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張子川借口還要照顧李院長，便向三野友吉請了辭。

三野友吉準他離開，還特地讓人開車把他送到北洋工學院的大門前。

張子川本來不想這樣，但他很清楚的知道三野友吉為什麽這麽做。

“張先生，以後您工作的時間，我會在學校大門等你。工作時間是晚上六點之後。”司機小聲說道，在得了張子川的應承之後，駕車離去了。

張子川下了車，就發現不遠處有無數詫異的眼神正向自己張望過來。

“張先生，您沒事吧！”一名女學生帶著同伴跑了過來。

張子川認得她，她叫楊小婉。

“我沒事。”張子川笑了笑。

“真的沒事？”楊小婉上下打量著張子川，道：“今天上午，餘主任替你請了事假，大夥覺得有些蹊蹺，剛才又看你……”她指了指日本汽車駛離的方向，小聲說道。

“放心吧，我真的沒事。”張子川呵呵笑道，有些欣慰地望著楊小婉，一番寒暄之後，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教工宿舍。

待著宿舍小屋內的時候，是最安逸的。

沒有硝煙的味道，令張子川最為放松。

在床榻上小憩了一會，張子川又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知道了黃金到達天津的日子，接下來就要開始部署了。

依照三野友吉所言，黃金是本月三十日抵達天津，那麽在二十九日之前，竊取黃金的準備工作就要全部到位。

張子川看了一下日歷，今天是二十三日。

他用筆在日歷上畫了個圈，著重標註了二十四日至二十九日這幾天，然後取了幾張白紙，詳細地構思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早兩天他就有個初步的想法，此刻寫在紙上，反覆斟酌之後，覺得沒有什麽紕漏之處，便又覆寫了一份，隨之一並裝進了兜裏。

“砰砰砰！”

張子川收好計劃書，準備出門，剛起身，就聽見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敲門敲得這麽急？張子川面色一沈，隨後輕呼一聲，“誰啊？”

“是我！”外邊的人冷冷說道。

張子川一聽，旋即把門打了開來，目光掃過，就見吳瀟穿著巡捕服，一本正經地把玩著警棍。

“他娘的，張子川！欠揍了是不？”吳瀟問道，“你和餘漢生是咋回事？”

他伸手指指點點，帶著一副“你他娘的最好別蒙我”的凝重表情，補充問道：“要不是今天到李院長家，我都不知道這事！另外，你這幾天幹嘛去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找你好幾次都找不到人。”

“沒啥，辦點私事去了。”張子川小聲辯道。

可吳瀟卻不依不饒，“辦私事？辦什麽私事？餘漢生替你請事假是咋回事？我告訴你，張子川！幹什麽都好，別走錯路就行！聽明白沒？”

張子川哭笑不得，“我能走錯什麽路啊？”他搖搖頭，一臉無奈。

“你沒有和餘漢生混在一起，他會替你請事假？快說，咋回事，不然我就請你到我那坐一坐！”吳瀟威脅道，表情認真，令人頓時啞火。

張子川架不住吳瀟的逼問，沈吟了片刻，決定把自己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吳瀟。一來，省得他為此追問不休；二來，是害怕他為了知道答案，再鬧出點什麽事。

吳瀟在聽過張子川的念叨之後，臉上的表情幾度變化。

殺鬼子，竊黃金，多麽英雄的氣概啊！

“嘖嘖，我他娘的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會做那些個走狗幹的事兒。”吳瀟伸出大拇指，一頓沒羞沒躁地讚譽起來，隨後又略帶討好地嘻笑著：“以後你幹這些事，能不能別瞞著我，得空也帶我耍耍唄？”

“耍耍？”張子川扭頭看著吳瀟，臉色凝重道：“我說大哥啊！你以為做游戲呢？這都是要命的活啊！”

