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四、

大多數時候是琴師在彈琴，而我在傾聽。

他看起來並不愛說話，而且極為討厭別人在他彈琴的時候打擾他。

所幸我鐘愛的也是他的琴音，他不與我說話也不令我覺得尷尬。

只是偶爾盯著他，我也會忍不住偷偷地想究竟是他的臉更動人一些還是琴聲更美一些？

也許差不多吧，我竟然很難將二者分出個高下。

再見到琴師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姐姐們每次去往人類的領地回來時總是傷痕累累，為了照顧和幫助她們，我一連幾日都沒有溜出去過。

輕車熟路地爬上枝頭，琴師依舊在樹下彈琴。時隔多日未見，他的琴音明顯浮躁了許多，是因為遇上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嗎？

心中想著不由問出了口，琴師的手頓了頓，倉促地彈完最後一個音調，才冷冷地說道：“只要你在這裏，就會擾亂我的演奏。”

“可是之前並沒有啊。”我反駁道。

琴師似乎有些生氣了：“之前是之前，我說的你還不明白嗎？接下來我不會再彈了，挪動你前肢末端的關節，抱成一團，優雅地離開吧。”

我沒有走，大概潛意識告訴我，如果我真的如他所言的那樣離開，反而會使他更加生氣，所以我安靜地趴在枝頭，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呵，原來蟲子也有毅力麽。”他停止了如跳舞般翩躚的手指，仰起頭微微冷笑，嘴角揚起的一絲弧度像是嘲諷。

可我能感覺到，他的情緒正在平覆，變得就像是初次見面時那樣平緩，也如他每次演奏時那般。

我依然沒有開口。

“然後呢？你想用沈默來動搖我的想法嗎？想聽我繼續演奏嗎？”琴師問我。

我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難為他能從一條蟲子的動作上看懂我所想表達的意思，他又微微冷笑了一下，說道：“那你要怎麽做？單細胞生物？”

怎麽做？是指要我去討好他嗎？但是要怎樣才算是討好？

我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想陪著他繼續聽他彈琴而已，為什麽還要想這麽多無關的事情呢？

“果然是像單細胞生物那樣的單純呢。”琴師語氣淡淡地評價道，“行了，不要拿那種可憐的眼神看著我，今天是我的話太多了，可平時我要是什麽都不說，又好像是變成我在虐待動物了。你就留下來，安靜地聽我演奏吧。”

他說完最後一句便不再開口，手指撫過琴弦，傾瀉出一曲扣人心弦的仙樂。

踩著琴音的餘韻離開樹林時我仍然在想，琴師到底是在為什麽而心煩呢？

一直到爬出去好遠我才突然意識到——難道是因為我很久沒去的緣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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