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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蒂落影只(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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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蒂落影只(十六)

“從前一直覺得,兩人真的相愛能有什麽矛盾呢,怎麽會有阿冽解決不掉的人或事,他那麽厲害。”凰願同銀冽的過往數不勝數,沈浸在回憶裏總會有諸多感慨。

在她心裏,這世上怕是沒有比銀刻煜更好的人了,性子溫和又穩重,使壞的時候足智多謀,認真的時候強悍靠譜。

“阿冽從前不開心得狠了會同我講講,但說得不多,只是後來我聽聞兩人似是斷絕了關系,不再來往。倒是沒想到他還會將夫人葬在銀氏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該說孽緣。”

“怎麽會這樣。”白鏡硯嘆了口氣,惋惜地說,“我一直以為夫人會是一個善解人意、溫柔美好的人。阿冽那麽好一個人,如何沒有得一段善緣呢!”

怎麽會,怎麽會□□不順,還落得如此下場……

“阿冽很護短的。”他垂眸道,“我們仨誰也打不過的時候,全靠他替我們撐腰。”

但我們後來卻沒能保護好阿冽。

狐貍抿唇,眼睛裏寫滿了不開心與自責。

祈雲山一脈素來同銀氏的關系就很好——

小輩之間是青梅竹馬,銀冽於他們而言同親爹也相差不遠。

在凰願逝去後的千年裏,銀冽一直都很護著三個小崽子,撐場面找場子的事情一樣沒少幹。

小崽子們被欺負了,是他替他們揍得別人滿地找牙,小崽子們出門去了,是他偷偷跟著他們以防出岔子,小崽子們修煉遇上了瓶頸,也是他耐心指導。

凰願不見得是個稱職的師尊,但銀冽必定是一個活脫脫的老父親,念著這幾個小東西沒爹沒媽,師尊也是撒手沒,簡直操碎了心。

“哎,我想阿冽了。”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原本想引另兩人開心的白鏡硯也跟著難過,連耳朵都耷拉下來。

他們還是與從前一樣,師徒一起來了隱羽峰,但阿冽卻不在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師尊也在的緣故,白鏡硯只覺得這次額外思念銀冽。

“我也想他。”凰願不知怎麽安慰失落的小狐貍。

銀冽與她是至交。

說來奇怪,她與銀氏的祖先、銀溯的關系算不上特別親密,但意外地與銀冽很親近。兩人雖然脾氣不同,卻有十足的默契。

誰曾想,千年前最後一見就成永別,只是如今被留下的竟然是她呢?

世事無常。

“我想再看看有什麽線索。”凰願拍了一把白狐貍,又順手給自己掐了個清心訣,重新振作起來。

雖然知道哥仨一定已經將這裏翻了個底朝天,她對新的線索也不抱什麽希望。

許是為了尋些安慰,又或者是太久不曾見阿冽了,她一直磨蹭著不想離開,似乎身在這個房間裏,就總是動不動地會與白鏡硯一起陷入緬懷的氛圍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還是找點事做。

“也好。”夙情讚同,“我與二哥都不熟悉靈族的術法,也許你會有什麽新的發現也未可知。”

他的話啟發了凰願。

靈族之間確實有不少秘術不為外人道,她尚且記得一些,指不定阿冽會有同樣的想法。被激勵的凰願果真打起精神,繞著書房兜起圈來。

“怎麽了?”夙情最先註意到凰願的不同。

只見她蹲在銀冽的書案邊上,盯著臺面底下一動不動。

“不對勁。”凰願不確定道。

找遍了房間,只有這裏留著微弱的術法痕跡,淡薄到幾乎沒有,與其說是痕跡,更像是一縷宛如錯覺的氣息。

凰願將原本藏在指尖的靈力外放出去,銀色顆粒散成了水霧狀,像是被吸引著落在某個點上,遵循看不見的軌跡緩緩游走。

途徑幾處時,卻仿佛有滯澀之感,前行艱難。

“謔!”白鏡硯湊了過來。

符文一個接著一個在三人面前顯現,並非是修覆了隱匿的陣法,而是凰願沿著殘留的軌跡,描摹出的圖案。

“是銀冽留下來的法陣。”

“我們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白鏡硯不可思議道。

雖然隱秘,但凰願能發現證明不是無跡可尋,靈族的法術果然奧妙。

“是上古靈族的秘術,如果不曾聽過,沒有發現也正常。”若非有記憶殘留,自己怕是也無法發現異常,凰願耐心地解釋,“這個術法的構成與尋常不同,一般的術法主要依靠自身靈力繪就的符文實現目的,但秘術主要依靠字符本身的力量匯聚天然的靈源,要隱秘得多,我們從前大都是傳書之用。”

此法依靠靈族的天賦完成,落字即有力量,非比尋常。

“原來如此,那阿冽說了什麽嗎?”白鏡硯迫不及待地問,“真是阿冽留的嗎?”

