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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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月明星稀。雖是初春時分，夜間寒氣仍重。妺喜屋內，到處點著牛油大蠟，把個屋子照得亮如白晝。
幼菱在旁磨墨，妺喜懶洋洋歪在貴妃榻上，右手有意無意繞著鬢前一縷青絲，模樣慵懶又美好，惹得幼菱時不時偷瞄幾眼，好奇五奶奶怎麽突然變得這般好看，莫名地紅了臉。
卻不知此時的妺喜正在訓誡腦海中不爭氣的二徒弟。
“你說說，那陶氏素來目中無人的主兒，怎麽老太太一出馬，又是賣了女兒又是交出管家大權，偏偏連個屁都不敢放？”識海中，妺喜一身紅衣如火，滿頭青絲披垂而下，紅唇開合，媚眼如絲，極盡誘惑，美艷得讓人不敢直視又偏偏轉不過眼去。
可是，她又偏偏大馬金刀，一手雞腿一手豬首，一邊罵人一邊張口大嚼，簡直比焚琴煮鶴更傷人心。
秦燕娘被妺喜極端分化的容貌與性情激得腦袋發暈口舌打結，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莫非是怕祖母告她不孝？”
“笨蛋！”妺喜一指點在秦燕娘腦門上，留下一個油乎乎的手指印，恨鐵不成鋼地道，“陶氏這些年掌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她還育有二子一女，更是每年施粥舍米，素有賢名，也不是老太太舌下臉面不要出告不孝輕易就能把她拉下馬的。”
“只是，你不好奇為何孔柔明明和那沒心肝的孔老五是堂兄妹卻對他有了見不得人的心思嗎？”妺喜三兩下吃完豬首，又揮手勾來一只烤鴨。
秦燕娘也是想不到孔柔會生出這等亂倫的心思才被她蒙蔽了這麽多年，聞言，滿面悲憤，顧不上家廟裏過年備下的三牲六禮眨眼兒全進了妺喜的肚子。
妺喜見她總不開竅，搖搖頭道：“我看那孔柔也不是有那亂倫魄力的人。只有兩個可能。一者，孔柔不是大房親生的。二嘛——”
“相公不是親生的！”秦燕娘靈機一動，脫口而出。這些年，她憋居孔家後宅，自打成婚後便再沒見過孔亨寧，除了孔柔，也從不聽旁人主動提起孔老五……諸般詭異離奇之處，似乎都有了答案。
“只是，若相公並非、並非老爺親生，老爺又如何會這般看重相公，放著六弟不理，只打小帶著相公在身邊手把手教導……”秦燕娘自小受得都是仁義禮智信的正統教育，無論如何想不出世家大族扒灰養漢借腹生子等齷鹺事，越想越覺得離奇，猶豫著說不下去。
妺喜素手一揮，卻不見有肉飛來，知道今日進餐結束，顧不得腹中猶空，蔑聲道：“娘是親娘，爹嘛，就不知道了！”
“怎麽會？”秦燕娘失聲道。
她還要不信，卻又被妺喜在腦門點了一下。“你忘了今日出了老太太院子，小陶氏怎麽和你說的？”
秦燕娘這才想起，今日江老封君硬是留她在壽安堂吃飯罷，她與小陶氏攜手告辭。
在園子裏要分別時，小陶氏忽然摒退眾人，悄聲道：“許是因著令兄將至，二爺也想起兄弟，昨個兒忽然跟我說，當初母親懷五弟之前，父親已多年無子，更是許久不曾歸家。好不容易母親有孕，待五弟出世，父親喜不自勝，巴巴請了假趕回來，後更是親自教養。他們兄弟，單五弟有這待遇。”
秦燕娘懵懂聽著，只當是小陶氏無意話家常，妺喜卻留了心。
“多年無子”、“許久不曾歸家”、有了兩個兒子了，還喜不自勝要請假歸家親自教養，若說是為了嫡子，那為何孔亨泰就不遭他待見呢？
聯合陶氏作為，只怕孔亨寧也是個貨真價實的野種。
