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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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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怎麽會有這麽氣人的小混蛋!◎

倦鳥歸林, 魚翔淺底。

天邊一聲悶響,雨絲鋪天蓋地墜下來,迷蒙的夜色被濕氣暈染開來,宛如一幅寫意水墨畫。

倚在窗邊的畫中人不經意間回了個頭, 視線與身後那一對熠熠的眸子撞上, 臉上溫度剛降,又有覆燃的趨勢。

幸好天色陰沈, 且屋中的暖光氤氳了他的顏色。

蕭玉隨有些懊惱, 抿了一下唇,又偏頭望向窗外雨景。

黑黢黢, 灰蒙蒙。

著實是沒什麽好看的。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道語調懶懶的聲音, 每一個字都拖長了尾音, 顯得格外親昵,又帶著淺淺的打趣味道。

那人投案自首般, 態度誠懇地道:“我在偷看你。”

聞言,蕭玉隨搭在窗臺上的手一蜷,不輕不重地握住了有些濕潤的木臺子, 指節分明,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濕氣。

他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哦。”

不成想這人還要裝腔作勢地問一句:“可以嗎?”

半晌,蕭玉隨提著一口氣, 說:“……不可以。”

方渺心裏有點樂, 繃緊了嘴角,卻怎麽都壓不下這陣快要溢出來的笑意, 她淺哼了聲:“眼睛長在我身上, 你說了不算。”

蕭玉隨忍無可忍, 撇下一句:“那你還問我。”不知道是羞,還是惱。亦或者,二者皆有。

說完就啪地關上了窗。

他步子踩得又重又急,先是將擦頭發的棉巾掛到架子上,又從桌上隨意拿了一本書,坐到了床邊,低頭翻書的動作很響,嘩啦嘩啦的,跟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極為相配。

方渺飄過去瞥了一眼:“哦,你怎麽又把書拿倒了。”

蕭玉隨羞憤至極,下意識地將手裏的書掉了個方向,垂眸一瞥,驚覺不對,怎麽還是倒的?

方渺徹底繃不住了,臉上漾出笑紋,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惡劣,她用手背掩了掩下半張臉,偏偏那雙圓眼睛已經瞇成了彎月,沒有半點說服力。

昨日重演。

蕭玉隨不說話,只是把手裏那本《建築工物》往枕頭底下一塞,整個人往下一躺,薄被一掀,只留給方渺一個後腦勺。

他把被子拉高了,於是那雙腿露出來更長一截,方渺壞起來也不顧蕭玉隨的死活,故意道:“咦,腳露出來了,那你完了,我馬上爬進去……”

蕭玉隨這回不怕她,一邊思忖著不能再讓她肆意打趣,一邊又懊惱自己的臉皮太薄,這真是……

很快,他翻身坐起來,靠在床頭,一手提溜著被角,眉眼一橫,咬牙道:“那你來,誰不進來誰就是小狗。”

方渺這個口嗨怪,見自己真把蕭玉隨惹急眼了,頓時收斂起表情,拿出聽教導主任訓斥的態度,很嚴肅地立在床邊:“汪汪汪。”

“這是金毛的叫聲。”她補充了一句。

接著又汪汪幾聲,道:“這是吉娃娃的叫聲,兇不兇?兇死了。”

方渺沒皮沒臉地學了好幾種犬吠,頭一揚,道了聲:“蓉城有善口技者……”說完前半句才發現自己嘴禿嚕了。

聞言,蕭玉隨訝異地挑起眉,問:“你也是蓉城人?”

方渺沒感到那股封禁力量,才放心地點了點頭,答道:“嗯。”

蕭玉隨想起那位天師所說的,註意力被轉移:“你還沒有死,為什麽不回到你自己的身體裏,回家去呢?為什麽……要跟在我身邊?”

方渺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去。

況且,冥冥之中,她感到蕭家,方家,以及林巽之間的迷霧即將逐漸在她眼前消散,或許能窺得往日真相。

自穿越時間與時空以來,有一個問題方渺始終不敢深想。那就是她所受到的限制,似乎是在阻止她改變既定的命運走向……那麽這是否表明了,此三方之間的命運糾葛,百年仇怨是不可改變的?

