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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撥雪尋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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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撥雪尋春(四)

不過瞬間, 霍無羈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雖然有點欣喜,但更多的,是湧上心頭的愧疚。

自來了北疆, 他很少有時間陪她, 大部分時間都是她一個人。仔細算下來,他們待在一起最長的時候,竟然是她生病那幾日。

不過須臾,酸澀感灌了滿腔。

但他卻不想讓溫予發現, 只強行壓下, 臉上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問她:“那阿予想去哪兒?”

溫予當真是思索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問:“想去哪裏都可以嗎?”

“嗯。”

霍無羈先是點點頭, 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又遲疑補充了一句:“只要不是去前線那種危險的地方,去哪裏都可以。”

溫予又一次仰起頭, 說:“我想去鳴沙山月牙泉。我們去那裏看星星好不好?”

“好。”霍無羈沒有絲毫猶豫, 利落應下。

“那我們現在就去嗎?”溫予整個人興奮起來。今天是七夕,她想要和他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

霍無羈垂眸,打量她的穿著,搖搖頭,說:“先不急, 我先送你回房間換衣服,晚上沙漠會比較涼。我也去準備一下。”

溫予的眼神觸到他還未挽起的頭發上,輕聲應了句:“好。”

兩盞茶後, 溫予換號了衣服, 霍無羈也牽著追風走了過來。

不同於溫予的兩手空空,他肩膀上背著一個包袱。鼓鼓囊囊的, 只是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

溫予微微側著腦袋,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問:“怎麽只牽了追風來?”

“我的馬太累了,需要休息。今日,我們共乘一匹,可好?”霍無羈紅著耳根,義正詞嚴問她。

“好啊。”

溫予應的坦蕩,倒越發顯得霍無羈心思齷齪。

馬廄裏不是沒有旁的馬,他也曾猶豫到底要不要再牽一匹馬出來。

可最終,他也只牽了追風出來。盡管疾風在他只牽追風出來時極為不滿的打了好幾個響鼻。

但他依舊是只牽了追風出來。不止她想和他親近,他也想和她親近啊。

最終,兩人一馬,逆著人潮,往城門口奔去。

以往,溫予每次出門,身後總會跟著三五護衛。

也正是因為如此,盡管她再喜歡去鳴沙山,也才去了兩次。

第一次去,是去確認此鳴沙山是不是彼鳴沙山。第二次去,是她有點想家。

後來,她盡管再想去,也沒有向護衛開過口。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興師動眾。

而這次,是第三次。

和前兩次不同,這一次,她身後沒有成群結隊的黑衣護衛。盡管霍無羈身上穿的也是一襲黑衣。但這種感覺,和前兩次全然不一樣。

追風跑得很快,晚風裹挾著絲縷細沙,撲面而來。雖然沒有冬日的凜風威力大,但吹在人臉上,依舊有輕微的刺痛感。

尤其是對於肌膚細膩的人來說。

前兩次,溫予每次都是著男裝,戴帷帽,盡可能不讓人看到她的長相。那時,有帷帽遮擋,盡管也能感受到風,但風沙卻吹不到臉上來。

而這一次,她穿的是女裝,臉上也沒有用帷帽遮擋。

她想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

至少,等日後回憶起來,他想起的,是她最美的模樣,而非是一頂帷帽之下的模糊身影。

無論最後的結果怎麽樣,她都希望,他想起的是她的好。

霍無羈雙手攥著韁繩,手臂自溫予腰間穿過,將她牢牢嵌在懷中。

盡管溫予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騎馬,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人共乘一匹。

幸好,她的適應能力很強。

無論是乍然來到這個時代,還是和人同乘一匹馬。

不知道是不是兩人許久未見的緣故,出發前,霍無羈騎在馬背上朝她伸手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有點羞澀。

盡管有些害羞,但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紅著臉把手遞了過去。城內人潮擁擠,追風跑不起來,只逆著人潮,慢吞吞踱著步子。

夏日衣衫單薄,她的後背和他的胸膛緊緊貼合在一處。盡管溫予又在裙衫外面披了層外袍,依舊能清楚感受到他的體溫。

熾熱,又堅實。

明明他抱著她回房間的時候,身上的體溫還沒有這麽高。溫予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哪裏像是才洗完澡的清涼模樣,分明是一尊人形烤爐。

還沒走出城,她的脊背就蒙上一層細汗。衣服黏膩的粘在肌膚上,徒增幾分燥意。

也是這時,溫予在心裏暗暗慶幸。

慶幸自己在換衣服的時候,忽然想起霍無羈說過的沙漠晝夜溫差大的話,又臨時加了一件披風。

盡管這件披風的布料也只比她身上這件裙衫厚實一點點,半點作用都起不到。

她依舊能夠清楚感覺到他逐漸升高的體溫和若有似無的生理變化。

之所以說是若有似無,是因為他一直在躲著她。

尤其是自腰腹以下。

盡管她的脊背緊緊貼合著他的胸膛,但其他略微敏感的部位,他是盡可能都在躲避。

溫予是在調整坐姿的時候,無意間觸碰到的。

他是個成年男人,而她也已經不是小學生了。這種生理知識,早在她小學的生理健康課上就已經學過了。

盡管她之前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但還是極其敏銳地察覺出來。

畢竟...是那麽滾燙。

溫予紅著臉垂下腦袋,像一只鴕鳥一樣,安靜窩在他懷裏,好半晌都沒說一句話。

直到出了城,追風逐漸跑起來。

晚風吹動衣擺的同時,將她身上的細汗也一道帶走。

她整個人涼爽很多。

慢慢地,她開始習慣身後那堵肉墻。

尤其是後半段路程,風吹過來,她當真是感受到了絲絲涼意。

甚至有點冷。

她逐漸放松下來,又下意識往他懷裏縮了縮。那堵肉墻,讓她感到無比踏實。

夜色濃稠,星子明亮。

追風在昏暗的夜裏狂奔,耳邊除了馬蹄聲和呼嘯而過的風聲,就只能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除此之外,她再也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

