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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蒂落影只(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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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蒂落影只(十七)

是因為正好冬至之日白鏡硯依例會來掃墓,還是因為幽影之後,他與白鏡硯想帶著凰願散散心?

無論哪個,都是看起來是湊巧,又含著某種必然性——

以凰願同銀冽的交情,在她恢覆記憶後,怎麽可能不故地重游,緬懷摯友……

所以她真的來了,也發現了銀冽的留下的線索。

難道也是提前計算好的嗎?

這已經是百年前的東西了,若要計劃,真的可以如此步步為營,算無遺策嗎?

“溟……”凰願喃喃自語,“也是哪個神器的名字嗎?”

“現世尚存的並無。”夙情否認,“是不是從前的靈族器物?”

凰願搖了搖頭,想不起什麽來:“那個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十夢的下落?”

“此事少有人知道,除非是阿冽交給承影前還有人知曉。”夙情安撫道,“承影是謹慎的性子。”

“哎,此人心狠手辣,若是知道了,還指不定會怎麽樣。連銀氏都能屠盡,到底是多高的修為……”她忍不住擔憂。

“此間事了,我們去一次玄清。”夙情溫聲說,“別擔心了。”

“嗯。”凰願起身看了一圈書房,像是在尋找什麽,“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她說著徑直走向了書櫃,將手放在靠邊的某一格上。

禁制加持下不會積灰,深色的楠木上浮現出略帶水色的銀白光芒——

竟是個少見的環形法陣。比凰願的巴掌略大些,密密麻麻的全是符印,卻只在周圍一圈顯現,中心則是空白。

跟在後面的夙情沒有瞧出明堂,連白鏡硯也只有個約莫的猜測。

接著,凰願的掌心同樣亮起一個圓形的微小符印,貼著書櫃壁飛過去,嵌在了留白處,靈光沿著黯淡的邊緣,將分離的兩部分縫合,填滿所有的空缺。

書櫃驟然凹了下去,一條通往未知去處的甬道顯示在三人眼前。

“這裏是?”夙情瞧著黑黢黢的通道,不明所以。

兩人都略懵,他們來了這麽多回,竟不知道還有密道。

“是阿冽從前最喜歡呆的地方,放著他感興趣的小玩意兒。”

凰願落寞道,“只不過後來他繼承族長之位,就很少再進來了,等到你們來的時候,幾乎是塵封的狀態了,所以你們都沒見過。”

那封印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也對,鼎盛時的銀冽親自設下的封印,除了他,想來也不該有人可以破解。

“剛剛那個!”白鏡硯向來喜歡研究法陣,見到精巧的東西眼睛都亮了。

“是阿冽研究的鎖陣。”凰願邁步走進黑暗裏,“需要知道作為鎖眼的符印構造,才可以打開,比尋常的鎖陣更加安全。”

這是銀冽閑來無事時的突發奇想。

他覺得封印既能守住亂七八糟的東西,為何不能兼具開啟與封閉的功效,便在空閑的時候,研究出來可以隨時開關的小玩意兒。

如此精細巧妙的東西本該有個更好的用途,卻只被他來當門鎖。

不過這也正是銀冽。

修士修煉得來的靈力都十分珍貴,自然不會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即便有個把靈力深厚的,也沒有這般閑情逸致。

只有阿冽,玩心不減,又修為高強,才能研究出看似雞肋的東西。

“阿冽果然厲害。”白鏡硯感慨道。

“那是自然。”凰願同意。

甬道並不長,拐過一個彎,又下了一截樓梯,就到了頭。

多年不來,凰願對這間密室也只留了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如今一見,心中明了:“果然……”

“這是那個傀儡見到的地方。”夙情也發現了端倪。

快要熄滅的輝光石被定住時間,殘留了昏黃的光芒,逼仄暧昧的角落裏雖沒有堆疊成山的傀儡人偶與肢體,但各式各樣的工具掛滿整個墻壁,應有盡有。

與當初他們在那肖似凰願的傀儡眼中所見之景,一模一樣……

那具傀儡是在這誕生的嗎?

不對!

不是這裏,門口的鎖陣明明已有千年沒激活過,如何會有人進來,還是說,在更早之前,那人就曾來過這裏……

他與銀冽認識?

一眼就能望盡的小間密室裏,再沒有更多的花頭,無法為凰願想要的提供答案。

“哎。”白鏡硯出聲,“我去陪阿冽喝一會兒酒,你們來嗎?”

