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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容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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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淩琰臉色微變,我翻了個身,自己滾到大床的裏側抱著被子偷樂,然後他長臂一攬又把我扯回他懷裏。

我試著掙脫了一下,不過他抱得緊,沒能撼動,所以也就作罷。

淩琰從背後輕輕的把我抱住,在我耳邊吐氣如蘭,“通常女人都會比男人蒼老的更快一些。”

我無所謂的翻了個白眼,“我無所謂啊,反正從一開始你感興趣的就不是我這張臉。”說完就從身邊撿了一縷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自己的發絲繞在指尖自顧把玩。

淩琰沒有再接我的話茬兒,我本來也是不甚在意,直至後來屋子裏的氣氛死寂變得針落可聞的時候,他突然冷不防從背後一把捉住我的手腕。

“妃子!”

“嗯?”這一次他下手的力氣有點大,我不禁蹙眉,下意識的想用剩下的那只手想要掰開他的手指,然後——

沒掰動!

成婚以來我們之間一直相敬如賓,他從不曾對我動過粗,更不曾勉強過我什麽。

這一次雖然他也很有分寸的並沒有傷到我,但手腕處傳來的壓迫感還是讓我心驚不少。

我手腳並用慌亂的正在試圖逃脫他的禁錮,淩琰低啞略顯沈郁的聲音就從頭頂傳來。

“我們談一談。”他說。

除了殷帝意外遇刺的那一晚,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用這麽肅穆的語氣跟我說話。

我的心跳一滯,於慌亂中斬釘截鐵的搖頭,“不!”

說罷,仍是奮力試圖去扳動他扣在我腕上的手指。

這一次淩琰沒有太堅持,遲疑了一下便是緩緩松了手上力道。

我揉著發酸的手腕剛想從他懷裏爬起來,冷不防他的聲音就再從背後傳來。

“那麽——明天你還要隨我一同回大晏麽?”淩琰問,聲音已經恢覆了大多數時候的清澈平和。

我的心底瞬時一片冰涼,所有的血液仿似都凍結在血管裏全身僵硬。

尼瑪,你丫的不帶這麽不厚道的好伐?明明看見老子跟蕭逸舟那混球談崩了來著還在這趁火打劫的——

這都是些什麽人吶這是!

無可否認我這夫君還是極為了解我的,此時他若真是將我撇在這裏,那無異於釜底抽薪——

雖然是個人就不能喜歡被人脅迫的感覺,但我也自認為身段柔軟屈伸自如,所謂原則什麽的瞬間成了狗屁。

我如鯁在喉的被噎了一下,終於還是沒能硬挺著脊背跟淩琰翻臉,軟趴趴的往他懷裏一縮,又磨蹭著重新轉過身去面對他。

說白了,站在淩琰這個位置的人最不缺的兩樣東西就是錢財跟女人,他會苛求於我,要跟我談感情的原因也不過兩點——

第一,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婦;第二,因為中間出現過一個蕭逸舟。

不管是為了面子還是裏子,我都挺能理解他此時爭強好勝的心理的。

只是,感情這玩意兒不比別的,或是先入為主或是一見鐘情,總歸是拿捏控制不了的。

“阿琰!”我張了張嘴,卻又在斟酌著遣詞用句的時候咽了口氣,重新調整了情緒之後才是深吸一口氣道,“阿琰,你愛過人麽?”

要知道以我們倆現在這樣的身份來討論這麽敏感的話題,我的壓力其實是很大的。

大約也是沒有料到我會突然反過來問他問題,淩琰微怔片刻,然後只是不置可否的遞給我一個詢問的眼神。

“感情這碼子事兒要麽是死心眼的一廂情願,要麽就得以心換心禮尚往來,可是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輕易吃虧的。” 我說。

淩琰唇角淡淡牽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並不表態,只以眼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反正是豁出去了,索性就一次說個明白好了。

“說實話,從一開始我也不是沒有打過你的主意,只是我若對你認了真,你又拿什麽來換?而且只怕我也是不會讓你如現在這般自在的。”我咬咬牙不怕死的迎上他的目光,直言不諱,“或許你得放棄很多東西,包括如花美眷,甚至山河前程。”

活在那群虎狼的兄弟之間,淩琰不可能沒有動過奪位的心思,雖然他不曾跟我說過。

而我也承認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今再與蕭逸舟這一翻臉就特麽什麽都不是了,這些話說出來難免有危言聳聽之嫌。

此時淩琰看我的眼神就更像是研究天象一般,一則莊重肅穆,一則玩味探究,總之看新鮮多於相信罷了。

而其實我說這話的初衷原也不是為了嚇唬住誰,就是為了形象,舉個例子罷了。

見著淩琰眉頭緊鎖有了個深入思考的意思,我覺得目的也就達到了,於是話鋒一轉下了總結,“如果在你心裏我的分量抵不過這些加起來的全部,那就不是愛情。”

淩琰抿抿唇仍是沒有說話,眸光又往下沈淪幾分。

江山天下那就是一個男人的事業線,輕易是不太好做決斷。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降低一下高度,壓到兒女私情的境界上會比較貼近生活。

介於例證法生動形象比較容易引人深省,我於是就地取材又把蕭逸舟拖出來做反面典型。

“我與蕭逸舟相識這麽些年,可是他的身邊除了一個太子妃和一個正宮皇後從來就沒出現過別的女人,你知道是為什麽嗎?”我問。

大約是本著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的戰略方針,提起蕭逸舟的這點私事兒淩琰倒是頗有興趣,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道,“為什麽?”

