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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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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6

曾老尚書從晉州城離開的時候,還只是個少年,如今幾十年過去,他已垂垂老矣。

這次他致仕回鄉,一來是想落葉歸根,二來便是想避開朝中的紛爭。

作為曾經的吏部長官,曾老尚書自從離開京城起,一路上不知受到了多少人的接待。

即將到達府城時,曾老尚書身邊的隨從老遠就看到了岸上迎接的隊伍。

曾老尚書正躺在船艙休息,他致仕的時候上書說自己身有病患,不得不回鄉養病,這麽說固然是想離開京城這個是非地,但他也確實有病在身。

年輕時爭強好勝,常常為了一篇文章或是公文廢寢忘食。不到四十歲,曾老尚書就落了個常常氣短的毛病。這毛病發作起來,不僅行走無力,還常常頭暈目眩。

他也曾請宮裏的太醫細細調理,可是太醫們都說此病要好生保養,不能耗費心神。

只是部裏有那麽多瑣事等著他處理,一日坐在那個位置上,一日就要勞心勞力。

曾老尚書只能一邊吃藥調理,一邊繼續廢寢忘食的工作。

這次離開京城,曾老尚書便按著太醫開的方子,足足抓了幾十味藥,免得中途發病一時買不到藥。

前些日子吃了幾頓接風宴,宴席上的東西不是山珍海味就是大魚大肉,曾老尚書本就脾胃失調,幾頓下來便腹瀉不止。這一腹瀉,那一氣短的毛病又來了。

後面在船上休養了幾天,好容易恢覆了精神,如今聽說岸上又有官員來接風,不免嘆口氣,吩咐隨從服侍他穿衣。

羅知府在岸上等了好一會兒,才見曾老尚書由隨從扶著下了船。

車轎是早已備好的,羅知府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請曾老尚書上轎。

曾老尚書還記得上次腹瀉的事情,不免朝隨從使個眼色。隨從會意,故意落在後面,等知府身邊的人來套近乎,便把曾老尚書最近這幾日忌食葷腥的事囑咐了一遍。

等羅知府請曾老尚書赴宴,果然宴席上一道葷菜也無,只有些精致的素菜,而且還特地為他老人家準備了一壺素酒。

酒過三巡,羅知府看曾老尚書興致不錯,便提議眾人賦詩一首,以賀曾老尚書的到來。

參加宴席的官員事先都得過叮囑,寫的詩大都平平無奇。

是以曾老尚書翻到楊廉寫的詩,不由讚嘆道:“好詩,這詩是何人所寫?”

話音落下,一個青年越眾而出,只見這青年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劍眉薄唇,一雙眼睛更是湛湛有神,溫和有禮的說道:“正是學生所寫。”

羅知府在旁介紹道:“此人是今年的新科舉人楊廉,同時還是下官的小婿。”

他沒有隱瞞楊廉與自己的關系,知道在曾老尚書這種老狐貍面前隱瞞也沒有用。

曾老尚書聽說楊廉是羅知府的女婿,便笑著誇了幾句。他平生所見的青年才俊太多,楊廉並不算最出眾的,因此態度淡淡。

直到羅知府不經意間提了一句,說楊廉也出自晉州城,曾老尚書才多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沒多說什麽。

曾老尚書路途勞頓,坐了一會兒身子就乏得厲害。好在下榻的公館早已備好,羅知府安頓完這位老尚書,從公館出來,就看到了一直等候在門口的楊廉。

“岳父大人。”楊廉心裏有很多話想問,但是他夠沈得住氣,“大人忙了一天,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羅知府笑著點了點頭,“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送老尚書上路。”

楊廉便應聲是,看著羅知府坐上轎子,才慢慢轉身往回走。他剛走出去兩步,便又被羅知府叫住了。

羅知府坐在轎子裏,不緊不慢的說道:“有句話叫做來日方長,賢婿既是晉州人,有空不妨多到曾府走動走動。”

這幾句既是提點,也是安慰,楊廉怎能聽不明白,便謝了又謝,看著羅知府坐著轎子走出去老遠,方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曾老尚書回鄉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晉州城。

冰玉從族學回來,便聽陶氏和桂媽媽正在商議拜訪曾老尚書的事。

曾老尚書是晉州城的名人,冰玉在族學聽了一天他的傳奇經歷,如今聽陶氏和桂媽媽的話,似是蕭家與曾家還是世交。

桂媽媽知道冰玉不清楚這方面的關系,便解釋道:“曾家是我們蕭家的老姻親,當年我們家的曾姑祖母就是嫁給了這位曾老尚書的父親,只是嫁過去沒有多久就病逝了,連個一兒半女都沒留下。”

