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急救
關燈
小
中
大
撈屍的人麻木了，吳瀟也麻木了，觀眾也麻木了。
“這次是多少？”吳瀟咬著煙嘴問道。
“十幾個呢。”不知道誰應了他一聲。
吳瀟臉色陰沈不定，這麽多屍體，那些日本人就跟個小人得志的跳梁小醜一樣，著急的給他下馬威。
吳瀟心頭湧起了一股無名火，這件事看著查得順利，背後又有種種力量牽制著他，舉步維艱，現在最大的嫌疑人死在了自己家裏，日本人欲蓋彌彰的來把拋屍人帶走，轉身又來一出舊戲重演。
這些浮屍，就好像無窮無盡的出現在這條海河上，這種感官是讓人壓抑的，甚至是絕望的，每一具冰涼的屍體背後，都是一個家庭在喪失家人。
“老……老大，張先生、張先生……”小劉不知道從哪跑了過來，指著身後大聲喘氣，一口話說得含含糊糊的，著急的神色都寫在了臉上。
吳瀟黑著臉看他。
“張先生、張先生那個學校爆炸了，聽說有個穿灰色長袍的人差點死了，老大，張先生應該就是剛剛到北洋工學院的，會不會……誒，老大你等等我，他們不在那邊，都去醫院了。”
“你說什麽？！”吳瀟嗖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
馬大夫紀念醫院，冰冷的長廊之外，時不時有醫務人員忙碌的身影來回穿梭。
張子川越急越冷靜，帶著一群學生守在手術室外面，李幼清正手忙腳亂的穿無菌衣，讓一個小護士帶話給他們。
“我會盡力的。”
也只能盡力了，張子川想，這時他心裏像突然缺了一塊，夾著冰雪的寒風拼命的往裏灌，冷得他手腳都是冰的，希望不大，他知道的。
劉大同吸入的有毒氣體太多了，很可能因為急性肝壞死而死亡，他稍稍緩了口氣，叫幾個學生來問當時起火的情況。
“今天有人送化學材料過來，我們找不到您，大同就讓我們自己搬進去了。”有個學生小聲說道。
“他說，不用什麽事情都麻煩您。”另一個聲補充著。
“起火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東西都是放到門口一起讓大同自己整理的。”
“火一下子就竄起來了，我們都沒反應過來。”
“大同說，裏面可能有毒氣，不讓我們進去救他。”
“先生，大同會死嗎？”
所有學生都擡頭看著張子川，眼裏的淚光在閃爍。
張子川喉結上下一滑，幹咽了口唾沫想潤一下發澀的喉嚨，但根本沒什麽效果，他說不出一句可以保證的話，甚至連一句假意安慰的話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的沈默讓氣氛越來越陰沈，有兩個女學生已經忍不住捂住嘴小聲抽泣，有人圍過去安慰她們，更多的則是固執的守著張子川，好像他一句話就能救回劉大同的命一樣。
醫院門口冒冒失失的進來一對穿著樸素的夫妻，男人神情緊繃，女人則邊走邊抹眼淚，他們身邊還跟著兩個學生，幾人匆忙攔了個小護士問北洋工學院爆炸送進來的病人，很快就找到了張子川他們所在的手術室門前。
“這是？”張子川站了起來。
有個站得近的學生小聲在他耳邊解釋道：“先生，他們是劉大同的爹娘。”
張子川仔細看著劉大同的爹娘，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當初來天津衛和餘漢生吃的第一頓飯，就在他家開的那個小菜館裏。
原來劉大同出事之後，有學生自發的去通知了他的父母，兩個中年夫妻是互相攙著來的，一到手術室門前，女方就撐不住了，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
男方伸手扶她，被輕輕推開了。
張子川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在這個時候上前，這一猶豫，有人就比他快了一步。
餘漢生把人拉了起來，一直扶著到旁邊等候的凳子上坐下：“您冷靜一下，我們要相信醫生，大同吉人天相……”
他態度謙和有禮，勸人時的語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不出的熨帖大方，讓人窩心。張子川隔著幾個人看著，突然想到學院裏對外的事務都是餘主任一個人在接軌，心裏頓時就明白了李院長為何對餘主任有幾分器重，現在看來，他這個主任當得也是名副其實。
家屬情緒漸漸被安撫下來，但氣氛一點也沒得到緩和，個個都緊張的盯著手術室的大門，張子川表面上鎮定自若，心裏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吳瀟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看到張子川好好的沒傷著哪，多少松了口氣。
