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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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秦晉靜默不語，只緊緊地盯著我，在他灼熱的目光下，我鼓起勇氣又道：“如果我曾經給過你我對你有好感的錯覺，我很抱歉，那並非我本意，而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四周很安靜，我甚至能聽見秦晉沈重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何感想。我有些緊張，抱住書本的手稍稍握緊。
“說到底你還是不能原諒我。”秦晉落寞地說。
原來他還是不懂我的意思，或者他其實懂了，只是需要一個臺階來緩解他的尷尬。
我又好氣又好笑，我說：“不管你怎麽想吧，但是秦晉，我真的很不喜歡有人在我做正事的時候妨礙我，所以請你以後不要跑到圖書館來找我，有什麽事我們在外面說。都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尊重對方最基本的意願，我想，你也可以吧？”
見他終於臉色難看地點頭，我才緩了一口氣，然後我轉身回了自己座位。
於是，我平心靜氣地在圖書館呆了整整一天。
我發現圖書館濃重的學習氛圍能讓我忘記那些亂七糟八的感情糾葛，所以，接下來我又在圖書館蹲了整整一周，直到薇薇她們懷疑我已然被圖書館的幽靈附身。
周六晚上回到宿舍時已經臨近十點，薇薇趴在床上看武俠小說，月光站在陽臺上做減肥操，口中有節奏地念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我立在門邊觀賞了會兒她的英姿，都懶得損她她的樣子有多麽地滑稽可笑。
“林玲呢？”我掃視一圈，沒見到她，才狐疑地問。我這才想起來好像昨天晚上林玲也回來得比我晚，這些天一直蹲圖書館，回到宿舍累得洗洗就睡了，也沒怎麽關意她們各自的動態。
薇薇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繼續看小說，還不忘回答我：“和博士約會去了。”
“啊……？”
我“啊”字尾音還未落完，門外就響起林玲的腳步聲。我趕緊打開門，林玲勾唇搖著鑰匙串，笑得風情萬種，見到我立刻給我來了一個熊抱，力道之大勒得我差點斷氣。
好久不見她意氣風發的一面，我表示很驚悚。
“林玲，聽說你和博士約會去了？”我抑制不住好奇心，一副求真相的模樣看著她，“你不是跟博士說再也不見麽？”
月光剛好做完減肥操，聽到我的話，撅嘴開始呱呱吐槽：“博士前幾天說相親那天他太失禮，於是決定彌補過錯，請她出去玩兒。她覺得既然有免費吃喝誰拒絕誰傻逼，所以她就去了，結果你猜他們怎麽玩兒的？”
“怎麽玩兒？”我繼續開啟好奇寶寶模式。
“他們逛了一整天的博物館！”薇薇接著大吐特吐，“本市三個博物館，分別坐落在東、西、南三個方向，他們竟然全都逛了一圈。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我匪夷所思地望向正在脫衣服準備奔往浴室的林玲，她回我燦然一笑，那一笑，風華流轉，差點閃瞎我的狗眼。
林玲說道：“博士大概看出逛了一天的博物館讓我很不高興，於是又打電話說想要彌補，今天請我吃飯看電影，這種好事誰也不能拒絕是不是，所以我就去了。”
我：“……然後？”
“然後我們去吃了熊貓火鍋，看了場恐怖電影。”說到這裏，林玲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你不知道，他簡直膽小如鼠，竟然被恐怖電影嚇哭了！一個大男人抱著我的手臂嚇得魂飛魄散，嗚嗚嗚地叫著要離場！”
我們：“……”
我已經被林玲描述的畫面震驚得說不出話，薇薇矯正了下被林玲驚歪的下巴，慫慫地問：“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就決定跟他交往了！”
我們：“……”
林玲露出志得意滿的笑：“這種外星來的生物，地球上可遇不可求，我當然不可能讓別人去禍害他，既然被我有幸遇見，我必定要牢牢地抓住！”
林玲說完，比了一個九陰白骨爪抓小雞的動作，我們三只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月光：“你口味真重！”
我：“……上天就不能賜給我一個正常的室友嗎？”
話音一落，一不知名的暗器向我迎面襲來，我伸手飛快地接住，軟軟的暗器被透明的包裝袋包裹著，袋子上印著“奶香蛋糕，好吃不上火”幾個大字。
嗯，好吃不上火！我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一聲，然後我用一秒鐘撕了包裝袋，低頭狠狠一口咬在暗器上，留下一排整齊的壓印。
至此，林玲成功地成為我們宿舍裏第二個擺脫單身的人。
宿舍裏只有一個浴室，我在椅子上坐了會兒等林玲洗完澡換我，中途喬一笙的電話打過來，
自從上次從他家出來後我們就一直沒有聯系，直覺上他似乎很忙，我並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麽，我也沒有興趣多問，這通電話我猜他是打過來叫我明天過去吃飯的。
我走到陽臺去接。
十一月下旬的天氣越發寒冷，陽臺上冷風陣陣，微微刺骨。我緊了緊自己的衣領，懶散地靠在圍墻上，問電話那頭的人：“找我有事？”
喬一笙的聲音通過冰冷機器的傳過來，低低的，略略喑啞：“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一驚，猶如魚梗在喉。是啊，我和喬一笙什麽時候已經生疏到一定要有事才能找對方了？
在他離開我的那四年裏我們不曾斷過聯系，甚至有時候一聊就是幾個小時，從生活中今天和誰鬥了地主又贏了幾分錢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聊到美國攻打伊拉克或者誰誰誰周游列國。
那時候我們相隔何止千裏，可是，每每聊天總是相談甚歡的，更遑論說到“找我有事”這種見外的字眼。
可是，現在他回來了，我只要往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看清他的模樣，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可以觸摸到他的體溫，我卻覺得他更遙遠了。
到底是什麽在作祟？我一時找不到答案。
上帝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不能用它尋找到我與喬一笙之間橫生的嫌隙。
“嗯……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以為你是有事找我。”我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訕訕道：“不是真的有事吧？”
喬一笙斂息屏氣了片刻，淡淡問：“你明天幹什麽？”
明天是小表弟的生日，這件事我很多天以前就被通知了。我那傲嬌的小表弟強烈要求我必須出席他滿十歲的生日宴，並揚言如果我不出席以後也沒必要來往了，我真是分分鐘被他人小鬼大的模樣嚇得肝膽俱顫。
“明天有事要去小姨家。”我鄭重其事地說，“所以，明天我沒空陪你的！”
喬一笙：“我明天沒事可做，我陪你吧。明天早上八點半，我在你學校門口等你，早點休息，晚安。”
“餵！喬一笙……”我話還未說完，電話裏便傳來嘟嘟嘟的茫音。我靠，我這是大半夜撞鬼了嗎？怎麽有一種一個個都不正常的感覺？
還有，那是我小姨，我表弟，喬一笙跟著去湊什麽熱鬧？