“你先去吧。”凰願最後看了一眼密室,確定沒新發現,轉頭道,“我們答應了碧蕪與碧蘇,要去找她們的本體。先去一趟樹海吧,回頭再來找你。”

既然許下承諾,自然不能食言。

“好。”白鏡硯拎出酒瓶子,背朝著兩人揮了揮手,兀自走遠,“別太久了。”

-

雙姝所說的樹海在隱羽的後山上。

這裏也被白鏡硯的法術凍結了,百年無恙。

樹海挨著宅邸,大多是紫玉竹,嬌氣而珍貴。其中佳氣氤氳若飛雲縹緲,最是能貯藏清氣,是銀氏族人平日裏冥想的地方。

凰願從前常來這裏玩。

她與銀冽一起做過的壞事,多到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為此銀冽沒少挨打。

銀氏的老族長沒辦法揍凰願,只好把背鍋的自家兒子追得滿山跑。

一起偷吃竹子中白玉瓤的時候,糟蹋了好些待長成的紫玉竹;一起制箭的時候,砍了樹海中心那根千年的竹皇,雖然只截了寸許,卻是長了千年的寸許……

如此種種,數不勝數。

那時候還沒有夙情,也沒有鳳北卿與白鏡硯,連銀冽自己都是個半大的孩子。

但如今,竹林依舊瀟瀟繁茂,卻再無一人。

“來的時候好像沒有發現什麽別的禁止。”凰願忽然想起了兩姐妹曾經說過的話,茫然道,“是我沒感知到嗎?”

“嗯,沒有。我也不曾感受到,周圍也沒殘留的痕跡。”夙情肯定道,“也許是別的東西阻隔了她們與本體的聯系。”

“若不是禁止還好,”凰願仍舊不放心,“否則我們既感受不到,不管是存在或是存在過,都太危險了。”

“的確,但如今一切都未可知,”夙情叮囑,“多留意一些,保護好自己。”

凰願依照兩姐妹的描述,向樹海南邊走去。

那裏果真有一座墓碑。

但後面的墳頭卻平得很,完全不像是埋骨之地,與其說是墓,倒不如說只是一塊孤零零的石碑。

“阿冽竟然真的將夫人葬在這裏?”凰願嘟囔,“好奇怪啊。”

銀氏的人大多隨性,並沒有太多的規矩,銀冽又身為族長,在這世上鮮有約束。他是不能,還是不願將夫人葬入祖墳呢?

凰願走過去仔細端詳碑文。

其上不見人名,不見生卒年,更沒有主人的墓志銘,有的只是一筆遒勁的飛白鐫刻著一闕詞——

茶冷燭黯更漏長,帳空響,月星藏。暮落朝生,瀟碧舊影涼。水闊山長花草謝,重來日,覆尤香。

識君皎皎伴君雙,寸相思,尺難量。生死茫茫,片語訴千行。且醉欲眠流連夢,永隔忘,斷愁煬。

刻煜。

筆跡端的是瀟灑不羈,但卻字字寂寥沈郁。石碑被銀冽的法術加持,經年依舊一筆一劃清晰可見,宛如放不下、忘不掉的寸寸相思,思卿愴然,卻無可奈何。

是銀夫人的墓。

凰願嘆了口氣。

向來灑脫的銀冽也有這樣的一面,當真是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石碑邊上,一株齊腰高的小草倚在那裏頑強地生長,兩朵並蒂的淺粉色小花羞澀地開放著,花序似柔荑。只是顏色較深的那朵花瓣邊緣已有些焦枯,沒什麽精神。

輪生的葉片附著在細弱的莖上,岔開了許多枝丫——

正是洛碧草。

想來這應該就是雙姝的本體了。

所幸是洛碧草喜陰喜潮,不然被參天的紫玉竹遮蔽著,怎麽也長不到這麽大。

凰願將靈珠裏的姐妹倆放了出來。

靈珠沒有將養魂魄的功效,碧蘇的魂魄仍是極淡的一縷,但好在本體近在眼前,如果回到本體好好休養,又有碧蕪在旁輔助,說不定還有希望重塑肉身。

兩縷魂魄似有所感應,自發地向著小草飄去。

歸位之後,原本懨懨的洛碧草被裹覆上一層碧綠瑩潤的光芒,好像生機更盛。它歡快地搖著葉子,使勁勾著枝丫點了點凰願的掌心,宛如在表達自己的謝意。

“客氣。”凰願笑了笑,指腹撚了一下葉片,“咦?”

互相交纏的嫩莖被這麽一扯,露出了包裹在裏面的一顆漆黑珠子。細細的黑影轉瞬即逝,若非凰願擔心碧蘇與碧蕪出意外而瞧得仔細,怕是要漏掉。

有雜物嵌在枝幹中,總歸不是好事。

凰願小心翼翼地撥開纏繞在一起的軟嫩枝葉,試圖將珠子取出來,但雙姝像是十分抗拒,歪歪扭扭地想將它重新包裹起來。

“乖。”她只當她們貪戀其中的力量,翻翻找找,將一顆柔軟又好吸收的息壤嵌進去作為交換,“可以將它給我嗎?”

裏面的東西散發出不好的氣息,若是留著,必定會再度對她們產生影響。

洛碧草抖抖葉片,依依不舍地撒開了珠子,遞到凰願面前,很有些討好的意思。

“這是!”待她看清手裏的東西後,卻是心下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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