若是能夠改變歷史走向,蕭玉隨是否可以得其善終?那麽方渺自己呢?她還能回到百年後的時代嗎?還能在那個時間,再一次遇見徘徊人間百年的銀發厲鬼嗎?

一團團迷霧將方渺包裹起來。

她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因為你長得太好看,容易吸引不壞好心的厲鬼,所以我要跟著你,幫你留意一下。”

方渺深吸一口氣,她能做的只有守在蕭玉隨身邊,警惕林巽,再者就是她的太太太爺爺,方天應。蕭玉隨曾說過,他是不世奇才,她這個半吊子急需這樣一個人來給自己通通竅。

蕭玉隨不知道她心底的風起雲湧,萬般不可言說,只是見她神情有些黯淡,以為自己戳中了她的傷心事,話頭轉了幾圈,最後才猶豫道:“我以前沒見過厲鬼,第一次……就撞見了你。”

猶記街頭那一幕。

蕭玉隨好奇發問:“被人穿過身體,有感覺嗎?”

他坐床頭,方渺飄到床尾,也抱膝而坐。

她搖了搖頭:“我沒什麽感覺,就是……別人會覺得有點冷吧。”說完,手臂一揚,問,“要試一試嗎?”

蕭玉隨又把書掏出來,放在膝上攤開一頁,方渺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在看,反正裝得是挺那麽一回事的,“……我才不要。”

這人一拘謹起來,就要捧著書裝相。方渺不揭穿他,盯著他半濕不幹的墨發,問:“哎?我今年十八歲零兩個月了,你多大?”

蕭玉隨翻了一頁書,溫聲回答:“跟你一般大,十八歲零七個月。”

方渺憶起日記本上的那一句‘十九歲的男孩子’,心頭一跳,將這股悵然焦躁的情緒壓了下去,面上還是風清雲淡的,甚至整了點紅學活兒:“這位哥哥,可曾上過學?現讀什麽書?”

蕭玉隨瞟了她一眼。

方渺總覺得他眼神中藏著一句話:又在發什麽癲?

實際上,他只是咳了聲,手指將書頁捏出一個折痕,道:“上大學二年級,讀建築。”

方渺張著嘴:“……哇噻。”

蕭玉隨被她誇張的語氣逗得一笑,唇色勾人:“那你呢?”

方渺閉上了嘴,眼神飄忽:“我?我就沒有你這麽厲害……我成績很差的,現在也沒有在讀書了。”

蕭玉隨猜測道:“是因為家裏從事天師行當嗎?導致你無心向學?人還是應當多讀書,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方渺:“……”不管百年前,還是百年後,這股熟悉的勸學味道真是一點不變啊。

她沈默了很一會兒,突然很想說些什麽:“不是這樣的……沒有人要我學習天師術法而荒廢學業,是我自己……”她忽有些難以啟齒,“是我自己不願意認真對待。”

蕭玉隨手上動作驀地一停,很仔細地打量著她的神色,語氣很疑惑:“為什麽?”

方渺側躺下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胳膊肘交橫在一起,擋住了臉。

她緩緩解釋起來……

大人整日在生意場上忙碌,把兩個女兒丟給保姆照顧,鮮少陪伴在身旁,偶爾聚在一起,也只是勉力她倆好好學習,談起別人家孩子如何如何,讓人家父母面上有光。

於是,姐妹倆認真向學。

姐姐成熟恬靜,對年紀尚小的妹妹很是照顧,卻也還是個未成年的少年,想爭取父母的關註和讚賞,然而當她拼盡了全力,也不過是中等偏上的成績。

可年幼的妹妹卻大放異彩,不僅考上了某著名高校的少年班,連參加競賽都是一騎絕塵,甚至引來官方記者來采訪報道,一時間,她的榮耀與風頭無二。

父母看到了妹妹,但忘記了姐姐,她像個透明人一樣游離在外,父母的冷言惡語如刀刺,將她紮成了另一個人。

她曾扭曲地沖妹妹喊道:“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

蕭玉隨皺了皺眉,擡眼望向昏暗的床角:“她說得不對,這不是你的過錯。”