明天我要怎麽向小姨他們介紹他啊？我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第二天早上我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喬一笙已經在校門口等著了。
冬日的早上大霧還沒有散去，入目的一切皆蒙上了一層灰薄的外衣，朦朦朧朧，影影綽綽。
他穿著深灰色的開衫毛衣，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的長風衣，下面是一條深色休閑褲。遠遠望去，長身玉立，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顯得格外奪目。
從我身邊走過的學生不時回頭朝他望上兩眼，進而又埋首和身邊的同學小聲地議論起他來，言語之間，竟微有羞澀。
看到我，他慢慢踱著的步子一頓，我擡步向他走過去。
“你看起來很閑的樣子。”我癟嘴說，“你看，從這兒走過的所有女生都在悄悄打量你。我說喬一笙，你專門兒在這兒等我不會是想借機勾搭我們醫學院的女生吧？”
他眉梢染上一抹深遠的笑意：“嗯……勾搭你算不算？”
我朝上空翻了個白眼，深深地認為喬一笙沒臉沒皮的手段玩兒得越發得心應手了。
小姨家距離我學校只有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程，喬一笙公子病犯了不想坐公交車，所以我們最後選擇坐大巴過去。
車上開著空雕，一路搖搖晃晃的，我什麽時候睡著的我都不知道，醒來的時候腦袋正枕在喬一笙的肩上。他望著窗外的風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唇角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覺得那笑容莫名地有些寒磣，好像他正算計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我默默地退開稍許。
“醒了？”他低頭凝視我，眼裏的光明亮而柔軟。心跳不禁然漏掉一拍，我即刻補救回來，回應道：“我們到哪裏了？”
他攬過我的腦袋按回他肩上，滿含笑意地說：“你還可以再睡半個小時。”
我眼珠滴溜溜地轉，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已經不想睡了可是我的身體好像不怎麽聽我使喚，靠在喬一笙的肩上一動不想動。我斜眼向他望去，只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下顎和高挺的鼻梁，如斯……俊逸。
我拍拍自己的臉，閉上眼睛的時候想，難道我真的魔怔了？
我心中咆哮，明明還是那張臉，為什麽我竟然覺得喬一笙一天比一天帥了呀？我是不是生病了？
唔嗷——
小姨的教育方式與我父母大相徑庭，都不會慣著孩子，所以即便今日小表弟滿整十，小姨也只是在家裏給他慶祝。
下車之後喬一笙竟然破天荒地到附近的一家蛋糕店提了一個精美的蛋糕出來，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中的蛋糕，表示出十二分的不解。
我囧囧地問：“你什麽時候定的？”
“昨天晚上。”
他竟然知道我小表弟今天過生日，我好像沒有告訴他吧！我呵呵：“你竟然出落得這麽有遠見了！”
喬一笙：“有付出，才會有回報。”
我悶頭想，這句話怎麽聽著別有深意？
我靠在墻上敲門的時候就聽到裏面傳來小表弟歡快的聲音：“哇！肯定是溫小心來了！溫小心終於來了，她再不到我都想揍她了！”
我暈！能不能有點姐弟愛啊？
小表弟拉開門一見是我立刻就撲進我懷裏，仰著小腦袋笑得見牙不見眼，“溫小心，我好想你啊！”
我摸摸這孩子的頭，小姨和小姨夫見到我們“喲”一聲，小姨夫笑道：“小喬也過來了，快進來。”
喬一笙客客氣氣地跟著我喊小姨小姨夫，小表弟從我懷中擡起頭來，一副鬼靈精的模樣：“溫小心，你不老實喲！”
我再一次呵呵呵，我就知道，喬一笙跟我一起來肯定會很怪。
我以為氣氛定會有些許尷尬，畢竟喬一笙和我小姨小姨夫之間根本不熟，但我沒想到喬一笙竟然能和小姨夫相談甚歡。
家裏還有其他幾個小蘿蔔頭，全是小表弟請來的小客人。我在廚房幫小姨準備午飯，聽到從客廳裏不停傳來的笑聲，特別是喬一笙斷斷續續的大笑，笑得我腦袋暈乎乎的。
小姨意有所指地問我：“小心，小喬怎麽和你一起來了？你們在談戀愛？”
“哪裏有？”我正在擇菜，聞言“噌”地站起來，只覺得臉蛋和脖子著了火似的迅速跟著燒起來，“怎麽可能，小姨你別亂說！”
“我就問問，看你緊張的。”小姨笑得意味深長，“小喬這孩子變化不少，比起他以前三五不著調的作風現今倒是成熟很多，模樣長得又俊俏，追他的女孩子肯定很多吧？”
“我哪裏知道啊，我跟他又不同校。”我順著小姨的話回答，驀然間想起早上在校門口見到的情景，我說：“不過，應該不少吧，他可會招蜂引蝶了！”
小姨“噗嗤”一聲笑出來：“小心，你把好菜扔進垃圾桶了。”
啊？我低頭看去，果然是……我腦子裏成天都在想些什麽啊？我最近走神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
因為我和喬一笙下午必須回去，所以小表弟就把許願挪到了中午。小表弟是個喜歡撒嬌賣萌的小家夥，許願的時候端得一副正經非常的模樣，其餘幾個小蘿蔔頭歡天喜地地瞅瞅他，又瞅瞅桌上令人眼冒泡泡的蛋糕。
小表弟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正正經經道：“我的第一個願望是希望我的家人身體健康，開心快樂！”
果然是個人小鬼大卻分外懂事的小屁孩。
“我的第二個願望是希望自己能快點長大，長高高，長帥帥！”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每個孩子都想長大嘛？
“我的第三個願望是希望溫小心能快點找一個男朋友，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給欺負了！”
不錯啊，連別有用心這個詞都用得恰到好處！我在心底陰陰地笑，這小鬼靈精不會是在說喬一笙吧？
眼角餘光中，喬一笙清俊的側顏堪堪擠入我的視線，我慢慢偏過臉去。蠟炬光火閃耀，仿佛在他的眸中跳耀著光輝，歡樂的生日歌響在耳側，我卻分明能聽見自己脫軌的心跳聲。
這一刻，我想，我的確瘋了。
我們離開的時候小表弟特別依依不舍，窩在我懷裏一直不停地親我，親得我臉癢癢的，他摟著我的脖子貓眼望著喬一笙：“姐姐，你不會是在跟喬哥哥談戀愛吧？”
“瞎說什麽呢？”這小鬼靈精，嚇得我差點給跪了好嗎。我見喬一笙面不改色，稍稍緩氣，嚴肅道：“姐姐怎麽可能跟喬哥哥談戀愛呢。乖，進去了，要不然姐姐和哥哥趕不上末班車會很慘的。”
小表弟嘴角一勾，似乎不信，小大人一樣地拍拍我的肩：“我知道了，快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
我：“……”
冬日的夕陽光芒並不暖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天際紅日緩緩下沈，紅雲似火燒，仿佛碧血染就的朵朵紅玉，美得如夢似幻。
身邊的人翹著二郎腿懶懶地靠在松軟的背靠上，氣場強大得令人不容忽視。
我多想我能立刻睡著，可是我現在卻清醒地能聽見喬一笙忽輕忽重的呼吸聲。
正想著，喬一笙滿含笑意地靠了過來，他鼻尖舒服地哼出一個單音：“借你肩膀給我睡會兒。”
喬一笙身上十分暖和，他厚臉皮地挽著我的手臂，暖暖的體溫不停地從他身上度過來，意外舒服。
我哼哼：“我肩單力薄的，你也好意思借。”
“嗯……你確實有點瘦，還可以再養胖一點。”他觸不及防地捏了下我腰間的軟肉，我像是被驚蟄了一般猛然彈開，驚悚地瞪他：“喬一笙你幹什麽？”
