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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斷斷續續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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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有人從張子川頭頂上的木板走了過去。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五個人……

張子川心跳特別快,河面上不時晃過一道光線,不知什麽時候這些光線就會照在他身上,他倒不是怕,大不了就是殊死一搏,但他背上的人大概折騰不起了。

“你們兩個,沿著河往下找,剩下的,找找這木板底下。”有人出聲道。

壞了!

張子川扭頭看了一眼背上的人,那人雙眼緊閉著,呼吸還算平緩。

他輕輕拍了拍那人的臉,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氣音詢問道:“水性好嗎?”

那人瞇縫著眼睛,微微點了一下頭。

張子川又說:“你忍忍。”

說完便帶著人一起潛進了水裏。

剛下過雨,河水很渾濁,能見度並不高,何況還在黑夜裏,只要他們夠小心,一定能潛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的。

幾個人仔細搜尋著浮木板下,小手電的光線在黑夜裏一通亂晃,格外的明亮。

張子川邊留神那些人的動靜,還要分神觀察背上人的承受情況,有些手忙腳亂的往那些船只靠近。

他打算借著這些船只,來遮掩自己的行蹤。

眼看再堅持幾秒就能安全隱藏,背後的人卻突然掙紮起來,似乎是氧氣不夠了,雙手一撲騰,聲音就出來了。

有人立刻叫了起來:“在那裏,快,別讓他跑了!”

張子川知道,一場惡戰是避免不了了。

釀造著力氣順著水流往下奮力的游,那些人都下餃子似的接連跳下了水,氣勢洶洶的往他的方向游來。

被追上是遲早的事情。

張子川一咬牙,奮力游了一段距離之後,又停住了。

身後的人真的不能再顛簸下去了,他突然就特別沮喪,救不了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死去,而他卻無能為力,什麽都做不了。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艱難的考驗。

這種感覺太無力了,總讓他想起自己的父親。如果那時他有能力研制出霍亂的疫苗,那現在肯定就會是不一樣的光景,至少他還會有父親,而不是早早就成了喪父的單親家庭。

張子川把背上的人平放在河堤邊上,追在他身後的人有一個上了岸,話都沒開口說就揮著拳頭沖上來了。

那人出手特別狠,招招都往利害的出拳,張子川左右閃躲,卻還是中了招,他知道不能戀戰,等水裏的人全部上來之後,他的處境就更險峻了。

他告訴自己,要沈著,要冷靜,而且也不準備輕易出招,他在等待時機,一但出招,就必定要把對方制服。

張子川越是不還手,和他對打的那人越是興奮,揮拳踢腿呼呼生風,專在力度上在較勁,打得亂,而且沒有章法,直把張子川逼得連連後退。

張子川眼睛一瞇,覺得差不多了,對方已經沒有了警惕心,他看準了時機,出其不意猛的一腿把人踹倒在了地上。

他出招快,狠,準,一擊即中,氣勢如虹。

那人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腳踹在地上,人還有些懵,沒等他有反應過來的時間,張子川已經上前,一個力度強勁的手刀起落,那人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張子川籲了口氣,解決一個是一個。

這時,又有三四個人上了岸,一齊朝張子川沖了過來。

張子川不慌不忙,被四面圍住時,臉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

那些人很有打鬥的經驗,相互配合著圍打,步步緊逼,張子川漸漸的也有些吃不消了。

“都他娘的在幹嘛呢?”也不知什麽時候,河堤邊已經一字排開了幾個穿著巡捕制服的人,為首的操著一副大嗓門,指著他們幾個就嚷嚷開了。

張子川一聽這聲音心就定了下來,找準時機,一個掃堂腿下去,四個人橫七豎八的都倒了下去。

一道強光忽然就照在了他的臉上,他下意識的擡起手擋了擋,但這時間已經足夠讓來人看清他的面貌了。

“子川?”吳瀟有些意外的出聲道。

張子川沒空和他解釋那麽多,留著在場的幾個人讓他收拾,自己則回到了那個傷者身邊。

傷者已經快不行了,見到張子川時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斷斷續續地道:“……玉……玉佩。”

“你慢點說。”張子川拍了拍那人的胸口,安撫道。

那人緩了口氣,更用力的抓緊了張子川的手臂:“玉佩,河西橋頭枯樹洞裏……有半塊玉佩……”

張子川微微皺眉,玉佩?

