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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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妺喜躲在孔亨泰身後，靜靜看著他為自己出頭，唇角笑意深得陶氏等人隔著大半個院子都能看見。
陶氏等人本來正在研究孔大公子孔亨政參加恩科事宜，忽然聽見外間吵吵鬧鬧，緊跟著孔綰一身濕衣狼狽不堪地奔進屋來哭訴妺喜如何欺上瞞下膽大包天，不守婦道也罷竟然還欺辱到了她頭上。
陶氏聽著，臉色愈發難看。倒是林氏，僵硬的肩膀忽然松泛下來，斜靠著圈椅，也有了興致飲茶。
屋裏孔綰告狀告得正起興，屋外合喜也跟著唱起了大戲。
自詡把燕娘拿捏在手掌心的陶氏思忖著昨夜至今晨的變化，既憤怒又憂心——莫非江南秦家來人給那賤人傳了消息，不然她如何就敢硬氣起來了？
可惜，不等陶氏想分明，外間動靜已鬧得她不得不出面整頓。陶氏端足了架子，派頭兵一般浩浩蕩蕩領了一群人沖出來，正好看見合喜動手要打妺喜。
陶氏眼底竊喜一閃而過。
卻不成想，半路又殺出了孔亨泰。
陶氏再看見妺喜唇角笑意，只覺得赤、裸、裸寫滿了諷刺，妒火中燒下，脫口罵道：“賤人，還不給我跪下！”
陶氏是笑面虎，若非氣急了絕不冷面，甚至不肯口出惡語。此刻情狀明顯是失了分寸。
妺喜聽著這話，絲毫沒有她是在罵自己的自覺，從孔亨泰身後探出頭來，沖合喜道：“聽見沒？你把太太氣成什麽樣了，還不快跪下賠罪！”
合喜也被陶氏晴天霹靂似的怒吼嚇住了，雙腿發軟，直接跪了下去，口中連稱：“太太饒命！奴婢本是要教訓幼菱，萬萬不敢對奶奶不敬！”
“呦，我可應不起喜姑娘的大禮。”妺喜聞言，誇張地左移三步，讓出合喜磕頭的方位，雙手連擺，急忙又道，“喜姑娘是太太身邊紅人，連大小姐都敢兜頭潑一盆洗腳水，更別提區區一個不得寵的五奶奶了。”
合喜聞言，愈發嚇得心膽俱裂。偏偏妺喜所言全是實話，她竟辯無可辯，一時怔楞在了當場。
陶氏看見合喜情狀，回頭瞪了孔綰一眼，實在怒其不爭。
孔綰本就滿腹委屈，又被妺喜三兩句話禍水東引，推個幹凈，哪裏肯依？跳著腳道：“混說。分明是你指使她潑的水。”
妺喜無辜攤手，滿臉都是委屈地道：“大姐，這便是您冤枉我了！我在房裏與合喜說話，哪裏能知您卻在我房間窗戶底下？再說，我明明是讓合喜把水端出去。可惜，她不聽我使喚，竟從窗戶裏直接潑進院子。”說著，妺喜擡手做出受屈抹淚狀，“大姐不知道，我敬重合喜是祖母、母親的人，原並不敢使喚、使喚她。今日、今日方是頭一遭。不、不成想，竟然大水沖了龍王廟。”
妺喜近乎抽噎著道。
孔亨泰在旁看見她低垂著頭，柔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心裏忽然疼得什麽似的，忍不住插口道：“母親，這種狗仗人勢的刁奴留她還有何用？”
“百口莫辯”的合喜瞅著陶氏青白的面色，再被孔亨泰一喝，兩眼翻白，身子一軟，徹底昏了過去。
這下子倒成了死無對證。
孔綰急了，沖過來扯住孔柔的手道：“你說，是不是她刻意命合喜潑的我們？”
孔柔聽了這多時卻一言不發，便是不想趟這趟渾水，偷聽壁腳本就不是光彩事。再說她身上幹幹凈凈的，又如何指證旁人？
孔柔左右為難。
一直看熱鬧的林氏終於開口道：“大小姐且稍息怒。那合喜素日便是個架子大的，適才當著咱們的面還那等兇狠，幾乎打了主子。這會兒卻忽地認了錯，還膽小到嚇暈了過去。可見是做賊心虛。老五媳婦兒性子柔順，又和你無冤無仇，想來不會刻意為之。當應是奴大欺主。”
林氏蓋棺定論道。
始終站在陶氏身後的孔大老爺見林氏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也跟著道：“合喜那丫頭是有些不像話。不過，她好歹是母親調教出來的人，不如罰她半年月銀，小懲大誡也便罷了。”
陶氏還沒說話，孔綰再次跳出來道：“母親，合喜過錯再大，也不過是個聽命行事的丫鬟。罪魁禍首都是秦燕娘。還有昨夜之事，她臟汙了五弟的名聲，您萬萬不可輕易饒恕了她啊！”
說來說去，不知到底哪裏來的深仇，孔綰死活不肯放過妺喜。