喬一笙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我，神色有些許迷離，喃喃道：“好像手感還不錯的樣子！”
“你……你簡直……無恥！”我語無倫次地指責他，“你怎麽可以這樣……趁機占我便宜……”
說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車上的人紛紛望著我們，甚至好幾人偷笑著和身邊的人議論起來。
“小情侶這是吵架了嗎？”
“剛剛兩人還有說有笑呢，女孩子臉皮薄，被男孩子一逗就面紅耳赤了。”
“年輕的小情侶，真是令人艷羨啊！”
“……”
大家七嘴八舌地調侃著，越說越起勁兒，我羞憤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反觀喬一笙，卻是揚著一對劍眉笑意深深地註視著我。
我挫敗地坐回位置上，悶悶地不再說話。
我們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大巴，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喬一笙還在沒有醒過來。他似乎一直挺忙的，眼底都有輕微的黛青色，好像很累的樣子，呼吸沈沈的。
可是他今天卻還願意陪我。我有點不忍心叫醒他。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他靠在我身上，只要我一伸手，就能撫上他的臉頰。或許是因為他睡得沈，我就無所顧忌起來，我竟真的鬼使神差地向他伸出手。
喬一笙忽然眼瞼微動，我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猛地縮回手來。心臟砰砰砰地狂跳不已，我用力按著，好像不按著，它就會從嗓子眼蹦出來。
喬一笙清醒過來。
他送我回學校，這一路上，我不敢主動跟他搭話，也不敢擡眼看他，更不敢跟他走得太近。他似乎看出我不太想說話，也一直默默地沒有做聲，於是，我們之間的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沈默。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我們相安無事一前一後地走著，一如陌路人。
到達醫大校門口的時候喬一笙毫無預兆地轉身看我。我鼓起勇氣迎上他的視線，才發現，他的臉色已經不知不覺地陰沈得能滴出水來了。
他發現了吧，我今天如此不正常，他那麽了解我，肯定早就發現我在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了。
他生氣了。
“溫小心，你到底怎麽回事？”天色越發暗淡，暮霭沈沈，他的表情隱在陰陰的暮色中，染上一層薄薄的黑影。
我手足無措站著，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告訴他我紛繁覆雜的心緒，更不知道我應不應該告訴他。
應不應該告訴他，我所有的心慌意亂，所有的張皇失措，都是因為他。
我又頹敗地低下頭。
腳下一片陰影覆蓋而來，他捧起我的臉，我想拉下他的手，可他的手臂像被鋼筋給固定住了，硬硬的搬不動分毫，我吃力地偏過臉，不想對上他的眼睛。
“溫小心，到底怎麽了？”他覆而又問。
是啊，到底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無力地說，“坐了那麽久的車，我很累，我想回去睡覺。”
“為什麽避著我？”他不依不饒，陰測測的聲音低沈得仿佛蘊著莫大的憤怒，“上次在KTV的時候你就有點不對勁，後來在電影院遇到你的反應更是無常，這次愈發長了本事，連跟我走在一起都不願意了？”
我不知道怎麽反駁，只能沈默不語。
他的話卻陡然轉了一個急彎，開口的問題像是五雷轟頂一樣地砸在我身上，他低低地問：“溫小心，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眼眸倏地睜大，驚愕地望著他，腦中仿佛安了一個轉動機，轟轟炸響，炸得我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去多久，喬一笙突然一腳踹向旁邊的盆栽，小小的花盆被他大力地踹到半空，“咚”一聲落地，骨碌碌滾出老遠。
“溫小心，你他媽竟然有喜歡的人了，這個人還不是那個該死的秦晉！”
長這麽大，我從來沒有見到喬一笙發過如此大的怒火。我呆呆站在原地，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昏沈的暮色之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好久過去，我聽到他壓抑的聲音傳來，在空曠的大門口，顯得嘶啞而遙遠。
“溫小心，你回宿舍去吧。”他說。
我站著沒有動，直到他又說了一次，我才艱難地挪了挪腳，慢慢走進學校。
好遠之後，我又回頭望他，而彼時，他已經不在了。
我也準備回宿舍，我心思飄遠，也沒註意面前的人，差點迎面撞上去，我及時剎住腳步，驚惶地拍拍心口，擡頭一瞧，嗷，頭好痛！
秦晉橫眉冷對地盯著我，面部肌肉險些冒出熊熊烈火，他疾言厲色地問：“溫小心，喬一笙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錯啊，竟然偷聽到我和喬一笙的談話。
面對秦晉，我至始至終都能泰然處之，我說：“聽到了更好，我也不用再解釋一遍。秦晉，如他所言，我有喜歡的人了。”
“是誰？”秦晉陰鷲地問。
我冷淡地回他：“總之不是你。”
“秦晉。”不等他開口，我再次說道：“如果你對我有那麽一蝦米的了解，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一根筋的人，凡事不撞南墻不回頭。以前我沒有喜歡別人的時候，你沒有追到我，現在我喜歡上別人了，你就更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畢竟是喜歡我的男生，不管他是出於真心還是只是抱著三分鐘熱情，我都不想真正傷害到他。但是，感情這種事，如果不狠心地手起刀落，一個人的悲傷很可能就會演變成一群人的苦痛，那樣的結果我承受不起。
我只能選擇斬斷秦晉的念想。
秦晉收斂忿然作色的神態，臉上逐漸出現一種近乎譏諷的笑意，他道：“溫小心，你喜歡喬一笙，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我大驚失色。
我和秦晉很少接觸，可他竟看出我喜歡喬一笙。那麽喬一笙呢，會不會下一刻就想通我喜歡的其實就是他自己？這樣的揣度簡直不能更恐怖，我突覺心驚肉跳。
秦晉的語氣越發諷刺：“你竟然真的喜歡他。”
“我喜歡他怎麽了？”我惱羞成怒地大吼：“我不喜歡他難道喜歡你這個花心大蘿蔔？上一刻還追著謝苒滿校園晃悠，下一刻就跑到我面前來大獻殷勤，秦晉，你累不累？”
秦晉眼神死死的，一張臉閃過紅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對我的指控百口莫辯。
我吸口氣，繼續道：“秦晉，你的心意我沒辦法回應，我很抱歉，你放棄吧。”
我從他身邊繞過，秦晉沒有攔我，我卸下心來。
我心情覆雜地回到宿舍。
三只正湊在書桌上鬥地主，問我要不要加入，我心不在焉地拒絕，拉過板凳一屁股坐上去，趴在桌面上一動不想動。
薇薇問：“小心，你怎麽了？”
我沒精打采地揚起一只手搖了搖：“沒事。”
林玲：“就你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像是沒事的嗎？說說，是不是被你家喬一笙給甩了？”
月光把瓜子殼扔進垃圾桶，接著林玲的話說：“小心，地球人都能看出來你墜入情網了。”