為何是也？孔亨泰是陶氏與孔大老爺孔佑所生的事情，整個孔家，恐怕除了秦燕娘是人盡皆知了。
而且，就算綠帽子王·孔二老爺不知情，八成孔亨寧是有所察覺的。所以他這些年只肯往家裏送錢送禮，卻絕不願意回來，就連家族為他聘娶的賢妻也棄之不理。
“哼，你有氣大可沖你那便宜爹娘去出，撒在無辜女子身上算什麽本事？”妺喜半點也瞧孔亨寧不上，甚至暗戳戳想給他也戴頂綠帽子，來個子承父業！
兩姓聯姻，欺瞞不報、以庶充嫡都是大罪。更何況，若孔亨寧是野種，他又這般讓秦燕娘守活寡受磋磨，這等奇恥大辱，秦家如何能忍？
思及此，秦燕娘也是紅了眼眶。
“你還不願意把你這些年到底過的什麽日子如實告訴你爹嗎？”妺喜靜靜看著她，最後問道。
秦燕娘習慣性地低下頭，妺喜以為她又要退縮，柳眉輕蹙，卻見秦燕娘狠狠一揩眼角，狠聲道：“我寫！我都寫！這日子，我、我再過不下去了！”
妺喜來不及露出笑意，見秦燕娘滿臉都是淚，當她要先大哭一場，正覺得沒意思。哪知，二徒兒竟噔噔噔擺脫她的控制，竄起老高，奔到書案邊就是好一通奮筆疾書！
倒把妺喜擠出了她的軀殼。
妺喜低頭一看，開篇頭一句便是“女兒不孝，愧對父親！女兒出嫁三年，非是無所出，實乃至今仍是完璧。孔家上下，沆瀣一氣，看不起我秦家，以野種充嫡子，欺瞞父兄，磋磨女兒，更是設下逼、奸毒計，好險害了女兒性命……”
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天助自助者。秦燕娘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內宅爭鬥、婦人手段，她從前是不知道不在意不敢想，如今被妺喜點化，拋卻那層愚賢愚孝的桎梏，自然今非昔比。
妺喜閑來無事，見秦燕娘還有大書特書的架勢，心念一動，飛身而出。
當是時，二門花園假山雪洞裏，一燈如豆。
陶氏坐在繡榻上，美眸含嗔，如怨如訴地望著孔大老爺，泣道：“你倒是孝順了，便任由你娘和你那好妻子欺辱我嗎？還是我早已人老珠黃，再配不上你這風流俊俏的孔大老爺了？”
妺喜飄在半空，猛地聽見陶氏這拿腔作調的一通抱怨，好險沒把三牲六禮都吐出來。
“芙妹、芙妹，你這樣說，豈不是要剜我的心？綰兒雖不是我親生，可是打小由我看著長大，我又怎麽忍心推她入火坑？只是母親，母親她向來言出必行，林氏她也從來裝聾作啞，還、還替我們遮掩了小六之事。唉，我、我總不能……”孔佑為難道。
陶氏聞言，一把推開他攬住自己的手，怒道：“好好好，她們都是好的，都情有可原，你都舍不得委屈一星半點，就我，就我的綰兒不得親爹疼愛，連她的娘也沒本事，半點也護不住她！”陶氏說著又嚶嚶哭起來。
急得孔佑就差沒跪下來給陶氏磕頭了。
妺喜看著陶氏一哭二鬧三上吊，伎倆齊出，鳳目微瞇，剎那間移形換位到了林氏窗下。
恰巧林氏今日初掌管家大權，頗為志得意滿，喜得三更天也睡不著覺，正挑燈夜讀，賬本子翻得嘩嘩響。
妺喜撿起一粒石子，砸到窗戶上，發出“噗”的一聲。
窗紙破處，林氏驚慌站起，大聲質問道：“誰？誰在裝神弄鬼？”
妺喜湊近了，壓低聲音道：“回大太太的話，奴婢適才看見二太太身邊的春梅勾著大爺去了園子裏的雪洞，如今，怕是已然成事。”
“什麽！”林氏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個陶氏，死不要臉，勾引了她夫君還則罷了，如今眼瞅著恩科在即，她大兒子要有出息了，陶氏竟唆使身邊丫鬟勾引他不學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林氏怒喝一聲，叫齊身邊丫鬟婆子並巡夜小廝浩浩蕩蕩一群人殺進園子裏。
