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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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秦晏當然不相信，蘇清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呢？
是有天降異象，蘇清中箭那日地動山搖電閃雷鳴，還有他在海上晴天突降大雪，但是事後這個世界依然好好的，並沒有坍塌不是麽？
然而所有人·，不止蘇清的四大宮女還有那些女子軍，還有他專門留下來看顧蘇清的將士，甚至還有朝廷的官員以及路上的百姓，都信誓旦旦口口聲聲說他們親眼見到女帝陛下憑空消失了！還有一個隨侍她左右的侍衛也跟著不見了。
因為當時女帝正在戰後的城裏巡視安撫百姓，在場人多雜亂，所以不存在什麽謊言，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同時收買所有人！且眾目睽睽之下，兩個大活人突然變透明消失不見，如果這不是真實發生的，不可能同時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春夏秋冬發自內心的哀慟不似作假，怎麽看都是真的相信了蘇清香隕的消息，除非蘇清連她們騙過去了。
可是如果蘇清沒有死，她又去哪兒了？四大宮女可是她最忠心最有力的心腹，要是詐死逃走怎麽會不帶她們，就不怕她們落到他手裏危險麽？
春夏秋冬拿給了秦晏一封信，是從葉川那裏搜出來的，在蘇清去世之後寫給他的。
似乎早料到了秦晏會有疑問，他信上作了解釋：蘇清已死，但是世界猶存，只有兩個可能。
要麽是他當時猜錯了，蘇清的死並不會導致世界坍塌，畢竟他不是神仙不能完全確定蘇清和這個世界的關聯，只是那時候他和秦晏誰也不敢賭不是麽？
要麽就是蘇清真的釋懷了，她是因為心中放不下執念才重生的，可能就在她臨死之前徹底想通了，所以她身死執念消，這個世界依然如故。
且葉川也強調了蘇清在中毒奄奄一息之際說過，她已經原諒沈晏之了，希望她這一次死後能真的靈魂消亡，不想再重生了，祈求老天聽到她的祈禱，留這個世界繼續存在，還有送秦雪兒和葉川他們回去原來的世界……
秦晏信任的手下也給他帶了秦雪兒的口信，還有一個錦囊，說是帝姬死後女帝特意交代的，讓轉交給他
女帝口信是向秦晏求情，因為之前他說過如果蘇清死了讓醫治的人全都人頭落地，女帝口頭轉告稱帝姬死之前說過，不想因為她的死牽連別人，那些大夫和女醫已經盡力了，希望秦晏不要懲罰他們，帝姬不想死後還多添幾分罪孽。
至於錦囊裏，打開入目的第一眼赫然是明黃的聖旨，秦晏一看，是女帝的禪位書，自願將皇位傳給皇弟秦晏，上面用玉璽蓋了章。
然後秦晏才看到了秦雪兒寫得信，信裏交代了玉璽的位置，說她出京來尋蘇清之前已經將玉璽秘密交給了秦晴和啞女保管，以示她和蘇清的誠意。
秦雪兒還說，蘇清隨軍出征之前已經跟她談過了，說服她放棄皇位和她一起出宮，然後雲游四方體驗下不一樣的生活，一輩子困在皇宮裏面太可憐了。
蘇清的原話是，一年前已經承諾過了秦晏待南下平亂勝利就將皇位讓給他，她知道秦晏一直不相信，但是那時候她就沒騙他，是真的想好想清楚了，現在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等秦晏回京事實擺在眼前，相信他這次肯定不會再懷疑了。