“有那麽明顯嗎？有那麽明顯嗎？”我滕然站起來，目光炯炯地定在她們身上，憤憤不平地說：“你們到底是什麽眼睛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好嗎？憑什麽我上一刻才知道的事你們竟然這一刻就看出來了？”
而且還是喬一笙最先看出來的，我是夢中人，他是一語點醒夢中人的那個人。
我好歹是一個女孩子，“有了自己喜歡的男孩子”這種事不是應該是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嗎？憑什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別人卻已經搶先一步一目了然了？
連秦晉都心知肚明。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每個人眼光都那麽犀利？能不能給我留一點私人空間啊……我的祖宗？
她們一個個像是見到外星人攻打地球一樣驚詫地望著我，林玲呸掉剛塞進嘴裏的瓜子，一副你沒救了的樣子：“小心，你腦門上就寫著‘愛而不得，我很郁悶’這八個大字呢，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的好麽？”
薇薇輕輕一笑，搖頭道：“我怎麽有一種吾家有女初成長的感覺？”
“那是因為你老了！”為了堵上她的嘴巴，我戳她的硬傷，“你比我大整整一歲！”
“看來真的被逼急了！”月光笑得不懷好意，“小心，要我猜猜你喜歡的人是誰嗎？”
“猜你個大頭鬼！”我怒氣沖沖地吼道，讓她們猜還不如我自己不打自招呢，省得她們話鋒轉來轉去把我說得跟花心大蘿蔔沒什麽兩樣。我深吸一口氣，真希望此時此刻老天能賦予我神一般的力量，讓我洗去她們剛剛亂七糟八的記憶。
可惜我很清楚老天沒那個美國時間關心我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我老老實實地交代：“我喜歡喬一笙。”
三只淡定地坐在座位上，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我剛剛只是放了個屁那麽簡單。
薇薇轉身拿起手邊的牌：“繼續繼續，真是一點意外都沒有的答案。”
“繼續繼續。”林玲和月光也跟著轉頭。
我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們什麽意思？知道我喜歡喬一笙你們就這點反應？好歹也要驚訝一下啊，不然怎麽對得起我蹲了那麽多天的圖書館？”
林玲慢悠悠地回頭，妥妥地說：“運動會的當天我們三個私下討論過，最後一致認為你喜歡喬一笙，而你自己並不知道。”
月光扭了扭肩膀：“但是介於你一直不願意面對，所以我們決定不輕易打破你戀愛萌芽期的階段，以防你思緒混亂，走火入魔。”
薇薇淺笑：“戀愛是件美好的事，容不得外人過多插手幹預，否則很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這也是我們不敢輕易提醒你的原因。”
我搖搖欲墜，我上輩子是拯救銀河系這輩子才遇見三個只能用“奇葩”二字來形容的室友吧？
所以我早就喜歡喬一笙了？他貓的，我到底什麽時候喜歡喬一笙的啊？不會是在他穿開襠褲的時候吧？
我冷不伶仃地打了個寒顫，太恐怖了！
我再一次趴回桌面上，打算進入裝死狀態。
以今天喬一笙的反應來看，他並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他，如此說來，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只要以後見面之時我註意收斂自己的情緒和赤裸裸的目光，想要一直瞞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別問我為什麽不想讓喬一笙知道，因為我不想我們長達二十一年的友誼斷送在毫不穩定的愛情上。至少，我現在還沒有做好和喬一笙一刀兩斷的準備。
冬日夜長，早上六七點的時候天色還黑沈沈一片，基本看不清十米開外的人。
我到操場跑步的時候路過操場旁邊的花臺，一只手臂橫空伸出來將我拉到一邊，我心下一驚，以為是大早上蹲點的變態，擡腳就準備揍他，結果那人輕聲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踢在半空的腳猛地頓住，身子頓時失去平衡朝旁邊歪倒，那人反應快，長臂一伸就摟住了我的腰將我扶穩。他靠得極近，一種陌生的男性氣息瞬間鋪天蓋地朝我湧來，我驚魂未定地後退數步，脫離他的掌控。
喬一笙站在離我幾步開遠的地方，神色覆雜地看著我，我莫名其妙地回望他，不明白他怎麽一大早從這裏冒出來。
“你怎麽在這裏？”
“你手機沒人接。”喬一笙定定地佇立著，他發稍上染了一層薄霧，似乎已經等在這裏很久了，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看上去很……不知道用脆弱這個詞來形容他合不合適。
我晚上睡覺手機開靜音，早上起來我也沒註意有沒有未接來電，我問：“你給我打電話了？有事找我啊？”
“你喜歡的那個男生，是誰？”
我瞳眸一縮，我沒想到喬一笙竟如此開門見山，昨天才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今天一大早就跑到這裏來堵我，這是擔心我如小表弟所說的那樣被欺負吧？
哎，哥們兒當到這份兒上，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高興呢？
“我昨晚回去仔仔細細想了幾遍，除了秦晉，你從沒向我提過還有讓你另眼相看的男生。”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昨天我說那個人不是秦晉實在太武斷了，所以，溫小心，你還是喜歡上了秦晉對不對？”
這是什麽邏輯啊？我欲哭無淚！
不過喬一笙的臉色實在太過陰翳，好像隨時都要沖上來打我，我抹了把額上的冷汗，皮笑肉不笑：“除了秦晉，我說的最多的還是你呢，你怎麽不說我喜歡你啊？”
話落，喬一笙的面色立刻風雲變化，為了防止他真的沖上來打我，我又立刻訕訕笑道：“開玩笑，呵呵，開個玩笑而已。”
我小心地打量他的臉色，暗忖，喬一笙不至於這麽不經嚇吧，我開個玩笑都能把他嚇得魂散魄飄，我要是告訴他這是事實，他是不是會立刻把我毀屍滅跡啊？
“溫小心，這種玩笑你也開？”
額滴神！幸好不在室內，否則我還要擔心屋頂能不能承受喬一笙如此高分貝的震吼。
我揉揉耳朵，反而鎮定下來，淡淡道：“喬一笙，今年過年我就滿二十二歲了，我應該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可是不管這個人是誰，你都阻止不了我喜歡他的。”
冬天的清晨還是太冷，連晨風仿佛都帶了刺，吹在臉上割得臉頰微微發疼。
我逆風望著他冷峻的眉眼，心想，我和喬一笙這麽多年磕磕絆絆，換成其他青梅竹馬可能早就在時光的洪流中走散了，可是我們卻一直相伴到現在。
因此，我喜歡上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再者，女孩子在天性上本就比男孩子更容易心軟動容，“日久生情”這四個字也並非只是說說而已。
喬一笙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趨於冷靜，他說：“你只需要告訴我，他是誰。”
我斜眼望天，我腦子又沒有被他的高分貝震傻，告訴他還不如讓他揍一頓呢。
“不說？”
“不說。”
“為什麽？溫小心，你以前從不隱瞞我任何事。”
“你也說是以前，人都會變的。”
“我們呢？我們之間也會變？”
