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川到達南城莫府的時候，莫家幫的弟兄大多數已經分散，到了各自的預備點，留下坐鎮的，就只有莫老爺爺孫二人和幾個年長的叔父，以及幾十號小弟而已。

“子川，你逃出來？”見到失蹤好幾天的張子川，莫老爺忍不住地問道，眼見他體膚完好，這才緩緩地放下心來。

這幾天，一直沒有張子川的消息，整個救亡社的人都以為出了什麽變故。莫老爺本來還想著說要放棄這的計劃，準備在陸路上動手，但昨天夜裏，艾希忽然以救亡社成員的身份出現，並拿出了信物，把張子川的所在和補充的計劃書告知了莫老爺，莫老爺才和大家夥商量著繼續這次的計劃。

“嗯。”張子川點了點頭，看了看手表，從容地問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莫老爺胸有成竹地說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只要等那元平商船一來，咱們就動手，不會有問題的。”

“嗯，那就好。”張子川眉頭凝重地說道，“不過，千萬別太樂觀了……”

莫小凡不以為意，“怕他作甚！這幫小鬼子，大不了和他們幹了。咱們莫家幫少說能湊齊一兩千人，他鬼子加起來能有多少？”他的眼裏，盡是不屑一顧。

天津衛畢竟是租界地帶，日租界裏是沒有日本軍方勢力存在的，留守下來的武裝力量，也就幾百號人，哪怕加上特高課的，撐死也就一千左右，要幹起來，土生土長的天津人一點都不怕他。

但日軍以後若是侵犯過來，軍方想要堂而皇之的駐紮進來，到時候也就說不準了。

“小凡！你別忘了，他們人是不多，但他們手裏的武器裝備可不是咱們的大砍刀可以比的。”張子川搖搖頭，道：“事情沒那麽簡單，我要去艾小姐哪裏走一遭。”他如是說著，隨後與莫老爺以眼神交流了一番，便悄悄地潛出了莫府，直奔艾希的薔薇花園。

時間緊急，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也不知道艾希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夜裏的薔薇花園靜得有些可怕。

張子川到達的時候，正遇上準備駕車出門的艾希。

艾希一見到張子川，二話沒說就把他拉上了車，然後一路飛馳，奔向了天津衛的海上國門——大沽口海關。

大沽口海關主管來往於天津衛的海上貿易，所有通行於天津海運船只堵要先經過大沽口海關的檢查，繳納了關稅，才能通過關口，進入天津港的各個碼頭。

換上海關服的張子川和艾希帶著一幫人守著關口，看著墻壁上懸掛的古鐘，一點一點地跳動著。

“十二點了，應該要來了。”張子川撥看著手表，不住地盤算著時間往來。

艾希正想說些什麽，就看到遠方閃爍著兩道信號燈，有一艘大商船，正從遠方緩緩駛來。

船是元平商船，也就是張子川和艾希此行的目標。

眼看著商船進入關口，艾希輕咳一聲，“走。”然後帶著張子川和一幫下屬，嚴陣以待地跑到登船口，準備辦事。

做過船運生意的，一般見到這種情況，都會事先準備一個大紅包。用以疏通檢查。通常情況下，海關人員都會欣然笑納，然後隨便看一眼就放行。

一向依靠此等手段安然過檢的元平商船船長見到艾希這幅生面孔，先不由地楞了一楞，“閣下是……？”他看著身穿主管服飾的艾希，不由地遲疑起來，皺了皺眉頭暗道一聲，“女海關？”

“這是我們的新長官！”吳嘯林安排配合艾希辦事的海關人員正色說道。

船長聞言，連忙藏著這份疑惑，半臉賠笑地迎上前去，“長官深夜工作，真是辛苦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二話沒說，掏出紅包就艾希的手裏塞。

“嗯。”艾希含笑地點了點頭，不迎合也不拒絕地手下了船長的大紅包，向身後的下屬招了招手，“來啊！檢查一下！然後漫不經心地退到一邊。”

船長見艾希收下了紅包，以為只是走個過場，安心地退到一邊，等著過關。可事實上，艾希的下屬一個個檢查的無比仔細，像是在刻意尋找著什麽，叫船長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

“長官，您這是……？”船長討好地說道。

“例行公事，”艾希淡淡地說道，“你們這艘船運的都是啥？”

船長一怔，隨後迎頭笑了兩聲，“嘿嘿，沒啥，普通的鋼材罷了。”

