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協議，三野友吉便向白三武招了招手，轉身踱出了張子川的病房，行走在在悠長悠長的走廊上裏。

頗有心事的三野友吉忽然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盯著白三武，道：“白桑！我你以後不要再有事情瞞著我。”

白三武怔了怔，有點說不出話來，他和張子川之間的小協議，根本逃不過三野友吉的眼睛。

“我欣賞有野心的人，但是我更欣賞知情識趣的人。那些妄圖翻過大山的人，多半會累死在山腰上，所以，我奉勸白桑，做那山腳看風景的人就好了。明白了嗎？”

白三武沈著臉，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能“嗯嗯”地回應兩聲，表示明白。

三野友吉看著白三武一臉狗腿的表情，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去，如使家奴一般，命令道：“本月三十日，有一批貨要從日本送來天津。貨船呢，會停在白桑麾下的碼頭，需要白桑去接應一下，然後把東西送到三野公館來。另外，我會讓特高課的長谷課長從旁協助，所以，請你務必妥善處理這件事情。至於具體的時間……”

他壓了壓嗓門，細如蚊聲，“到時候再告訴你。”

病房裏，眼看三野友吉舉動鬼祟的張子川拖著薄弱的身子，俯首帖耳與門下側聽，模模糊糊地聽到房外的三野友吉和白三武的對話，心裏模模糊糊地念叨著所聽到的幾個詞，心中猛地一蕩。

貨？什麽貨？難道是那批黃金？張子川不住地叨念著，心裏激動，卻又不禁擰起了眉頭，這批貨……與情報解讀出來的那批黃金，在期限上面太接近了！

他幾乎敢斷定，這批貨，就是情報上面的黃金！

可這批貨具體的運輸時間是什麽時候？張子川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聽到關鍵的信息。

“知道了，我會安排好的。”聽完三野友吉的話，白三武小聲應道。

三野友吉吩咐作罷，滿意的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忽然間想到什麽，便又轉過身來。

“對了！”他看著白三武，似乎還有話要說。

白三武連忙撐起討好的笑臉，問道：“長官還有什麽吩咐嗎？”

三野友吉思量了一番，隨後似笑非笑地說道：“刺殺張先生的是艾小姐，殺你兄弟的應該也是她。作為男人，如果連這都能忍得了，那真是丟盡了男人的臉面啊。”

白三武怔了一怔，隨後便反應了過來，“我明白了。”

“做事幹凈一點。”三野友吉再扭過頭去，“不要再給我惹上其他的麻煩，否則，不要怪我不念舊情。”說完，他不加理會地消失在樓內的轉角，去到自己的專屬書房內。

白三武看著三野友吉的背影，面上一猙，道了一聲，“是。”隨後又忍不住嘀咕了起來，“他娘的，總有一天，老子把你也做了!”

他如是說著隨後躊躇了一會，隨著三野友吉的前腳，大步離去。

病房裏，沒能聽到全部信息的張子川臥在床榻上，滿心愁苦。

他撓了撓頭，覺得頭疼得厲害，心想著到時候想辦法從白三武這邊下手探探消息，然後閉上眼睛，索性就此睡去。

張子川再醒過來的時候，正值當午飯點。

三野友吉讓人把張子川帶到客廳吃飯，可謂待遇上乘。張子川看在眼裏，心裏一陣佩服，這個三野友吉，拉攏人心真是一套一套的。

“張先生，日本的口味，你不習慣吧。”三野友吉笑問道。

張子川點點頭，略帶含糊道：“米都還是本地的米，菜也都還是本地的菜，只是做法不一樣，所以，並沒有不習慣。”

“張先生說話，就是不一樣。留過洋的文化人，思想境界果然比一般的愚民要高很多啊。”三野友吉皮笑肉不笑地讚賞道。

可張子川聽得出，著讚賞的背後，帶著隱喻，而隱喻的事物，就是日本人正在策劃的陰謀。

“三野長官，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可以為你做。但是材料和器材方面，我需要專業的，最好是德國進口的，因為只有器材齊全，我才能配制出最高純度的寶貝。”