“會吧，時間問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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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晉靜默不語，只緊緊地盯著我，在他灼熱的目光下，我鼓起勇氣又道：“如果我曾經給過你我對你有好感的錯覺，我很抱歉，那並非我本意，而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四周很安靜，我甚至能聽見秦晉沈重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何感想。我有些緊張，抱住書本的手稍稍握緊。
“說到底你還是不能原諒我。”秦晉落寞地說。
原來他還是不懂我的意思，或者他其實懂了，只是需要一個臺階來緩解他的尷尬。
我又好氣又好笑，我說：“不管你怎麽想吧，但是秦晉，我真的很不喜歡有人在我做正事的時候妨礙我，所以請你以後不要跑到圖書館來找我，有什麽事我們在外面說。都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尊重對方最基本的意願，我想，你也可以吧？”
見他終於臉色難看地點頭，我才緩了一口氣，然後我轉身回了自己座位。
於是，我平心靜氣地在圖書館呆了整整一天。
我發現圖書館濃重的學習氛圍能讓我忘記那些亂七糟八的感情糾葛，所以，接下來我又在圖書館蹲了整整一周，直到薇薇她們懷疑我已然被圖書館的幽靈附身。
周六晚上回到宿舍時已經臨近十點，薇薇趴在床上看武俠小說，月光站在陽臺上做減肥操，口中有節奏地念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我立在門邊觀賞了會兒她的英姿，都懶得損她她的樣子有多麽地滑稽可笑。
“林玲呢？”我掃視一圈，沒見到她，才狐疑地問。我這才想起來好像昨天晚上林玲也回來得比我晚，這些天一直蹲圖書館，回到宿舍累得洗洗就睡了，也沒怎麽關意她們各自的動態。
薇薇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繼續看小說，還不忘回答我：“和博士約會去了。”
“啊……？”
我“啊”字尾音還未落完，門外就響起林玲的腳步聲。我趕緊打開門，林玲勾唇搖著鑰匙串，笑得風情萬種，見到我立刻給我來了一個熊抱，力道之大勒得我差點斷氣。
好久不見她意氣風發的一面，我表示很驚悚。
“林玲，聽說你和博士約會去了？”我抑制不住好奇心，一副求真相的模樣看著她，“你不是跟博士說再也不見麽？”
月光剛好做完減肥操，聽到我的話，撅嘴開始呱呱吐槽：“博士前幾天說相親那天他太失禮，於是決定彌補過錯，請她出去玩兒。她覺得既然有免費吃喝誰拒絕誰傻逼，所以她就去了，結果你猜他們怎麽玩兒的？”
“怎麽玩兒？”我繼續開啟好奇寶寶模式。
“他們逛了一整天的博物館！”薇薇接著大吐特吐，“本市三個博物館，分別坐落在東、西、南三個方向，他們竟然全都逛了一圈。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我匪夷所思地望向正在脫衣服準備奔往浴室的林玲，她回我燦然一笑，那一笑，風華流轉，差點閃瞎我的狗眼。
林玲說道：“博士大概看出逛了一天的博物館讓我很不高興，於是又打電話說想要彌補，今天請我吃飯看電影，這種好事誰也不能拒絕是不是，所以我就去了。”
我：“……然後？”
“然後我們去吃了熊貓火鍋，看了場恐怖電影。”說到這裏，林玲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你不知道，他簡直膽小如鼠，竟然被恐怖電影嚇哭了！一個大男人抱著我的手臂嚇得魂飛魄散，嗚嗚嗚地叫著要離場！”
我們：“……”
我已經被林玲描述的畫面震驚得說不出話，薇薇矯正了下被林玲驚歪的下巴，慫慫地問：“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就決定跟他交往了！”
我們：“……”
林玲露出志得意滿的笑：“這種外星來的生物，地球上可遇不可求，我當然不可能讓別人去禍害他，既然被我有幸遇見，我必定要牢牢地抓住！”
林玲說完，比了一個九陰白骨爪抓小雞的動作，我們三只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月光：“你口味真重！”
我：“……上天就不能賜給我一個正常的室友嗎？”
話音一落，一不知名的暗器向我迎面襲來，我伸手飛快地接住，軟軟的暗器被透明的包裝袋包裹著，袋子上印著“奶香蛋糕，好吃不上火”幾個大字。
嗯，好吃不上火！我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一聲，然後我用一秒鐘撕了包裝袋，低頭狠狠一口咬在暗器上，留下一排整齊的壓印。
至此，林玲成功地成為我們宿舍裏第二個擺脫單身的人。
宿舍裏只有一個浴室，我在椅子上坐了會兒等林玲洗完澡換我，中途喬一笙的電話打過來，
自從上次從他家出來後我們就一直沒有聯系，直覺上他似乎很忙，我並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麽，我也沒有興趣多問，這通電話我猜他是打過來叫我明天過去吃飯的。
我走到陽臺去接。
十一月下旬的天氣越發寒冷，陽臺上冷風陣陣，微微刺骨。我緊了緊自己的衣領，懶散地靠在圍墻上，問電話那頭的人：“找我有事？”
喬一笙的聲音通過冰冷機器的傳過來，低低的，略略喑啞：“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一驚，猶如魚梗在喉。是啊，我和喬一笙什麽時候已經生疏到一定要有事才能找對方了？
在他離開我的那四年裏我們不曾斷過聯系，甚至有時候一聊就是幾個小時，從生活中今天和誰鬥了地主又贏了幾分錢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聊到美國攻打伊拉克或者誰誰誰周游列國。
那時候我們相隔何止千裏，可是，每每聊天總是相談甚歡的，更遑論說到“找我有事”這種見外的字眼。
可是，現在他回來了，我只要往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看清他的模樣，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可以觸摸到他的體溫，我卻覺得他更遙遠了。
到底是什麽在作祟？我一時找不到答案。
上帝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不能用它尋找到我與喬一笙之間橫生的嫌隙。
“嗯……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以為你是有事找我。”我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訕訕道：“不是真的有事吧？”
喬一笙斂息屏氣了片刻，淡淡問：“你明天幹什麽？”
明天是小表弟的生日，這件事我很多天以前就被通知了。我那傲嬌的小表弟強烈要求我必須出席他滿十歲的生日宴，並揚言如果我不出席以後也沒必要來往了，我真是分分鐘被他人小鬼大的模樣嚇得肝膽俱顫。
“明天有事要去小姨家。”我鄭重其事地說，“所以，明天我沒空陪你的！”
喬一笙：“我明天沒事可做，我陪你吧。明天早上八點半，我在你學校門口等你，早點休息，晚安。”
“餵！喬一笙……”我話還未說完，電話裏便傳來嘟嘟嘟的茫音。我靠，我這是大半夜撞鬼了嗎？怎麽有一種一個個都不正常的感覺？
還有，那是我小姨，我表弟，喬一笙跟著去湊什麽熱鬧？