“出去走走？”吳瀟指了指醫院外面的小花園。
張子川快被現場的低氣壓折磨得透不過氣來，想了想，交待了幾個學生，如果手術停了第一時間通知他，人也跟著吳瀟出去了。
吳瀟出了醫院就摸煙卷，自己咬了一根，又把另一根遞給張子川。
張子川沒多猶豫就接了，吳瀟劃了一根火柴，點了張子川的又點自己的，完了甩了甩手，把火熄了，咬著煙深深了吸了一口。
“怎麽回事？”他問道。手術室前氣氛緊張，他開不了口。
辛辣的煙草氣息能讓人清醒，張子川嗆咳著吐了一口煙霧：“事，事故。”
吳瀟斜眼看他，張子川的狀態不是很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因為一口煙才有了點血色。
“是不是事故，應該由我們警察廳來定奪。”
張子川揚了揚嘴角，自嘲似的：“我倒希望是事故……”
吳瀟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異樣：“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張子川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沒再出聲了。
昊瀟見他的臉色實在不好，於是也沒有多問，兩人慢慢的抽完了一根煙。
手術室門打開的時候，張子川剛好在，李幼清疲倦的摘下口罩，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劉大同的父母緊緊圍住了。
手術室的門差點被一行人擠得大開，好在餘漢生上前拉了李幼清一把，才沒至於被生生推倒。
“醫生，我兒怎麽樣了？”劉母已經在崩潰的邊緣，眼汪汪看著李幼清的眼神像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劉父扶著她，雙眼同樣緊緊盯著李幼清。
李幼清穩了穩身形，看了一圈眾人信任而且期待的眼神，沒有說話。
張子川慢慢低下頭去，直覺得喉頭發癢，肺部辛辣，眼角還氤氳著散不去的煙霧，怎麽一根煙就嗆到了現在？他想不明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這次是多少？”吳瀟咬著煙嘴問道。
“十幾個呢。”不知道誰應了他一聲。
吳瀟臉色陰沈不定，這麽多屍體，那些日本人就跟個小人得志的跳梁小醜一樣，著急的給他下馬威。
吳瀟心頭湧起了一股無名火，這件事看著查得順利，背後又有種種力量牽制著他，舉步維艱，現在最大的嫌疑人死在了自己家裏，日本人欲蓋彌彰的來把拋屍人帶走，轉身又來一出舊戲重演。
這些浮屍，就好像無窮無盡的出現在這條海河上，這種感官是讓人壓抑的，甚至是絕望的，每一具冰涼的屍體背後，都是一個家庭在喪失家人。
“老……老大，張先生、張先生……”小劉不知道從哪跑了過來，指著身後大聲喘氣，一口話說得含含糊糊的，著急的神色都寫在了臉上。
吳瀟黑著臉看他。
“張先生、張先生那個學校爆炸了，聽說有個穿灰色長袍的人差點死了，老大，張先生應該就是剛剛到北洋工學院的，會不會……誒，老大你等等我，他們不在那邊，都去醫院了。”
“你說什麽？！”吳瀟嗖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
馬大夫紀念醫院，冰冷的長廊之外，時不時有醫務人員忙碌的身影來回穿梭。
張子川越急越冷靜，帶著一群學生守在手術室外面，李幼清正手忙腳亂的穿無菌衣，讓一個小護士帶話給他們。
“我會盡力的。”
也只能盡力了，張子川想，這時他心裏像突然缺了一塊，夾著冰雪的寒風拼命的往裏灌，冷得他手腳都是冰的，希望不大，他知道的。
劉大同吸入的有毒氣體太多了，很可能因為急性肝壞死而死亡，他稍稍緩了口氣，叫幾個學生來問當時起火的情況。
“今天有人送化學材料過來，我們找不到您，大同就讓我們自己搬進去了。”有個學生小聲說道。
“他說，不用什麽事情都麻煩您。”另一個聲補充著。
“起火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東西都是放到門口一起讓大同自己整理的。”
“火一下子就竄起來了，我們都沒反應過來。”
“大同說，裏面可能有毒氣，不讓我們進去救他。”
“先生，大同會死嗎？”
所有學生都擡頭看著張子川，眼裏的淚光在閃爍。
