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五、

琴師是第十五次望向枝頭了。

我知道他在找什麽，他想找的是一條醜陋的、只會蠕動的蟲子，可很顯然，他要失望了。

然而我明明知道他在找我，卻只敢躲在樹後，偷偷地避開他的目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能認得出我如今的模樣，是喜歡還是愈發的嫌棄？

我很沒有底氣。

盡管破繭化形後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可我全然不知道他會怎麽想。

琴師沒有再彈琴了，他的手擱在琴弦遲遲沒有繼續按下去。他第十六次看向枝頭，低低地嘆了一口氣，輕聲囈語道：“笨蛋，快點回來吧。”

“……呀！”

我驚訝地低呼了一聲，被琴師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他立刻警惕地問道：“誰？”

躲不下去了。

我慢吞吞地從樹幹後探出腦袋，膽怯地朝他揮了揮手中的鈴鼓。

“我就是……那條經常聽你彈琴的蟲子。”

那張冷淡而俊美的臉露出了一絲詫異。

“你……”

“我成功化形了。”我鼓足勇氣走出去，站在他的面前，“因為、因為發生得比較突然，所以沒有和你提前說一聲。”

“原來如此，細看之下，氣息的確沒有怎麽變。”琴師又變得十分淡然了，不痛不癢地點了下頭，指著離他不遠的一塊石頭道，“坐那吧，不要出聲，安靜地聽我演奏一曲，就當是祝賀你成功化為人形的賀禮。”

雖然已有前例，可我仍舊覺得十分驚訝，小心翼翼地看著琴師試探道：“我覺得……您好像溫柔了不少？感覺有點不習慣呢……”

琴師聞言，眉頭一皺：“什麽？我剛才的話太溫柔了，不適合我？”

“也不是不適合，只是有些不習慣……啊，也不是不習慣，總之就是……那個……”我無措地想要解釋兩句，卻發現不管怎麽解釋好像都有歧義。

“我知道了。”琴師打斷了我的話，一挑眉道，“所以照平時的我來看，我應該說‘閉嘴，安靜點’？”

好像這樣的確更像平時的語氣了。

我在心裏默默地評價道，琴師仿佛會讀心一般，輕輕地哼了一聲。

“你這只蟲子……”他頓了頓，似乎在想措辭，“哪怕是變成了人類女孩的模樣，也改變不了單細胞生物般的單純。”

“不過……”他有意放低了聲音，“還是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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