明天我要怎麽向小姨他們介紹他啊？我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第二天早上我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喬一笙已經在校門口等著了。
冬日的早上大霧還沒有散去，入目的一切皆蒙上了一層灰薄的外衣，朦朦朧朧，影影綽綽。
他穿著深灰色的開衫毛衣，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的長風衣，下面是一條深色休閑褲。遠遠望去，長身玉立，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顯得格外奪目。
從我身邊走過的學生不時回頭朝他望上兩眼，進而又埋首和身邊的同學小聲地議論起他來，言語之間，竟微有羞澀。
看到我，他慢慢踱著的步子一頓，我擡步向他走過去。
“你看起來很閑的樣子。”我癟嘴說，“你看，從這兒走過的所有女生都在悄悄打量你。我說喬一笙，你專門兒在這兒等我不會是想借機勾搭我們醫學院的女生吧？”
他眉梢染上一抹深遠的笑意：“嗯……勾搭你算不算？”
我朝上空翻了個白眼，深深地認為喬一笙沒臉沒皮的手段玩兒得越發得心應手了。
小姨家距離我學校只有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程，喬一笙公子病犯了不想坐公交車，所以我們最後選擇坐大巴過去。
車上開著空雕，一路搖搖晃晃的，我什麽時候睡著的我都不知道，醒來的時候腦袋正枕在喬一笙的肩上。他望著窗外的風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唇角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覺得那笑容莫名地有些寒磣，好像他正算計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我默默地退開稍許。
“醒了？”他低頭凝視我，眼裏的光明亮而柔軟。心跳不禁然漏掉一拍，我即刻補救回來，回應道：“我們到哪裏了？”
他攬過我的腦袋按回他肩上，滿含笑意地說：“你還可以再睡半個小時。”
我眼珠滴溜溜地轉，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已經不想睡了可是我的身體好像不怎麽聽我使喚，靠在喬一笙的肩上一動不想動。我斜眼向他望去，只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下顎和高挺的鼻梁，如斯……俊逸。
我拍拍自己的臉，閉上眼睛的時候想，難道我真的魔怔了？
我心中咆哮，明明還是那張臉，為什麽我竟然覺得喬一笙一天比一天帥了呀？我是不是生病了？
唔嗷——
小姨的教育方式與我父母大相徑庭，都不會慣著孩子，所以即便今日小表弟滿整十，小姨也只是在家裏給他慶祝。
下車之後喬一笙竟然破天荒地到附近的一家蛋糕店提了一個精美的蛋糕出來，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中的蛋糕，表示出十二分的不解。
我囧囧地問：“你什麽時候定的？”
“昨天晚上。”
他竟然知道我小表弟今天過生日，我好像沒有告訴他吧！我呵呵：“你竟然出落得這麽有遠見了！”
喬一笙：“有付出，才會有回報。”
我悶頭想，這句話怎麽聽著別有深意？
我靠在墻上敲門的時候就聽到裏面傳來小表弟歡快的聲音：“哇！肯定是溫小心來了！溫小心終於來了，她再不到我都想揍她了！”
我暈！能不能有點姐弟愛啊？
小表弟拉開門一見是我立刻就撲進我懷裏，仰著小腦袋笑得見牙不見眼，“溫小心，我好想你啊！”
我摸摸這孩子的頭，小姨和小姨夫見到我們“喲”一聲，小姨夫笑道：“小喬也過來了，快進來。”
喬一笙客客氣氣地跟著我喊小姨小姨夫，小表弟從我懷中擡起頭來，一副鬼靈精的模樣：“溫小心，你不老實喲！”
我再一次呵呵呵，我就知道，喬一笙跟我一起來肯定會很怪。
我以為氣氛定會有些許尷尬，畢竟喬一笙和我小姨小姨夫之間根本不熟，但我沒想到喬一笙竟然能和小姨夫相談甚歡。
家裏還有其他幾個小蘿蔔頭，全是小表弟請來的小客人。我在廚房幫小姨準備午飯，聽到從客廳裏不停傳來的笑聲，特別是喬一笙斷斷續續的大笑，笑得我腦袋暈乎乎的。
小姨意有所指地問我：“小心，小喬怎麽和你一起來了？你們在談戀愛？”
“哪裏有？”我正在擇菜，聞言“噌”地站起來，只覺得臉蛋和脖子著了火似的迅速跟著燒起來，“怎麽可能，小姨你別亂說！”
“我就問問，看你緊張的。”小姨笑得意味深長，“小喬這孩子變化不少，比起他以前三五不著調的作風現今倒是成熟很多，模樣長得又俊俏，追他的女孩子肯定很多吧？”
“我哪裏知道啊，我跟他又不同校。”我順著小姨的話回答，驀然間想起早上在校門口見到的情景，我說：“不過，應該不少吧，他可會招蜂引蝶了！”
小姨“噗嗤”一聲笑出來：“小心，你把好菜扔進垃圾桶了。”
啊？我低頭看去，果然是……我腦子裏成天都在想些什麽啊？我最近走神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
因為我和喬一笙下午必須回去，所以小表弟就把許願挪到了中午。小表弟是個喜歡撒嬌賣萌的小家夥，許願的時候端得一副正經非常的模樣，其餘幾個小蘿蔔頭歡天喜地地瞅瞅他，又瞅瞅桌上令人眼冒泡泡的蛋糕。
小表弟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正正經經道：“我的第一個願望是希望我的家人身體健康，開心快樂！”
果然是個人小鬼大卻分外懂事的小屁孩。
“我的第二個願望是希望自己能快點長大，長高高，長帥帥！”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每個孩子都想長大嘛？
“我的第三個願望是希望溫小心能快點找一個男朋友，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給欺負了！”
不錯啊，連別有用心這個詞都用得恰到好處！我在心底陰陰地笑，這小鬼靈精不會是在說喬一笙吧？
眼角餘光中，喬一笙清俊的側顏堪堪擠入我的視線，我慢慢偏過臉去。蠟炬光火閃耀，仿佛在他的眸中跳耀著光輝，歡樂的生日歌響在耳側，我卻分明能聽見自己脫軌的心跳聲。
這一刻，我想，我的確瘋了。
我們離開的時候小表弟特別依依不舍，窩在我懷裏一直不停地親我，親得我臉癢癢的，他摟著我的脖子貓眼望著喬一笙：“姐姐，你不會是在跟喬哥哥談戀愛吧？”
“瞎說什麽呢？”這小鬼靈精，嚇得我差點給跪了好嗎。我見喬一笙面不改色，稍稍緩氣，嚴肅道：“姐姐怎麽可能跟喬哥哥談戀愛呢。乖，進去了，要不然姐姐和哥哥趕不上末班車會很慘的。”
小表弟嘴角一勾，似乎不信，小大人一樣地拍拍我的肩：“我知道了，快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
我：“……”
冬日的夕陽光芒並不暖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天際紅日緩緩下沈，紅雲似火燒，仿佛碧血染就的朵朵紅玉，美得如夢似幻。
身邊的人翹著二郎腿懶懶地靠在松軟的背靠上，氣場強大得令人不容忽視。
我多想我能立刻睡著，可是我現在卻清醒地能聽見喬一笙忽輕忽重的呼吸聲。
正想著，喬一笙滿含笑意地靠了過來，他鼻尖舒服地哼出一個單音：“借你肩膀給我睡會兒。”
喬一笙身上十分暖和，他厚臉皮地挽著我的手臂，暖暖的體溫不停地從他身上度過來，意外舒服。
我哼哼：“我肩單力薄的，你也好意思借。”
“嗯……你確實有點瘦，還可以再養胖一點。”他觸不及防地捏了下我腰間的軟肉，我像是被驚蟄了一般猛然彈開，驚悚地瞪他：“喬一笙你幹什麽？”
喬一笙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我，神色有些許迷離，喃喃道：“好像手感還不錯的樣子！”
