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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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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惦念著顧小姐很有可能會劍術,即便李桐枝努力說服自己寬心,也連著兩夜都躺在繡床上輾轉難眠,直到被深沈的睡意裹挾才會失去意識。

幸而雖然難以入睡,但是沒有做噩夢。

只是需要繪制的草藥還沒畫完,早晨起來,需要忍下睡眠不足的難受,仍然去到六皇姐宮中。

為免皇姐發現自己沒睡好而心愧,李桐枝細心地請枕琴用脂粉掩飾好自己眼下淡淡一圈烏青。

妝辦完,對鏡仔細照了照,覺得不會露出破綻,這才前往皇姐的宮室。

可惜李霜白記著自己失言,對她多有關註,沒有錯失她在倦意上湧時偷偷偏臉打了幾個小哈欠。

卷翹的鴉色睫羽染上潮意,水靈靈的圓瞳與漏入室內的陽光相映,看起來亮晶晶的。

李霜白一時看得出神。

在宣紙上畫好有止血功效的陰行草,擱置下畫筆,小姑娘註意到皇姐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禁莞爾,露出個能驅散一切陰霾的明麗笑容,欣然道:“皇姐,我畫完了。”

“嗯。”

李霜白被她喚回神,應了一聲。

緩步行至李桐枝身前看了看畫,然後她從袖中取出絲絹手帕,動作輕巧地拭去李桐枝柔軟面頰上不知何時蹭上的一點墨跡。

她道:“我叮囑侍女熬煮了牛乳,加了糖,桐枝既然困倦,不妨飲些牛乳,在我宮殿側室小睡一會兒。”

李桐枝沒想到還是被皇姐抓住自己犯困,面頰泛起霞色,乖巧點了頭。

將小姑娘安頓好,目視著她安眠,李霜白走出側室,匿入眼尾的淺淺笑意消失,向侍女問:“馬車備好了嗎?”

“馬車早已等在宮外,殿下隨時可以出發。”

李霜白頷首,整理了一下頸間鬥篷的系帶:“那便走吧。”

馬車行駛向顧侍郎的府邸,車輪偶碾過地面的小石頭,會稍稍顛簸一下。

車廂內,李霜白的唇線繃緊,眼中漠然沒有感情。

與她關系較親近的侍女試探性開口問道:“殿下抵達顧侍郎府邸後,若發現顧小姐真是惹九殿下不安的那個人,準備如何做?”

“向大皇姐稟報一聲,請我外曾祖父尋個合適的外省按察使,與顧侍郎換換職位吧。反正都是正三品,顧侍郎能去地方為百姓辦些實事,外官也能見見京都繁華,沒什麽不好的。”

李霜白微掀起馬車帷裳,瞧著沿途來往行人和各色商鋪,未仔細思考便給出答案。

想來是心中早就定下這個主意。

顧侍郎離京,還未出嫁到夫家的顧小姐自然得隨同一起離開,無論李桐枝夢見的是多不好的事情,都不會有成為現實的可能。

雖然京官外調品階不變,其實有暗貶意味,但顧侍郎若是個真正有本事的人,能做出實績,在地方想要晉升比在英才濟濟的京都簡單得多。

利弊相抵。

李霜白放下支著帷裳的手。

原不受阻礙的陽光被紗質帷裳擋得朦朦朧朧,車廂內的光線頓時黯淡。

李霜白輕聲自語:“桐枝日日來幫我的忙,總不能叫她往後夜夜不得安眠。”

馬車停在顧府前。

於府外靜候已久的顧侍郎與侍郎夫人都迎上來。

李霜白在外人面前向來寡言,聽他們問候完,只是小幅度點點頭算作禮貌地回應。

被引入候客廳,李霜白坐定在廳中主座,並不說長篇大論的客套話,直言相詢:“顧小姐呢?”

侍郎夫人梗了一下,向廳外望了一眼,面有難色,道:“嘉瑩現在怕是還不能來見殿下。”

“我早先給顧府下了拜帖,今日還刻意出宮來一趟。”李霜白擡眼,看向面色惶惶的侍郎夫人。

她心起惱意,通常古井水般無波無瀾的黑眸仿佛覆上一層冰,語氣依然平和,話卻說得重:“你現在與我推脫說她不能來見我,我想問問,顧小姐是犯下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連露一面都不行?”

這個罪名一經扣下,可了不得。

侍郎夫人慌忙否定:“並非如此......”

