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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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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州

蘇州到宣州路途算不上遙遠,再加上餘橋急著將顏瑾送到宣州後趕去藥王谷,所以統共兩天的路程,他們緊趕慢趕第二天早上就到了。顏瑾對於餘橋這著急的性子沒什麽意見,反正她都是睡在馬車裏不用趕車,但這可苦壞了小蝦。他一人趕了一晚上的馬車都沒來得及合眼,一直到到了顏府門口才得空跑到為下人準備的房間裏休息了一會兒。

顏瑾眼睛一睜已是到了自家門口,景蹊早就沒了蹤影。為避嫌,景蹊早在進了宣州城城門的時候就和餘橋他們分道揚鑣。畢竟他和顏瑾還未成親,若是讓外人瞧見他和顏瑾同乘一輛馬車,對她的名聲確實不太好。

而且若是讓顏家人知道景蹊特意跑去蘇州去找逃婚的顏瑾,他們面子上也掛不住。

顏瑾瞧見自家的朱門,狠狠咽了口吐沫。她對自家的門再熟悉不過,之前被困在家的時候,她對這朱門很是生厭,天天都想著這麽逃出去。現在她逃是逃出去了,卻又不怕死地回來了。

她爹娘不知道還要怎麽收拾她,她在路上還沒有考慮那麽多。腦子裏除了困就是擔心那位回藥王谷的嫂嫂,可她到了家門口她才反應過來,她這一進門一定要挨一通揍。

顏瑾朝餘橋投向一個求助的眼神,可餘橋就當沒看見,自顧自地走下馬車,差遣著小蝦就敲門通報。

顏瑾剛想阻止,可門已經被敲開,半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她也知道這門敲得快敲得慢並沒有什麽差別,只是死的早晚而已,可她仍抱有一絲幻想,或許做一下心理準備就會好受的多,爹娘就不會罵那麽慘了。

然而餘橋並不給她緩沖的機會,他覺得,顏瑾就是純粹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到了家門口才反應過來會被打,早幹嘛去了。

顏瑾扭扭捏捏地從馬車上下來,盯著腳上的繡花鞋,走著小碎步不敢擡頭。顏府的管家見小姐回來,十分驚喜,顧不上迎接餘橋,趕緊回屋跟老爺夫人匯報。

顏瑾邊走邊想著該如何撒嬌跟爹娘辯解才會被打得輕一些,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娘親餘書月已經板著臉坐在她的面前。

餘書月對顏瑾很是嬌慣,不然顏瑾也不至於養出這種無法無天的性格出來。往日顏瑾犯了錯誤她都不會說什麽,可這逃婚的行徑實在太過惡劣,她實在是不能坐視不理。

餘書月沈著臉對女兒道:“你可知錯了?”

餘書月此時聲線低沈,她往日裏一直都是細聲細語,從未如此嚴厲地說過話,顏瑾一聽就知道娘親十分震怒,趕緊跪了下來,顫顫巍巍道:“娘,孩兒知錯了,孩兒以後一定不敢了。”

顏瑾說著還硬擠出一滴眼淚,裝作深受委屈的樣子。

餘書月並沒有被女兒的假模假式所欺騙,依舊冷著臉道:“你可知你哪裏錯了?”

顏瑾抽抽搭搭道:“孩兒不該逃婚。”

“還有呢?”

顏瑾覺得她除了逃婚外其他也沒犯什麽大錯,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麽錯處。她偷偷撇了一眼餘橋的衣角,尋求他的幫助。然而餘橋見她挨罵心裏只有痛快,才不會出言幫她。

顏瑾見餘橋不肯幫自己,只能苦著臉瞎編道:“孩兒不該逃到舅舅家還不告知您和父親。”

“你倒還知道要跟家裏報信。”餘書月諷刺著,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齒。

顏瑾不再開口,乖乖等著娘親的教訓。餘書月卻沒再多話,只撂下一句:“你就跪在這裏好好反省!”

餘書月起身時又瞪了餘橋一眼道:“瑾兒胡來也就算了,你怎麽也跟著胡鬧,現在才把她送回來?”

餘橋早就編好了借口,彎腰行禮道:“爹娘正好去湖州了,家裏還有些事兒我走不開。爹娘昨天早晨才到的蘇州,他們一回來,我就趕忙送顏瑾過來了。”

餘橋這話編得還像那麽回事,為自己開脫之餘還邀了一把功,噎得餘書月也是無話可說。

顏瑾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暗罵他做作。

餘書月沒想到娘家竟然還有忙得讓她這個侄兒走不開的事,忍不住關心道:“你家裏還有什麽事?”

餘橋正打算再胡編一通,顏瑾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插嘴道:“餘橋剛定了親,在家忙著親事了。”

顏瑾這麽說並不是為他開脫,而是想轉移餘書月的註意力。親侄兒定親這等喜事當然比她逃婚還要重要,餘書月高興了,對她的懲罰也會寬松一點。

餘書月聞言果然很是驚喜,原本惱怒的臉上瞬間綻開笑容,眸子裏閃得都是歡喜的光。這翻臉速度如此之快,讓在生意場上摸打滾爬這麽多年的餘橋都為之一驚。

餘書月很快就忘了女兒逃婚的惡劣行徑,轉而關切地問餘橋道:“是哪家的姑娘?”

餘橋嘴角扯了扯,顏瑾的小心思他當然知道,他才不會就這樣讓顏瑾如願以償,微微低頭似是不太好意思。

顏瑾一下子就落入了餘橋的圈套,見他不回話,她性子急沒多想就替餘橋回答道:“嫂嫂是位大夫,就是江湖上很有名的藥王谷的弟子。”

餘書月聽到女兒的聲音才猛得回神,想起她還在受罰便又板著臉道:“這裏沒你事,閉嘴!”