雖然那位曾姑祖母已經不在了,可是曾蕭兩家畢竟是姻親,如今曾老尚書回鄉,他們蕭家怎麽也要派人去問候一二。

陶氏的意思是等曾老尚書安頓好以後,再去登門拜訪。冰玉對此無可無不可,後面聽桂媽媽說起,蕭文德已經從府城來了晉州,而且還把幾個兒子都帶了過來。

蕭文德自己有個秀才的功名在身上,還能說是沒有辱沒先祖,可是幾個兒子卻蠢笨如豬,考了這麽些年,連個縣試都通不過。

這次蕭文德來拜訪曾老尚書,為的便是想讓對方在縣尊面前美言幾句,以好通過縣試,起碼有個童生的名頭。

曾老尚書起初還耐著性子考了蕭文德的這幾個兒子幾句書文,可是看這幾個後輩,無一不是腹中空空,連最基本的學問都沒弄明白,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及至蕭文德提出來意,老尚書勉強按捺住自己,才沒把人攆出去,但是卻把茶杯端了又端。

蕭文德厚著臉皮磨了許久,眼見曾老尚書一臉的不耐煩,只好訕訕的領著幾個兒子回去了。

“以後蕭家再來人,就說我不在。”曾老尚書不想再見蕭文德,直接便對下人發了話。

冰玉奉陶氏之命來曾家拜訪的時候,曾家下人一聽她姓蕭便賠笑道:“我們老大人前幾日去了鄉下,小公子不如過幾日再來。”

既然人不在,冰玉也就把陶氏準備的四色禮物交給他們,請他們替二房問安。

下人笑著接了禮物,剛要送冰玉出去,又來了一個拜見老尚書的客人。

“鄙人楊某,曾在府城見過老尚書一面,如今奉知府之命,前來給老尚書送些東西。”青年態度不卑不亢,有禮有節的說道。

冰玉原是要擡步就走,如今見了這來的客人,卻停步不走了,微微笑道:“你來得有些不巧,老尚書他去了鄉下,不信你問這裏的下人。”

那下人尷尬的笑了笑,不好說他家大人只是不想見蕭家人,所以讓他扯了個謊。

楊廉是個聰明人,眼見那下人臉色不對,就猜到了內中原因,不由朝冰玉掃了一眼,想知道是什麽人不得曾老尚書的待見。

這一眼掃過去,楊廉心頭一驚,可等他穩住心神再看,才發現這人雖然長得與陸冰玉有幾分相像,可是卻是個少年公子。

聽說陸冰玉在與自己見面不久就下落不明,楊廉也曾派人打探過,只聽說陸冰玉是獨身一人去的江邊,如今生死不知。

可是楊廉自己清楚,只怕陸冰玉不是別人口中的離家出走,若是離家出走,不會一個丫鬟都不帶,而且哪都不去,偏偏去了江邊。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

一想到陸冰玉芳魂已逝,楊廉就不由得有些心痛,那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就這麽離自己而去,真是人生憾事。楊廉遺憾的同時,對未婚妻羅媛也有了些不滿,要不是對方散播謠言,陸冰玉也不會選擇投水。

可他心裏知道,羅媛是傾慕於自己,所以才容不得任何女人接近他,如此一想,又不由得有幾分心軟,也不忍得責備對方,只想得在日後功成名就之時拉拔陸家一二,也算對得起這位曾經的未婚妻了。

他這一番打算藏在心裏已久,誰都沒說過,如今見到冰玉,才在心頭浮現了出來。

冰玉卻是搖了搖手裏的扇子,“楊公子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難不成我們見過?”

楊廉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公子長得像我一位故人,所以才有些失神,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冰玉笑笑道:“我怎麽會見怪。既然老尚書不在,我們又有緣在此相會,不如小弟做東,我們去茶樓坐一會兒。”

楊廉看了眼有些無措的下人,知道有冰玉在場,自己是暫時進不了曾家的大門了,說不得只好把她引開,自己才好進去拜訪老尚書。

曾家附近就有家茶樓,冰玉要了壺好茶,邊喝邊觀察這位楊舉人。

能從一個寒門書生一躍成為新科舉人,楊廉此人自然是不簡單的。

如街坊鄰居吹噓的那般,楊廉此人的容貌身姿確實不差,稱得上是翩翩佳公子。

可冰玉更看重他的心性,他心裏明明惦記著要去曾家巴結老尚書,可是卻能在茶館裏與自己談笑風生,光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夠沈得住氣。

既能沈得住氣,又有野心有手段,關鍵時刻又懂得舍棄一些東西。

冰玉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她已經厭倦了那些要手腕沒手腕,要能力沒能力的對手,如今好容易遇到一個有些實力的對手,以後的日子終於可以沒那麽無聊了。

她提起茶壺給楊廉面前的茶杯斟了杯茶,“楊公子不光談吐不俗,就連心胸都如此了得,讓在下佩服不已。”

楊廉笑笑不語。

冰玉道:“明人不說暗話,楊公子是不是已經猜到了老尚書並沒有外出。”

楊廉眼底閃過一絲訝然,“公子此話怎講?”

冰玉微笑道:“猜到的。我大伯是個俗人,想必老尚書不耐煩見他,所以多半會吩咐只要蕭家來人,便說他不在。話已至此,我就不耽誤楊公子時間了,我們以後再會。”

她說完喚過夥計付了茶錢,便下了二樓。

楊廉望著她的背影,心頭浮現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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