放下茶盞起身去看,一時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冬兒雖開慧晚了些,卻是聰明好學的人,識字讀書不成問題,可是這書法到底是要經年累月的苦練才得來的功夫,怎麽就幾月不見,冬兒的字寫得這樣好

冬兒將字交給國公爺看,問他是否滿意,國公爺大半天說不出話,低頭看看字畫,又看看冬兒,若不是他坐在一旁親眼所見,真的難以相信這樣俊逸剛柔的筆跡出自這個稚氣未脫的姑娘之手。

“其實,是國公爺與國公夫人伉儷情深,冬兒一邊謄寫一邊讀,為其情深而動,還是國公爺的書信摯誠,冬兒才能寫好的。”

看梅音和靖國公都不說話,冬兒說了些場面話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其實,國公爺的字也很好看的,若是您不嫌棄,冬兒可以在一旁教您書寫,想來國公夫人一定會喜歡您親手寫的字。”

聞言國公爺朗聲大笑起來,讚許地大量冬兒一番。

眼前的小姑娘十五六歲的年紀,雖然梳著婦人發髻,可是無論是眼神還是一顰一笑,都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雖然說話聲音不高,卻也毫無躲閃不卑不亢,想必是她的家人和夫婿捧在手心裏呵護長大的。

放下那副字,國公爺轉身從寶閣中取下一個有些年頭的木箱,那木箱沒落得絲毫灰塵,想必是有人時時擦拭。

國公爺說道: “打第一眼見到你啊,我就覺得你像一個人,你這小姑娘膽子可真是不小啊,什麽話也不怕說,什麽也不怕做,我看著你阿,就想起來當年我的珍兒了。”

靖國公口中的珍兒,便是蕭琳的生母先聖敬皇後。

那木箱中裝著是一些閨閣女兒用的小物小件,有綴著瓔珞的小弓箭,還有用彩綢包著的紫毫筆,瓷貓模樣的筆架,以及幾個還未繡完的花樣……

想必這些都是聖敬皇後在家中時所用,老國公爺思念女兒,因此將這些物件收集在一起,睹物思人。

“這些啊,你們都拿去分了吧,放在我這裏也沒有什麽用,你拿去練字,你拿去練武做女紅,正好這下都有了用處了。”

國公爺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轉身飲茶。

因體恤老國公思女之情,冬兒和梅音稱不敢收下。

幾番推辭後,國公爺將那箱子交給梅音,感慨道:

“人老多情,珍兒的東西留在我這裏也是讓我徒勞傷神,斯人已逝,就不要再多留戀從前了,你們二人如今來了,我只當是珍兒冥冥之中叫你們來的,拿著分了去吧。”

兩人向國公爺謝過此番重禮,恰在此時,國公夫人更衣醒酒後前來,三人慌忙把冬兒和國公爺的“墨寶”藏好,裝作在一起品茶,無事發生的模樣。

卻不想,三人慌亂之間忘記了收起冬兒最初寫的那副字,國公夫人只向桌上掃了一眼,便註意到冬兒的字跡,還不等老國公爺說什麽,就將那張金紙抽出——

金紙上的墨跡還未幹透,國公夫人神色驚愕道: “這,這字是誰寫的是孟姑娘還是梅音”

“啟稟夫人,梅音的字您是見過的啊。”梅音忙把冬兒拉到身邊, “奉上”國公夫人。

冬兒低頭不是擡頭也不是,索性行了一禮,隨後用眼神向梅音求助。

“老身父親當年醉心於書法,自幼時我便日日練字,琢磨筆鋒回路與字間剛骨,冬兒你可不要謙虛,如今我的字與你相比,實在是俗匠不堪啊。”

國公夫人命侍女前去取一樣東西,問起冬兒的老師,冬兒一答了前太尉裴湖,二則答了自己的夫婿“衛蘭”。

侍女取來一本《阜豐集錄》和一副題字仕女圖,國公夫人將其贈與冬兒。

“這本《阜豐集錄》是前朝楚琳瑯晚年時游遍中原記錄下的各地民俗風尚,我只得其卷中一本,這幅仕女圖正是楚琳瑯本人為自己畫像題詞之作,如今,就贈與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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