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餘漢生有些耐不住了，但終究是在人家的地頭，他那股怒火，最後還是被三野友吉壓了下去。

三野友吉笑道：“莫家幫的兄弟成百上千，在天津，走在大街上都有可能碰到，誰能知道那個買大煙的會是莫家幫的兄弟。莫老爺，您說對嗎？”

莫老爺看著他那副笑吟吟的臉，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沒了由頭，這火不好發下去了，可是這火苗子卻不能就這麽滅嘍。

“我說，三野長官。咱們華人的事情，就交給咱們華人自己來處理吧。”莫老爺變著法地說道。

三野友吉卻瞇著眼，依然笑嘻嘻的，不吃他這一套，“都是為大東亞共榮而努力的人，就不要分華人不華人的嘛。”

莫老爺暗自沈吟起來，眼睛一轉，道：“三野長官要做這個和事佬，倒也無妨。我不動他們就是了，但是他們的煙館不能再開了。我已經放過話了，這話收不回來了，否則我還怎麽在江湖上混？”他淡淡地舒了口氣，言下之意非常明了。

餘漢生拉扯著臉，哪能想到，這個死老頭，竟還想著要幹掉他！

“莫老爺一定要這樣嘛？”三野友吉忽然失去了耐心，他開始明白，頑固不化的人，是永遠說不通的。

莫老爺瞥著三野友吉那一雙透著兇狠的眼，點了點頭，“不然呢？”

三野友吉聞言，忽然像是撂擔子一般，站起了身。

莫家人仿佛驚弓之鳥，紛紛拔出了手槍，氣氛頓時生冷了下來。

餘漢生看著身前所發生的一切，忽然有些慌了。莫老爺可是出了名的瘋老頭，可什麽都幹得出來……

“莫老爺，”三野友吉冷哼一聲，“你且記住了。”說完，他便轉過身去，帶著餘漢生離開了莫府。

他知道，莫老爺根本不敢動他，就像他現在不敢動莫老爺一樣。

眼看三野友吉氣憤地離開了莫府，莫老爺坐在前堂輕咳了一聲，讓眾人收了手裏的槍。

半響後，一直靜觀其變的張子川慢慢地從堂後走了出來。

“子川，老夫的戲如何？”莫老爺樂呵呵地說道。

方才一刀子砍掉日本人的銳氣，他這心裏別提多舒坦了。

“真是意猶未盡。”張子川笑著點了點頭，隨後想到什麽，便也沒有多敘贅言，只道了一聲，“接下來的事情還需要莫老爺多多幫忙了。”便向莫老爺辭行，離開了莫府。

傍晚，薔薇花園裏。

張子川和艾希坐在花園當中，欣賞著夕陽的餘輝，三野友吉帶著兩個狗腿子送到人家府上吃癟的事情，他們已經聽說了。

艾希對此笑得尤為歡樂。

“接下來，就看我們兩個的了。”張子川樂呵呵地笑著。

“人我已經請來了，一會酒會的時候，就看你會不會演了。記住，我不搞走私。”艾希胸有成竹地說道，她喝著小酒，小臉微紅地看著張子川，眼裏閃爍著別樣的目光，瞧得張子川有些不好意思了。

“艾小姐，能不能別這樣……看著我？”張子川小聲說道，他迎著艾希的眼，不過兩秒中，就忍不住躲閃了起來。

艾希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在美酒渲染的紅暈下，更是有種讓人驚心動魄的氣質。

“唉……真是個書呆子……”艾希詭異地揚起嘴角，媚而不妖地向張子川眨了眨眼，淡淡得吐出一口香氣，“你瞧你這模樣，一會能把戲演好嗎？做戲要做足，現在不進入狀態，一會你就能進入狀態了？”

張子川咕嚕地吞了口唾沫，然後看著艾希，想說些什麽用以反駁，但話到唇邊，卻忽然說不出來。

“你這樣子，一點也沒有貪婪的樣子，也演不出一副表裏不一的樣子。太過正氣，是騙不了別人的眼睛的，要知道，我請來的人，可都是參與過三野酒會的，他們可一個個都是人精。”艾希瞧著嘴角，仍然不斷挑逗。

張子川有些不安，緊張之餘，竟還莫名地滋生出意思害怕的感覺，身子不由地顫抖了起來。

艾希見狀，有些不開心了：“一個貪婪的人，是什麽都想貪的！”

“不。”張子川搖搖頭，“我覺得一個白眼狼應該像白三武那樣……顧聞恩死之前，你也不覺得他那麽貪吧，他做的那些事，可都是暗著來的，只等時機成熟，就會發難……”

