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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抱長終(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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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抱長終(十一)

逆天的行為因為費盡心思積攢百年力量與天時地利,而變成現實,但其耗損之巨,從溟彧白得透明的臉色便可窺見端倪。

他也在搏命。

九座巨大的法陣被萬鈞之力拖動著以極慢的速度向著溟彧的腳下移動,符文上的靈力瘋狂流轉,地動天搖。

凰願想也不想,雙指並攏指向封印,靈力從她的指尖一道道激射而出,釘入各個法陣。但只有片刻的遲緩,它們就繼續向著溟彧前進,將銀白的靈力拖曳出殘破的痕跡。

絕境近在眼前——

有光驟然亮起!

就在所有封印堪堪融合的剎那,那道耀眼的光芒驀地自上方迸裂而出,如九天金陽在世間灑下熠熠流光,照亮了晦暗的天地。

隨後,塵埃停在半空中,不再飄動。

周遭的一切都已經毫無聲息,大股的寒氣從地底冒出來,被蒼茫吞噬的萬裏春光才露一角又冰封成無盡的雪原。

時間凝固了。

萬物都被凍結在這一刻,包括封印大陣——

是白鏡硯的神印。

神印無須法訣,信念所指便可成形。他的神印在一剎無限擴大,將九座大陣盡數覆蓋在其中,同時也把在場的所有人拖進了結界。

“白鏡硯!”

“二哥!”

三人齊齊嘶聲喊道。

要對抗如此強大的力量,即便是修為如白鏡硯也是極其艱難。他已經無力維持人形了,猝然從空中跌落時,修長的四肢逐漸縮短,變成一只幼小的九尾狐,就連佩劍都黯然失色,直直地釘向地面。

凰願旋即想要飛過去接住他,但沈流洇已經快她一步將自己的靈劍醒荒投擲出去:“我去,凰願,你專心對付溟彧。”

醒荒如離弦之箭,迅速奔向跌落的白色身影。

但有什麽東西更快地竄了過去——

一縷幾乎難以被發現的白光從沈流洇的眉心飛出,迅速地包裹住幼小的軀體,緩解墜落的巨大沖勢,讓醒荒堪堪趕上接住了白鏡硯。

是銀冽留給沈流洇的“禮物”!

“白鏡硯,你醒醒。”沈流洇哽咽著。

但白鏡硯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微弱的脈搏證明他還活著。生機隨著潰散的靈力不斷流逝,他整個人被籠罩在水藍色的碎光之中,呼吸淺到幾乎沒有。

沈流洇拼命將自己的靈力渡入白鏡硯的體內,卻猶如石沈大海,只有一絲似有若無的微弱靈流回護著小狐貍的心脈。他不敢告訴凰願真相,只能傳給她一個安心的訊號。

凰願的心掛在生死不明的白鏡硯那裏,卻不得不逼著自己轉回身,冷臉看著溟彧。

白鏡硯以命換取的機會不容許她浪費。

“凰願,我必誓死要打開所有封印。”溟彧對於師徒情深的戲碼顯然不感興趣,看向至親妹妹的神情不覆溫情,此時的他已然泯滅了所有為神為人的本性,“能不能攔我,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他說著虎口相交,雙指並攏微屈,手中的動作快得幾乎生出殘影。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法訣,掌間亮起了極致的光點,磅礴靈流倏然洶湧擴散。

神印結界變得搖搖欲墜。

激蕩的靈流猛烈地撞擊厚重的冰層,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不斷回蕩,不堪重負的結界裂出斑駁密實的紋路,灰白的天幕被撕扯出碎帛似的口子,寒風從中呼嘯而來,刮破幾人臉頰,流下一叢血跡。