“你……你簡直……無恥！”我語無倫次地指責他，“你怎麽可以這樣……趁機占我便宜……”
說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車上的人紛紛望著我們，甚至好幾人偷笑著和身邊的人議論起來。
“小情侶這是吵架了嗎？”
“剛剛兩人還有說有笑呢，女孩子臉皮薄，被男孩子一逗就面紅耳赤了。”
“年輕的小情侶，真是令人艷羨啊！”
“……”
大家七嘴八舌地調侃著，越說越起勁兒，我羞憤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反觀喬一笙，卻是揚著一對劍眉笑意深深地註視著我。
我挫敗地坐回位置上，悶悶地不再說話。
我們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大巴，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喬一笙還在沒有醒過來。他似乎一直挺忙的，眼底都有輕微的黛青色，好像很累的樣子，呼吸沈沈的。
可是他今天卻還願意陪我。我有點不忍心叫醒他。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他靠在我身上，只要我一伸手，就能撫上他的臉頰。或許是因為他睡得沈，我就無所顧忌起來，我竟真的鬼使神差地向他伸出手。
喬一笙忽然眼瞼微動，我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猛地縮回手來。心臟砰砰砰地狂跳不已，我用力按著，好像不按著，它就會從嗓子眼蹦出來。
喬一笙清醒過來。
他送我回學校，這一路上，我不敢主動跟他搭話，也不敢擡眼看他，更不敢跟他走得太近。他似乎看出我不太想說話，也一直默默地沒有做聲，於是，我們之間的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沈默。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我們相安無事一前一後地走著，一如陌路人。
到達醫大校門口的時候喬一笙毫無預兆地轉身看我。我鼓起勇氣迎上他的視線，才發現，他的臉色已經不知不覺地陰沈得能滴出水來了。
他發現了吧，我今天如此不正常，他那麽了解我，肯定早就發現我在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了。
他生氣了。
“溫小心，你到底怎麽回事？”天色越發暗淡，暮霭沈沈，他的表情隱在陰陰的暮色中，染上一層薄薄的黑影。
我手足無措站著，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告訴他我紛繁覆雜的心緒，更不知道我應不應該告訴他。
應不應該告訴他，我所有的心慌意亂，所有的張皇失措，都是因為他。
我又頹敗地低下頭。
腳下一片陰影覆蓋而來，他捧起我的臉，我想拉下他的手，可他的手臂像被鋼筋給固定住了，硬硬的搬不動分毫，我吃力地偏過臉，不想對上他的眼睛。
“溫小心，到底怎麽了？”他覆而又問。
是啊，到底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無力地說，“坐了那麽久的車，我很累，我想回去睡覺。”
“為什麽避著我？”他不依不饒，陰測測的聲音低沈得仿佛蘊著莫大的憤怒，“上次在KTV的時候你就有點不對勁，後來在電影院遇到你的反應更是無常，這次愈發長了本事，連跟我走在一起都不願意了？”
我不知道怎麽反駁，只能沈默不語。
他的話卻陡然轉了一個急彎，開口的問題像是五雷轟頂一樣地砸在我身上，他低低地問：“溫小心，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眼眸倏地睜大，驚愕地望著他，腦中仿佛安了一個轉動機，轟轟炸響，炸得我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去多久，喬一笙突然一腳踹向旁邊的盆栽，小小的花盆被他大力地踹到半空，“咚”一聲落地，骨碌碌滾出老遠。
“溫小心，你他媽竟然有喜歡的人了，這個人還不是那個該死的秦晉！”
長這麽大，我從來沒有見到喬一笙發過如此大的怒火。我呆呆站在原地，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昏沈的暮色之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好久過去，我聽到他壓抑的聲音傳來，在空曠的大門口，顯得嘶啞而遙遠。
“溫小心，你回宿舍去吧。”他說。
我站著沒有動，直到他又說了一次，我才艱難地挪了挪腳，慢慢走進學校。
好遠之後，我又回頭望他，而彼時，他已經不在了。
我也準備回宿舍，我心思飄遠，也沒註意面前的人，差點迎面撞上去，我及時剎住腳步，驚惶地拍拍心口，擡頭一瞧，嗷，頭好痛！
秦晉橫眉冷對地盯著我，面部肌肉險些冒出熊熊烈火，他疾言厲色地問：“溫小心，喬一笙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錯啊，竟然偷聽到我和喬一笙的談話。
面對秦晉，我至始至終都能泰然處之，我說：“聽到了更好，我也不用再解釋一遍。秦晉，如他所言，我有喜歡的人了。”
“是誰？”秦晉陰鷲地問。
我冷淡地回他：“總之不是你。”
“秦晉。”不等他開口，我再次說道：“如果你對我有那麽一蝦米的了解，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一根筋的人，凡事不撞南墻不回頭。以前我沒有喜歡別人的時候，你沒有追到我，現在我喜歡上別人了，你就更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畢竟是喜歡我的男生，不管他是出於真心還是只是抱著三分鐘熱情，我都不想真正傷害到他。但是，感情這種事，如果不狠心地手起刀落，一個人的悲傷很可能就會演變成一群人的苦痛，那樣的結果我承受不起。
我只能選擇斬斷秦晉的念想。
秦晉收斂忿然作色的神態，臉上逐漸出現一種近乎譏諷的笑意，他道：“溫小心，你喜歡喬一笙，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我大驚失色。
我和秦晉很少接觸，可他竟看出我喜歡喬一笙。那麽喬一笙呢，會不會下一刻就想通我喜歡的其實就是他自己？這樣的揣度簡直不能更恐怖，我突覺心驚肉跳。
秦晉的語氣越發諷刺：“你竟然真的喜歡他。”
“我喜歡他怎麽了？”我惱羞成怒地大吼：“我不喜歡他難道喜歡你這個花心大蘿蔔？上一刻還追著謝苒滿校園晃悠，下一刻就跑到我面前來大獻殷勤，秦晉，你累不累？”
秦晉眼神死死的，一張臉閃過紅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對我的指控百口莫辯。
我吸口氣，繼續道：“秦晉，你的心意我沒辦法回應，我很抱歉，你放棄吧。”
我從他身邊繞過，秦晉沒有攔我，我卸下心來。
我心情覆雜地回到宿舍。
三只正湊在書桌上鬥地主，問我要不要加入，我心不在焉地拒絕，拉過板凳一屁股坐上去，趴在桌面上一動不想動。
薇薇問：“小心，你怎麽了？”
我沒精打采地揚起一只手搖了搖：“沒事。”
林玲：“就你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像是沒事的嗎？說說，是不是被你家喬一笙給甩了？”
月光把瓜子殼扔進垃圾桶，接著林玲的話說：“小心，地球人都能看出來你墜入情網了。”
“有那麽明顯嗎？有那麽明顯嗎？”我滕然站起來，目光炯炯地定在她們身上，憤憤不平地說：“你們到底是什麽眼睛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好嗎？憑什麽我上一刻才知道的事你們竟然這一刻就看出來了？”