“……”方渺默了默,才答,“對,我現在也覺得不是我的錯,但是那時候的我太小了,看不明白問題的本質是那兩個自私的大人,我跟她都只是受害者。”

“所以,那時候的我開始離家出走,成績一落千丈……父母惱羞成怒,我就越要頂嘴鬧脾氣,讓他們對我失望,有了我這個差勁的小孩,他們就能看到她的好。”

“事情也正朝那樣的方向發展著……”

方渺的聲音帶著經年的疑惑:“可是她沒有過得很快樂,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好,甚至有一次……”

她頓了一下,蕭玉隨體貼地不說話。

方渺抽了一下鼻子,嗓音略略沙啞:“她說,她在這個家最恨的就是我。”

蕭玉隨問:“那你現在想明白了嗎?”

方渺的手臂微微移動了一下,仍舊遮著臉,僅露出一雙微紅的圓眼,像是小心翼翼地從洞穴裏探出頭來的幼獸。

她藏了半句話,甩出了一個彌漫著濃郁中二氣息的答案:“當然想明白了,我沒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蕭玉隨這個民國人哪裏懂得中二王霸之氣是什麽東西,只是有些忍俊不禁。他的眼眉愈發溫柔,嘴裏卻反駁道:“不對,你有一點確實做錯了。”

“哥……!”方渺嚶嗚一聲,又悲又憤,“我人生第一次跟別人真情實感地說這些!都快矯情死我自己了!我都這樣了,你怎麽還說我?!”

屋外仍在下雨,雨聲瀝瀝。

蟬鳴半歇,卻不知從何時起,蛙鳴四和。

室內,燈光昏暗到極點。

床上一人一魂被床幔攏進陰影中,好似躲藏在一個隔絕了整個世界的靜謐角落,沒人能聽到他們,也沒人能看到他們。

只有他們自己可以聽到,看到。

所以,方渺聽到蕭玉隨用沒有半分責怪的語氣,溫柔地說了一句:“你錯在……沒有好好的愛自己。”

霎時間,熱淚無知無覺地滑過方渺的腮邊。

她答道:“你說得對,我整個人就是擺爛……”想起上次跟厲鬼蕭玉隨解釋‘雞娃’的過程,這回幹脆主動地解釋道,“哦,擺爛就是,當事情無法變好的時候,幹脆破罐破摔,任由它往壞處發展下去,躺平任嘲。”

躺平任嘲,根據字面上的意思倒是很好理解。

蕭玉隨懂了,無語道:“……你還真是明明白白。”

方渺不是第一天當大明白人了,她面無表情地落淚,語氣平淡:“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要努力地生活,因為不管我再怎麽努力,永遠都得不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要快樂的童年,想要正常的家庭關系,想要我愛的人也愛我……”

“除非轉世投胎,否則這些願望永遠都只是水月鏡花,我永遠都得不到,我想要的另一段美滿的人生。”

蕭玉隨聽得很認真,他神色覆雜地往床尾移了移,坐在方渺的身前,擡起手,卻在半空中猶豫了許久,未落下。

方渺從臂中露出來的眸子往上瞟了一眼,看到那只要落未落的手,弱弱問了句:“哥,你是聽得冒火,想抽我了嗎?”