“南市……字畫鋪子……”那人睜著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張子川,“字畫……岳山……救岳山……救……”

張子川把耳朵湊到那人嘴邊,一開始聽著還有些稀裏模糊的,直到聽到那人提到了岳山,心底一下子變得驚駭起來。

“岳山?你知道岳山?”張子川眼底泛著光芒,仿佛一團迷霧突然散開,變得明朗,心裏對這個人的身份也有了幾分數。

可是話音剛落,那人渾身的力道便突然一松,悄然撒手了,連絲毫的呼吸都不覆存在。

“你……你醒醒……”

搖晃了好幾下,卻再也得不到絲毫的回應,張子川一下子變得錯愕起來,一時間竟悵然若失,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人是誰?”吳瀟的聲音出現在了身後。

張子川跪坐在地,左手攤開放在已經咽了氣的死者臉上,緩緩的為他合上眼睛,良久,他聽到自己的異常平靜的說出了兩個字:

“浮屍。”

吳瀟楞了一下,看著張子川有些意味深長:“唉,見得多了,先回去再說吧。”

“他本來還活著,剛才……卻死了。”張子川的眼底有著愧疚,以及強烈的不甘。

他的心底甚至有恨,恨一條人命就這樣經不起摧殘,連絲毫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吳瀟看出了他隱忍的情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煩躁的扒了扒板寸頭:“走走走,先回去,這是日本人的地界,等下那些鬼子要來了。”

張子川點了點頭,人卻沒有動。

吳瀟伸手拉他,口中不停的念叨著:“你這臉上怎麽又添傷了,回去處理一下,這上課也不怕被學生笑話?”想了想,又說道,“你也別難過,責任不在你。”

張子川:“……”

“你以後盡量把小劉帶上,這次要不是那些人手電的光線亂晃,看著可疑,我也找不到這裏來。”

張子川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說:“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吳瀟也知道張子川的脾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默默的走開了。

……

張子川因為臉上的傷太嚴重,請假了,李幼清來看望他,兩人一起坐在院子裏沈默。

張子川眼眶青腫,眼睛不太能睜開,手托在下巴上,瞇著眼睛,沒一會兒就困了。

他的腦海裏時刻縈繞著昨晚那人臨死前的畫面,這個線索牽扯恐怕極大,在沒有任何把握和頭緒之前,他暫時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李幼清一直看著院子裏的葡萄架出神,這裏是她以前的家,沒人比她更多回憶了,現在可能是觸景傷情,眼裏一片晶瑩水光在打轉。

張子川只見她哭過一次,就是吳瀟帶人來學校取證的那天,幾個小姑娘圍著她,情緒相互感染,就哭倒了一大片。

現在沒有第三個人在場,李幼清卻怎麽也哭不出來了,即便是傷心至極,也強忍著,抿著唇板著臉。

“我對他不夠好……我對不起他。”突然開口,已經是語帶哽咽。

張子川就怕這樣,一看李幼清情況不對,整個人都精神了,手足無措的去找帕子:“你……你別……”

“噗嗤。”李幼清被他如臨大敵的模樣逗得笑了出來,接了手帕蹭了蹭眼角,又哭又笑的。

張子川臉皮薄,李幼清這一笑他臉上就有些發熱,很奇怪,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殺生解剖,但面對小姑娘,他的冷靜果斷好像都通通消失了,特別是看到女孩在他面前哭,他整個人就莫名就的緊張。

大概是因為他的母親,他母親就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從小他就沒見過她掉一滴眼淚,可父親去世之後,母親就經常以淚洗臉,有時候說著話,眼淚就毫無預兆的下來了。

張子川怕她傷心過度,一見她哭就特別緊張,事實上母親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好幾次哭暈過去,嚇得他和兄長都焦急萬分。

李幼清抹幹了淚花,扯著嘴角笑了笑,說:“我對不起岳山,他失蹤前兩天還和他吵架,我欠他一句道歉,這一輩子都只能欠著了。”

她說得很傷感,張子川聽著也不是滋味。

陰陽相隔,就是最大溝壑,即便是事隔多年,他仍不敢說父親去世他能釋懷,磕磕絆絆的成長,人生中有太多時刻他需要一個父親為他指引方向,而現在,他永遠的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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