本來這夜就不安寧，孔家一眾哥兒姐兒，哪個屋裏都沒熄燈，長房又是那等大陣仗，眾人哪能不知？情知有異，除了孔綰被關禁閉鎖在房裏不許出去外，眾人竟是不約而同都綴在了林氏身後。
眼瞅著大隊人馬沖進園子裏，林氏突然福至心靈，讓婆子們熄了火把，眾人噤聲，先由小廝們把後半片園子嚴嚴密密圍起來，鎖了園子門，絕不放出一個人去。林氏只帶了一個心腹丫鬟並兩個粗使婆子，躡手躡腳從雪洞後面掩上。
可憐陶氏的貼身丫鬟冬梅，兢兢業業頂著夜風縮在假山暗影裏守門，卻不防被人從背後堵住嘴，兜頭套進了麻袋裏。
那邊廂，林氏只聽見雪洞裏傳出竊竊私語聲，不及分辨洞中何人，只覺得一股邪火從腳底心直撞到她天靈蓋兒，暴跳而起，嚷著“好一個不要臉的賤蹄子，爺們兒也是你勾引的！”，一陣風刮進了雪洞裏。
偏偏，春夜風冷，冬梅怕陶氏行夜路看不清，巴巴用了個氣死風燈。
一群仆婦小廝氣吞萬裏殺進雪洞裏，沒看見年輕公子和嬌俏丫鬟，卻看見陶氏釵橫發亂、梨花帶雨，徐娘半老哭倒在風流中年孔佑懷裏。
且那孔佑還滿眼疼寵，滿懷不舍，活脫脫一副癡情公子柔情郎模樣。
靜。
寂靜。
死一般的靜。
眾人萬萬沒想到竟真的抓、奸、在床，只是這奸、夫、淫、婦卻和想象中不一樣。
陶氏和孔佑也被眼前景象駭得七竅生煙，一時呆楞當場。
就連明火執仗前來興師問罪的林氏也被陶氏的厚顏無恥驚住了，嘴長得老大，半晌沒說出話。
“啊，母親，你、你怎麽和大伯在一起？”妺喜好不容易從隨後跟入卻恨不得從沒來過的小陶氏、孔柔等人身後探出頭來，驚問出聲。
一語驚醒夢中人。
滿室嘩然。
林氏捂臉痛哭。眾位孔家主子掩面欲奔。孔佑手足無措就要沖出人群，一眼看見大兒子孔亨政和小六孔亨泰都負手站在人群外，冷冷看著自己，如遭雷劈，再也挪不動腳步。
正慌亂間，“咚——”一聲巨響，陶氏兩眼往上一插，撲頭摔倒，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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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知此時的妺喜正在訓誡腦海中不爭氣的二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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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又偏偏大馬金刀，一手雞腿一手豬首，一邊罵人一邊張口大嚼，簡直比焚琴煮鶴更傷人心。
秦燕娘被妺喜極端分化的容貌與性情激得腦袋發暈口舌打結，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莫非是怕祖母告她不孝？”
“笨蛋！”妺喜一指點在秦燕娘腦門上，留下一個油乎乎的手指印，恨鐵不成鋼地道，“陶氏這些年掌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她還育有二子一女，更是每年施粥舍米，素有賢名，也不是老太太舌下臉面不要出告不孝輕易就能把她拉下馬的。”
“只是，你不好奇為何孔柔明明和那沒心肝的孔老五是堂兄妹卻對他有了見不得人的心思嗎？”妺喜三兩下吃完豬首，又揮手勾來一只烤鴨。
秦燕娘也是想不到孔柔會生出這等亂倫的心思才被她蒙蔽了這麽多年，聞言，滿面悲憤，顧不上家廟裏過年備下的三牲六禮眨眼兒全進了妺喜的肚子。
