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衛租界多，人也雜亂，晚上除了歌舞廳，大煙館和賭場這些本身就龍蛇混雜的地方，一般很少有人會出來閑逛，這被搶了東西的是一名下班的舞女，呼救時已經濕了眼眶。

張子川走近，穿著旗袍的女人怕得瑟瑟發抖，可能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現在已經六神無主，他不知道怎麽安慰一個女人，只好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站著。左右看看，發現吳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倒是隱約可以聽到他那粗嗓門不時罵一句娘。

英雄救美，吳瀟尤其擅長。

可能是張子川生得面善，穿著旗袍的女人徑自哭了一會兒就站了起來，三兩步沖向張子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求求你，幫幫我，那些錢是我所有的積蓄了，我相公已經死在了這條海河裏，我還要養活我的兩個孩子呢。”

張子川渾身僵硬，被拉住的手就像被火灼著一般，想甩開又不敢動，漸漸的臉上都發了紅，好在夜色夠深，看不清這一點異樣。

“小……小姐，你冷靜一下，我給你想想辦法。”張子川定了定神，用一種可以安撫人心的語調說道。

女人也是急暈了頭，稍微冷靜之後也意識到自己唐突，連忙放開了張子川的手，只是肩膀仍是一抖一抖的抽泣著。

“我孩子還病著呢，我是下班了剛好抓藥回去，沒有錢可怎麽辦啊。”女人的聲音裏全是絕望。

張子川來回踱步，這一次剛好他和吳瀟遇上了，能幫這個女人，下次可能就沒那麽幸運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還是得想個辦法……

“孫子，你給我過來！”

吳瀟的聲音又清晰了，張子川和穿著旗袍的女人一起往聲源處看去，只見吳瀟一手拎著黑衣男人的後衣領，暴喝著他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吳瀟臉上還有醉態，走路時腳步虛浮，但抓小賊的手卻特別穩，三兩下就把人弄到了那女人面前。

女人穿著旗袍高跟鞋，細胳膊細腳的，現在見賊人被人制住了，氣焰也上來了，畢竟當了兩個孩子的母親，眼裏還淌著淚，一個響亮的耳光還是甩了過去。

賊人臉色發青，整個人形同枯槁，比吳瀟這個醉漢更手無縛雞之力，一看就是吸食大煙的煙鬼。耳光甩過去，人也虛晃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張子川心下一緊，一個男人，再怎麽虛弱也不可能被女人一個耳光就打倒在地的，莫非……

男人倒下來後，順勢在地面上打了幾個滾，面部表情極其扭曲，渾身上下抽搐個不停，甚至亂喊亂叫，發黑的指甲還不停的抓撓自己的身體。

透過散開的衣物，隱約能看到他身上新舊的血痕，有的已經腐爛流膿，看起來特別有視覺沖擊力。

吳瀟好像看多了這種情形，面不改色的把人給按在了地上。

穿著旗袍的女人早嚇得躲到了張子川身後，前一刻還是犀利彪悍的樣子，下一秒又跟個受驚的小羔羊似的，他也想不明白女人這種生物。

張子川是第一次見這樣瘋癲的癮君子，這時還有點回不過神來。臨街附近就有一家大煙館，今日他匆匆路過，只隱約見幾個人在吞雲吐霧，一副享受的姿態。

“你敢壞老子好事，找死不成？！”

賊人神色十分地猙獰，一副毒癮犯了的樣子，一邊抽搐著，一邊想要掙脫吳瀟的束縛。

“老實點！”吳瀟連忙怒喝。

沒想成那賊人不僅更加癲狂，甚至還拿臟兮兮的手指放入口裏，吹了一聲哨子。

頓時，不遠處的黑暗角落裏，又出現了七八個面色枯槁的家夥，他們手裏握著刀，一擁而上。

穿旗袍的女人嚇得一下子就縮在了張子川身後，此刻吳瀟的酒也醒了一半，一腳踏在那賊人背上，使勁把他的手臂往上一扯，疼得他呀呀直叫。

“你們敢過來，老子先弄死他！”

那幫人無動於衷，反而慢慢地朝他們逼近了。

“吳瀟！快過來！”張子川連忙沖上前，一把將吳瀟拉了回來。

“你幹什麽？難道我還怕了幾個煙鬼不成？”吳瀟犟在了原地，這才發現張子川手中多了兩個玻璃瓶，他有些不解地問道：“這是啥玩意？”

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玻璃瓶子，裏面裝滿了白色的液體，乍一看也沒什麽特別的。如果真要說出一點不一樣的，大概就是這瓶子很小很精巧，真的只有拇指大小。

吳瀟想要從他手裏拿過一個小玻璃瓶，嚇得張子川連忙緊張地制止起來，道：“別碰，很危險！現在來不及解釋，等會你就知道了。”

一道風吹在身上，在炎炎夏夜裏格外的涼爽。

“現在刮的是南風，快！我們往南邊跑！”張子川連忙抓著吳瀟的手臂，往風頭上跑，身後穿旗袍的女人也嚇得跟了上來，高跟鞋劈裏啪啦地直響。

身後的人不要命的一樣追了上來，尤其是剛才那犯了毒癮的賊人，特別的張狂，叫囂著要將三人砍死。

這人吸了毒，總會影響神志，反正是爛命一條，索性就不管不顧了。

距離越來越近，旗袍女人跟在張子川身後嚇得腿軟，特別是看到那幾把晃來晃去的刀之後，步伐跑得越來越慢。

“快！捂住口鼻！”張子川連忙大聲吼道，自己先單手將鼻咽捂住了。

吳瀟和旗袍女人不太明白張子川的意思，但危機時刻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紛紛捂住了鼻咽。

“嘭’的一聲，張子川扔出了兩個小玻璃瓶，在那幫人的腳邊炸開，噴出一股白色的液體，裏面散發出一種仿佛臭雞蛋般難聞的味道。

不一會兒，那幫人由於劇烈地追趕，吸進去了大量地氣味，紛紛開始嘔吐起來，甚至有幾個體弱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吳瀟連忙沖了上去，想要將那幫人制服，張子川慌忙將他拉住，緊張道：“等一下，等氣味散了再說。”

“你這瓶子裏裝的是什麽玩意啊，臭死了，簡直比臭雞蛋還要臭十倍！”旗袍女人捂著鼻子，皺著眉頭直報怨。

等氣味散開之後，吳瀟這才沖上前去，踹了那幾人一腳，煩躁的用十根手指狠狠的扒自己的板寸頭：“操，老子遲早把那大煙館給端了！”

這時，剛好走來兩個巡邏的警衛。吳瀟招了招手，讓兩人再找些人過來，把煙鬼帶回警察廳。

穿著旗袍的女人神情有些恍惚，怔怔的站在張子川身後沒有動，半晌過後，豆大的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她嗚嗚咽咽，斷斷續續的說起了一些事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