當然,他生性自制,說完又覺尷尬,不免幹咳一聲掩飾情緒。

蕭逸舟那前後兩個媳婦都是我的肉中刺,提起來就心裏添堵百般的不自在。

“因為——”暗暗磨了兩下後槽牙,我眸光一斂,學著當初秦裴雲指責我時那種冰冷森涼的語氣一字一頓說道,“我容不下!”

這是我第一次在淩琰面前提起我與蕭逸舟的過去,大約也是壓抑的久了的緣故,說起來情緒就有點泛濫。

淩琰聞言眸光微動,我卻輕易捕捉到他唇齒間已經刻意壓抑到很低的一口抽氣聲。

不過既然要戳破了窗戶紙說話,我也就索性把底全給他撂了。

“換一個人我或許不會這麽計較。”也不管淩琰神色恍惚是不是還在回味我怨念深重的那最後四個字,我只自顧自聲聲自嘲的笑,“我今年二十歲,我們在一起十六年,可是我敵不過他的萬裏河山,錦繡帝途。”

二十年可是老子的小半輩子了,就特麽砸在這兒了!

我心裏越想越憋屈,連出口的聲音都是澀的。

“生在帝王之家,那些無奈,或多或少——”淩琰單手撫摸我腦後發絲,沈默至此終於再度開口說話,只是話到一半聲音卻是戛然而止不期然頓了一頓。

然後他就不聲不響的爬坐起來,輕輕的把我的腦袋移到他腿上靠著這才低頭看我接著道,“妃子,你是懂的!”

他的目光深邃,又似是帶了些莫名的情緒,輕易無法窺透。

同是生在帝王家,蕭逸舟的那些所謂“無奈”淩琰能夠感同身受我是沒有懷疑的。

江山美人呵!我又怎麽可能不懂?

可是古往今來那麽多皇親貴胄,終究還是能傳為佳話的少。

換而言之,若沒有萬裏江山作襯,美人再美跟你有半毛錢的關系麽?

一將功成尚且要百萬枯骨鋪路,更何況是一個盛世帝王!

遠的不說,就淩琰的那些倒黴催的所謂兄弟不就已經是最好的見證麽?

曾經年少無知的時候我也曾這般教導過蕭逸舟,給他揭露他們家後院小社會的吃人本質,告訴他無毒不丈夫,為君之道就是寧肯讓腳下的白骨堆壘成山,也萬不能心慈手軟使自己成為那些白骨當中的一具。

於是,他青出於藍努力成才,踩著二大爺的後背脊梁,把我們全家人的骨架子都堆在了腳底下。

我特麽真是死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混到今天這種下場純屬活該啊!

淩琰的話再次戳中我的痛處,我心中酸澀,不期然嘴角也就跟著輕微一牽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可是你不懂,”我垂眸笑笑,只是對我自己,“是我不要那個男人了。”

他已經不再是我想要的男人了,而我在玉碎與瓦全的決斷中從來就不曾猶豫過。

我知道我的這些我行我素的想法淩琰他理解不了,他只是目光很深片刻不離的盯著我的臉孔,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不想再被他這樣一覽無餘的看著,於是也跟著爬起來,把頭靠在他肩上跟他挨在一起坐著。

兩個人彼此都不再說話,屋子後面的林子裏偶爾呼嘯著一陣冷風吹過,枝條搖曳簌簌作響。

“妃子!”

半晌,淩琰突然又若有所思的喚了我一聲。

我下意識的偏過頭去看他,他便伸手扶正了我的肩膀,用一種我讀不懂的深奧目光靜靜的盯著我的瞳孔道,“要你忘了他,需要多久?”

他的表情認真,不偏不倚恰恰挑動了我心中埋藏的最脆弱柔軟的那根弦。

我於是回望他的眼睛,滿目盈盈的搖頭,“忘不掉了!”

我知道在淩琰面前我不該說這樣掏心窩子的話,卻也知道就算是我編了富麗堂皇的討好話他也未必會信。

淩琰張了張嘴還欲再說什麽,我只能黯然移開視線。

“阿琰!”我及時阻斷他即將出口的話,重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了眼語氣平和的輕聲道,“就像是你,我們此時是夫妻,有過這麽深刻的交集之後,就算明天我不再隨你一起走,那麽轉身之後,或者說再過個三五十年,等到你在遲暮之年與別的女子繾綣著互拔白發的時候,即便是你已經忘記了我的臉,那麽你也會忘記若幹年前你曾幾度牽著一個女子的手往返在大周與大晏之間麽?”

無論時光怎樣遷移,歲月如何變遷,存在過的總也無法抹煞。

而只要這個人還留在心間,又怎能夠奢求可以將那些與他有關的記憶從腦海裏徹底剜除?

所以,我忘不掉蕭逸舟了。

無論是緣是孽,不管我還愛不愛他,也不管我們將會分別多久,哪怕是永生不見——

我都再不能忘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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