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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the Darkness Has G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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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the Darkness Has Gone

腳步淩亂,激起一股股滿是黴味的塵土。亞瑟揮舞魔杖挪開擋路的家具,同時命令所有閑雜人等躲開,莫莉氣喘籲籲地跑在最前面,萊姆斯、唐克斯和比爾擡著臨時擔架跟著她去往目前清理得最幹凈的房間,金斯萊在他們身後支起隱匿蹤跡的咒語,並及時消去滴落的血跡。

“哦不,天啊……”西裏斯被挪到床上時,莫莉哆嗦著倒抽一口氣,“這我沒法……”

她施了幾個咒語,企圖止住已經浸透床單的流血,意識到這是徒勞,轉而努力保住西裏斯的呼吸。這時龐弗雷夫人匆匆推開擠在房間門口的人團,一面靠近躺在床上的西裏斯,一面撣走鉆出火爐時沾染的蛛網和黑灰。

“讓開,都出去!”她留下有一定護理經驗的莫莉,不由分說地將其他人都趕走,“這真是太糟糕了……”

金斯萊完成自己的工作,也跑進房間協助救治,其他人只得在走廊裏面面相覷。自然,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詢問求救信號發出者西裏斯怎麽會變成這樣,而萊姆斯靠著墻筋疲力盡地滑坐下來,垂頭盯著自己雙手和胸前的血跡,直至參與支援戰鬥的比爾和唐克斯把自己所知的部分講完,才慢慢地開口。

“他們是來找我的,我沒有跟其他的狼人在一起,他們要確保我為伏地魔效力,或者無法為任何人效力。”他將後腦勺靠上墻面,雙手垂落,“西裏斯變成大腳板幫我度過滿月夜,他襲擊了特拉弗斯和馬爾福,為我爭取時間。我幾乎沒法戰鬥,我化狼後都……”

唐克斯看不過去,半蹲給他清理血跡。“這不是你的錯,萊姆斯。”

“我不該讓他跟我待在一起的。”萊姆斯閉上眼,攥緊拳頭,“我應該勸他盡快搬過來,都是因為我同意他陪我變形——”

“否則你就被殺了,我敢打賭西裏斯更喜歡現在的局面。”亞瑟也蹲在他身邊,“他會沒事的,而你也沒事,這就是最好的結果。別責備自己,要怪就怪那些卑鄙小人。”

萊姆斯沒說話,靠著墻繼續深呼吸,一手抹過自己的臉。他的面色糟糕得實在可怕,其他人都勸他去旁邊的房間先休息,但沒人能說動他。比爾企圖半強迫地把他架走,導致萊姆斯嚇人地發起火來。

幾人不斷往房間裏張望,輪流拿來餅幹和黃油啤酒,趕走興高采烈地走來走去慶祝家族叛徒性命垂危的小精靈克利切,萊姆斯除了挪到走廊對面盯住那扇半掩的門外一動不動。大概一小時後,龐弗雷夫人走出房間,他一躍而起,立刻險些栽倒。

“就看接下來的24小時了,保持聯絡,有情況我會馬上過來。”校醫說著,又不滿地打量虛弱的狼人,“還有你,給我吃飽肚子然後至少睡三個小時,我今天可不想為了搶救你跑第二趟。”

萊姆斯點點頭,輕聲說了句“謝謝”,征得校醫許可後進入臨時搶救室,然後一整天都沒再出來。期間他大部分時候都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斷斷續續地趴著睡一會兒,他對比爾道歉,正常地與同伴們交流,莫莉把早午餐和晚餐端進房間,他也無異議地吃掉了食物。沒人繼續嘗試勸狼人去休息,而是交換著悲傷和明了的神情,他們排了輪班,至少留一個人在總部照看萊姆斯和西裏斯。

時間不疾不徐地流逝,感覺西裏斯的手抽動了一下,萊姆斯從模糊的半眠中清醒過來。午夜零點一刻,龐弗雷夫人預估的危險期還省8小時左右,萊姆斯下意識地看鐘並做完這一系列計算,才感覺到自己正頭痛欲裂。不僅如此,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關節都像要散架了一般,脖子幾乎擡不起來,視線中滿是晃動的光圈。即便用狼毒藥劑那年,他滿月次日也需要全天臥床休息,但能跟西裏斯一起挺過這次,他往後多少天爬不起來都無所謂了。

萊姆斯知道這沒有意義,龐弗雷夫人已經說過西裏斯將處於長時間昏迷中,而且即便西裏斯醒來,脫離危險前他需要的也是進一步的檢查與治療,而萊姆斯除了找個不礙事的地方待著做不了什麽。他該養精蓄銳以備恢覆期給西裏斯更好的照顧,可萊姆斯就是無法說服自己離開,他隱約覺得——不如說是希望著,自己的陪伴本身能以某種方式幫到西裏斯,盡管他才是需要西裏斯的那個。