顏瑾見娘親又開始惱火起來,心裏不禁十分窩火,自己都受罰了餘橋還在這裏使絆子,等嫂嫂回來了她一定要告一狀。

餘橋見顏瑾吃癟心中十分愉悅,但他的愉悅並沒有持續太久,餘書月拉著他就開始問東問西,什麽“這姑娘是哪兒人?”、“家裏是個什麽情況?”、“性格好不好啊?”之類的問題都冒出來了。本來餘橋聽顏瑾說自己同白羽定了親還是有些小竊喜的,雖說這婚約是假的,但他喜歡白羽是真的,假的婚約被外人說出來,他心裏能不暗爽麽。

可姑姑一直刨根問底,非要把白羽祖上三代的事都給問出來,他對白羽哪有那麽多了解,所以姑姑問一句,他的心就往下沈一點。等餘書月問到“這姑娘父母生前是做什麽的?”的時候,餘橋的心撲通一聲,墜進了湖裏。

他對白羽了解甚少,除了醫術好、武功強、父母雙亡、有個弟弟外,他對白羽了解實在不多。白羽就像是他在尋常人家喝到的清冽甘甜的米酒,雖然普通,但細細品味著,舌尖就如同是上癮一般,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完全舍不得停下。他想去問主人家這米酒的秘方,可主人家就是三緘其口,不肯多言。

而白羽對她的身世也從不主動提及,不說是身世,她尋常時候話都不願意多說,一直都是默默跪坐在墊子上,靜靜傾聽著別人說話。時而為大家添一些茶水,等話題陷入僵局了再提一兩句,免得場面尷尬。

這麽說來,他這個追求者做得實在很不夠格,人家姑娘家的秘密不知道也就罷了,就連白羽愛吃什麽菜都不知道,他那裏有資格說喜歡人家。

思及此處,餘橋飛上眉梢的喜色又兀得黯淡下去。餘秋月見他久久不肯言語,以為他是累了便也沒有一個勁兒地再問,“你趕了一夜的路也累了,姑姑也不問你那麽多了,你先回屋休息去吧。”

顏瑾見餘橋要撇下她一個人先回房,氣憤不過,趁著他神游的空檔,偷偷伸手猛跩了下他的衣角。

餘橋一宿沒有睡好,再加上有心事,被顏瑾那麽一扯,腿一軟,啪地就坐到了地上。

顏瑾縮回手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餘橋心思不在此,知道是他這位好妹妹幹的也沒有追究,正打算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可這一幕恰巧被餘書月瞧見,她本來就很後悔當初對顏瑾太過放縱,現在顏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捉弄人,簡直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裏,憤然訓斥道:“瑾兒,我剛說的話你有沒有聽清!”

顏瑾從小到大欺負了餘橋多少次,從沒見餘書月這麽激動過,嚇得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顏府管家聽見夫人的呵斥聲,急忙趕來勸道:“夫人,您別氣,小姐就是年紀小不懂事。”

餘書月不是個愛發脾氣的人,可今天這火她必須發,她指著女兒的鼻子繼續教訓道:“還年紀小,都已經是二八年華,到了嫁人的年紀,哪裏還小了。我讓你跪著反省,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顏瑾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低著頭哆嗦著,眼眶漸漸紅了。

餘橋也沒見過姑姑發過這麽大的火,剛剛還沈浸在憂傷海洋裏的他一下子就被海鳥叼了出來,像鹹魚一樣被扔在沙灘上,被炙熱的陽光烘烤,除了瞪著個大眼睛,微微張個嘴,身體就跟被定住了一樣,動都不動一下。

管家見勸餘書月勸不動,又來勸顏瑾道:“小姐,您就乖乖認個錯吧。您不知道您走了之後夫人有多擔心,現在宣州城外紮著個土匪窩,夫人生怕您在外面有個好歹,天天燒香拜佛。一直到餘家那邊傳信過來說你已經安全到蘇州了,夫人這懸著心才放下來。”

顏瑾眼淚再也繃不住,咕嚕咕嚕地往下淌。她剛剛的眼淚還含著弄虛作假的成分,現在真的都是愧疚與懊悔了。

餘書月別過臉,顏瑾畢竟是她的親閨女,閨女哭得這麽傷心她怎麽可能不心疼。她怕見女兒哭,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腸又軟掉,打算回屋不再管她。

“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顏瑾抹著眼淚,抽抽搭搭地說道。

餘橋見顏瑾哭得這麽慘烈,心裏也有些不好受。他雖不願意打破這樣的氣氛,但還是好奇地問管家道:“宣州城外的土匪窩就是曹家寨嗎?”

管家沒想到餘橋這個外地人竟然知道,驚訝道:“對對對,表少爺您是從哪兒聽來的?”

餘橋總不能說是聽景蹊說的,隨口胡謅道:“在路上聽人家說的。”

管家也沒有生疑,這在外面行走總能聽到許多風言風語,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顏瑾哭了一會兒就一抽一抽地停止了啜泣,餘書月的慈母心又發作,打算讓她先起來休息,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沖進來打斷了她道:“夫人,剛剛有個男子留了根玉鐲在我們米鋪,說玉鐲的主人在曹家寨有難。”

“玉鐲?”餘書月一臉疑惑,“你把那玉鐲給我看看。”

小廝將玉鐲遞到餘書月的面前,餘橋的太陽穴突突地跳,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顏瑾剛還在抹眼淚,一見那玉鐲驀地就從地上跳起來,驚呼道:“這不是嫂嫂的鐲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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