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川笑而不答，氣氛頓時生冷了下來。

白三武迎著張子川的眼，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這才驚覺這段時間，張子川與他的親近甚至是假意合謀，都是有預謀的。

而令白三武有些膽顫的是，張子川這幾天一直待在白公館，如果他想獨吞三野友吉的貨，他的外援要從那裏找？

白三武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威脅，甚至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張子川的身後是一個怎樣的龐然大物。

“張先生！我不管你是什麽人。只要你把制毒的手段都交出來，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他的心突然就亂了，整張臉變得無比陰郁，“至於合作，我看就這麽算了吧。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毒品害人，我不能給你。但是……”張子川對白三武的猜著不置與否，“我希望你能幫我劫下日本人的貨，那很重要……作為中國人，白老板能不能為自己的國家做些事情？”他看著白三武，縱使白三武作惡多端，只要他大義還在，那就算還有的救。

如果白三武能夠帶著安青幫從旁相助，這對救亡社來說，絕對是個天大的好事。

“張子川！你想造反！”白三武倒吸一口涼氣，這才發現張子川想要的，遠比他想象的要多。

“造反？”張子川有點失望，“這地頭本就是我們中國人的，何來造反一說？”

“你想死那是你的事！”白三武冷著臉，眼中閃過一抹殺意，“既然不能合作，那就沒辦法了。”他一咬牙，當即撲向了張子川。毒品拿不到了，說不好還要被張子川牽連，索性幹掉他，指不定還能像三野友吉邀個功……

張子川見狀，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白老板……如今局勢由不得我，我不想殺你的。”他一聲落罷，隨後一個健步，沖上前去，不等白三武反應，便用手中紗布迎頭蒙向他的口鼻。

白三武萬萬沒有想到，一個教書先生竟然還有這樣的身手，這邊還沒能應過來，就被張子川正面鎖死在地上。

張子川閉上了眼睛，像是在虔誠地禱告，手上不禁平添了幾分力道，“機會已經給過你了，你沒有把握，還請……不要怪我……”他想到柳青青，心底微微動搖，但隨之想到白三武的威脅，心性頓時堅固了起來。

“嗚！嗚！”白三武吸了兩口氣，覺得暈暈乎乎的，心道這紗布上有問題，不禁一慌，暗道：“想殺我……沒那麽容易！”隨後突然發難，整個人忽然像是打了磕了藥一般，一股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湧了上來，一把就推開了張子川。

張子川大驚，眼看白三武轉身就往鐵門上撲，眼神一猙，朝著白三武的身後，就是猛地一撞。

白三武“嘭”的一聲，一頭撞在鐵門上，原本就迷糊的他，瞬間沒了反應，貼著鐵門就這樣滑了下去。

門外的安青幫小弟聽到門裏傳來這麽大的動靜，心裏疑惑，遂將鐵門打了開來。

幾人迎頭一看，就見白三武匍在地上，一頭鮮血，張子川正緩緩地從爬起來。

“這……？”幾個安青幫小弟瞬間反應過來了，這是幹架了啊！

他們紛紛擡頭，向張子川望了過去。

張子川面色凝重地看著他們，然後端起試驗臺上的強堿溶液，倒進加熱中的紅磷燒杯內，將清空的玻璃杯砸了出去。

幾人不知道玻璃杯裝過什麽東西，這幾天又被張子川灌輸了化學物品很危險的意識，此刻見一個玻璃杯迎頭飛來，均是本能地往兩邊避了開來。

張子川就趁著這一空擋，越過倒在地上白三武，“轟”的一聲，將鐵門關上，然後握住門把，頂著門檐，將鐵門死死地合上。

裏面的的安青幫小弟見大門合上，忽然又聞到一股芥末、大蒜加死魚的臭味，心頭疑惑，只覺得大事不妙，渾身難受，想要打開鐵門，離開這宛如陰司的實驗室。可是，任由他們如何使勁，這鐵門始終紋絲不動，怎麽也打不開來。

漸漸的，臭味變得濃重起來，實驗室裏彌漫著劇毒的磷化氫氣體。

幾個安青幫小弟相繼出現呼吸困難、頭痛、頭暈、乏力等不良癥狀。

張子川聽著門內的喊叫聲，咬著牙關不肯開門。

大約五六分鐘過後，張子川聽到幾聲悶響，好像有人倒在了地上，同時，鐵門內的呼聲也漸漸孱弱稀薄了起來，直至再無任何反應。

張子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但並沒有就此放松下來，他等了一會，確認鐵門內已經沒有任何動靜了，才緩緩地放開了自己的手，半跪在鐵門外，喘著大氣。

休息了一會，張子川整了整衣衫和情緒，面色從容地走出公館。此時，白公館裏已經沒有什麽人了，白三武麾下的小弟大多都被調去了碼頭，餘下的都是幾個入門不久的小潑皮。小潑皮們見過張子川，雖然並不知曉他是什麽來頭，但看他在白公館裏白吃白喝，連白三武有時候還得奉承一兩句，便肯定地認為他是一個大人物，大到觸不可及。

“餵！”張子川端著架子走出了公館，努力讓情緒平息，擠出一抹威嚴，向小潑皮們吼道：“你們幾個記著，白老板在公館裏有要事處理，閑雜人等，不論是誰，都不準放他進去。明白了沒有！”

“小的知道了。”小潑皮們應聲回道。

張子川點點頭，隨後沈吟了一會，向轉身折回了公館。他尋到公館的電話，向三野友吉撥了一通電話。電話是三野友吉留給張子川的，用於忙時匯報每天的制毒進程。今天是交貨的時間，倒是可以利用毒品拖一拖時間。

“餵。”電話撥通，裏邊傳出三野友吉的聲音和來來回回的腳步聲。

“三野長官！是我，張子川。”張子川諂媚地笑了兩聲，道：“貨已經差不多了，大概十一點左右就能全部做完，到時候，煩請你親自走一趟，可行？”

“十一點嗎？”三野友吉沈吟了一會，半響，回道：“那就這麽說吧！對了，白桑呢？”

“白老板？他出去了。”張子川竭力控制呼吸，讓口音變得平穩。

三野友吉心裏有數地“哦”一聲，然後向張子川象征性地念叨了兩聲，便掛斷了電話。在三野友吉看來，這個時間，白三武應該是召集人手，準備去碼頭接收貨船了。

張子川掛斷電話，擡起頭來，望著天空，眼看此間六月，太陽落山落得慢，西邊的餘輝仍舊殘留著，看不出到什麽時辰，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才發現這般消磨了一陣，竟然已經七點多了。

“這會兒，莫老爺他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張子川心中暗想，隨後捯飭了一番，又大步邁出了公館。

一個小潑皮見狀，連忙跟上前去，討好地問道：“張先生，您要出去？”

張子川看著他狗腿的模樣，吃準他不敢對抗，便故作不悅地斥道：“我出去替白老板辦事，需要想你匯報嗎？”

“不不不，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潑皮連忙回道。

“回去把門看好了，出了紕漏，小心白老板把你剁了餵狗！”張子川裝出一臉的陰沈，低聲恐嚇道。

小潑皮世面見得不多，不經嚇，這邊點了點頭，慌慌張張地縮了回去。

張子川滿意地瞥了他一眼，然後離開了公館，在路邊隨手招了一輛黃包車，便向南城莫府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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