“唷！您老對這人性還有研究呢？”艾希打趣地說，身子不知不覺地往張子川身上靠了靠。

張子川搖搖頭，不自覺地向後縮了縮，他看著艾希，卻見艾希的臉上一臉平靜，好像個沒事人一樣。

“那你一會打算怎麽做？”艾希攤了攤手。

張子川見她心系這場大戲，暗自舒了口氣，隨後又對自己暗嘲了一番，沒事想那麽多歪七歪八的事情幹什麽。

“放心吧！我會把戲做足的。”張子川深深地吸了口氣，拍著胸脯保證道。

艾希微微一楞，看著他信誓旦旦的模樣，眼裏閃過一抹暗淡，但隨後卻是朗聲笑了起來：“行，反正成不成都看你的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起開身子，帶著一抹惘然的風，從張子川的眼前離去。

張子川小小地收拾了一番，然後跟在艾希的身後，走進了大別墅。

今天的酒會，是艾希特地安排的，整個薔薇花園都處在一片忙碌之中。

夕陽的餘輝散盡後，被邀請的客人都紛紛到來，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除了上次在三野酒會的十幾名老板之外，這次的酒會還請了很多別的客人，其中一個，就是張子川還未曾見過面的天津市特別市長，吳嘯林。

艾希帶著張子川四處招待客人，把酒暢聊，將張子川這副生人面孔，強行印在賓客的腦子裏。

值得一提的是，曾經參加過三野酒會的十幾名老板似乎對張子川頗有印象。

這個不出三十歲，就和艾希小姐混在一起，還曾和三野友吉對酒暢聊的男子，大家夥沒有辦法不留意他。所以，在向大夥報上姓名之後，大夥都是一副“原來是你啊”的驚嘆神情。

“子川，一會怎麽演，就看你的了。我已經把你介紹出去了，好好利用這層關系吧。記住，我不搞走私，這是人盡皆知的禁忌。”艾希嘴角含笑，輕聲腹語地說道。

張子川點點頭，心領神會地一笑，“明白。”

“好。”艾希賊笑了一聲，然後舉著酒杯向張子川敬了過去，“喝！”

張子川一懵，說來就來啊，然後接過酒杯，二話沒說，“咕嚕”一聲，一口便將美酒悶下。

艾希看了，抿嘴一笑，隨後指了指大客廳的幾位大老板，道；“喏，那邊那幾個大老板和我有生意上的來往，你這個撈偏門的角色可別耍砸了。”他推了推張子川，又道：“你快去醞釀醞釀情緒，一會就該你表演了。”

張子川“唉”了一聲，臉色通紅，這才一會，竟然有些酒精上腦，迷迷糊糊地應承了艾希之後，腳步輕浮地向幾位大老板大步走去。

此時，大客廳正播放舞曲剛剛結束，幾名舞小姐唱罷跳罷，散場歇息去了。

張子川端著酒杯，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樣子，“各位老板，今天可還算盡興？”他沖著各位老板客氣地問道。

一肚子洋墨水的味道，加上艾希給他配的衣服，上流社會的氣息展露無遺。

“張先生吶！盡興！盡興！”幾名老板看著張子川，忍不住議論了起來。

張子川呵呵一笑，與一眾老板碰了碰杯，道：“今天客人有些多，招呼不周，勿要見怪。”他抿了口酒，強忍著口中的火辣。

幾名老板看得出張子川的酒量，但依然拍著馬屁高呼，“謔！張先生，好酒量啊。”

張子川連連擺手，自嘲地笑了幾番，隨後和幾名老板套著近乎，暗中點撥著自己手中握著大權，說自己幾乎能夠著手於艾希麾下的所有業務，並與幾名老板稱兄道弟了起來，牛哄哄地說有事隨時可以找他。

幾名老板見他吹得那麽真，又見三野友吉和艾小姐似乎都特別看中他，一個個借著酒意，竟然都信了。

其中有那麽兩個更是和張子川勾肩搭背，說是以後有運輸業務可以溝通溝通。

張子川二話沒說，當即下了一記猛藥，“正常售貨能賺多少錢？我這有運輸渠道，知道各位老板肯出錢，咱們就出私貨，那可是比市面上要掙得多啊！”

幾名老板一聽，神色各有不同，有的巴結討好，有的眉頭緊蹙，但那都是轉瞬即逝的神情。

“既然如此，日後有什麽若有所托，還請張先生多多幫忙才是啊。”幾名老板連聲吹捧到。

張子川故作很受用的模樣，連連擺手，“若有機會合作，這是自然……”

他哈哈笑著，又抿了一口酒，把氣氛搞得非常融洽。

可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名老板緩緩地離開了人群，臉上帶著一抹重色，慢慢地走向了艾希，不知在艾希的耳邊說了些什麽……

深夜過後，客人們都走了。

艾希疲憊地結束了這一切，讓人把大客廳恢覆原樣。然後漫步走到正在送客的張子川的身後。

“艾小姐，我的戲如何？”感覺到艾希的靠近，張子川扭過頭來，迷離的眼帶著一本正經的模樣。

他看著艾希的反應，知道自己這場“演出”應該是成功了。

“成功了，已經有人到我這裏告你的狀了，說你要走私。”艾希肯定地點了點頭，話聲一落，就聽“嘭咚”一聲，張子川兩眼一翻，虛晃的身體竟直接栽倒在地，嘴邊輕散著淡淡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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