西裏斯睜開雙眼,被昏黃燈光照亮的灰色的瞳仁轉動了兩次。不等萊姆斯呼喚他的名字,他的上半身就彈動了一下,張嘴吸進一口氣,然而空氣似乎沒有抵達他的肺。隨即,他發出可怕的喘鳴音,震顫演變成抽搐,亞瑟跳了起來,萊姆斯咆哮著要他呼叫龐弗雷夫人。

“大腳板,是我……”萊姆斯俯身壓住西裏斯的身體,以免傷者從床上翻下來,“你安全了,大腳板,沒事了……”

西裏斯眼睛圓睜,大張的嘴巴開合了幾下,萊姆斯就著壓制他的姿勢往床頭移動,希望西裏斯能看清自己。緊接著西裏斯僵直地倒回去,抽搐的幅度不祥地降低,萊姆斯能感覺到自己雖然盡可能小心,但還是可能弄裂了西裏斯的某處傷口,而西裏斯胸膛的起伏幾乎消失,變成消逝前無力的顫抖。

“不要,不要,大腳板……”他找回西裏斯的手死死抓住,就好像這樣能強行留下西裏斯的靈魂,“求你了,別走,留在我身邊(stay with me)……”

“不……”西裏斯四肢亂揮,喉嚨裏迸出的音節破裂到萊姆斯幾乎無法辨認的程度,“不要……你……(not…you…)”

萊姆斯的心跳或許是停了一拍,他連顫抖都沒有——或者是無法顫抖得更厲害,擡起西裏斯抗拒的手貼上自己額頭,祈求:“不要死(do not die)……”

“……他好像沒法呼吸了,大概兩分鐘……”亞瑟語速飛快地給龐弗雷夫人講解現狀,他們進門時萊姆斯慌忙連人帶椅子閃開,跌坐在床頭櫃邊讓校醫施救。

片刻間,西裏斯的呼吸重新穩定下來,嘴唇恢覆了血色。龐弗雷夫人松了口氣,告訴他們雖然不能排除再出狀況的可能性,但這應該就是最危險的一次了。亞瑟叫萊姆斯放心,他去與龐弗雷夫人交流接下來的註意事項,讓萊姆斯好好陪著西裏斯。

萊姆斯整理弄亂的被單,坐回原處,繼續握著西裏斯的手,盡管他不確定自己在做什麽。西裏斯神色平和地睡著,看上去如此安詳,方才的驚心動魄似乎從未發生過。

難道你還期待別的嗎?他問自己,你還能期待什麽呢?

西裏斯既不喜歡那些咒語在自己身上殘留的效果,也不喜歡當下的處境,但總的來說,他很慶幸自己還能呼吸,所以抱怨可以暫且推後。為保護萊姆斯而死是他目前最好的死法選項之一,然而萊姆斯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給他點時間,西裏斯。”唐克斯放下果籃然後開始削蘋果,每次意識到她已經長得這麽大了都會在西裏斯腦子裏造成一陣莫名的錯亂,“他嚇壞了,他差點失去你,可以理解他對此接受得不太順暢。”

就好像西裏斯逮著每個造訪者問為什麽自己醒來一周都沒見著萊姆斯人影似的,他搞不懂大家為什麽一致默認他會這麽幹,而且貌似都特別關心這事兒。雖然好吧,他是有點在意,但他又不是有分離焦慮的寵物狗。萊姆斯這種人當然會因為西裏斯被找他麻煩的食死徒傷害而產生毫無必要的內疚,離了內疚萊姆斯怕是連怎麽喘氣兒想不起來。

“他多半覺得只要他離我遠遠的就不會有人想抓我倆了,傻瓜——哎喲,這裏可不需要更多傷員。”他從唐克斯手裏拿過削得坑坑窪窪的蘋果,“你確定你不會炸飛自己的手指?”

“才不會呢,我特別擅長這個,因為我老是莫名其妙地受傷。”唐克斯不高興地說,抽出魔杖給自己被割破的拇指止血。她的指頭的確留在了原處。

直到第九天(他沒有特地去數),西裏斯已經挪進自己兒時的舊房間、每天生龍活虎地給巴克比克鏟屎,他才見著萊姆斯的面。他不想說萊姆斯憔悴得令他心碎這類肉麻的話,但事實如此。西裏斯此前還以為萊姆斯就這個年紀而言削瘦蒼老到了極點,然而眼下狼人顴骨突出和兩頰凹陷的形狀讓他想把萊姆斯裹進被子裏,用小勺子(或者嘴,在他狂野的幻想裏)一口口餵兒童營養餐。莫莉肯定能把萊姆斯也餵胖,只要萊姆斯願意留下。

