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聲停了，艾希要拉張子川去喝酒。

張子川覺得艾小姐熱情得有些過分了，但他又不知道怎麽拒絕，只好由她拉著到了吧臺。

“子川，你舞跳得不錯。”艾希已經改口直接叫起了張子川的名字。

張子川額角隱隱冒汗，一口酒含到喉嚨裏火辣辣的，有些嗆頭：“艾小姐才是跳得真的好，我只是不出錯而已。”

吳瀟剛剛還在這邊的，這時候已經不見人了，他左右看看，暗罵一句沒義氣。

“剛剛我就註意到子川你一直在看這個方向，是吳探長吧，這樣的稀客，來了都不和我喝一杯，真是叫人傷心吶。”艾希半真半假的抱怨一句，用眼角瞟張子川。

張子川微微別過了頭，餘光中掠過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覺得有些奇怪，正了視線去看，看到的只有一個匆匆忙忙離開的背影，但也足夠他認出這個人是誰了。

餘主任？他怎麽會在這？

而且他跟著的，是一個日本人吧？

張子川盯著門口方向的時間有些長，艾希也偏過頭來看，但她已經看不到什麽了。

沒過多久，吳瀟一身煙酒味走了回來，張子川剛想問他去哪了，一旁的艾希已經捧了兩杯酒過來。

“吳探長，難得你能來一趟，這杯我敬你。”說著，她把手裏的一杯酒遞給了吳瀟，自己則把另一杯仰頭悶下。

艾希喝酒喝得特別豪爽，吳瀟咬著煙笑，等艾希把酒杯倒過來向他示意，他也夾下煙，不客氣的一口悶了。

他堂堂一個男人，不能連一個女人都不如。

“好，吳探長果真是個爽快人。”艾希讓酒保遞給她一整瓶酒，轉手就往吳瀟的杯子倒，倒完他的倒自己的。

張子川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人在自己面前拼起了酒。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覺得是件好事，吳瀟拖住艾希，他就可以去看看餘主任是怎麽回事了。

但等他追出舞廳，外面已經找不到餘漢生的蹤影了。

張子川有些悻悻，回到宴會廳的時候看到一大堆夫人小姐圍著吳瀟，頓時想縮著脖子偷偷溜走。

艾希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說：“張先生，不去喝一杯嗎？”

張子川瞥了一眼吳瀟舉杯的頻率，照這速度下去，不到一個小時，吳瀟肯定被灌醉，他搖了搖頭：“我酒量不好，喝了酒要失態。”

艾希半掩著嘴笑，一縷燙得微卷發絲從耳後滑了下來，經過迷離的燈光映照，她的臉更加夢幻而柔和了。

張子川無形中覺得有一股柔和的力量牽制著他，果然，到了別人的地盤，就由不得他為所欲為了。

真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吳瀟已經醉得走不動了，張子川拉過他的手臂搭在肩膀上，要跟艾希告辭。

艾希沒有假意留他，只說：“這已經很晚了，我讓司機送你們吧。”

張子川遲疑了一陣，最後還是應了，他大半夜帶著一個醉鬼，確實是不方便。

回的是張子川的住所，他拉著吳瀟下車，又跟司機道了謝，這才搖搖晃晃的進了門。

吳瀟醉得滿臉通紅，人倒不鬧騰，一倒下就睡了。張子川攙著他走了一路，身心俱疲，擰了條熱毛巾給吳瀟擦臉，簡單的洗漱一番，也睡下了。

第二天吳瀟醒來捂著額頭喊頭痛，張子川給他倒了杯水，又把一碗小米粥推到他的面前：“有沒有好點？”

吳瀟捧著碗呼嚕呼嚕的大口喝粥，完了一抹嘴，又伸手去掏煙卷，說：“昨晚在場的可有不少人物。”

張子川撐著額頭苦笑：“我們一直被人盯著，看來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說著看了吳瀟一眼，“不過，你還挺受歡迎的。”

吳瀟咬著煙吞雲吐霧，也跟著笑：“艾小姐說，想請你有空了去打麻將。”

張子川挑了挑眉，心想吳瀟肯定在訛他，為了查案連兄弟都要推出去當炮灰試敵人的火力了。

吳瀟正了正臉色：“說正經的，我進去就覺得不自在，四處都有盯梢的人，看來混進去也沒用啊，可能有點什麽風吹草動，我們都會第一時間被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人給制住。”

“我倒沒感覺出有人盯梢，艾小姐一直沒讓我離開她的視線範圍，對我戒心挺重的。”張子川仔細回想，愈發覺得艾小姐熱情的行為像在監控。

“她那是對你有興趣。”吳瀟笑啊笑，把煙摁滅了，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幾分：“我雖然不常註意上頭那些人又納個幾房姨太太，但昨晚和艾小姐湊堆的幾個，可都是日租界裏有頭有臉家裏的新寵。”

張子川不太明白。

“這艾小姐，籠絡人心的手段應該不差，可能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吳瀟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天才剛亮，但光線也足夠他打量房子內的布置了。

“你哪來那麽多書？”吳瀟看著一大排的書架咂舌，房子收拾得挺幹凈的，就是到處堆滿了書籍顯得有些淩亂，有一個角落還專門空出了一大片，放了好些瓶瓶罐罐。

張子川把碗筷收好，又沏了一壺茶：“都是父親留下的，我讓人都搬了過來。”

吳瀟嘀咕了一句‘書呆子’，突然在書桌前停住了腳步。

張子川是好一陣才反應了過來，驚得差點把茶盞打翻，匆匆忙忙來到吳瀟身邊，卻也來不及了。

從莫老爺那裏得到的畫還攤開在書桌上，他這房子平日裏也沒人來，所以沒怎麽防備，這畫他都了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一有空就拿出來琢磨，時間長了戒心都輕了很多，像這樣大咧咧的放著也不是第一次了。

吳瀟拿起畫來看，書桌旁邊沒有點燈，看起來朦朦朧朧的：“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閑情畫畫？”

“就……就打打發時間。”張子川幹咽了口唾沫，想伸手把畫拿回來，又怕自己的舉動太心虛。

吳瀟是個粗人，對這些詩詞畫作興趣不大，看了兩眼就放下了。

張子川暗暗捏了把汗，推了吳瀟一把，讓他去喝點醒酒茶。

吳瀟沒有異議，點了頭正要走。

張子川匆忙想把畫卷起來，沒想到吳瀟前腳還沒踏出兩步，一轉身又回來了。

“誒，我怎麽感覺這畫有點眼熟啊？”他說。

這回張子川是真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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