蘇清還和秦雪兒商量好，等出宮就不帶春夏秋冬了，她們這幾年成長很多，足以擔當一朝女官，有文有武有醫還有師，希望秦晏能不計前嫌重用她們。
當然蘇清還強調了一件事，女學已經步入正軌，待平完倭寇回京也應該朝廷也應守信開設女官制度了，並言道她和秦雪兒以及女學諸人整理制作了一份關於朝廷同意並鼓勵女子正式考官、經商、讀書、從醫、從軍等的制度文書，這是她們努力多年的心血，希望秦晏登位後能幫她們繼續完成夙願，別無所求……
任秦晏依然不肯接受蘇清的死，不願相信秦雪兒和葉川的話，然事實擺在眼前，後兩個人徹底消失了派人搜遍了也沒人影，而蘇清死後甚至屍首無存，秦雪兒還沒消失前已經以女帝身份將她火燒了還把骨灰揚散到處都是，秦晏就連她的骨灰都摸不到一點！
在東南又耽擱了一個月後，事情依然沒有半分改變，朝廷那邊幾番催促，國不可一日無君，他只能安排處理了下當地政務軍務，然後出發回京！
孰料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秦晏還沒到京城，就又聽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民間傳聞說是沈侯趁義子秦晏不在，覬覦他的妾室，妾室不從他就強上，結果在床上被那妾室用匕首刺中要害，皇宮內外眾多名醫術士看了均無力回天，斷定沈侯命不久矣！ 只是沈侯強撐著一口氣不肯咽，就等著最後看一眼秦晏呢。
秦晏快馬加鞭，趕到了侯府去見義父，見到他時他果然面色灰敗奄奄一息。
沈侯見到秦晏眼睛一亮，似有回光返照之態，然而無力敘舊，他應該聽到了外面傳言，用盡全力向秦晏解釋他並沒有侵犯他的妾室。
屏退旁人後沈侯掀開衣襟讓秦晏看了看他的身下，那裏竟早已是陳年舊傷。
秦晏震驚，無怪整整三世義父除了養育照顧他，從沒娶妻納妾生子！
沈侯費力艱難地發聲：義父沒有侵犯晏兒你的妾室，也從沒有過覬覦之心，只是我那天撞見安樂帝姬拿著玉璽……為父只是想保你登上皇位啊……
事情很簡單，沈侯沒見到南邊真實情況，蘇清之死包括女帝消失都只是聽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他習慣了陰謀算計，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那天突然撞見安樂帝姬拿著玉璽，下意識陰謀論，誤以為她是詐死回京，想趁你沒敢來之前謀奪皇位，第一反應就是去搶玉璽。
年少之時為了接近已成太子妃的青梅，他自願受了宮刑，誰料一朝巨變，蘇姓奸臣謀逆造反，原大犀皇室被屠殺殆盡國破家亡，沈侯費盡心思才把有孕的青梅救出宮來，結果她生下秦晏後還是撒手人寰。
於是除了將秦晏撫養成人，為青梅覆仇也成了他畢生的志向，他要覆滅蘇姓奸賊建立的盛朝覆辟大犀王朝，還要親手將青梅的孩子秦晏送上皇帝寶座。
這一世因為秦雪兒的橫來一腳，都到了手邊的皇位卻被秦晏相讓，女帝也是青梅的女兒他勉強忍了；可是後來秦晏也改變主意有了奪位之心，加上朝堂上安樂聲勢漸大，女帝竟然有將位置傳給她女兒而不是秦晏的心思，沈侯就不同意了，摩拳擦掌養精蓄銳等著秦晏歸來奪位。
而秦晏著實有能力有手段，先定北境，又平南部，沒想到還天降大喜，女帝消失不見了，還留下了禪位聖旨，沈侯信裏暗暗都覺得是秦晏私下用了手段。所以當看到安樂帝姬手持玉璽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幫他的晏兒搶過來！