妺喜見她總不開竅，搖搖頭道：“我看那孔柔也不是有那亂倫魄力的人。只有兩個可能。一者，孔柔不是大房親生的。二嘛——”
“相公不是親生的！”秦燕娘靈機一動，脫口而出。這些年，她憋居孔家後宅，自打成婚後便再沒見過孔亨寧，除了孔柔，也從不聽旁人主動提起孔老五……諸般詭異離奇之處，似乎都有了答案。
“只是，若相公並非、並非老爺親生，老爺又如何會這般看重相公，放著六弟不理，只打小帶著相公在身邊手把手教導……”秦燕娘自小受得都是仁義禮智信的正統教育，無論如何想不出世家大族扒灰養漢借腹生子等齷鹺事，越想越覺得離奇，猶豫著說不下去。
妺喜素手一揮，卻不見有肉飛來，知道今日進餐結束，顧不得腹中猶空，蔑聲道：“娘是親娘，爹嘛，就不知道了！”
“怎麽會？”秦燕娘失聲道。
她還要不信，卻又被妺喜在腦門點了一下。“你忘了今日出了老太太院子，小陶氏怎麽和你說的？”
秦燕娘這才想起，今日江老封君硬是留她在壽安堂吃飯罷，她與小陶氏攜手告辭。
在園子裏要分別時，小陶氏忽然摒退眾人，悄聲道：“許是因著令兄將至，二爺也想起兄弟，昨個兒忽然跟我說，當初母親懷五弟之前，父親已多年無子，更是許久不曾歸家。好不容易母親有孕，待五弟出世，父親喜不自勝，巴巴請了假趕回來，後更是親自教養。他們兄弟，單五弟有這待遇。”
秦燕娘懵懂聽著，只當是小陶氏無意話家常，妺喜卻留了心。
“多年無子”、“許久不曾歸家”、有了兩個兒子了，還喜不自勝要請假歸家親自教養，若說是為了嫡子，那為何孔亨泰就不遭他待見呢？
聯合陶氏作為，只怕孔亨寧也是個貨真價實的野種。
為何是也？孔亨泰是陶氏與孔大老爺孔佑所生的事情，整個孔家，恐怕除了秦燕娘是人盡皆知了。
而且，就算綠帽子王·孔二老爺不知情，八成孔亨寧是有所察覺的。所以他這些年只肯往家裏送錢送禮，卻絕不願意回來，就連家族為他聘娶的賢妻也棄之不理。
“哼，你有氣大可沖你那便宜爹娘去出，撒在無辜女子身上算什麽本事？”妺喜半點也瞧孔亨寧不上，甚至暗戳戳想給他也戴頂綠帽子，來個子承父業！
兩姓聯姻，欺瞞不報、以庶充嫡都是大罪。更何況，若孔亨寧是野種，他又這般讓秦燕娘守活寡受磋磨，這等奇恥大辱，秦家如何能忍？
思及此，秦燕娘也是紅了眼眶。
“你還不願意把你這些年到底過的什麽日子如實告訴你爹嗎？”妺喜靜靜看著她，最後問道。
秦燕娘習慣性地低下頭，妺喜以為她又要退縮，柳眉輕蹙，卻見秦燕娘狠狠一揩眼角，狠聲道：“我寫！我都寫！這日子，我、我再過不下去了！”
妺喜來不及露出笑意，見秦燕娘滿臉都是淚，當她要先大哭一場，正覺得沒意思。哪知，二徒兒竟噔噔噔擺脫她的控制，竄起老高，奔到書案邊就是好一通奮筆疾書！
倒把妺喜擠出了她的軀殼。
妺喜低頭一看，開篇頭一句便是“女兒不孝，愧對父親！女兒出嫁三年，非是無所出，實乃至今仍是完璧。孔家上下，沆瀣一氣，看不起我秦家，以野種充嫡子，欺瞞父兄，磋磨女兒，更是設下逼、奸毒計，好險害了女兒性命……”
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天助自助者。秦燕娘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內宅爭鬥、婦人手段，她從前是不知道不在意不敢想，如今被妺喜點化，拋卻那層愚賢愚孝的桎梏，自然今非昔比。
妺喜閑來無事，見秦燕娘還有大書特書的架勢，心念一動，飛身而出。
當是時，二門花園假山雪洞裏，一燈如豆。
陶氏坐在繡榻上，美眸含嗔，如怨如訴地望著孔大老爺，泣道：“你倒是孝順了，便任由你娘和你那好妻子欺辱我嗎？還是我早已人老珠黃，再配不上你這風流俊俏的孔大老爺了？”