“……”蕭玉隨哽了一下,才說:“不是,我沒有要抽你,也沒有要嘲笑你。”

他垂下腦袋,頭發有些淩亂,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更俊朗英氣了,“我是,想給你擦擦眼淚。”

方渺:“……哦。”說完,她慢慢地松開了手臂,擺在身前,兩只手掌交攏在一處,幾根手指頭掰來掰去。

蕭玉隨的手掌漸落下,虛撫在方渺的臉上,大拇指在她眼尾滑動了幾下。他感到手心染上一陣涼意,如冰雪消融。

方渺與他四目相交,誰也沒有再說話了。

直至天邊閃過一道雷電。亮光透過窗縫鉆進來,像是故意晃了晃他們的眼睛。

蕭玉隨默默地收回了手。

方渺卻順勢摸了摸自己的臉。

又是一陣沈默無言。

良久,蕭玉隨才開口說話:“人生的路很長,失去了一段過去,但你還有無限的未來,所以……你不要再擺爛。”他很靈活地用上了新學的兩個字。

方渺道:“我現在沒有了。”她想了想,很認真地道了一句,“自從……之後,我變得積極了,愛讀書了,更愛笑了,人都成熟了很多。”

隱去的內容是她替嫁到蕭氏,遇到了銀發厲鬼蕭玉隨。

蕭玉隨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鼓勵道:“你這樣想就對了,那為何又不願意回到身體裏,做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方渺鹹魚躺平:“我上面不是回答過了嗎?”

蕭玉隨一楞,道:“真會有厲鬼來糾纏於我?”

方渺不能再說了,兩只手臂又擋在臉前,遮住了她覆雜的神情,嘴上卻俏皮起來:“我是說,你長得太好看,讓我流連忘返。”

蕭玉隨:“……”這兩天的時間裏,他似乎總是處於一種無言以為的狀態,什麽人生大道理,什麽翩翩風度,都被那人堵在心口。

他又揚起胳膊。

見此情形,方渺十分自覺地把臉露出來:“是要給我擦眼淚嗎?可我現在沒有哭了。”

蕭玉隨聲音冷冷的:“我是要抽你。”

聽著冷酷,實則色厲內荏。

臉紅了,耳尖也燙了,連眼神都不敢往人家身上放。

方渺忽覺一陣激蕩的情緒在她的身體裏喧囂著,似乎非要鬧個不休,直至石破天驚,無可挽回。

她忽然坐了起來,跟蕭玉隨面對面,比他矮了一個頭,看上去格外嬌小可愛,仰起腦袋,露出一張極為靈動的面頰:“哥,我忍不住了,有一句話,我很想對你說。再不說……我真的要憋死了。”

蕭玉隨滿心以為她還要拿自己來取樂,拒絕道:“憋著。”

方渺語出驚人:“憋不住。我要說了,你自覺做好準備。”

蕭玉隨不甘示弱,舉起手攏住兩只耳朵:“聽不見。”

方渺不管不顧,把耳朵湊近蕭玉隨的耳邊,隔著一只美若白玉的手,聲量大得嚇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向你表白……”她頓了一下,一字一語道,“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她又重覆了一遍。

方渺的眼角還有未散的紅,在昏暗的環境中,那一對眸子盛滿了靜夜星海,燦然生輝。

她遠了一些,扯出一個明艷的笑,緊緊地盯著蕭玉隨,一眼也不錯,於是星海攜著明亮且熾熱的花火,朝他湧去。

“我是真的喜歡你,蕭玉隨。”

三遍了。

哪怕他真是個聾子,也該聽見了。

蕭玉隨神色微怔,兩只手慢慢垂落下來,搭在床褥上,指頭不由自主地扣緊了,床單被他抓住深深的折痕。

胸腔裏跳動的心臟漏了節拍。

外頭的雨——

究竟是什麽時候停歇的呢?

寂靜到讓人發慌。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麽?”

方渺順勢胡謅道:“我說,外面在下雨。”

蕭玉隨瞪了她一眼,可惜這眼刀子是脆糖做的,沒半點殺傷力,輕飄飄地砸上去,自己倒碎成十塊八塊了,被這一室的溫風融成了蜜。

他忍耐了一下,低聲道:“不是這句。”

方渺拖長音:“那是哪句?”