也是現如今衛辛死了，女帝和帝姬也沒了，擁護他們的舊臣和衛派臣子也不敢再和沈侯作對，個個不情願卻還不得已低下了頭求生，畢竟他沈侯不僅僅是沈侯，還是未來皇帝最信重的義父。秦晏還沒回來，整個京城他沈侯就是天，沒人有膽子敢違抗他，沈侯被壓制太久好不容易重回當年榮光，沈浸在身邊的阿諛奉承和討好中，也就大大放低了戒心。
畢竟誰能想到，有人竟然敢在侯府裏面，公然對沈侯動刀呢？
然秦晴癡傻如同五歲的孩子，她手裏拿著玉璽玩耍，見沈侯過來還以為搶她的玩具，哭鬧著往房間裏歇息的啞女，抱著玉璽藏到了床上啞女的身後。
玉璽這東西，沈侯不放心讓別人經手，自己上前從秦晴手裏搶奪玉璽，而那房間床上是平康王的愛妾，現今世人都知秦晏的厲害，那些屬下也不敢上手對啞女她們放肆。
結果就是秦晴哭鬧著抱著玉璽不放，沈侯見到玉璽上頭了也瘋狂扒她的手去搶，這不僅聲音傳到外面讓人誤會了，就是跟著沈侯的人秦晏看到也得誤會啊。
有人以為沈侯有不可告人的喜好呢，怕掃了他的興，有的人自動退出去幫忙關上了房門，留在屋子裏的也背身閉眼不敢看。
然後事情就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生了，平康王妾室啞女為了保護自己的妹妹不受侵犯，竟然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匕首刺向了沈侯。
沈侯暴怒，扭頭一腳踢開了啞女，結果他背後的秦晴看到了，居然又拔了匕首再次捅了沈侯兩刀。
沈侯幡然倒下，背後三個血窟窿，嘴裏喊著給他殺了她們。
屬下連忙將沈侯搬走尋找禦醫救治，而抓住了啞女她們還沒動手呢，那啞女竟然會說話了！
啞女手持玉璽威脅，說她是秦晏妾室，敢對她動手就是藐視秦晏；而且她手上有玉璽，玉璽乃女帝交付於她轉交秦晏的，敢對她動手就是想搶玉璽，抗旨不尊意圖謀逆！
誰也不想擔上這麽個名頭啊，那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秦晏！還是只差登基大典的未來皇帝秦晏！殺她妾室？搶奪玉璽？哪個罪名他們都擔不起啊！更何況現如今沈侯重傷，活不活得成還不一定呢，誰也不願意為他冒險，幾番商議，就決定一邊關著啞女她們，一邊盡力為沈侯醫治，只等秦晏過來自己下決定了。
“晏兒，你要相信為父，為父從未覬覦過皇位，全都是為了你……”沈侯最後又強調道。
那天很多大臣也撞見了，他受傷垂死威懾不住，外面流傳諸多傳言，他也聽到了。反正都是扣屎盆子給他，本來他在前朝就是眾所周知的大奸臣，名聲早就爛了，沈侯一點不在意。
只是有一點，他畢生都在為助秦晏登上皇位而努力，嘔心瀝血，他的心不容詆毀和質疑！所以他寧願擔上覬覦義子妾室的名頭，也不願讓人指著說他想搶奪玉璽占為己有、趁秦晏還沒回京黃袍加身啊！
不止今生，還有前世，義父對他的一顆真心秦晏是知道的。
秦晏握著沈侯的手，毫不猶豫且堅定得點頭，表示他相信義父，相信他沒有覬覦皇位，相信他沒有侵犯什麽妾室。
得聽秦晏此言，沈侯最後的心願了了，露出滿足的笑容，“好啊，晏兒，為父很開心，就是可惜無法秦晏看到你登基帝位——“
然而他這次就是還不甘心，身體也已油盡燈枯無法支持了，沈還沒說完，就閉眼咽了最後一口氣。
秦晏顫抖著探出了手，沈侯儼然已沒了鼻息。
他難以接受，發瘋一般命令禦醫們繼續給沈侯醫治，不然就殺了他們給義父陪葬。
然而這次那些禦醫們竟是連騙都不願意騙了，直言道：“殿下，您就是殺了我們，也沒辦法把沈侯爺給救活啊！“
“啊——”秦晏心中悲慟，怒喊了一聲後，才哭著跪到了沈侯跟前：“義父——“