而妺喜也正等著她這一茬呢！
妺喜聞聲，忽然輕輕一拽孔亨泰衣袖，低聲道：“六弟，你信我跪下，我有話說。”說著，雙膝微彎，做出下蹲姿勢。
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鬼使神差地孔亨泰就著她輕拽的動作撲通就跪下了。
等他真正跪在陶氏面前後，孔亨泰才回過神來——我究竟為何要跪？
妺喜彎下去的膝蓋卻又站直了，大聲道：“母親，燕娘嫁入孔家三年，自認孝悌恭順時刻銘記在心。便是，便是三年無出，也只因為寧哥外任，公務繁忙，三年不歸。燕娘獨守後院一方天地，卻不敢有絲毫怨言。然昨夜，燕娘不過心下不安欲去佛堂燒香卻使喚不動一個丫鬟，孤身去了。恰好，恰好碰上六弟身體不適，這才緊急老顧了些。不成想卻被大小姐抓住機會，不分青紅皂白，誣陷於我。”
說到此，妺喜頓了頓，眼角餘光瞥見江老封君的小轎已擡至夾道口。
眼看小轎落下，孔二公子孔亨英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上前一步，躬身正要掀簾子，妺喜揚聲道：“燕娘清白再不重要，寧哥乃母親嫡子，六弟更是尚未娶妻。正大光明叔嫂義舉，大小姐卻這樣攀汙，難不成是見慣了旁人行那扒灰養漢棄絕人倫之事，方才習以為常，有此聯想嗎？”
“嘩啦啦……”珠落玉盤，是陶氏手腕上那串紅玉髓不知怎地打中間斷開，珠子散落一地，
“啪嗒。”卻是江老封君的拐杖應聲倒地。
“這家裏是要翻天了嗎？”江老封君失了拐杖，站立不穩，被孔二公子攙扶著，語帶顫抖，卻一字一頓說道。
江老封君自從把管家大權交給陶氏之後，便安心吃齋念佛，鎖在後院，輕易不肯出門。更是從不曾幹涉陶氏掌家後做的任何決定。
今日，江老封君突然出山，誰也沒想到。更沒想到，江老封君多年後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這家裏是要翻天了嗎？
任憑陶氏大權在握，乍見江老封君也被擊了個措手不及。
烏拉拉，妺喜打頭，院中人一齊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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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聽著，臉色愈發難看。倒是林氏，僵硬的肩膀忽然松泛下來，斜靠著圈椅，也有了興致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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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詡把燕娘拿捏在手掌心的陶氏思忖著昨夜至今晨的變化，既憤怒又憂心——莫非江南秦家來人給那賤人傳了消息，不然她如何就敢硬氣起來了？
可惜，不等陶氏想分明，外間動靜已鬧得她不得不出面整頓。陶氏端足了架子，派頭兵一般浩浩蕩蕩領了一群人沖出來，正好看見合喜動手要打妺喜。
陶氏眼底竊喜一閃而過。
卻不成想，半路又殺出了孔亨泰。
陶氏再看見妺喜唇角笑意，只覺得赤、裸、裸寫滿了諷刺，妒火中燒下，脫口罵道：“賤人，還不給我跪下！”
陶氏是笑面虎，若非氣急了絕不冷面，甚至不肯口出惡語。此刻情狀明顯是失了分寸。
妺喜聽著這話，絲毫沒有她是在罵自己的自覺，從孔亨泰身後探出頭來，沖合喜道：“聽見沒？你把太太氣成什麽樣了，還不快跪下賠罪！”
合喜也被陶氏晴天霹靂似的怒吼嚇住了，雙腿發軟，直接跪了下去，口中連稱：“太太饒命！奴婢本是要教訓幼菱，萬萬不敢對奶奶不敬！”
“呦，我可應不起喜姑娘的大禮。”妺喜聞言，誇張地左移三步，讓出合喜磕頭的方位，雙手連擺，急忙又道，“喜姑娘是太太身邊紅人，連大小姐都敢兜頭潑一盆洗腳水，更別提區區一個不得寵的五奶奶了。”
合喜聞言，愈發嚇得心膽俱裂。偏偏妺喜所言全是實話，她竟辯無可辯，一時怔楞在了當場。
陶氏看見合喜情狀，回頭瞪了孔綰一眼，實在怒其不爭。
