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上, 正在用手語交流的一人一喪屍漸漸停了下來。

眾人仍是凝著呼吸，沒有人打破這一室的寧靜。

但緊接著,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鋼化玻璃箱外的女人，把她自己的手放在了玻璃上，玻璃箱裏的喪屍也隨著她的動作，把自己的手放到玻璃上。

他們的手掌，隔著玻璃貼合在一起。兩只大小不一的手重疊, 相似的輪廓昭示著他們曾是同一種物種, 但終歸被厚重的玻璃隔開。

不一會兒, 高挑的喪屍放下他的手, 轉而用自己的額頭去蹭她的手放的那個位置，似乎是示好和求寵的姿態。

T-Rex病毒就是橫在人類與喪屍之間的鴻溝, 一旦跌落, 無可回頭。

這是眾人在此之前的想法。人類與喪屍, 終歸只能是死敵。

但如今, 這麽一段人與喪屍和諧交流的畫面就這麽真實地擺在他們的面前，曾經兇惡得不留一絲人性的喪屍甚至溫順地低下了頭顱, 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監控錄像的畫面還沒有結束, 一段快進之後，又是令人震撼的另外一幕，那個從鐵籠中掙脫出來一連抓傷好幾個人的喪屍, 那個徒手就能將同類撕得四分五裂的喪屍中的喪屍, 竟然主動擡起手, 任由那些鐵枷禁錮住自己, 只因為操縱的人，是她。

畫面終於結束，這麽一段並不是很長的監控錄像裏，所表現的內容已經顛覆了在場眾人的認知。

“大家也都看到了，這麽一個原本如此兇狠的喪屍，竟然也能如此馴良，相信大家也都有親人或者朋友，在病毒的作用下變成了傀儡，但他們本不該如此，他們該有獲得救贖的可能！”

“喪屍原本也是人，他們只是生了病，而這個Z219就是治病的關鍵，它身上的奧秘實在太多，我很抱歉沒能立刻從他身上研究出能夠預防甚至治愈T-Rex病毒的疫苗，但請你們相信我，只要能繼續發掘Z219這個寶藏，我定能從中找到答案。”

曹志騰適時跳出來煽動在座的高層們的情緒，此時的他已經收斂了笑容，沈痛的情感浮在他的臉上。

在這個末世裏幸存的人，誰還沒經歷過與家人朋友的生離死別？在座不少人的家人都變成喪屍被遺留在了城市廢墟之中，一想到喪屍，他們哪個不是又恨又痛，但又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得到解脫？

曹志騰的這番戳人肺腑的言論，確實比先前什麽馴化喪屍、喪屍軍隊那樣假大空的猜想要切實際很多，許多人被他的“誠懇”所打動，紛紛表示願意支持他繼續研究。

治愈喪屍，或者抵禦病毒的疫苗，也確實是瀛洲基地眾人願意建立這個實驗室的初衷。

安靜了許久的會議室很快又熱鬧起來。

霍垚煥看了看一旁縮在角落無人註意的沈瓔，再次煞風景地冷聲向曹志騰問道：“剛剛視頻裏的女人是你的助理陳瓔小姐吧？”

曹志騰一楞，隨即點頭：“是的。”

“我想知道視頻裏的這些，是你的主意，還是陳瓔小姐自己的想法和作為。”霍垚煥突然勾唇，露出禮貌而氣場強大的笑，笑卻不及眼底，“畢竟前面的幾段都是實拍畫面，唯有這最後一段，是監控錄像。”

沒等曹志騰回答，遠處沈瓔就搶答道：“我的想法就是曹博士團隊的想法，我的作為就是曹博士團隊的作為。”她站得遠，說話的音量卻控制的恰到好處。

這話說的不卑不亢，其實就是變相地承認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和作為，甚至有幾分搶功的味道，但她眉目清雅神情淡淡，讓人完全生不出她這是在居功的感覺，反而覺得她是被打壓排擠久了，平生出了一分委屈來。

霍垚煥想著她全程站在角落不曾出聲，唯獨此時出了聲，又想到她從研究生開始就是曹志騰的學生，莫名聯想出好幾種學生過於優秀，被老師搶走功勞，學生反被打壓得默默無名的可能性。

總之，他就是越看這個狂妄浮誇的曹志騰越不順眼。當初若不是基地好幾個人給他做擔保，說他是頂尖的生物學專家，他也不會讓他在如此資源優渥的實驗室裏一人做大。倒是這個不卑不亢的女助理，讓他看著順眼的很。

“是的，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整個團隊的想法，畢竟在同一個團隊裏，每個人員的理念還是要統一的。”曹志騰額頭微跳，但還是無奈地只能順著沈瓔的話說道，“至於為什麽唯獨最後一段是監控錄像，是不想因為攝影機影響了Z219的情緒，畢竟它的心智還不是很穩定，並不好控制。”他眼睛也不眨地胡說八道。

重回一次的霍垚煥很是謹慎，不可能通過看誰順眼看誰不順眼，來決定誰來主導實驗研究如此重要的大事，他把心思都壓在心底，決定回去再好好查查曹志騰和陳瓔兩人的資料。

於是，他對曹志騰點點頭，又環顧會議室一周，對所有人道：“那好，既然大家都對曹教授的研究寄予厚望，那這次就不投票表決了，有人反對嗎？”

沒有人反對。

霍垚煥最後深深看了沈瓔一眼，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率先離去。

其他人也跟著紛紛離場。

起碼兩個月內資金和資源都塵埃落定，曹志騰終於舒了口氣，斜斜看了沈瓔一眼，掀了掀唇角：“走吧，回實驗室。”

沈瓔收拾了東西，跟在他身後。

兩人先後回到了實驗室，沈瓔猛然發現研究人員竟然在對Z219進行電刑，而且看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為激烈。

他明明被禁錮在鐵架上，卻渾身都在抽搐。

既然她每晚來實驗室的事都已經暴露了，沈瓔也就不再偽裝自己對Z219的關心了，小跑過去趴在玻璃上，電光刺激得她的眼睛發疼，可見程度的激烈。

“為什麽白天也要讓他受電刑？”沈瓔質問。

曹志騰緩緩走過來，用手扶了扶自己的金絲眼鏡，鏡片上反著藍紫的電光，顯得他笑的神情詭異：“它只是一只野獸，只是一個仍需要我來研究和完善的實驗品，或者說實驗品中的殘次品，你還真的為剛剛你和他的情感故事感動了？那只不過是我拿來欺騙他們手中掌握的資金和資源的，人類不愧是低級動物，一提到舊事舊人，就會被被情感所支配。”所以才需要他來進化。

說著，曹志騰又看向鋼化玻璃箱裏的Z219，呲笑一聲：“而這，或許又是一個空有一身蠻力卻還是會被情感支配的殘次品吧。”

沈瓔看著他，也冷笑：“你才是名副其實的野獸。”

原本她還想先解決了喪屍這種大麻煩，再來解決他這個小麻煩，沒想到這個麻煩直接把她惡心到不想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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