妺喜飄在半空，猛地聽見陶氏這拿腔作調的一通抱怨，好險沒把三牲六禮都吐出來。
“芙妹、芙妹，你這樣說，豈不是要剜我的心？綰兒雖不是我親生，可是打小由我看著長大，我又怎麽忍心推她入火坑？只是母親，母親她向來言出必行，林氏她也從來裝聾作啞，還、還替我們遮掩了小六之事。唉，我、我總不能……”孔佑為難道。
陶氏聞言，一把推開他攬住自己的手，怒道：“好好好，她們都是好的，都情有可原，你都舍不得委屈一星半點，就我，就我的綰兒不得親爹疼愛，連她的娘也沒本事，半點也護不住她！”陶氏說著又嚶嚶哭起來。
急得孔佑就差沒跪下來給陶氏磕頭了。
妺喜看著陶氏一哭二鬧三上吊，伎倆齊出，鳳目微瞇，剎那間移形換位到了林氏窗下。
恰巧林氏今日初掌管家大權，頗為志得意滿，喜得三更天也睡不著覺，正挑燈夜讀，賬本子翻得嘩嘩響。
妺喜撿起一粒石子，砸到窗戶上，發出“噗”的一聲。
窗紙破處，林氏驚慌站起，大聲質問道：“誰？誰在裝神弄鬼？”
妺喜湊近了，壓低聲音道：“回大太太的話，奴婢適才看見二太太身邊的春梅勾著大爺去了園子裏的雪洞，如今，怕是已然成事。”
“什麽！”林氏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個陶氏，死不要臉，勾引了她夫君還則罷了，如今眼瞅著恩科在即，她大兒子要有出息了，陶氏竟唆使身邊丫鬟勾引他不學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林氏怒喝一聲，叫齊身邊丫鬟婆子並巡夜小廝浩浩蕩蕩一群人殺進園子裏。
本來這夜就不安寧，孔家一眾哥兒姐兒，哪個屋裏都沒熄燈，長房又是那等大陣仗，眾人哪能不知？情知有異，除了孔綰被關禁閉鎖在房裏不許出去外，眾人竟是不約而同都綴在了林氏身後。
眼瞅著大隊人馬沖進園子裏，林氏突然福至心靈，讓婆子們熄了火把，眾人噤聲，先由小廝們把後半片園子嚴嚴密密圍起來，鎖了園子門，絕不放出一個人去。林氏只帶了一個心腹丫鬟並兩個粗使婆子，躡手躡腳從雪洞後面掩上。
可憐陶氏的貼身丫鬟冬梅，兢兢業業頂著夜風縮在假山暗影裏守門，卻不防被人從背後堵住嘴，兜頭套進了麻袋裏。
那邊廂，林氏只聽見雪洞裏傳出竊竊私語聲，不及分辨洞中何人，只覺得一股邪火從腳底心直撞到她天靈蓋兒，暴跳而起，嚷著“好一個不要臉的賤蹄子，爺們兒也是你勾引的！”，一陣風刮進了雪洞裏。
偏偏，春夜風冷，冬梅怕陶氏行夜路看不清，巴巴用了個氣死風燈。
一群仆婦小廝氣吞萬裏殺進雪洞裏，沒看見年輕公子和嬌俏丫鬟，卻看見陶氏釵橫發亂、梨花帶雨，徐娘半老哭倒在風流中年孔佑懷裏。
且那孔佑還滿眼疼寵，滿懷不舍，活脫脫一副癡情公子柔情郎模樣。
靜。
寂靜。
死一般的靜。
眾人萬萬沒想到竟真的抓、奸、在床，只是這奸、夫、淫、婦卻和想象中不一樣。
陶氏和孔佑也被眼前景象駭得七竅生煙，一時呆楞當場。
就連明火執仗前來興師問罪的林氏也被陶氏的厚顏無恥驚住了，嘴長得老大，半晌沒說出話。
“啊，母親，你、你怎麽和大伯在一起？”妺喜好不容易從隨後跟入卻恨不得從沒來過的小陶氏、孔柔等人身後探出頭來，驚問出聲。
一語驚醒夢中人。
滿室嘩然。
林氏捂臉痛哭。眾位孔家主子掩面欲奔。孔佑手足無措就要沖出人群，一眼看見大兒子孔亨政和小六孔亨泰都負手站在人群外，冷冷看著自己，如遭雷劈，再也挪不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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