張子川喉結上下一滑，幹咽了口唾沫想潤一下發澀的喉嚨，但根本沒什麽效果，他說不出一句可以保證的話，甚至連一句假意安慰的話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的沈默讓氣氛越來越陰沈，有兩個女學生已經忍不住捂住嘴小聲抽泣，有人圍過去安慰她們，更多的則是固執的守著張子川，好像他一句話就能救回劉大同的命一樣。
醫院門口冒冒失失的進來一對穿著樸素的夫妻，男人神情緊繃，女人則邊走邊抹眼淚，他們身邊還跟著兩個學生，幾人匆忙攔了個小護士問北洋工學院爆炸送進來的病人，很快就找到了張子川他們所在的手術室門前。
“這是？”張子川站了起來。
有個站得近的學生小聲在他耳邊解釋道：“先生，他們是劉大同的爹娘。”
張子川仔細看著劉大同的爹娘，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當初來天津衛和餘漢生吃的第一頓飯，就在他家開的那個小菜館裏。
原來劉大同出事之後，有學生自發的去通知了他的父母，兩個中年夫妻是互相攙著來的，一到手術室門前，女方就撐不住了，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
男方伸手扶她，被輕輕推開了。
張子川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在這個時候上前，這一猶豫，有人就比他快了一步。
餘漢生把人拉了起來，一直扶著到旁邊等候的凳子上坐下：“您冷靜一下，我們要相信醫生，大同吉人天相……”
他態度謙和有禮，勸人時的語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不出的熨帖大方，讓人窩心。張子川隔著幾個人看著，突然想到學院裏對外的事務都是餘主任一個人在接軌，心裏頓時就明白了李院長為何對餘主任有幾分器重，現在看來，他這個主任當得也是名副其實。
家屬情緒漸漸被安撫下來，但氣氛一點也沒得到緩和，個個都緊張的盯著手術室的大門，張子川表面上鎮定自若，心裏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吳瀟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看到張子川好好的沒傷著哪，多少松了口氣。
“出去走走？”吳瀟指了指醫院外面的小花園。
張子川快被現場的低氣壓折磨得透不過氣來，想了想，交待了幾個學生，如果手術停了第一時間通知他，人也跟著吳瀟出去了。
吳瀟出了醫院就摸煙卷，自己咬了一根，又把另一根遞給張子川。
張子川沒多猶豫就接了，吳瀟劃了一根火柴，點了張子川的又點自己的，完了甩了甩手，把火熄了，咬著煙深深了吸了一口。
“怎麽回事？”他問道。手術室前氣氛緊張，他開不了口。
辛辣的煙草氣息能讓人清醒，張子川嗆咳著吐了一口煙霧：“事，事故。”
吳瀟斜眼看他，張子川的狀態不是很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因為一口煙才有了點血色。
“是不是事故，應該由我們警察廳來定奪。”
張子川揚了揚嘴角，自嘲似的：“我倒希望是事故……”
吳瀟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異樣：“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張子川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沒再出聲了。
昊瀟見他的臉色實在不好，於是也沒有多問，兩人慢慢的抽完了一根煙。
手術室門打開的時候，張子川剛好在，李幼清疲倦的摘下口罩，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劉大同的父母緊緊圍住了。
手術室的門差點被一行人擠得大開，好在餘漢生上前拉了李幼清一把，才沒至於被生生推倒。
“醫生，我兒怎麽樣了？”劉母已經在崩潰的邊緣，眼汪汪看著李幼清的眼神像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劉父扶著她，雙眼同樣緊緊盯著李幼清。
李幼清穩了穩身形，看了一圈眾人信任而且期待的眼神，沒有說話。
張子川慢慢低下頭去，直覺得喉頭發癢，肺部辛辣，眼角還氤氳著散不去的煙霧，怎麽一根煙就嗆到了現在？他想不明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