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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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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這會眼見天光微亮,鄭蘅自然是不可能繼續睡下去,只能穿戴整齊,起身準備離殿去上早朝。

待鄭蘅欲邁步離榻時,身形微頓,彎身探手撩開一角紗帳,視線投落在那一團被褥之中的人。

裴蘭睡覺似乎很喜歡將自己整個裹成一團,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好一會,鄭蘅放下紗帳,起身離內殿。

從內殿而出,艾芹早早守在外殿,至於侍官則是連忙上前撐傘問安:“陛下,您不與王後娘娘用早膳嗎?”

鄭蘅搖頭應:“不必。”

以裴蘭的習慣,秋冬貪眠,估計一時半會是醒不來。

侍官見此,並未再出聲,餘光瞥見佩戴面具的國君臉頰微弱紅印,仍舊不敢相信昨夜所見。

堂堂南豫國君竟然會被那羸弱不堪的王後給傷成如此模樣,這說出去恐怕都沒人會相信。

正當侍官心間詫異之時,沒想到國君忽地出聲:“昨日之事不得透露半句,傳令如有私議者重罰,此事你亦擔責。”

“是!”侍官心驚的低頭應下,暗想幸好昨夜已經提前處置安排,否則若是傳出半點風聲,大抵自己就得掉腦袋不可。

雨聲聲不停,王後宮殿前的艾芹目光看向離去的國君,仍舊想不明白昨夜小小姐到底是在鬧哪一出。

巳時,雨水漸停,天光露出些許璀璨光亮,已然有轉晴跡象。

一覺睡的錯過早飯的裴蘭,終於在臨近午時鉆出溫暖的被窩。

從榻上坐起身,裴蘭伸展懶腰,偏頭張望殿內,。

只見艾芹正在添設炭盆爐火,並不見鄭蘅身影,裴蘭猜想他應該已經去大殿辦事了。

“今個還以為小小姐會睡到午後,幸好這會醒了,還能趕上午飯呢。”艾芹見小小姐坐起身,忙上前束起紗帳出聲,“陛下在一個時辰前就已經離開了。”

“他起的真早啊,我可起不來。”裴蘭探手系著衣裳應道。

艾芹於一旁幫襯服侍穿衣,一邊打量小小姐氣色,猶豫的出聲:“今早瞧著陛下臉頰的傷處仍舊有些未消,小小姐昨夜怎麽又動手了?”

上回小小姐是動怒生氣,才拿物件砸傷國君。

可如今兩人衣食住行都在一處,日日夜夜瞧著好不恩愛,實在不應該鬧氣啊。

裴蘭停下穿衣動作,尷尬的迎上艾芹探究目光,含糊的應:“其實那是我們鬧著玩呢。”

如果,艾芹相信的話。

艾芹很明顯不太相信,低低嘆息道:“幸好國君瞧著並未記心裏,否則小小姐昨夜當眾傷了國君臉,若是換別人,恐怕都得以大不敬的罪名抄家滅族了。”

這話說的裴蘭一楞,視線落在艾芹認真面容,反駁言語亦不得不咽下。

雖說裴蘭在小說世界生活十幾年,但是總歸沒有艾芹她們對這個世界更敏感。

南豫國君掌握一國百姓大臣的生殺予奪,而艾芹勸阻提醒都是為自己和裴家著想。

鄭蘅是南豫國君,所有人都怕他敬他畏他。

或許在其他人眼裏,自己對鄭蘅的所作所為都是大不敬的越矩之舉。

那鄭蘅心裏也會覺得如此嗎?

裴蘭突然有些心情覆雜。

鄭蘅是自己從小認識的書呆子不假,但他同時也是在奴隸制王國裏擁有尊貴身份的國君。

自己以現代人的交友方式跟他相處,鄭蘅會覺得冒犯身份嗎?

同樣相比之下,東謨王室出身的王師,平日裏傲氣的很。

“我知道了。”裴蘭難得沒有玩笑賣乖的應付艾芹勸阻,一本正經道。

艾芹亦有些意外,猶豫出聲:“小小姐,奴婢是否多嘴了?”

裴蘭搖頭道:“不會啊,你說的都是事實。”

至少是存在小說世界觀的事實。

只是裴蘭從來都不喜歡小說裏的尊卑有序,又因為從小跟鄭蘅相識,所以下意識的把他當做現代人相處。

以至於裴蘭都忘記鄭蘅也是小說裏的本地人,他的社會觀念跟王師艾芹她們應該不會相差太大。

現在鄭蘅遷就順從自己,或許只是因為他喜歡自己,所以願意放低身份,那將來呢?

裴蘭覺得鄭蘅大概都沒有想過那麽長遠的事。

與其等將來鄭蘅才發現兩人的不合適,還不如現下通通都暴露出來的好。

於是午膳過後,裴蘭讓艾芹召集深宮的宮人以及宮務府的女官,打算讓鄭蘅早些看清自己跟他種種生活和思想上的差異。

或許鄭蘅覺得不合適,就知難而退了呢。

午後雨水淋濕的枝葉因日光照耀而顯得明亮許多,卻難掩秋日景象。

南豫王宮內院裏的宮人們接受到召令,紛紛困惑這位新進宮的王後究竟是想弄什麽?