孔綰本就滿腹委屈，又被妺喜三兩句話禍水東引，推個幹凈，哪裏肯依？跳著腳道：“混說。分明是你指使她潑的水。”
妺喜無辜攤手，滿臉都是委屈地道：“大姐，這便是您冤枉我了！我在房裏與合喜說話，哪裏能知您卻在我房間窗戶底下？再說，我明明是讓合喜把水端出去。可惜，她不聽我使喚，竟從窗戶裏直接潑進院子。”說著，妺喜擡手做出受屈抹淚狀，“大姐不知道，我敬重合喜是祖母、母親的人，原並不敢使喚、使喚她。今日、今日方是頭一遭。不、不成想，竟然大水沖了龍王廟。”
妺喜近乎抽噎著道。
孔亨泰在旁看見她低垂著頭，柔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心裏忽然疼得什麽似的，忍不住插口道：“母親，這種狗仗人勢的刁奴留她還有何用？”
“百口莫辯”的合喜瞅著陶氏青白的面色，再被孔亨泰一喝，兩眼翻白，身子一軟，徹底昏了過去。
這下子倒成了死無對證。
孔綰急了，沖過來扯住孔柔的手道：“你說，是不是她刻意命合喜潑的我們？”
孔柔聽了這多時卻一言不發，便是不想趟這趟渾水，偷聽壁腳本就不是光彩事。再說她身上幹幹凈凈的，又如何指證旁人？
孔柔左右為難。
一直看熱鬧的林氏終於開口道：“大小姐且稍息怒。那合喜素日便是個架子大的，適才當著咱們的面還那等兇狠，幾乎打了主子。這會兒卻忽地認了錯，還膽小到嚇暈了過去。可見是做賊心虛。老五媳婦兒性子柔順，又和你無冤無仇，想來不會刻意為之。當應是奴大欺主。”
林氏蓋棺定論道。
始終站在陶氏身後的孔大老爺見林氏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也跟著道：“合喜那丫頭是有些不像話。不過，她好歹是母親調教出來的人，不如罰她半年月銀，小懲大誡也便罷了。”
陶氏還沒說話，孔綰再次跳出來道：“母親，合喜過錯再大，也不過是個聽命行事的丫鬟。罪魁禍首都是秦燕娘。還有昨夜之事，她臟汙了五弟的名聲，您萬萬不可輕易饒恕了她啊！”
說來說去，不知到底哪裏來的深仇，孔綰死活不肯放過妺喜。
而妺喜也正等著她這一茬呢！
妺喜聞聲，忽然輕輕一拽孔亨泰衣袖，低聲道：“六弟，你信我跪下，我有話說。”說著，雙膝微彎，做出下蹲姿勢。
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鬼使神差地孔亨泰就著她輕拽的動作撲通就跪下了。
等他真正跪在陶氏面前後，孔亨泰才回過神來——我究竟為何要跪？
妺喜彎下去的膝蓋卻又站直了，大聲道：“母親，燕娘嫁入孔家三年，自認孝悌恭順時刻銘記在心。便是，便是三年無出，也只因為寧哥外任，公務繁忙，三年不歸。燕娘獨守後院一方天地，卻不敢有絲毫怨言。然昨夜，燕娘不過心下不安欲去佛堂燒香卻使喚不動一個丫鬟，孤身去了。恰好，恰好碰上六弟身體不適，這才緊急老顧了些。不成想卻被大小姐抓住機會，不分青紅皂白，誣陷於我。”
說到此，妺喜頓了頓，眼角餘光瞥見江老封君的小轎已擡至夾道口。
眼看小轎落下，孔二公子孔亨英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上前一步，躬身正要掀簾子，妺喜揚聲道：“燕娘清白再不重要，寧哥乃母親嫡子，六弟更是尚未娶妻。正大光明叔嫂義舉，大小姐卻這樣攀汙，難不成是見慣了旁人行那扒灰養漢棄絕人倫之事，方才習以為常，有此聯想嗎？”
“嘩啦啦……”珠落玉盤，是陶氏手腕上那串紅玉髓不知怎地打中間斷開，珠子散落一地，
“啪嗒。”卻是江老封君的拐杖應聲倒地。
“這家裏是要翻天了嗎？”江老封君失了拐杖，站立不穩，被孔二公子攙扶著，語帶顫抖，卻一字一頓說道。
江老封君自從把管家大權交給陶氏之後，便安心吃齋念佛，鎖在後院，輕易不肯出門。更是從不曾幹涉陶氏掌家後做的任何決定。
今日，江老封君突然出山，誰也沒想到。更沒想到，江老封君多年後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這家裏是要翻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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