吳瀟板著面孔，頓時不開心了，“嘿！你小子還瞧不起人了。咱們過的就是刀上舔血的日子，害怕幹這不要命的活？再說了，你都告訴我了，沒理由不讓我參加啊！”

張子川無奈地搖了搖頭，卻又欣慰地笑了起來。如果這世道再多幾個吳瀟這樣的人，咱們華人哪能那麽容易就被人欺負了！

“好吧，但是一定要小心。這個是在太容易丟命了。”張子川說道，心裏盤算著讓吳瀟和莫老爺碰個頭，免得將來有啥誤會。

於是，他招了招手，向吳瀟道了一聲：“咱們走吧。”

“去哪？”吳瀟問道。

張子川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出門做事咯！”

吳瀟聞言，眼睛一亮，“來嘍！”然後跟在張子川的身後，幫他關上了房門，屁顛屁顛的地離開了教工宿舍。

兩人駕著吳瀟的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到了南城。

吳瀟本能地打起了精神，暗自嘀咕著什麽。

張子川仿佛感受到吳瀟的想法，小聲道：“南城莫老爺，也是救亡社的成員。”

“他也是？我的天！”吳瀟驚訝不已，這麽個土皇帝，竟然也參加了救亡運動。

張子川看著吳瀟這一身穿著巡捕服也掩蓋不了的痞氣，小聲說道：“一會到了莫府，說話什麽的，正經一點，別這麽痞裏痞氣的，像個土匪一樣。”

“唉呀！知道，知道。”吳瀟一臉嫌棄，“也就你敢這麽說我，換作別人，早幹死他了。”

“收聲！”張子川瞥了他一眼，然後帶著他摸到莫府的後門，叩響九五暗號，靜默等候。

出來接人的還是莫小凡，“張先生來啦！”他把門打開，把張子川迎進了莫府，正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忽然看到張子川的身後竟然還站著一個人，臉色“唰”一下地變了，當即掏出了手槍。

“小凡，自己人！”張子川見狀，連忙走去，一把握住了莫小凡的手。

莫小凡仔細一瞧，眼尖來著是吳瀟，便迷惑地瞥了張子川一眼，華人區的都知道，吳瀟和張子川可是關系匪淺鐵哥們。

“他想加入你們，所以，我想把他引薦給莫老爺。”張子川小聲說道，神色非常認真，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莫小凡知道他們倆的關系，也知道張子川的為人，他肯帶吳瀟來，說明吳瀟是信得過的。

“吳先生，失禮了，莫要見怪哈。”莫小凡收了槍，向吳瀟說道。

吳瀟看著莫小凡，頓時歡了，這性子太招人稀罕了。

“不打緊，你這小夥子，剛才那把槍的姿勢，老帥了！”吳瀟打趣地說道。

莫小凡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張子川瞥了吳瀟一眼，“正經點！”然後帶著吳瀟往裏走去。

吳瀟翻了個白眼，暗想打個趣也不行？隨後跟在張子川的身後，走向了前堂。

前堂的人，還是那麽一夥，好像又在召開什麽會議。

張子川的到來令整個會議變得澎湃了起來，為首的莫老爺一見到他，就把他拉著坐了下來。

“大家夥都在呢！有什麽事，可否暫時放一放，容我介紹一下。”張子川不等大家問話，便指了指吳瀟，到：“這位是吳瀟，華人區探長，也是我好兄弟，信得過的。”

眾人順勢望去，目光落在擡頭挺胸的吳瀟身上。

嚴肅正經的吳瀟看上去還是有那麽一股正氣的，大夥也都相信張子川的為人和眼光，所以並沒有過多的異議。

“既然是張先生引薦的，自然沒有什麽問題，更何況吳探長的口碑和能力，天津衛的老百姓都有口皆知，相信吳探長也清楚我們是幹什麽的，也相信吳探長已經做好了覺悟。”莫老爺正色說道。

吳瀟拍了拍胸脯，“覺悟有的是，幹他娘的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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