“……”蕭玉隨望見她眸中的狡黠之意,咬了咬牙,“你對我說,我喜歡你。”

方渺恍然大悟,眼睛眨個不停:“哦,我也喜歡你。”

蕭玉隨再次落敗,氣急了,臊急了,將薄被一掀,整個人藏了進去,沒露出腦袋,也沒露出腳。

這是徹底不理人了。

什麽風度,什麽儀態,統統都見了鬼。

蕭玉隨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麽藥,心中百味雜陳,一時不敢相信自己在兩天的時間裏就對一抹生魂……起了那樣的心思,另一時,心底隱隱作痛,這痛卻不知何來。

真是吃錯藥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氣人的小混蛋!

誰知道,一股涼意撲上來,頭頂上響起那道聽了叫人牙癢的聲音,照例拖長了尾音:“好嘛……是我喜歡你。”

第四遍了。

蕭玉隨隔著被子,說:“哪有你這樣的喜歡?真喜歡……你還總是氣我?真喜歡……連你的名字都不能跟我說?”

方渺跟蕭玉隨並排躺著,一個在被子裏,一個在被子外。她晃了晃腳丫,盯著床頂板,說:“哥,我浪費好多時間,以前沒所謂,覺得怎麽過不是過。自從認識你以後,總覺得後悔虛度了時光。所以,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樣……”

“我不知道我們能待在一起多久……”她停頓了一會兒,聽到耳邊響起悉悉索索的微響,扭頭看過去,見到一雙半藏半露的狐貍眼。

方渺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面,那時的蕭玉隨也是這樣,藏在神龕帷幕之中,她笑著說:“我喜歡你,這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往後……不管發生了什麽,就算有一天你都討厭你自己了,也要記住,我真真切切地喜歡你。”

她是一個很渺小的人,無法預料到未來,害怕的事情也很多,怕死,怕期待落空,怕來此一遭,救不了別人也救不了自己……

方渺側過身,蕭玉隨已經探出頭來了,怔怔地望著她,像是在發癔癥。她擡手,輕輕地撩了一下他翹起來的頭發,心裏想了許多,朝蕭玉隨露出一個堅定的、沒有懼意的眼神。

蕭玉隨想去握她的手腕,卻抓了個空。

方渺又說:“說這些,好像有點突然……沒關系,你可以不用喜歡我,讓我來,我現在是很積極向上的一個人。”

蕭玉隨似是悵然若失地收回了手,不料方渺這時候擡起手,立在半空中,掌心攤開,並朝他甩來一個示意的眼神。

他心領神會,攤著掌,與她虛虛地貼合在一起。

溫熱與冰冷交織,相融。

蕭玉隨很是無奈,很是惆悵地嘆了一口長氣。他覺得自己真是不爭氣,才兩天,才四句喜歡,這顆跟了他十八年零七個月的心就躁動著,喊著,跳著……想去別人家了。

他有些恍惚。

直到進入沈沈的夢鄉。

卻不想連夢境也背叛了真正的主人。

屈曲回廊,靜夜深,新月上。

他夢到自己進了一扇門,月光尾隨而來,而他借著朦朧的光,深深地望著那張陷入甜夢的恬靜面孔,也是那樣無奈,那樣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心口鼓鼓漲漲。

醒來的時候,那個夢中人正飄在他上空,嚇了他好一跳。

“你是不是做夢了?我看到你在笑。”她問。

蕭玉隨掀開被子坐起來,頭也不回地往洗漱間走:“是啊,夢到一個氣死人的小混蛋!”

怎麽會有她那樣的人!夜裏才說喜歡他,天剛亮,就故意等著他醒,扮鬼臉來嚇他!

……被嚇到閉眼睛,好丟臉。

上午,雨後的空氣格外清醒。

方天應挑起一筷子面,一口氣吸進嘴裏,咕咚咽下去,左右打量的目光才收了回來。他直覺一向很準,又會看相,古怪地道:“你們兩個,怪怪的。”

那抹生魂摸不清來處,可這少年是他切實算過姻緣的……明明是晚婚的卦象,怎麽現在就面犯桃花,紅鸞心動了?

難不成,真要退錢?

要遭,招牌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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