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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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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騙

一個不和諧的嘲笑聲煞有介事地闖了進來,他輕輕地拍著手,緩緩朝阿竹和霍隨走來,那動作在阿竹眼裏不懷好意。

“好一個鶼鰈情深!阿竹,你果然還是選擇傷我的心啊,方才你還與我親密無間,如今又來這裏跟我的弟弟親熱?”璟以手托腮,故作思忖。

“你別瞎說,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跟他……”阿竹別過頭去,不再看著霍隨,“跟他也沒有關系!”

霍隨微微怔楞住,遂又恢覆如常。他解下身上織錦的狐裘披風,遞給阿竹,轉身與璟對視,“你想做什麽?”

璟又朝阿竹走近了幾步,霍隨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他。

璟未看霍隨,而是笑笑看著這漫天的大雪,緊了緊身上的黑色狐裘披風,良久後說道:“也對,你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璟說著又看向阿竹,“阿竹,他沒告訴你吧。”

“告訴我什麽?”

璟一派春風得意,突然笑了起來:“ 霍隨!你在害怕什麽?告訴她呀!怎麽?你不想說?還是,你不敢!”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霍石頭,他讓你告訴我什麽?”阿竹聽得莫名其妙,也跟著緊張起來,困惑地看著霍隨。

霍隨則一直低頭沈默,沒有言語。璟搖了搖頭,“霍隨啊霍隨,原來你也會害怕?也對,被自己最在意的人說成是怪胎,一定,一定很傷你的心。”

“怪胎”二字入耳,阿竹看到霍隨的背影為之顫動,隱隱地令人感到蒼涼。而他的口中卻只冒出簡單二字“快走”。

璟一步步朝阿竹走來,就好像小仙客棧發生的那一幕,阿竹不由得後退一步,“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我還有事,我要走了。”

“既然來了,又為何這麽著急要走?”璟輕輕揮手,便有一道光的屏障攔在了阿竹的面前。

阿竹一頭撞了上去,驚訝之餘,不斷地用手拍打著這屏障,轉身對著璟道:“你……你不是人?”

璟嘴角微微上揚,眉峰輕佻:“看來,我的好弟弟對你隱瞞的還挺多。連我們究竟是誰,也沒有告訴你。”

“放她走。”霍隨的手中緩緩幻化出一柄光劍,劍鋒淩厲,直指璟。

那一瞬間,阿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就連霍隨,也不是人?

為什麽之前遇險的時候他沒有顯露出來?為什麽,這一切,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璟看著眼前的光劍,卻突然連連後退幾步,他不可置信,憤怒道:“不可能!不可能!老東西給了我龍血玉是因為我是他最理想的繼承人,可為什麽持有龍血劍的人是你?憑什麽!就因為你的母親?那個不要臉的賤人!”

依舊是冷冷的聲音:“把赫連盼交出來。”

璟緩了緩心神,頓了片刻繼續說道:“這輩子,你都休想再見到她了,還有那老東西也是!你們都對不起我的母親!”他將目光停留在阿竹的身上,嘲笑道,“可悲的女人,你還想被他欺騙多久?”

霍隨舉著劍朝璟越走越近,“這件事與她無關,這是你我之間的舊怨。”

意料之外,阿竹低低的一聲“讓他說”靜謐了整個黑夜。

就在這時,東齋正殿傳來了兵戈交融之聲,火光沖天,喊殺聲一片。漫天飛舞的雪花中,是璟那詭異的笑容、霍隨緊蹙的眉頭,所有的一切彼此混雜,消失在了光影中。

阿竹的心驀地漏跳了一拍,腦海中嗡嗡的聲音不斷。璟的口型似乎就是一個最大的笑話——

霍隨究竟是誰?

他是霍石頭,是沒有表情、冷漠的霍石頭,是……

是蘇霽夜……

夜幕中突然出現了十幾個黑衣人,阿竹、霍隨、璟三人被團團圍在了中央,他們手持鉤鎖和匕首。

東齋先生緩緩走來,巧的是,他的手裏也拿著鉤鎖和匕首。

這些人竟然跟九黎城外襲擊她的人十分相似,是無數個日夜裏令她想起便無法入眠的黑夜裏閃閃發光的鉤鎖和匕首。

見到阿竹不可置信的表情,東齋先生的臉上顯露出厭惡之色。

霍隨將阿竹護在身後,對著東齋先生道:“你在做什麽?”

東齋先生緩緩從衣袖中摸出一支玉簪,摔在霍隨的面前,口中卻滿是歉意:“公子,我在做什麽?我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在做我一直以來最想做的事。”

霍隨雙眼微瞇,盯住他看了許久。

東齋先生大袖一揮,一張人皮面具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很快這張帶著嘲笑和苦澀的人皮面具便覆上一層雪,眼前之人是玉裳。

她面對著一室的光火,背對著霍隨,朝著璟走去。

璟的臉上一派平靜無波,仿佛正發生的這一切都沒有逃出他的意料。

“好弟弟,你終究面臨萬丈懸崖和荊棘密布。”璟一改往日的和氣,眼中、口中滿是厭惡和憎恨。

與此同時,福來客棧也是一片火光沖天。洛川府府衙的捕快們在一晚上成了最忙的人,不僅如此,還驚動了駐紮在九黎城附近的軍隊,將軍胥黎帶著麾下快馬加鞭朝著洛川城而來。

藍衣女子一掌將那黑衣女子擊倒在地,黑衣女子以手撐地,還在做垂死掙紮。藍衣女子恨恨地咬牙:“低賤的狐女,命倒挺長,果真打不死?”