“開艙，讓我查查貨。”艾希似笑非笑地看著船長。

“長官，這……”船長一聽，臉上頓生急色，他想攔下艾希，卻見艾希總是擺著一副五谷不食的樣子，又拗不過他們，向船員招了招手，帶著尖銳的眼，把手輕觸在藏於後腰的手槍上。

這時，身穿海關服的張子川突然出現在船長的身後，手裏握著一把手槍，直接頂在船長的頭上，“別動……”

艾希扭過頭來，見張子川利落地控制了船長，當即一笑，吹響了暗哨，幾名下屬瞬間把整艘船控制了起來，而事先安排好的人馬也像蜂擁一般，撲上了貨船，令船長和他的船員沒有一丁點反應的時間，就被收繳了兵械，老老實實的杵在甲板上。

“十二點多，時間差不太多。”跟在艾希身後的張子川看著手表，小聲說道。

“你們是什麽人？”船長臉色蒼白，聽張子川的口氣，這次扣船，似乎是早有預謀的。

艾希替這船長笑了兩聲，慶幸他沒有認出自己，所以算是保住了半條命。

“我們是誰與你無關，我只想知道，你這船運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最好給我說老實話。”艾希惡狠狠地說道，當了這麽久的女大佬，這點煞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擋得住的。

這個船長雖然也是走江湖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並不是個鐵漢子，眼瞧著艾希這副就要扣動扳機的架勢，當場便招了，“是古董，是古董！”

船長慌了，生怕說慢了一步，子彈會穿腦而過。

“古董？”艾希怔了一怔，心想還有意外收獲啊，又道：“哪來的古董？”

“都是從東北和東海沿岸收來的，是在海上交的貨。”船長回道。

艾希沒好氣地甩了他一巴掌，喝道：“別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的，知道些什麽，都給我說出來！”

“是是是！”船長臉色慘白，連忙又說道：“這些都是從從東北和東海沿岸收來的，準備運到天津散賣，貨是船主楊元平楊老板聯系的，我們只是負責運送。大佬，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楊元平？”站在一邊的張子川忍不住道了一聲。

船長一聽，見身前這幫人好像知道楊元平，便半討好地說道：“就是元平肥皂廠的老板吶！他住在日租界的富人區，和日本軍官三野友吉走得很近，和天津的各位大佬也都頗有關系嘞！”

“啪！”

艾希冷不防地開了一槍，喝道：“誰問你這些了？另外，你當我不知道嗎？楊元平根本就沒觸及過古董行業！我看你是活膩了，不肯交代清楚！”

“饒命啊大佬，楊老板確實不做古董生意，這些古董也只是他替別人帶的。真正做這生意的，是三野長官吶！”

艾希和張子川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各自心領神會。

“看看去？”張子川小聲問道。

艾希“嗯”了一聲，然後帶著幾個小弟，跟在張子川的身後，往船內的貨艙走去。

貨倉裏擺著一排排疊好的木箱子。

張子川順手拎了拎，感覺裏邊的東西不似黃金那麽沈重，也沒有拎起來的時候有叮叮當當的細微脆響。

“給我撬棍！”他小聲說道，隨後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撬棍，親自動手撬了兩箱，小心翼翼地打了開來，就見裏邊整齊地擺放著一層鋼材。只是這鋼材層和箱子的厚度不太一致，裏面是有暗層的。

張子川想看個究竟，便把暗層掀了開來，就見暗層裏塞滿了防摔的幹稻草，幾只精美絕倫的瓷器就這般安靜地躺在上面。

瓷器的品相，張子川是看不懂多少，但是材質的年份感讓張子川大致知道，這批精美的古董瓷器一定價格不菲。

“來啊！端走！”艾希望著瓷器，兩眼發亮。這成箱成箱的古董瓷器拿出去往外賣，可是能夠支撐起一只小部隊的全部軍需了。

“等等！”張子川並不打算阻止艾希搬走古董瓷器，畢竟這些古董瓷器本來就屬於中華土地，現在被人裝在這裏變成走私貨，著實可惜。

而他之所以叫停，是因為他發現這層裝有古董瓷器的暗層下，竟然還有第二層暗層！

“下面還有一層！”張子川讓人把第一層暗層的東西拿走，隨後又掀開了第二層暗層。

第二層暗層裏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支支玻璃小瓶。

這種小玻璃瓶大約只有拇指大小，分透明色和微藍色，瓶子上貼著日文標註的白色標簽。

張子川拿起當中的一瓶仔細查看起來，目光掃過瓶子上的標簽，透出一抹驚愕，渾身上下忽然止不住地顫抖了一番。

而就在這個時候，艙外忽然蕩起一陣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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