然而沈侯徹底死了，再也聽不見了。
秦晏更加心痛，三年皇陵，三年北境，一年南下，他這七年多都沒好好給義父盡過孝啊。現在他終於回京了，再也不用被迫離開了，可義父卻不在了……
父子情深，秦晏沈浸在悲痛和愧疚之中，還是被屬下提醒他才想起了啞女！
什麽平康王的寵妾？秦晏親近之人都知道，他從來都沒讓啞女近過身，只是對啞女的妹妹小蘭（秦晴）格外地好罷了，還總讓她叫“小皇舅“。屬下都私心猜測，是不是宮中帝姬和秦晏關系不好，自家王爺才找了個替代品來填補內心親情的欠缺？因為秦晴智商不正常，也從沒人聯想到男女之情上去。
而秦晏自己更是知道，妾室的身份都是蘇清逼迫他給啞女的，啞女就是照顧秦晴的丫鬟罷了，她哪裏配得上讓義父擔上罵名？還害義父喪命？
秦晏安排好人為沈侯整理好儀容，就派人把啞女拖了過來，要為義父報仇雪恨。
她個啞女怎麽會說話？說明她一直潛藏在背後有所圖謀。
如果不是她教唆設計，秦晴那天怎麽會故意讓義父撞見她拿著玉璽？
還有肯定是被她打扮成了蘇清的模樣才會被義父誤認為安樂帝姬，害怕秦晴的樣貌引起他人註意，秦晏之前特意交代了給秦晴臉上眉眼處畫上一大塊兒胎記！
至於沈侯的死秦晴也有份，秦晏倒是沒想過殺她，畢竟秦晴癡傻頭腦不清楚，都是因為啞女的哄騙！
啞女很快就被帶過來了，不過這次她再也不是小心翼翼、低眉順眼的可憐丫鬟模樣，而是背脊挺直高高揚起了脖頸，一身儀態宛然就是嬌養多年的世家貴女！
即便是周身被刀押著，她也泰然自若視若尋常。
既然都敢殺了沈侯，早就料到了有這麽一天，啞女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死都不懼還怕什麽呢？
見到秦晏她也不怕，非但不跪，還大膽直稱了他的名諱：“秦晏，我等你很久了，我還記得你原來的名字，和沈賊一樣的姓氏，沈晏之。”
“大膽！見到王爺還不跪下？“秦晏的侍從覷著他的臉色，知道他已經不把啞女當妾室對待了，見啞女不敬，逼迫著她跪下。
啞女膝蓋被踢彎了，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咬緊牙不肯朝秦晏下跪，那是她最後的骨氣：“啞女能跪，可我徐詩雅絕不對仇人之子下跪！“
“徐詩雅？“聞言秦晏緊皺起眉頭，還真對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
可是細看前方女子的身材容貌，她絕對和啞女是一個人，秦晴是因為蘇晴在他心中實在特殊，可其他人秦晏不會認錯。
註意到啞女盯著他仇恨的目光，哪怕秦晏恨她殺了義父，也難掩心中好奇：“你是故意設計殺我義父的！仇人之子，我義父和你有仇？“
“沒錯！“啞女恨聲說道，話裏又有些痛快：”我假裝啞巴做小伏低多年隱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殺了沈賊為我全家五十三口人報仇！你記得徐令昌這個名字嗎？“
秦晏默念這個名字半晌無言，他根本沒聽過，何談記得。
秦晏沒點頭也沒搖頭，但是他沒回答，也知道他不記得。