“你看上去不錯。”萊姆斯笑了一下,現出的皺紋多得令西裏斯胸腔顫抖。

“我看上去總是很讚。”西裏斯故意道,攤開雙臂轉圈展示自己。他不確定該怎麽做,他想擁抱萊姆斯,想得胳膊發疼,可萊姆斯似乎無法抑制地畏懼著他,這像釘子一樣把他固定在原處。

“確實。”萊姆斯疲憊地讚同,西裏斯驚訝地眨眨眼。

“留下吃晚飯?”他試探地問。

“不了,”萊姆斯的回絕快到仿佛這是本能,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還要去……辦一些事,鳳凰社的。”

“嗯哼,好吧,你們當然都有鳳凰社的事。”西裏斯將無處擺放的雙手插進兜裏,他身上是唐克斯給買的一批新衣服,畢竟即使他樂意穿逃亡時的舊袍子,它經過食死徒們善意的修補也沒法穿了。

“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西裏斯。”萊姆斯的嗓音稍稍退去一點防備,“這只是暫時的,稍微忍一忍,我們一定會恢覆你的清白。”

“恢覆清白,哈,就跟我想要什麽獎章似的。”西裏斯幹幹地笑了一聲,視線漫無目的地亂轉,晃過顏色剝落的枝形吊燈、臟地毯和墻紙上的蛀洞,“我只想離開,月亮臉,去哪兒都行,只要不是這兒。我恨死這地方了。我能感覺到,他們都在這裏等著我。”

“他們?”

“我爸,我媽,我的叛徒食死徒弟弟,還有所有那些布萊克的幽靈……”雙手神經質地顫動起來,西裏斯不得不做個深呼吸。他一直避免表現出太強烈的厭惡,免得其他人把他看得更緊。“他們不會徹底離開的,也不會放過我。我看到我媽媽了,就在那個房間,她要我留下陪她。我一能動就趕緊搬走了,但整棟房子都是她的,這根本就不——”

“你看見她了?”萊姆斯把西裏斯從即將發作的恐慌中拽回來,他的聲音很古怪,“在你昏迷的時候?聽見她讓你留在她身邊?”

“呃,是啊,”西裏斯撇撇嘴,“盡管笑好了,我知道這很蠢,最著名的在逃殺人犯怕老媽——”

“那不是她。”萊姆斯過於堅定地說,“你聽見她讓你留下,拼命拒絕她,是不是?那是……”他的臉抽動了一下,然後開始變色,“是我,我……你當時喘不上氣了,大腳板,我很怕你會挺不過去。”

“是你。”西裏斯重覆,萊姆斯的臉越來越紅,目光閃爍。

“我沒叫你媽咪,對吧?”西裏斯又問,萊姆斯放松了些,轉轉眼珠。

“即使你有,你也只是說出來了而已,畢竟我都數不清我給你收拾爛攤子多少次了。不過總的來說,我寧願你叫我父親。”

“Daddy——?認真的?”西裏斯拖著長腔,萊姆斯迅速地回歸深紅色,“哦,哦,我的月亮臉,你真是驚喜不——”他頓住,恍然大悟,“你以為我當時在跟你說話。”

“我只是——”

“你以為我拼著呼出最後一口氣都要拒絕的那個人是你,你覺得我……”一陣寒意從西裏斯腳後跟往上侵襲,這裏應該沒有攝魂怪才對,“所以你一直躲著我,老天啊,我連昏過去的時候都能傷害你——”

“大腳板!”萊姆斯嚷道,“你當時神志不清!把你在那種情況下說的話當真完全是我犯渾——”

“我確實在想你。”他怎麽走到萊姆斯面前的?無所謂,西裏斯用力抓住那副瘦弱的肩膀,“那很疼,我太累了,我想就這麽著了,但我不能對你做出這種事。‘月亮臉永遠不會原諒我和他自己的’,我想,我必須活下去,直到我能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你敢。”萊姆斯輕輕地說,他的目光則相反,如同一列火車隆隆地開來,“你敢死在我前面,大腳板。我會殺了你。”

西裏斯整個人凍結在鐵道中央,被車燈刺得睜不開眼,聽著毀滅的腳步緩緩逼近。說點什麽,他的求生本能尖叫著,做點什麽,然而他根本就動彈不得。

“不許死。”萊姆斯以這個詞組替去所有未盡之言,然後推開他僵直的胳膊,踮起腳吻他。

西裏斯分開雙唇,他覺得自己想要說些什麽,但萊姆斯在這一瞬的空隙長驅直入,擊碎他舌面上踟躕的詞句。敞開似乎成了唯一的選項,如果這就是他們之間最終剩下的,如果這就是萊姆斯願意給他的,那麽他會接受。

但僅僅是接受並不足夠。

以攥緊的雙手訴說也不夠。以緊貼的心跳傾訴還是不夠。以唇齒的交戰發出聲明更不會夠。

“和我在一起(Stay with me)。”他呢喃,承諾著,請求著。

萊姆斯給出了鄭重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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