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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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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掉

涼意順著脊柱攀爬,穆奚一時管不住自己的心臟,它沈重而失率地跳動,以至於產生輕微的窒息感。

趙呈安的話半真半假,他們心裏多少有數,偏被他隱瞞過去的那部分,充斥著血腥與憎恨。

“所以這一次,很可能就是你妹子聯合一名趙家僥幸存活的族人,妄圖將咱們一鍋端?”

說話間醫館的醫師終於趕到,饒是見多識廣的大夫,猛一瞧童明的臉都給他嚇了一跳,童明聳聳肩,向後靠入木椅,輕輕合了雙眸,道:“大夫您快點啊,我要不行了。”

這回來的小大夫是個實心眼,二話不說就開始為他處理傷口。

沈屹和穆奚退到躺雲謹之的房間,阿雲連著躺了好幾天,整個人都顯得格外脆弱蒼白,還身中劇毒,狀態極差。

“趙呈安這混球。”探望了雲謹之,在床頭坐下準備敷藥,穆奚手腕和膝蓋在逃命中都擦破了皮。

尤其是膝蓋,實打實地雙膝落地,全身的重量砸在地上,精神高度緊張下也不甚敏感,倒現在才覺出鉆心的疼。

沈屹進來前向大夫要了些藥粉,穆奚就坐在床沿清洗傷口,她疼得是牙咧嘴,出了一身冷汗,好歹將藥粉胡亂灑滿了傷處,期間由於要撩起衣裙,沈屹都是背對著她,意外地遵循非禮勿視的規矩。

只在穆奚倒藥粉時,聽得身後“嘶——”一聲,喚了一聲:“阿奚?”

“還成還成!”好在都是些皮外傷,上了藥挨過陣痛後痛感確實有了減輕,穆奚尋思著著藥還怪好用的,以後在家儲備著以防不時之需。

“你方才身體沈重,不似平常,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是穿書的後遺癥?

那股力量巨大且震懾力十足,穆奚領略過一次就不想再體驗一回,並非無法忍受,只是關鍵時刻掉鏈子的感覺實在不好,拖累自己不說還拖累旁人,穆奚一時想不通,只得說:“不清楚,中邪了一樣,以前沒出現過這情況。”

沈屹也並未讀過或耳聞過穆奚這種癥狀的先例,在心中默默記下,只待把眼前事解決後立即著手去打聽,盡早找出原因對癥下藥。

眼前的事並不是說解決就能解決。

可以確定的是趙呈安假借找人為由,實則是報覆,他報仇的手段極端,穆奚甚至懷疑他根本就是想能殺一個是一個,並不指定對象。

而不知什麽原因,天華臺最後沒有被炸開花,但損失的也確實都是覃門的人。

趙呈安這一手同時將沈家逼入絕境。

如果覃門人知曉他們是因為沈翮失蹤而特意舉辦這場婚禮,在沒有任何確保安全的措施下,邀請他們來觀禮,導致了後續死傷。

為了自家孩子,把靈巫做餌,罔顧他們的性命,屆時得罪了靈巫這群人,還徹底敗壞了沈家的名聲。

故而沈屹將童明的註意力往情殺上引,沈家護衛提出要接穆奚去別院,而非沈府,恐也是有借他們來分散流言蜚語的意思。

“我先回一趟沈府,把這些先散布出去。”

“還得管嚴下人,別讓他們走漏了風聲。當務之急抓到趙呈安,沈翮還在他們手裏,握著沈大公子和雲瑾之的命,他們不可能沒有後手準備。”

沈屹拎起新送來的衣裳,抖開竟是條暗紅色的長裙,配條白色大絨披。

穆奚不認可他的做法:“你要以三姑娘的身份回沈家?成親現場你不在,現在突然冒出來,不就坐實了嫌疑?”

“沈府自會有人為我證明。”沈屹靈活地挽了個發型,並一支銀簪,點綴紅珠擰成梅花的形狀。

“但就算有證明,你以後怎麽辦,還能以婚嫁之名去西唐?”

“清者自清,何況‘三姑娘’這也僅是個身份,離開大魏,過往就不可探尋了。”沈屹推開房門,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從哪裏來並不重要,到哪裏去,才重要。”

留下穆奚在屋裏回味這句大道理,她想了半天,覺得有太多的含義。

還沒等她辨個分明,隔壁傳來“咕咚”好大一聲動靜,穆奚急忙起身,只見童明房間地板上多趴了一位,正是那來看診的大夫。

“這,他也吵到您了?”穆奚看著地上整整齊齊排著的兩位,仿佛誤入什麽命案現場。

童明捏著自己的鼻梁,“我想請他把這人扶到榻上去,結果他扶不動還踢到了桌腳,剛要嚎……”

臥靠這都不能嚎,你們靈巫要求真高。

穆奚默默吐槽,結果童明道:“他一嚎,我就沒忍住把他鎮昏了,你看我這東西賠他夠有誠意嗎?”