三野友吉擺擺手，“這些都是小事，一會我就讓人去辦。三天後，我會把器材叫到你的手裏。至於材料，你寫份清單給我就行了。”

“那，我要再哪裏辦公？”張子川正色問道，像是進入了狗腿子的角色，無比認真。

三野友吉非常滿意張子川的表現，笑道：“張先生不需要那麽著急，到時候，我回讓白桑再白公館給你安排一個獨立的實驗室。”

“獨立的實驗室？”張子川淺笑一聲，道：“我希望我只是做實驗，而不是坐牢。”

“當然不會。”三野友吉應承道：“只要張先生好好工作，我不會讓白桑限制你的自由。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張先生不那麽盡心盡力的話，我也沒辦法保證艾小姐再有什麽動作的時候，我能不能保護好張先生你。”

張子川暗自冷哼了一聲，面上卻是會意含笑，“這是自然，我明白的。”

三野友吉斟了一盅清酒，向張子川推了過去：“這是日本獨有的清酒，張先生嘗嘗看？”

張子川看著三野友吉，他知道這杯酒意味著什麽，整個人微微怔了一會，便把酒盅端了起來。

“先幹為敬。”三野友吉一臉滿意的樣子，端起自己的酒盅，一飲而盡。

張子川含笑應承，“幹了！”他端起酒盅，將酒水灌入喉中，隨之一陣火辣，連咳了數聲。

這投名狀一般的喝酒方式，實在熬人！

可三野友吉偏偏就是要見到這樣的一幕才肯安心。

所以，張子川也只好強打著精神，在這飯桌上，與三野友吉好好博弈了一番，過了許久，方才罷酒下桌，各自回房。

三野友吉親自把張子川送回了房間，給予最高的禮遇，然後才踱步回到自己的書房，處理還沒處理完的事情。

書房裏，特高課課長長谷秀一正靜默地候著。

三野友吉推開門，便向他招呼了起來，“啊，秀一來啦。有什麽事嗎？”

“回長官的話，在下就昨夜‘張子川遇刺’一事，特來匯報。”長谷秀一向三野友吉致敬軍禮。

三野友吉回禮過後，便讓他坐下說話。

“這麽快就出就有結果了？”三野友吉問道。

坐在沙發上的長谷秀一點點頭，正色道：“昨天，普安肥皂廠三人死亡，一人失蹤。失蹤的這個，是一名日本士兵，他是北平1855部駐天津支隊的隊長，叫作小泉晉安。死的那三個，都是安青幫的，因為屍體燒焦了，不好判斷死因，初步推論是因為他們各自胸前都中了幾槍，致命傷都是心臟位置，是中近距離造成的致命傷害。”

“這些報告毫無用處。”三野友吉失望地搖了搖頭，“還是說說有關救亡社的事情吧。”

“是！”長谷秀一絕對服從地翻動著手中的資料，道：“關於救亡社的事情，目前沒有太大進展。只是發現前天淩晨的時候，從上海方向來了一艘商船，船上裝的都是雜貨。運貨的是幾個教書先生一樣的文人，我們找船工問過話了，船工說他們不像是常年跑船的，所以，依照船工所描述的體貌特征，拼接了幾幅畫像。請您過目。”說完，他便將畫像資料遞給了三野友吉。

三野友吉審視著所有的畫像，不斷若有其事地點著頭，道：“秀一啊！中國有句古話說‘相由心生’。雖然你給我的都只是臆想的畫像，但是這些人的樣貌，看著就不像是一般人。傳我的命令下去，全成搜索這幾個人，不管他們是幹什麽的，先給我抓回來再說。”

“是！”長谷秀一點了點頭，然後火急火燎地離開了三野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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