瞬息間,錚亮的神印就失去顏色。

漆黑流焰一步步蠶食著銀藍色的符文,原本支撐著神印的靈力變得紊亂肆虐,幾乎所有的力量都被倒抽而出,以極快的速度灌入九座法陣之中。

封印驟然沖破束縛,再度靠攏。

“你早有準備!”凰願瞬間明白了溟彧的打算。

溟彧縱然過去是最強的靈族,但如同凰願一樣,他的力量尚未完全恢覆,即使遺魄在手,也無法壓制所有封印合並時爆發的力量。他是故意引著白鏡硯投下身為神君的神印,想借此對抗融合帶來的沖擊,然後趁此機會,利用凰願的神魂一舉解開所有的封印。

一勞永逸。

“不然,也不至於讓你和阿冽敘了這麽久的舊。”溟彧冷笑,“阿冽想見你,我自然是要滿足他的。”

他早就發現了銀冽的小動作。

盤桓天宮的數千年,此間一草一木皆與他神識相連,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別說是存在感如此強的四人進入天宮。

“你不光算計白鏡硯,還利用了阿冽。”凰願的眸中燒起無邊的怒意,“你口口聲聲說愛他,但其實只是想有更好的借口滿足自己的欲|望!”

就如凰願的猜測,銀冽是真的希望凰願恢覆從而阻止溟彧。

但在這之中,銀冽與溟彧不謀而合的部分恰巧正是凰願的恢覆,因為只有一個完整的凰願,才能完成計劃。

禦靈比試是餌、十夢是餌、就連銀冽也是餌。

溟彧利用了銀冽送至銘陽宗的黎陌琨將計就計,甚至連銀冽埋在瓏山的那步棋都在他的計算之內,為的是讓她想起一切,最終被引到這裏。

“溟彧,你簡直……無可救藥!”凰願咬緊嘴唇。

“別這麽說,凰願。”溟彧不以為意,“我對阿冽的情義沒摻半分虛情假意,若是我可以越過封印,自然無須勞煩你。但可惜,你我雖心有靈犀,血脈卻是天差地別,要怪就怪只有你才能開啟法陣。”他笑了起來,“還要謝謝你,送上門,助我實現願望。”

溟彧機關算盡,死不悔改,凰願已經完全不抱著說服他的希望了。

“你可知道,阿冽最後對我說的話是什麽?”她一字一頓道,“他最後的話是,希望我阻止你。”

“呵,無妨,這話他同我說了無數遍。”溟彧了然地點頭,“你既然無法理解,便只要乖乖地替我打開封印即可,到時候我說不定順手還能替你也重塑軀體。”

魂魄之力再度燃燒起來。

“你做夢!”凰願說著,指尖一觸即分,灼烈的靈力在雙指間連成一道明亮的弧線,“無論你的想法是什麽,都不應該拖阿冽、拖整個凡塵下水!”

雀舌成型,靈箭剎那脫手,直直地釘入了神印的頂部。於此同時,她的心間亮起一個覆雜的法陣,竟然與箭矢的尾部形成微弱的靈流,延綿不斷。

倒灌的靈力被切斷了。

“你要將魂魄融進神印?”溟彧的震驚一閃而逝,咬牙切齒道,“你會魂飛魄散的!”

“就不勞你費心了。”凰願毫不在意。

這是她眼下唯一的辦法,既能阻止九陣融合,又能為神印註入力量,也能間接給予白鏡硯微末的修覆之力。心間的光芒亮到刺眼,源源不斷的神魂之力沿著靈力搭建的通道流向黯然失色的神印。

無論溟彧再如何催動術法,封印都不再移動分毫。

如此下去,不等他將封印融合,凰願的魂魄之力必然燒盡,到時候便再無半點可以留給他使用,然而手中的術法卻難以終止。

溟彧一時進退兩難。

但遲疑只維持了片刻,他忽然騰出一只手,暗黑色的靈光自掌間閃過,一尾墨黑的鋼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指凰願的眉心。

凰願的全部註意力都集中在神印上,已然分不出靈力來抵抗。

“凰願,小心。”話音未落,夙情已經飛身至凰願身前,金色的靈力瞬間化為閃電,劈開疾速而來的黑針。同一時間,麟燧從他的指尖被擲出。

“溟彧,你找死!”