一顆夜明珠從童明袖中滑出,穆奚捂住胸口,連退兩步,一副要心梗的表情。

誤傷一次一顆夜明珠!這不是上趕著要人碰瓷麽。

傳說靈巫在劇烈體力消耗後會有頭疼的癥狀,可起初童明並沒有顯出絲毫不適。

但他現在分明已經是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傳聞恐怕並不全是謠言。

“童大人,要再去給您叫個大夫?”

“不必。”童明反覆閉眼開眼三次,恢覆如常,他說:“你過來與我講講沈家那個妹妹,還有趙呈安。”

特麽這不是現場考驗人胡編亂造的能力嘛!

現在溜走也太過刻意,穆奚拉了把木椅坐下,“我其實知道的不多,呃,以前也都是聽人傳那些話,都不好聽,我也就沒當真。”

“那個妹妹……”穆奚有意跳過沈屹的名字,“之前我們關系不是很好,後來就冰釋前嫌,就處的不錯。”

童明一臉無奈,他說話素來沒個輕重,還覺得自己是個講話委婉的人。

他說:“姑娘,你不光是重……”

你還是傻。

能不傻嗎?!和情敵做朋友這什麽智障女主,可穆奚沒法解釋,只能皺起臉搖頭,童明一副過來人的神情:“還傷心了,你家那人是真的和你有緣,至於旁他的丫頭姑娘,怕是沒得機會。”

穆奚心說你這靈巫胡亂點姻緣,男主女的生辰八字即便真的能算出有緣,那必然是一團亂糟糟的緣分。

旁的姑娘哪裏是沒有機會,那是沒混上女主的資格才不能和男主成雙成對。

“你當我們靈巫天賦算命?”

童明撐著額頭,架手架腳的姿勢與他的身份沒個匹配,他說:“至少我不會,我師父可能會但不教,他喜歡你是我看出來的,與命數無關。”

“那個,靈巫大人啊,這話不能亂講。”

“我不光亂講話。”童明笑道:“我還亂吃飯。”

穆奚無語凝噎,不打算和童明繼續這個話題,童明不說正經話時就像個好玩笑的少年人,穆奚選了個可能和他講的來的話題,以轉移他打聽的心思。

“靈巫大人,他們什麽時候會醒?”

“別大人大人,你要是願意叫我童哥也行。”

“……”

“童明……先生,靈巫是不是都很有錢?”

童明仔仔細細盤算著自己的含金量,:“在下覺得至少現在和後面的五十年,我家都餓不死。”

“童明先生已經成家了?”穆奚問。

“在下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

可以可以,不愧是二十九的童顏靈巫。

靈巫輕輕搖頭:“我沒有成家,孩子都是收養。”

“啊……”穆奚也不好意思問個為什麽,只能發出無意義的感嘆詞,外加一點廢話:“童先生的孩子應當都很聰明。”

“都笨得很,你別不信,都不是靈巫呢,現在最喜歡的事是下河摸魚,在屋子前堆雪人。”童明說到家裏的孩子,連神情都變得溫柔,不自覺微笑。

便是這時他與容貌並不相符合的成熟才有此體現。

他看向穆奚,道:“我曾經想要向師父學如何測算姻緣,後來才發覺,姻緣算不出來,姻緣得靠你自己去尋,去守。”

也許他有過一段可以編撰小說的愛情,生離死別,轟轟烈烈,而穆奚又覺得他可能僅只是有一段遺憾,在細水長流的記憶裏用漫長的歲月去銘記。

比起一個眼神就將普通人鎮壓的靈巫,這小小一間客棧裏頭上敷著藥的童明,與每一個外出的父親並無差異。

“先生似乎累了,您先休息,我就在隔壁。”穆奚退出房間,童明也未阻攔,只仿佛因身體的疲倦,撕裂般的頭痛而陷入一段煙雨空蒙的往事,想要一個人安靜地回想和忍受。

“噗通!”

穆奚手剛觸碰到門板,熟悉的聲響就從門內傳出,不同於童明那邊,這裏頭可沒有什麽靈巫和大夫,這裏只有一個雲謹之!

她一腳踹開門,果真見雲謹之仰面朝天,平躺於地。

穆奚渾身發冷,生怕雲謹之這一摔給摔岔了氣,把本就弱的可以的身子徹底整完蛋。

“啊……”

“阿雲!你醒了?!”穆奚急忙將他攙起,又不好隨意搬動,只能讓他半靠在身上,雲謹之唇色發白,又開始哆哆嗦嗦將他那句:“沈翮……他被……”

“他被怎樣?你知道他在哪?”穆奚胡亂按住他的人中想要給他吊住一口氣,雲謹之氣息微弱地說:“不,他被人抓走了……那人說……”

“咳咳,他說,他要毀掉覃門,他要毀掉……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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