見狀徐詩雅狂笑了好幾聲，看向秦晏目眥欲裂：“你不記得是不是？也是，你義父害了那麽多人，我父親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你這種大貴人怎麽可能記得？“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父親徐令坤乃前朝衛辛大將軍麾下官員，負責押送軍中糧草，可沈賊為了迫害衛大將軍，聯通我父親的上司扣押了一大半糧草還以次充好，險些害朝廷在邊疆大敗，然而衛大將軍作戰有方扭敗為勝，惟恐衛辛回朝追責，沒等大軍回來，沈賊就惡意構陷是我父親見錢眼開私下售賣軍糧，讓我父親頂了罪名，害徐家被滿門抄斬！連我尚在繈褓的弟弟都沒放過，全家沒留下一個活口！我有幸茍活下來，怎能不想方設法替他們報仇？而今沈賊終於死了，大仇得報！想必我全家五十三口在地下都能瞑目了，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徐詩雅的話，秦晏眉頭緊皺，他並不知道徐令昌和這件事，但他知道當初義父覆滅盛朝做了不少不能為人道的壞事。
秦晏沈聲說道：“前朝暴君當政，義父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那都是為了覆辟大犀迫不得已！你父親我會以新朝的名義為他翻案洗冤，但是你殺了我義父，必須償命！”
徐詩雅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東西一樣，笑得更加癲狂。
“哈哈哈哈哈哈，不好的事？迫不得已？簡直笑死人了！你捫心自問，沈賊做了多少傷天害理、草菅人命的惡事，就因為是你的義父，就能一筆帶過？有了覆辟大犀的借口，就可以殘殺忠臣良將、構陷無辜好人？那你說說，我這算不算不好的事、迫不得已呢？我不止為了我的全家，我還為了無數個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同類！我殺了沈賊要償命，那沈賊的一條狗命償得清麽？你翻案洗冤，你仔細算算沈賊造了那麽多冤案翻得過來麽？而且怎麽翻，你舍得將你義父的惡行公之於眾麽？就算翻了案洗了冤又有何用？能讓死人覆活麽？所以沈賊罪有應得！罪該萬死！他早該死了！我殺他是為天下做好事！“
“你閉嘴！“秦晏青筋突出，持刀指向了徐詩雅的脖子，逼迫她閉嘴。
他也知道徐詩雅說得是事實、沈侯做了不少錯事，可那是他的義父，終究是沒辦法聽進去這些。
“心虛了是麽？聽不下去了是麽？哈哈哈哈哈哈，可我還要說，不止沈賊罪孽深重，你這個義子也有罪，你到現在都在為他說話不肯承認他的罪孽，你是他的幫兇！”
“你想死？”
“你殺我啊，我告訴你我不怕！能把沈賊殺了，拼了我這條命值了！就是不知道你今天殺了我，還會不會再殺秦晴？要知道我只刺了沈賊一刀，她可是刺了兩刀呢？沈侯最後死也是死在她的刀下！準確地說，是她殺了你義父！你去殺她啊！”
“都是因為你，她癡傻不知事，若不是因為你故意設計，她怎麽會向義父動刀”
“是啊，她癡傻不知事，所以才為了我拿刀捅了沈賊！她是無辜的，只不過捅了你義父兩刀而已，你可千萬別殺她，千萬要繼續好好待她啊！把你的殺父仇人供起來，不知道你義父地下有靈知道了，會不會感謝你這個好兒子啊？哈哈哈哈哈“
“你個瘋子！”秦晏持刀的手顫抖，恨不得一刀砍了她了之，奈何還有別的話要問她：“我最後問你一句，這一切和安樂帝姬有關系麽？為何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是這個時候？你說，背後是不是她幫你策劃的？”
“呵呵可笑，帝姬死了，女帝也消失了，眼看你要登上皇位，沈賊作為你的義父將是天下第一人，我現在不殺他更待何時？等他以後位更高權更重好殘害更多無辜忠良麽？“徐詩雅只回了這麽一句，眼神無比嘲諷。