金色的獸瞳縮緊成一線,夙情擡手捏出法訣,巨大的龍身法相顯現在他的身後。碩大的龍首上,有人般高的雙眼漠然地張開,隨即動搖天地的咆哮傾瀉而出。

麟燧瞬間被金色的火焰燒出璀璨的光芒,拖曳著金色尾流,以極快的速度飛向溟彧。直到劍尖沒入了靈體寸許,才突然被無形的力量抵擋住。

劍身顫抖著發出不甘的嗡鳴。

“呵。”溟彧不屑地冷哼一聲,仿若無事地伸手握住包裹著金色流焰的麟燧,“小金龍,這是我和凰願之間的事,你不會以為有插手的餘地吧?”

劍身被抽出半指,嗡嗡之聲更響了。

麟燧的整個劍身都在不斷顫抖,卻仍舊被溟彧一寸寸拔離。但事實上溟彧也是半點不好受,拔劍所消耗的力量遠比想象的要大得多,他看著輕松,實則被龍息炙烤著神魂,分神片刻都要教這把劍脫開手去。

“未必。”夙情不再理會溟彧的冷嘲熱諷。

劍訣在他的手中飛快地變換,法相龍身自他身後一甩尾,化作流星直下麟燧劍身,瞬間燒出一捧更烈的火焰。

上古靈族得天獨厚,凡世之中任何種族都無法與之匹敵,即便身為靈物,夙情也不得不以命相搏謀求一線生機。

以法身為祭,麟燧像是得到無限的助力,光焰更甚,剎那間掙脫了溟彧的手,又遞出寸許。

劍刃與指骨的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這一回,溟彧沒能阻擋麟燧的沖勢,劍身徑直地插|入靈體,撞得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唔……”猝然嗆出的猩熱血液澆在地上,溟彧震驚地看著夙情。

他沒想到,當年被他附身的小金龍可以在短短一千年內修煉至如此地步,方才幻境中就受了傷,此刻竟還與他有一爭之力。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傷害她。”夙情的嘴角沁出大口的鮮血,一滴一滴沿著下頷滴落,浸濕衣襟,止也止不住。他已是窮途末路,但仍舊沒有半點遲疑,緊接著雙足一蹬,掠地欺身上前。

被主人握住的麟燧再度爆發出一股激烈的靈流,沿著溟彧的眉心直入,在浩瀚的識海內部擴散開去,瞬間化作天羅地網,纏繞著溟彧的每一絲靈力。

“夙情!”溟彧嘶啞咒罵一聲,抓著夙情的手腕,用力到指尖掐入皮肉。

銀白靈力霎時反噬而上,穿透了夙情的身體,如同千鈞枷鎖,在軀體上勒出血痕。劇烈的疼痛在識海中炸裂開,化作無數卷刃刮過靈脈,令人生不如死。

“咳。”大股的血液又開始不斷從夙情口中嗆出,他的臉色倏然蒼白。

靈力桎梏讓他寸步難行,但他緊緊地握著麟燧,不肯松手。洶湧的赤金流焰不斷地從掌間溢出,近乎是以熱血與生命灌註的力量壓得溟彧捉襟見肘。

夙情知道凰願在自己身後,正拼盡所能蓄力一擊。

這個時候他不能退。

一銀一金的靈力互相角力,溟彧提防著凰願的存在不敢全力施為,但夙情毫無保留,龍珠中的所有力量都被他壓榨出來,攪得溟彧站都站不穩。

被輕視的東西逼到這個境地,溟彧怒火中燒,艱難地擡起另一只手,用力地抓向夙情毫無防備的心口。

但終於,清喝響起。

“夙情,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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