這一瞬,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還有追風。

噗嗤一聲,溫予笑了出來。

“想到什麽了?這麽開心。”霍無羈聽了,忍不住垂眸,依稀看到她淺笑的輪廓。

“我們這樣,像不像私奔?”她仰頭看他,眸子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霍無羈一時語塞,唇角卻勾起一抹罕見的弧度。

他不想和她私奔,只想和她成親。

溫予已經收回了視線,後腦勺極為愜意的他肩頭蹭了蹭,又說了句:“我給你唱首歌好不好?”

“什麽歌?”他一說話,熱氣盡數噴灑在她的腦袋上。

她覺得有點癢,笑著躲開,回了句:“就叫《私奔》呀。我表哥最喜歡聽這首歌了。”

“表哥?”在此之前,他從來都沒有聽她說起過她的家裏人。除了小北,他再也不知道她的家裏還有什麽人了。

自古以來,表哥表妹都是一個比較敏.感的關系。尤其是對於生活在這個朝代的霍無羈而言。

這些時日在營地,他沒少聽手下的兵士說起他們的夫人。其中,有一個名叫顧一啟的,他就是娶了自家青梅竹馬的表妹。

顯然,溫予的腦回路和他不一樣。

在她的認知裏,表哥就只是表哥,表妹也只能是表妹。

她和表哥就是親人,就是兄妹。

如果溫予知道了霍無羈此時的想法,也一定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她不知道。

“嗯。”溫予半點沒有覺察到他的心思,只當他只是對自己的事情好奇。

“前段時間,我跟表哥還有幾個朋友一起出去玩,他在車上來回放這首歌,我聽著聽著就學會了。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管他什麽表哥,至少這個時候,她是準備唱歌給他聽,而不是什麽表哥。

“好。”霍無羈緊了緊韁繩,又將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這一刻,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這個動作,滿滿的都是占有欲。

“這首歌的風格,可能跟你往常聽到的不太一樣噢。”

“嗯。”

溫予醞釀了一小會兒,臨開口前,又給他打了一劑預防針:“我真的要唱了?”

“好,我洗耳恭聽。”霍無羈輕笑一聲,驅散了她心裏那點僅有的緊張感。

從小到大,她雖然有很多次上臺發言的經驗,卻從來都沒有給別人唱過歌。

就算是同學聚會,去了KTV,她也是坐在臺下聽別人唱的那一個。

倒不是因為聲音不好聽,她只是不喜歡張揚,不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

如果可以,她寧願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把青春獻給身後那座輝煌的都市,為了這個美夢我們付出著代價。把愛情留給我身邊最真心的姑娘,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兩敗俱傷。”

“一直到現在才突然明白,我夢寐以求是真愛和自由。”

“想帶上你私奔,奔向最遙遠城鎮。想帶上你私...”

不等她唱完,一陣風灌了進來。

“咳咳...”

嗓子突然很癢,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咳...”

“起風了,我們不唱了。”霍無羈專門騰出一只手來,順了順她的脊背。

溫予搖搖頭,說:“不行,要有始有終。”

她稍微緩了緩,又說:“上半段只剩最後一句了,我要給你唱完。”

“好,那就...”

他的話還沒說話,溫予就又扯著嗓子唱了起來。

“想帶上你私奔,奔向最遙遠城鎮。

想帶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最後這兩句,幾乎是她扯著嗓子吼出來的,似乎是把這段時間淤積在心裏的郁氣全都發洩了出來。

和她之前輕哼的那一大段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卻別有一番風味。

既灑落,又自由。

無論是歌詞,還是曲調。

對於霍無羈來說,都是全新的體驗。

陌生,還驚艷。

尤其是這首歌,是她親口唱給他聽的。

霍無羈還在回味,她又仰起頭來,蹭了蹭他的肩膀,問她:“好聽嗎?”

“好聽。”霍無羈鄭重點點頭。

“真的好聽嗎?”溫予有點不相信。鄭鈞的歌,並不適合她這種嗓音的人唱。所以,她持著懷疑的態度又問了一次。

“你該不會是唬我吧?”她說。

“真的很好聽。”

霍無羈輕笑一聲,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絲,說:“對你,我從不說謊。”

這句話,他說的很輕。才一開口,便被風吹散了。

可溫予還是一字不落的將它們盡數收入耳中。

而霍無羈自己也沒有想到,兩個時辰之後,他就會後悔自己說出的這句話。

後來,她離開之後,他每次想念她的時候,總喜歡隨手摘兩片樹葉,奏出深刻在他腦海中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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