“你沒正面回答，我要說你是還是不是？這是不是又是你們設計的一場戲？蘇清她是不是沒死？快說！你要是說了，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給你留個全屍！“秦晏逼迫問道，手一用力已經割傷了徐詩雅的脖頸。
“你想知道啊？好啊，我說，是！“徐詩雅回道，但她轉即又開始發瘋胡言亂語：”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了蘇清，帝姬她姓蘇，是前朝暴君的嫡親女兒，也和我有血海深仇，還有秦晴，她本名叫蘇晴！我告訴你，都是她們指使我的，殺你義父的事兒，蘇清和蘇晴都有份，你快把她們全都殺了為你義父報仇啊！快啊！還有這府上的所有人，所有人都被蘇清蘇晴她們買通了，不然我怎麽可能殺得了沈賊呢？你最好全都殺了！我看你才是個瘋子哈哈哈哈！全屍？哼，我不稀罕，被你殺了我都嫌臟，我自己動手落個幹凈！”
徐詩雅話落，猛地一起身，脖子就朝秦晏的大刀撞去。
秦晏下意識後退，可已經來不及了，刀刃已入了她的半個頭。
啞女死了。
秦晏沒真的砍下她的頭，給她留了全屍。
雖然她害了義父，應該以命償命，他必須為義父報仇；但是良知猶在，她的全家性命也的確因為義父而死，
秦晏就事論事，決定等安頓好義父的後事，後面會為徐令昌這樣的人一一洗冤平反，就算是為了義父贖罪吧。
而啞女這一死，秦晏的疑惑又沒有了答案。
從在皇宮開始照顧秦晴，到後來隨秦晴來到秦晏外宅，再到隨他南下出征，最後到潛伏侯府最後設計害了沈侯，這到底是她一個人的謀劃，把蘇清和秦雪兒也騙過去了？還是說背後依然全是蘇清的算計，利用她殺沈侯，然後徒留他一個人悲傷仇恨，卻無處報仇，歸根到底還是為了報覆他？
啞女所說的那些話，乍看像是為了報仇故意栽贓給蘇清的，還拉秦晴和滿侯府的人下水，死了都要拉陪葬；然而秦晏總覺得，她是故意這麽說的，好為蘇清作掩護，打消秦晏的懷疑。
可事實真相到底是什麽，秦晏自己也想不通，現在蘇清“死“了，葉川和秦雪兒消失了，他也無從再得知。
國不可一日無君，在朝臣的不斷請奏下，秦晏處理好義父的喪事後，舉辦大典正式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承平。
當初在朝堂三足鼎立的三派臣子，衛派因為衛辛死前遺言，都奉女帝旨意尊秦晏為君；沈派因為沈侯原本就在努力推秦晏上位，更不用多說；就是舊派臣子，雖然見一心效忠的帝姬沒了，但是看沈賊也死了，又覺得秦晏的品性和功績堪當為帝。三派臣子均臣服於新帝，而後又有了秦晏一手培養的下屬入朝，四派人馬朝堂上偶有相爭，但在秦晏的鐵血手腕和兵權威懾下，再不敢大動幹戈。
秦晏執政後，女學中人聯名平民女子寫下萬民書上奏聖聽，懇請應女帝旨意開設女官制度，提起當初安樂帝姬南下之前曾立下軍令狀，女帝當朝應允了，現下已順利剿平倭寇，朝廷應該兌現承諾了。
因為女學中很多高官大臣的女子，家裏鬧得不行，加上想到立女官的話自家女兒上朝為官也是一份助力，也有許多大臣跟隨請奏。還有從南下回來的大將官員見識過女子軍的厲害，也紛紛附議。
秦晏想到之前蘇清就提過這件事，他當時也答應了。因為女官制度對朝廷有益無害，也就正式下令開設女官制度。
他甚至欽點了幾個有能力的女官，在朝堂上也稱讚了幾回。
朝臣看到新帝如此看重，從此也不敢再對女官輕視。
事實證明，後面數十年裏，女官們的確也不輸男兒，朝堂內外做了不少貢獻。
然而那是後話了，女官制度初設，女子在朝堂還是舉步維艱。
