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槍警告的意味特別強。

吳瀟冷著臉把槍掃過每一個人：“都給我丟掉武器，排成一排，站一邊去，誰敢亂動，直接擊斃！”

他這個命令下得幹脆利落，看著特別能唬人。

一個人首先放下了武器，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小警衛紛紛行動，立馬把人趕到了一邊，場面一下子就得到有效的控制。

張子川回過神來就去查吳瀟的手臂，這一刀可能是砍到動脈血管了，鮮紅的血液不停的流著，這一會兒的功夫，整個左手的手臂都被血水滲濕了，看著血淋淋的特別嚇人。

他好歹是半個醫生，這時當機立斷，撕下一片布條暫時包紮住了，但失血過多是會出人命的，也不管吳瀟怎麽推辭，拉著人就上了一輛黃包車。

“到這裏最近的醫院。”張子川說。

吳瀟嘴唇有些發白，但人卻還是貧，指著受傷的手臂說道：“就這麽點傷，還不夠老子塞牙縫呢，想當年……咳咳——”話沒說兩句就嗆到了。

“你少說兩句，你的傷說什麽也得到醫院處理一下。”張子川給他順背，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還覺得驚險，如果這一刀結結實實落到他身上，恐怕現在他整個背都會被劈出一道血肉，如今這一刀落在吳瀟身上，他同樣覺得背上火辣辣的。

醫院很快就到了，是一家西醫院，張子川急匆匆的，還沒來得及知道醫院叫什麽名字。

張子川扶著吳瀟下了黃包車，幾個小護士遠遠見著了便一哄而上來幫忙，不一會兒的時間一行人就到急診大夫那裏了。

醫生拿著剪刀剪開了吳瀟的衣袖，給傷口做消毒包紮，張子川在一旁看著，見傷口處的血肉都被砍得外翻起來了，心裏覺得特別過意不去。

“出去出去，你在這裏晃來晃去的，看著頭暈。”吳瀟突然出聲，不耐煩的要趕張子川出去。

張子川停了腳步，瞥了吳瀟一眼，心知他是不想他因為看到傷口而太內疚，也沒說什麽，順從的拉開門走出去了。

吳瀟不是第一次救他了，想想他也真的很適合當巡捕，遇上危險，他永遠是沖在最前面的一個，從小到大，身上這一身痞氣就沒消散過，強勢而且霸道，是個很血性的人。

張子川緩了口氣，這時腦子也放松下來，慢慢回想剛才碼頭上那一戰，說起來打得真是驚險，雙方都好像有什麽血恨深仇，不要命一樣，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日本人那邊還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好像是那天艾小姐的手下？

他越想越覺得像。

“讓讓。”

“讓讓……”

醫院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張子川擡頭看去，正好看到小劉一張圓圓的娃娃臉緊緊繃著，站在門口指揮著幾個警衛幫忙搬人進來。

穿著白衣裳的醫生護士忙忙碌碌，弓著身子擡著單架小跑著從張子川面前路過。

張子川探頭看了一眼，前前後後重傷的都有二十多號人，其中還不包括一些輕傷自己走進來的，這場火拼得有上百人參與了。

小劉遠遠見了張子川，一陣風似的跑來，問：“張先生，我們老大呢？”

“裏面包紮傷口呢。”張子川指了指急診科。

小劉道了句‘謝啦’就想往裏沖，張子川一把將他拉住了。

“還有事嗎張先生？”小劉問。

張子川指著那些受傷的日本人，問道：“這些人是……”

小劉噢了一聲，挺不以為意的說：“有日本人也有中國人，地頭在日租界，聽說是這兩年才搞起來的武館。”

張子川松開了小劉的手臂。

小劉指了指急診室的方向，意思是沒什麽事的話他要去找老大了，張子川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怎麽有這麽多病人啊？”

“聽說在碼頭那打起來了。”

“這些人整天在想什麽啊，凈會來事。”

“可不是嘛，都忙瘋了，四五十個病人……”

“幼清醫生今天來上班了嗎？”

“沒呢。”

兩個穿著護士服的姑娘從張子川身邊路過，口中嘀嘀咕咕的，原本聽著就是工作上的抱怨，沒想到又突然提到了李幼清，聽著意思，她可能沒來上班？

“打擾一下……”張子川出聲問道，“兩位小姐說的幼清醫生，可是姓李？”

天津衛有規模的西醫院一只手都算得過來，眼前這家恐怕就是李幼清任職的那個馬大夫紀念醫院了。

那兩姑娘點了點頭，問張子川是誰。

張子川說：“你們說的李醫生是恩師的女兒，我們也算是朋友。”

“這樣啊，幼清醫生曠工兩天啦，都沒個消息，也不知道去哪了。”一個年輕的姑娘說道。

另一個拉了她一把，兩人借口醫務繁忙就走開了。

張子川蹙眉，看著兩個護士遠走的背影站了一會兒，心不在焉的回到了急診室。

推開門時吳瀟和小劉正低聲交談著什麽，醫生架著副老花鏡在一旁下醫囑，他原本準備跟吳瀟告辭，去一趟李院長那裏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視線掠到吳瀟受傷的手臂，又生生把告辭的話咽了回去。

吳瀟沖他招了招手，小劉站直了，退了兩步在旁邊守著。

張子川走近，問：“怎麽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新線索？”

“你腦子裏是不是天天就想著破案？”吳瀟笑道，“不過這事，也確實是和破案有些關系。”說著，人也站了起來，伸手去夠脫在一邊的外套，小劉善解人意，先一步拿起來外套往他身上披，他點了點頭，讓小劉去拿藥，自己則和張子川一起往外走，“前幾天不是讓人跟著餘漢生嗎？今天終於查到了點東西。”

張子川側頭看他，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那餘主任，確實有些問題。”吳瀟拉了拉外套，遮住了纏著紗布的手臂，“他是天津人士，出身寒門，家裏爹娘都不年輕了，三個姐姐各自成家，家庭背景簡單。他這些年一直在北洋工學院任教，這個年紀當主任是挺厲害了，但北洋工學院不比燕京大學，他這麽些年來安守本分，兢兢業業，也算實至名歸了。”

張子川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吳瀟的左手邊，給他擋擋那些橫沖直撞的人，免得被撞痛了手臂。

“他這個人底子挺幹凈的，就是為人有些小毛病……我們的人天天跟著他，發現他做什麽事都相當小心謹慎，心機看著挺深的。”吳瀟扭頭沖張子川爽朗一笑，“不過，今天終於給我們抓到他的小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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