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杜紫玉聞言，擡起一雙美目看了杜玄章一眼，其中的詫異一閃而過，隨即低頭端了一盞清茶，道，

“皇兄想好了？”

杜玄章換上一副無奈神情，“沒想好。”

杜紫玉嗤笑了一聲，“沒想好，便決定了，皇兄這是一往情深去了。”

杜玄章不置可否，只在一旁的梨木雕花圈椅裏坐了，道，

“後日父皇壽宴，你看著點你皇嫂，她成親後第一次參加宮宴。莫讓旁人惦記上。”

杜紫玉抿著唇，只用碗蓋輕輕地撇著茶盞中的浮葉，許久後才應聲，“我能看著不讓陸檀惦記她，至於其他人，我可管不了。”

“沈華音也不可以。”

杜玄章擡頭望著杜紫玉，語氣強勢篤定，

“沈華音仗著沈定雲的功勳，這兩年行事越發張狂，她在北境長大，雖然沈定雲有意培養，但是仍難免粗鄙，這兩年京城中那幾位頗有美名的貴女，哪個不受她磋磨，還妄想著來日母儀天下，真是可笑。”

杜紫玉擡頭去看杜玄章，她雖然與太子一母同胞，但是她是真的打小便喜歡自己的三皇兄，在她幼時所有膽小謹慎，小心翼翼試探一切的時候，他便洞察她所有的小心思，並且給予最貼切的關懷。

不像她自己的同母兄長，在她剛滿十三歲時就向自己父皇進言，勸說父皇將她送去北狄和親，以安動蕩的北境社稷。

她記得那時是她遠在九阜山的三皇兄，連夜托了舊部，送了一封密信，讓她帶著去尋了督查院左禦史陳良亦。

她還記得那一日，月黑風盛，那是她十三年來從來沒有過的驚懼恐慌。她是公主之尊，享天下百姓供養，本該在家國大義之前挺身而出。可她也是深宮內苑嬌養大的美貌公主。異族他鄉，她要怎樣面對陌生的一切。

彼夜，她望著那禦史的臉，第一次覺得這天家皇權帶給她的不止是富貴榮華，還有深不可測的詭譎風雲。

她覺得夜晚的風幾乎要將她的骨頭縫給吹裂了，過了許久，她才聽到陳大人說，“既是端王所托，陳某自然不敢懈怠。”

第二日，她在忐忑不安中聽到了前朝傳來的消息，承惠帝下旨，讓沈定雲帶兵平亂，那一仗，將沈定雲推向了富貴榮華的極致，也讓杜紫玉，得以在富貴皇庭裏安然長到及笄。

只不過，自那以後，跳脫天真的平陽公主，像變個人一般，變得安靜守禮。好像希望所有人都能把她遺忘。

只有杜紫玉自己知曉，她是聽了三皇兄的話，安安靜靜，等待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一天。

皇兄告訴她，那令她恐懼的皇權，她也可以收為利刃。只看她要怎麽打磨這把尖刀。

“三皇兄。”杜紫玉開口喊杜玄章，神色裏蘊著如幼時一般的仰慕與無助，“你其實一直都想要皇位是不是？”

杜玄章聞言，也不否認，只端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茶，道，“天家兒女，有時候不得不爭。”

杜紫玉卻好似不信一般，忽的笑了，她起身理了理宮裝上的褶皺，道，“可三皇兄，不是不得不爭。”

她早該想到的。三皇兄那般機敏之人，怎麽可能會心甘情願苦守皇陵十年。

從他回京那一日起，其他人註定要敗在他的腳下。

杜玄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杜紫玉能猜透他的所作所為，他的這個妹妹，聰明的很。

“聰明用在作畫上，興許陸檀也願意娶你。”杜玄章說著便要起身，杜紫玉猶豫了一下還是喊出了口，

“皇兄放心。我保皇嫂後日安寧。”

杜玄章離去的背影頓了頓，還是擡步快速向前走去。

他既然回來了，九阜山的十年便不能白呆。

日子轉眼便過，到了承惠帝生辰那一日，天色還未亮，秦裳便睡不著了。

二人同床共枕數日，到此刻只要兩個人沒有碰著彼此，秦裳便能當床上沒有別人，畢竟杜玄章睡相極為斯文，也不愛來回翻身。

秦裳因為怕打擾到杜玄章，所以每次翻身都極為小心，她想著今日裏的宮宴，便有些睡不著覺。

當秦裳又一次翻身的時候，一雙大手忽然按在了她的後腰。秦裳仿佛被雷擊一般，一動也不敢再動。

秦裳不知道那雙手是有意還是無意，於是偏了頭去看杜玄章，只見他一雙好看的眉眼籠在帳內昏黃的黃線中，俊美非凡。

秦裳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高挺的鼻骨，手指尖剛剛碰到杜玄章的鼻子，便聽一聲細小的笑聲傳來。

秦裳想要抽回手，卻是來不及。杜玄章一把抓了秦裳的手，道，“還想摸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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