“母親,我來了。”

女子輕柔的嗓音如雛鳥新生的絨羽般拂過,將侍郎夫人從無措中挽救出來。

李霜白循聲看去。

先入廳來的卻不是說話的人,而是一把傘面全部被刻意塗黑了的傘。

傘被收攏,傘下女子竟還戴著頂幕離。

鑲綴在帽檐的一圈皂紗垂下,長到可以障蔽全身,只影影綽綽能觀她身形曼妙,看不清面容如何。

李霜白因這事先未料想到的情況蹙起眉,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

門扉在女子進來後合閉上,府上的下人熟練地取來屏風,遮擋住自窗戶透進來的光。

顧嘉瑩歉意地向李霜白的方向福身一拜,啟唇解釋道:“六殿下誤會,我一旦見光,皮膚就會起紅疹甚至水泡,白日通常不離屋舍。母親心憐我才希望拖得晚些,到日頭小的時候讓我來,還望殿下不要怪罪她。”

為證明自己的話,她擡起手,將方才行走時不慎暴露在陽光中的手背給李霜白看了看。

她的皮膚是全無血色的病態蒼白,因而手背上那小片紅腫更顯得可怖。

顧嘉瑩身患這個病癥,不參與貴女間的社交便解釋得通了。

幸好顧家將她保護得很好,外人全然不知她身有隱疾,她的病痛就不會被當作談資,流言無法二度傷害她。

李霜白明悟自己方才的言語過分,逼著顧嘉瑩親口交代生病無異於揭人傷疤。

因此立刻站起身,向她道歉:“抱歉,是我妄語了。”

不待顧嘉瑩回應,跟隨在她身側一直氣鼓鼓的男童終是忍不住道:“你能認錯就好!老天無眼,使我姐姐患病,可她人品極佳,不能容人說閑話!你......”

四歲出頭的男童不能理解他叫囂的對象有多高貴的身份,快言快語,一味護著自己姐姐說話,還是被反應過來的顧侍郎叫了停。

顧嘉瑩憂李霜白怪罪弟弟無禮,連忙將她的註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道:“殿下不是來見我的嗎,請容我解下幕離說話。”

她身上用於阻擋陽光的防護措施被全部拿去。

先前看見顧嘉瑩那雙骨骼纖細、可見青色血管脈絡的手時,李霜白便判斷顧嘉瑩不可能有舞劍的本事。

現在更是有明確答案了。

顯露在李霜白眼前的少女,形象與李桐枝所繪的夢中女子沒有任何一點相似。

因常年不見光的緣故,顧嘉瑩的一切都顏色淺淡。

發色與眸色皆是黯蒙蒙的灰色,此刻雖然水色的唇微擡起弧度,但一雙眼中是幾乎要滿溢出的憂慮。

她想不通沒有過交集的六公主為何忽然點名道姓要見自己,擔憂自己會為家裏招來禍事。

“我來尋你是因一個誤會,現在已確認這個誤會與你無關。”李霜白並不提李桐枝,模糊將事由推脫成誤會。

給出明確答案,安顧家上下的心後,便準備就此告辭離開。

畢竟自己的身世背景非同一般,再繼續留在這裏,只會令他們聯想到更多,陷入更深惶恐。

離開前,她抿抿唇,向顧嘉瑩道:“今日是我說話不顧忌,冒犯顧小姐了,之後若有機會,我會想辦法彌補。”

給出承諾是為求自己心安,李霜白並不睬他們對彌補的推脫,離開顧府,徑直登馬車回了宮。

宮殿側室裏,李桐枝還沒有醒來。

李霜白沒有打斷她的睡眠,靜靜坐至旁邊椅子上,取了書架上一本書看。

室內只有銅塑仙鶴滴漏偶滴下水來的滴答聲和書頁被翻過的輕微摩擦聲。

約莫兩刻鐘後,李桐枝醒了。

貓兒般伸了個懶腰,她才發現在不遠處坐著的是六皇姐,而不是侍女枕琴。

端正了坐姿,將外衫套上,沒等她開口問候皇姐,李霜白先一步主動道:“我剛從顧侍郎府中回來,見過顧小姐了。”

她頓了頓,措辭如何在略去顧嘉瑩病癥的同時,令小姑娘聽明白。

李桐枝的外衫還沒穿好,小手緊張地揪緊盤扣,杏眸帶著期待和恐懼看向皇姐的方向,等待她的下文。

“顧小姐與你繪制的夢中人沒有任何相同之處,若要誇張些形容差距,可以說一個如日般燦燦,一個如月般皎皎,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李霜白語氣篤定,化解了自從做噩夢以來的這段時間李桐枝心中積攢的所有不安。

她連外衫地盤扣都不扣了,雀躍地趿上鞋,近至李霜白身前道謝:“辛苦皇姐為我奔波,是我想多了就好!我應了鳳影說等春闈結束就會傳書信給他,可不能說話不算話,我這就回去給他寫。”

“有什麽好寫的。”

李霜白替她將盤扣扣好,撫平她衣裙的褶皺:“與其耽誤慢慢想、慢慢寫的時間,不如我讓人替你傳個口信給他,就言請他來見你,有什麽要說的都可當面說。”

李桐枝覺皇姐這個主意更好,點頭同意。

擔著捎信差事的侍女來到忠義侯府,言要見小侯爺,卻被府上下人引路到府上原該安頓客人居住的地方,不禁疑惑道:“賀小侯爺沒有自己的住處嗎?”

下人答:“侯爺嫌他自己住處風水不好,招工匠全拆了重修,還沒修完。說來也奇,他連水塘都填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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