“不會錯的,的確是他的氣息。”凰願蹙眉道,“但是主體被破壞了,估計很難看出什麽。”

“一定是兇手,他再是小心謹慎不過,偌大的宅院中都不曾留下半點靈力的殘留痕跡,沒想到這麽細微的地方也是沒有放過。”白鏡硯忿忿,“不對,他為什麽能發現秘術法陣?”

此人心思縝密狠辣,屠戮整族之後,竟還能鎮定自若地善後。

饒是他們哥仨根據現場的血液與打鬥痕跡,幾乎還原出了當時發生的每一幕,也只是惘然。

兇手似是熟知所有溯源的術法,尾巴掃得幹幹凈凈,就仿佛從不存在這麽個人,使用靈力大殺特殺一般。

神龍見首不見尾。

凰願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個人要麽本身就是靈族,要麽是對我們很了解的人……”

這世上的靈族都已經鎮封,除了自己,難道還有別的靈族也一同轉生了嗎?

冰山初露一角,但有更大的謎團隱沒在黑冷的暗流下。

“唔……”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了一句模糊的囈語。

三人的註意力立時被吸引過去——

銀白的法陣中央,赫然站著一個縮小的銀冽。

但這畢竟是凰願覆刻的法陣,眼前的身影顯得模糊不清。

小人的嘴唇開開合合,卻沒有任何的聲音傳出來,不出片刻,就隨著明滅的法陣,化成一縷白煙,消失了。

果然,縝密如兇手早就將線索破壞得一幹二凈。

但是阿冽為什麽會留下這個法陣呢?

兇手當時若是沒走,應當不會逃過阿冽的眼睛才是,明知道法陣會被抹去,為什麽要多此一舉?

阿冽心思細膩,理應不會將希望押在渺茫的可能性上,他一定是用自己的方法,留下了只言片語。

是什麽呢?

凰願盯著留下的殘陣,若有所思。

方才發覺這東西時,她下意識覺得是個既定的法陣,蓋因這輩子的她,還是個還無法企及修改或是創造術法這般高度的弱者,但現下回過神來,忽然覺察出了思維局限。

修為到了銀冽的境界,術法一般都會隨著自己的習慣與靈力,做出一定的修改。這對常人來說難於上天,但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會在陣法裏嗎?。

凰願認真地將每一個字拆解開來,仔細研讀,果然有所發現——

十夢……溟……

逐字辨認後,她終於找出幾個不同尋常的字符來,與原本的陣法格格不入。

只是它們被銀冽糅雜在了大片大片的法術符文中,難以察覺。所謂大隱隱於市,符文中藏信息,端的是巧妙。

但到底是要真真切切在兇手的眼皮子底下借著盲區留線索,幾個字已是極限,再多的卻是看不清了。

從銀冽保下的三個字,到劉棋寫在幽影中的寥寥數語,暗度陳倉竟然百試百靈,看來自負一脈相承,還是說之前的推測都是錯的,這些人根本不在意留下任何東西?

而且這字……

“十夢你們方才提過,可是這個莫名其妙的“溟”是什麽意思?”凰願指著發現的幾個字問。

“我只知十夢在承影那裏,卻不知它的來歷。”夙情沈吟,“如今看來,倒很可能是阿冽給他的。”

“十夢中到底有什麽?”凰願不解,“幽影的主人想要它,難道兇手也想要它?”

“不清楚。”夙情搖頭,“十夢只是個尋常的法器,神器之中不算是好用,承影也只是供著,一般都用不上它。”

隱羽峰與伽舒閣,原本毫無關系的兩處,忽然被一件不足輕重的法器關聯在一起,很難不讓人懷疑幽影的幕後人就是兇手的可能性。

同樣是心狠且無情。

“難道真的是同一個人殺了阿冽又布下幽影?”凰願震驚,“消失的孫曄初?怎麽可能?他如何能殺得了阿冽?”

又是為什麽?

阿冽素來不會與人結仇結怨,怎會淪落到因為一件雞肋的法器而被人追殺的地步……

這不得不令人重新審視十夢的價值。

“如果伽舒閣的主使就是孫曄初,光憑他的本事定是不可能的,想必幕後還有別人,一個了解靈族或是與靈族有淵源的人。”

夙情也不相信,即便銀冽舊疾纏身,斷沒有被一個修為不高的後輩暗殺的道理,“如今所有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人,雖然巧合,但巧合得嚴絲合縫,合情合理。”

若是不帶著凰願,二哥與自己即便是來再多次,也無法發現蹊蹺。

而他們緣何來到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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