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六章迷霧重重

關燈
女人的神態變得十分的謹慎起來,四周看了看,又站起來拉上了大門。

張子川不太自在的挪了挪凳子,女人見了就笑他,但沒多久,兩人又都沈默了,房間裏又恢覆成了很安靜的狀態,只有兩個小孩子吧唧著嘴巴吃東西的聲音。

女人摸了摸孩子的發頂,連連嘆氣,嘆完氣又咬了咬牙,三番四次的給自己下決心。

張子川沒有催她,一直垂著頭看著地面,等她願意開口。

良久,女人臉上已經是一副赴死的決絕表情,壓低了聲音跟張子川說了一個信息。

包括她在內的很多個寡婦,都是近一年成寡婦的。

這話說起來繞口,表達的意思還是很清楚的,女人說她叫阿蓮,丈夫就是個普通工人,去日租界找活幹和抽大煙死在海河裏這些上次都說過了,她這次要說的是之前刻意隱瞞的信息。

原來她的經歷並不是極個別的個例,單是她知道的有相同遭遇的女人就多達十幾個,都是丈夫去了日租界沒幾個月就死了,然後在海河裏找到了屍體。

“為什麽不報官?不認領屍首?”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張子川的內心依舊被極大地震撼了,而呈現在他臉上的,更多的是不解。

阿蓮一聽就笑了,笑得特別諷刺。

張子川見她表情比黃連還苦,心下更是不解,吳瀟這個探長當得還算稱職,為什麽不敢報官?莫非是……

“小先生,安青幫你有聽說過嗎?”阿蓮突然神色緊張了起來,‘安青幫’三字幾乎只剩下一個口型。

張子川一聽這事和安青幫扯上了聯系,表情瞬間嚴肅了不少。

之前聽吳瀟提起過,安青幫旗下的產業死了很多人,莫不是兩件事暗中有什麽牽連?

“安青幫那些人個個兇神惡煞不說,我先生莫名其妙的死了,屍首都沒見著他們就有人來送撫恤金……”阿蓮似乎想起了什麽,臉上慘白一片,“那時候我是怎麽都不相信我先生死了,但沒用,那些人留下一點錢,又是恐嚇又是威脅的,讓我不要把事情張揚出去。”

“都是亡命徒,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我開始覺得怕,但還有些僥幸的心理,覺得那些人或許認錯人了,誰知……在……在那河裏……”阿蓮哽咽著,說到傷心處情緒有些控制不住,抱著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小孩見母親哭得傷心,也淚汪汪的,飯也不吃了。

張子川都不知道如何安撫這母子三人,只能在一旁幹著急。

“我也想去報案,但那些地痞流氓隔三差五的就來警告威脅,逼著我離開這天津衛,小先生,我孤兒寡母的,我也是沒辦法啊,我還能去哪?整個東北都在打仗,我連家都沒有了。”

阿蓮字字泣血,說到動容處幾乎語不成句。

張子川徑自看著她,問道:“那些人你可認得?”

“化成灰都認得!”

……

夜裏又下起了小雨,淅瀝瀝的落在臉上,冰冰涼涼的,張子川肩膀上已經有了大片深色的水痕,走出那些烏煙瘴氣的小巷子,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南市到北洋工學院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他想了想,便招了輛黃包車。

車夫高壯,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對襟短褂,僅到腳踝的寬腳褲,腳下一雙黑色布鞋,幹凈利落的打扮。張子川心事重重,原先也沒察覺什麽蹊蹺,等那車夫猛的把車一停,才驚覺上了賊船。

這雨下了一陣了,那車夫腳上的鞋卻幹凈,他早該意識到,有人在專門等他。

打量四周,不過是剛出來的巷子拐了幾個彎,好似是停在了誰家的後院,到處靜悄悄的,連盞燈都沒見著。

車夫把禮帽壓了壓,躬著身給張子川行了個拱手禮:“張先生,用這種方法請你過來,實在是失禮了,望你不要見怪。”

張子川驚疑不定,見對方也沒有大的惡意,心也漸漸穩了:“你們是什麽人?”

車夫沒有應他,小跑到後院的小門就敲了起來,兩短一長敲了三次,門後就有人應聲了。

張子川模糊聽著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又見門被微微打開了一道縫,車夫指著張子川說:“跟莫老爺說一聲,人已經帶到了。”

說完又回頭對張子川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張子川垂著眼瞼思索數秒,對方既然知道他的來歷,態度算得上恭敬有禮,想來不會是什麽龍潭虎穴,人也就下車了。

老婦人一副下人打扮,手裏提著個煤油燈走在前面帶路,張子川人跟在後面,眼睛忍不住查看四周的環境。夜雖陰沈,但假山水池,抄手游廊,這些景色也有個輪廓,大概看得出是個富貴人家的精致小院。

跟著拐了幾個彎,很快就到了一處明亮的大廳,看得出主人家是個老派的人,用的都是典雅大方的清朝紅木家私。

老婦人吩咐小廝給張子川泡茶,又去請車夫口中的‘莫老爺’。

不一會兒,一個顫顫巍巍的身影就由剛才的老婦人攙扶著出現了。

按著輩分,張子川怎麽都不能坐著了,忙站了起來,莫老爺見他拘謹,連連擺手讓他坐,來者是客,還謙虛說是自己請人的方式不周到,失禮了。

張子川還一頭霧水,也不多話,客氣兩句就不吭聲,坐著等莫老爺開口。

莫老爺年近古稀,頭上戴了一頂瓜皮帽,隱約能看到帽子下還有一條花白的辮子,身上穿的是藍長袍黑馬褂,說話的腔調也是一副老舊的做派。

張子川見他慈眉善目,而且氣度不凡,心頭的大石就落得差不多了。

“實不相瞞,這番請張先生過來,其實是有事相求。”良久,莫老爺沈聲開口道。

張子川還是不做聲,用眼神詢問,心裏卻在掂量自己的輕重。

莫老爺扭頭給老婦人吩咐了一句:“你去把那畫像拿來。”說完又親自給張子川添了點茶水。

“那日先生剛到我們天津衛,在海河邊上驗屍那一則,讓我見識了先生的不少本事,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不敢當,子川只是有些小本事,上不了臺面……”

“你看,張先生這話就謙虛了。”

張子川笑笑,手捏著茶盞,剛想謙遜幾句,就見那老婦人拿著一個圈起來的白紙走了回來,便正了正臉色,知道正事要來了。

莫老爺接過老婦人手上的東西,慢慢的展開了,張子川側頭看去,發現是警察廳放出來的一個認屍的畫像。

上面畫的是十張臉,張子川一張張看過來,很快就認出了其中一個眼熟的。

“我聽聞張先生在給警察廳查案,所以就用了這麽個不太高明的手法把你請來,就想先生幫我認認,這個人,可有印象?”莫老爺指著的,正是那天張子川從河裏救的幸存者。

張子川很謹慎,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假裝回憶。

“這人是我的家仆,前些日子派他去給人通個信,誰知道一去就沒了音訊,我見警察廳貼了告示,又不知道真假,所以才勞煩先生一趟。”莫老爺假意清了清喉嚨,解釋道。

他這一番說詞,聽著就不真實,認個家仆直接上警察廳認就行了,何必大費周折繞個大圈子把張子川弄來,其中的貓膩定不會那麽簡單。

他看破,但沒有說破:“這人,我倒真有些印象……”

莫老爺臉上一喜,又小心問道:“這人……可有留下什麽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