黑衣女子摸了摸衣服內襯,東西還在,遂臉色好了許多,看著藍衣女子,艱難地開口:“狐女,狐女,狐女……有完沒完,我叫不舞,積雲山的不舞,已經修煉出三條尾巴了……”

“原來是三條尾巴的狐女,怪不得要比普通的小妖有趣得緊。不過,我已經玩膩,是時候去公子的身邊了,現在就斷了你的修為。”藍衣女子說罷,在掌中凝聚黑色的煙霧。

不舞強行站起,卻摔得更猛,也許,今日是逃不掉了。她覆又摸了摸衣服內襯的東西——一只狼尾和一串銀鈴。

那夜她聽到西陵桓迷迷糊糊中說起諸如藍衣女子、狼尾和銀鈴的話,本以為是他被噩夢魘住了,伸手擦拭他額間細密的汗珠,卻被他一把抓住,原以為他也是那等輕薄之人,卻沒想到他艱難地睜開雙眼,口中滿是歉意和感激。

她不知道自己被他吸引,只知道他的笑容像光芒,能替她驅散陰霾。

那一天,她在璟的房門口見到了那個藍衣女子,以及她呈上來的狼尾,她便暗暗下定決心要幫他拿回來。

她沒想過,這代價是要賠上她的一條命。

如果這是命,那她認命,睫羽微顫,她闔上美眸。一團不祥征兆的黑霧即將吞噬她的性命。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女子痛苦的聲音傳來。她睜開雙眼,怔楞不已。小顰似一只斷翼的蝴蝶蹁躚墜落,墜落在她的懷裏。

她口吐鮮血,手緊緊地攥住不舞的袖子,她的雙目直勾勾地看著不舞,唇微微動著:“姐,姐姐……”

不舞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眼淚如珠顆顆落下,“小顰,你怎麽這麽傻,你修為尚淺,你不應該來的……你不應該來的……”

“又來了一只死狐貍。”藍衣女子沒有耐心聽下去了,重新在掌中匯聚黑霧,就在這時,洛川府的捕快趕到,她恨恨地看了眼不舞便躍墻離開了。

小顰緩緩伸出手來,觸碰到不舞臉頰上的淚珠,含到嘴裏,臉上綻開了笑容:“姐姐……是鹹的……眼淚,眼淚是鹹的……姐姐你有心,心了……”突然一個激靈,她身體顫抖了一下,“我想……想回家,家。”

不舞慌亂不已,以手按住她的胸口,輸入真氣給她:“小顰不怕,姐姐在,姐姐不會讓你有事的,都是姐姐的錯,姐姐不該帶你來洛川城……姐姐帶你回去……小顰!”

淒厲的嘶吼聲在寒夜中震蕩,物是人非,回憶卻失了它最初的模樣。

另一邊,東齋後院。

阿竹隨著那道屏障緩緩蹲下身來,腦海中回憶起初次與霍隨在九黎城見面,那時候正好是大雨驟停,她要出城卻遇到重華宮的霽夜公子蒞臨,同樣是在天下館,以至於後來的九黎城外遭黑衣人襲擊,他碰巧經過救下她,最後帶她來到洛川城……

看看眼前拿著鉤鎖和匕首的黑衣人,又看看玉裳,一切豁然開朗。

原來九黎城外襲擊一事不是湊巧,而是他霍隨苦心計劃?可他沒有必要這樣做呀?難道犧牲自己手下的性命只是為了來接近她嗎?

她是什麽?她算什麽?

玉裳見阿竹呆楞的模樣,嘆了一口氣,冷冷說道:“蠢女人,你還沒明白嗎?在小仙客棧的後巷,我已經警告過你一次了,只可惜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傻,你以為霍隨是什麽樣的人?是你這樣普通的女子可以親近的嗎?若不是你還保有那麽一絲利用價值,你覺得憑他的性子,會願意親近你嗎?”

阿竹擡起頭來,望著那長身玉立的男子,他雙目灼灼,眼裏光火閃爍卻空洞一片。

“霍隨,我在你心裏算什麽?”阿竹緩緩起身,朝霍隨踱去。

不是霍石頭,而是喚他霍隨。他明顯感覺到她心裏的憤怒和痛苦。

“算什麽?你是真的傻,還是故意裝糊塗!公子他接近你是為了……”玉裳話還未說完,霍隨便接過去說道,“你恨我也是應該,這是我欠你的。我本該早點告訴你,便不至於讓你承受後來的這些痛苦。我接近你是為了我自己,我從始至終都是在利用你。”

我從始至終都是在利用你……

阿竹一個踉蹌跌落在地,她多麽希望這些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字字誅心,字字傷情,可憐她一直被蒙在鼓裏。許久之後,她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霍隨,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

算什麽?你告訴我,或許……

似乎是不假思索的,他開口道:“ 在這四海八荒,沒有什麽比那個位置更重要,我窮盡一生都是為了它。可是,你要知道,在我心裏,你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我們……”

夠了,一切都夠了……原來連或許都沒有……

阿竹搖了搖頭,她的眼淚幹涸了,生命仿佛一瞬間枯萎了,她仰頭倒了下去,她的身後是業火的紅蓮,燃燒得熾熱。

天地間仿佛醞釀出無邊的光火,以摧枯拉朽的力量降臨在東齋,在阿竹的周圍生生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火坑。霍隨幾人被那巨大的力量給震開,再去看時,一個血肉模糊之軀抱起阿竹從火坑中走出來。

潔白的雪,耀眼的業火紅蓮,回蕩在天地間的只有一個冷漠而又淒涼的聲音:從此以後,四海八荒,只有你我,再無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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