裴蘭不方便見風,便讓艾芹露面宣布事情。

艾芹隨即出聲:“王後娘娘有令,自今日起任何宮人無須行下拜之禮,改駐足靜候即可,宮務府中人應教育規勸宮人,不得有誤。”

宮務府女官上前稱道:“是。”

“是。”各宮人低頭應答。

這小小的改動,很快傳至鄭蘅耳間,侍官低聲道:“陛下,王後娘娘此舉擅自更改宮廷禮制,恐怕容易遭受前朝非議。”

鄭蘅合上手中竹簡,重新另取一捧竹簡應:“王後主管南豫宮院之事,外朝臣子無權過問。”

至於裴蘭到底想做什麽,鄭蘅雖不明白,卻也願意由著她。

畢竟裴蘭性子本就不安分,要是她安安靜靜,什麽都不折騰,鄭蘅反倒有些不習慣。

侍官見此,心知國君縱容王後,便知趣停聲,不再多言。

夜間用膳,鄭蘅以為裴蘭會與自己提及她白日所做之事,卻不料她竟一點都沒有想過開口跟自己說說。

鄭蘅耐不住的出聲:“今日聽聞你召集宮人更改行禮規矩,怎麽如此突然?”

裴蘭戳米飯的筷子在聽到鄭蘅終於主動出聲時,方才停頓動作應:“怎麽,你不答應?”

“自然不是,只不過有些好奇。”鄭蘅隱隱感覺裴蘭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現在秋日多雨,宮人行跪拜禮時常弄濕衣裳,實在不方便,我早就想改,今日突然記起來,所以就下令了。”裴蘭見鄭蘅並未面露不悅,便又問了句,“你覺得這樣的改變不好嗎?”

鄭蘅搖頭應:“沒有,你想的很細致,我不常管王宮內院之事,勞煩你操心打理。”

裴蘭沒來由心口堵著一口氣,明眸打量逆來順受的鄭蘅,只好直白出聲:“我都是讓宮務府的人負責,並沒有操多少心,你難道不覺得我的行為奇怪嗎?”

宮人下跪,對於王室子弟出身的鄭蘅應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數百年來南豫王宮都是如此規矩,如今突然改變,裴蘭相信現在已經有不少揣測議論之聲。

鄭蘅執筷將魚肉挑刺,而後放入裴蘭碟中應:“若是別人,或許會覺得困惑異常,可若換作是你,大抵做什麽我都不覺得奇怪。”

畢竟裴蘭當初在靈幽谷做的稀奇事,那是一件比一件古怪。

裴蘭微怔,心口自白日堆積的郁悶竟然因鄭蘅的一句話而煙消霧散。

“那要是我想做南豫國君呢?”裴蘭大著膽子試探道。

鄭蘅擡眸看向裴蘭,視線落在她那盈盈秋水般美眸,並未回答,而是詢問:“你喜歡做南豫國君嗎?”

印象之中,裴蘭從來都不是個貪圖權利富貴的心性。

裴蘭被鄭蘅註視著,心裏有些虛,執筷夾起魚肉吃了小口,含糊其辭的應:“做國君,誰不喜歡啊,你要是舍不得也很正常。”

“可我覺得你並不喜歡做南豫國君。”鄭蘅擡手盛著魚湯,低頭吹了吹,而後遞近裴蘭那方,“若是你真的想,不如明日跟我去大殿上朝,到時一道坐坐王座,再行商議,如何?”

裴蘭接過鮮美魚湯,突然有些下不了口,目光落在鄭蘅認真面容,仿佛只要一聲應下,他就真敢幹!

這一瞬,裴蘭突然失去試探的心思,因為發現鄭蘅其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迂腐古板。

他縱容著自己一切不合禮制的念頭,哪怕是南豫國的王座,亦不曾動搖半分。

以至於裴蘭都有些懷疑,鄭蘅他或許並不想做南豫國君,否則怎麽能表現如此淡定從容?

“我才不去。”裴蘭收回詫異心神應著,自顧喝了口魚湯,“現在天氣正適合睡懶覺,大清早去上朝,多浪費寶貴時間啊。”

封建王朝的國君之位,對於身為現代人的裴蘭而言,更像個沒有半點自由的牢籠。

鄭蘅啞然失笑的看著變卦的裴蘭出聲:“那你方才為何要說想當國君?”

裴蘭自然不能說出原本心思,只得繞著彎說:“你先回答我為什麽要做南豫國君,我再回答你。”

鄭蘅不解道:“我是老國君的長孫,厲太子的長子,理應做南豫國君,難道還需要別的理由?”

“可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對國君之位不是很寶貝的樣子啊。”裴蘭覺得鄭蘅的喜好更像淡泊名利的深山隱士,而不是居廟堂之上的國君。

鄭蘅不想欺騙裴蘭,只得如實應:“因為只有當上南豫國君,我才能更好的覆仇。”

裴蘭心下了然嘆:“我就知道,你只是把南豫國君當成一個工具。”

小說裏描述過鄭蘅殘暴肆虐,殺人無數,心性多疑,卻從來沒有寫過他貪財好色。

這並不完全符合傳統昏君的特點。

原來鄭蘅唯一的執念,就是向過去那些傷害他的仇敵覆仇。

小說裏鄭蘅一輩子都痛苦的活在仇恨之中。

裴蘭心口微疼,突然覺得自己應該給鄭蘅找些除報仇以外的人生目標或是喜好。

否則書呆子的人生該多沒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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