而且還是喬一笙最先看出來的，我是夢中人，他是一語點醒夢中人的那個人。
我好歹是一個女孩子，“有了自己喜歡的男孩子”這種事不是應該是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嗎？憑什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別人卻已經搶先一步一目了然了？
連秦晉都心知肚明。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每個人眼光都那麽犀利？能不能給我留一點私人空間啊……我的祖宗？
她們一個個像是見到外星人攻打地球一樣驚詫地望著我，林玲呸掉剛塞進嘴裏的瓜子，一副你沒救了的樣子：“小心，你腦門上就寫著‘愛而不得，我很郁悶’這八個大字呢，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的好麽？”
薇薇輕輕一笑，搖頭道：“我怎麽有一種吾家有女初成長的感覺？”
“那是因為你老了！”為了堵上她的嘴巴，我戳她的硬傷，“你比我大整整一歲！”
“看來真的被逼急了！”月光笑得不懷好意，“小心，要我猜猜你喜歡的人是誰嗎？”
“猜你個大頭鬼！”我怒氣沖沖地吼道，讓她們猜還不如我自己不打自招呢，省得她們話鋒轉來轉去把我說得跟花心大蘿蔔沒什麽兩樣。我深吸一口氣，真希望此時此刻老天能賦予我神一般的力量，讓我洗去她們剛剛亂七糟八的記憶。
可惜我很清楚老天沒那個美國時間關心我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我老老實實地交代：“我喜歡喬一笙。”
三只淡定地坐在座位上，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我剛剛只是放了個屁那麽簡單。
薇薇轉身拿起手邊的牌：“繼續繼續，真是一點意外都沒有的答案。”
“繼續繼續。”林玲和月光也跟著轉頭。
我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們什麽意思？知道我喜歡喬一笙你們就這點反應？好歹也要驚訝一下啊，不然怎麽對得起我蹲了那麽多天的圖書館？”
林玲慢悠悠地回頭，妥妥地說：“運動會的當天我們三個私下討論過，最後一致認為你喜歡喬一笙，而你自己並不知道。”
月光扭了扭肩膀：“但是介於你一直不願意面對，所以我們決定不輕易打破你戀愛萌芽期的階段，以防你思緒混亂，走火入魔。”
薇薇淺笑：“戀愛是件美好的事，容不得外人過多插手幹預，否則很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這也是我們不敢輕易提醒你的原因。”
我搖搖欲墜，我上輩子是拯救銀河系這輩子才遇見三個只能用“奇葩”二字來形容的室友吧？
所以我早就喜歡喬一笙了？他貓的，我到底什麽時候喜歡喬一笙的啊？不會是在他穿開襠褲的時候吧？
我冷不伶仃地打了個寒顫，太恐怖了！
我再一次趴回桌面上，打算進入裝死狀態。
以今天喬一笙的反應來看，他並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他，如此說來，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只要以後見面之時我註意收斂自己的情緒和赤裸裸的目光，想要一直瞞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別問我為什麽不想讓喬一笙知道，因為我不想我們長達二十一年的友誼斷送在毫不穩定的愛情上。至少，我現在還沒有做好和喬一笙一刀兩斷的準備。
冬日夜長，早上六七點的時候天色還黑沈沈一片，基本看不清十米開外的人。
我到操場跑步的時候路過操場旁邊的花臺，一只手臂橫空伸出來將我拉到一邊，我心下一驚，以為是大早上蹲點的變態，擡腳就準備揍他，結果那人輕聲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踢在半空的腳猛地頓住，身子頓時失去平衡朝旁邊歪倒，那人反應快，長臂一伸就摟住了我的腰將我扶穩。他靠得極近，一種陌生的男性氣息瞬間鋪天蓋地朝我湧來，我驚魂未定地後退數步，脫離他的掌控。
喬一笙站在離我幾步開遠的地方，神色覆雜地看著我，我莫名其妙地回望他，不明白他怎麽一大早從這裏冒出來。
“你怎麽在這裏？”
“你手機沒人接。”喬一笙定定地佇立著，他發稍上染了一層薄霧，似乎已經等在這裏很久了，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看上去很……不知道用脆弱這個詞來形容他合不合適。
我晚上睡覺手機開靜音，早上起來我也沒註意有沒有未接來電，我問：“你給我打電話了？有事找我啊？”
“你喜歡的那個男生，是誰？”
我瞳眸一縮，我沒想到喬一笙竟如此開門見山，昨天才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今天一大早就跑到這裏來堵我，這是擔心我如小表弟所說的那樣被欺負吧？
哎，哥們兒當到這份兒上，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高興呢？
“我昨晚回去仔仔細細想了幾遍，除了秦晉，你從沒向我提過還有讓你另眼相看的男生。”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昨天我說那個人不是秦晉實在太武斷了，所以，溫小心，你還是喜歡上了秦晉對不對？”
這是什麽邏輯啊？我欲哭無淚！
不過喬一笙的臉色實在太過陰翳，好像隨時都要沖上來打我，我抹了把額上的冷汗，皮笑肉不笑：“除了秦晉，我說的最多的還是你呢，你怎麽不說我喜歡你啊？”
話落，喬一笙的面色立刻風雲變化，為了防止他真的沖上來打我，我又立刻訕訕笑道：“開玩笑，呵呵，開個玩笑而已。”
我小心地打量他的臉色，暗忖，喬一笙不至於這麽不經嚇吧，我開個玩笑都能把他嚇得魂散魄飄，我要是告訴他這是事實，他是不是會立刻把我毀屍滅跡啊？
“溫小心，這種玩笑你也開？”
額滴神！幸好不在室內，否則我還要擔心屋頂能不能承受喬一笙如此高分貝的震吼。
我揉揉耳朵，反而鎮定下來，淡淡道：“喬一笙，今年過年我就滿二十二歲了，我應該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可是不管這個人是誰，你都阻止不了我喜歡他的。”
冬天的清晨還是太冷，連晨風仿佛都帶了刺，吹在臉上割得臉頰微微發疼。
我逆風望著他冷峻的眉眼，心想，我和喬一笙這麽多年磕磕絆絆，換成其他青梅竹馬可能早就在時光的洪流中走散了，可是我們卻一直相伴到現在。
因此，我喜歡上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再者，女孩子在天性上本就比男孩子更容易心軟動容，“日久生情”這四個字也並非只是說說而已。
喬一笙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趨於冷靜，他說：“你只需要告訴我，他是誰。”
我斜眼望天，我腦子又沒有被他的高分貝震傻，告訴他還不如讓他揍一頓呢。
“不說？”
“不說。”
“為什麽？溫小心，你以前從不隱瞞我任何事。”
“你也說是以前，人都會變的。”
“我們呢？我們之間也會變？”
“會吧，時間問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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