自古男尊女卑，在一些封建老臣眼裏女子就應該安分守己呆在後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麽能拋頭露面？甚至登上舉目男兒的朝堂呢？本朝新立倒是沒什麽封蔭為官或花錢買官，在朝官員不是科舉考了功名，就是打仗有了功績，女子們憑什麽呢？哪怕是礙於新帝明面上給幾分薄面，但是打心底也是看不上的，暗暗聯起手來打壓女官，有實權的官位女子根本觸碰不到。
女官們感受到了自己因為性別不受尊重被打壓，很是不服氣地提過，現在宮外女學開辦地越來越好了，覺得女子沒資格進朝堂，那也可以讓女子參加科舉，讓女人們憑借真本事考功名，事實會證明女子就是和男子同堂競選也能中舉入朝！然而那些朝臣怎麽會答應？又是男女大防又是不體面的，各種理由搪塞。那專門為女子開設科舉行麽？結果依然是不行，說競爭力太小女子輕易就中舉做官，對男兒不太公平……
更讓人氣悶的是，最初明顯支持女官制度的新帝，後來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對女官們漠然不聞，任由朝臣和女官爭執，他冷眼旁觀不為女官說話，看似公正，但當朝臣勢力明顯大於沒有根基的女官之時，這就是認可朝臣對女官們的打壓了。
日升月落，鬥轉星移，轉眼已至承平三年。
新帝上位後，由於內外安穩，其大力實行仁政，降低稅賦、興修水利，重視農耕、鼓勵經商，幾年時間內國庫充盈、民間豐收，百姓安居樂業，天下承平。
承平帝在民間的名聲比之前任女帝都好很多，遑論前朝暴君了。百姓們對新帝的愛戴比之當初衛國公衛辛有過之而無不及，衛辛保護他們不受外敵侵害，承平帝可是讓人人都吃飽肚子了。
要說承平帝唯一讓人詬病的地方，就是三年來都沒納後宮，為了選舉能臣科舉恩科三年都開兩次了，他卻至今沒納一個妃子。
據說有臣子當朝上奏後宮空虛，希望承平帝為皇嗣考慮早日選妃，卻被他當朝駁斥貶了官，說他心不在為國為民上，盯著他的後院是為心不正。
承平帝還道誰要是再提選妃的事兒，他就專門設一個“選妃使“，不僅讓他幫忙選妃，等選好妃了還讓進宮陪著他選的妃子伺候。
又是“心不正“，又是進宮當公公的，朝臣反應再慢也知道帝王的不悅，這下再也沒人敢對新帝的皇宮後院指手畫腳了。
畢竟新帝不同於一般的皇帝，文治武功有能力，還手握兵權得民心，真要是惹怒了要麽滾出朝堂，要麽滾到地下。
據說還有一個女官，本身乃大臣之女，靠父輩暗中運作才當上了女官，她聲稱是為了天下女子們的未來自願獻身，竟然自負美貌大膽借朝務之便勾引承平帝。
結果被削了女官被關押到尼姑廟當尼姑不說，還牽連了她的父輩，身居要職卻依然被貶回了老家，多年朝堂耕耘毀於一旦。
此事引得朝堂內外議論紛紛，朝堂大臣是真的再也不敢起心思了，皇帝是真的會遷怒啊，鋌而走險不值當。
與此同時，女官們在朝堂的境遇也更不好了，很多朝臣們都因為此事戴上了有色眼鏡看她們，輕則鄙夷諷刺，重則調戲輕賤。
女官們本就在朝堂郁郁不得志，提起此事，私下聚在一起更是氣悶。
有人忍不住抨擊那個女官輕浮，什麽為了天下女子的未來，分明是為了一己私利想當皇後為家族謀利，倒是因為她一個人讓女官們的處境更加艱難……
有的則是抱怨，要麽說家裏怕受自己牽連想讓她辭官，還有的說她年齡到了家裏開始相看催婚了，男方家裏不想要當女官的做當家夫人……
還有的則是懷念起了前任女帝和帝姬，回想起了當初她們所畫的藍圖，那時候她們雄心壯志要幹出一番事業，為天下女子謀福利……
“你們說，女帝陛下要是還在的話，女子新政是不是就能繼續展開？到現在我們也能像蜀地那裏的女子一樣，不必再管什麽男女大防、祖宗規矩，可以光明正大出門逛街，還能和男人一起拋頭露面做生意、做工、行醫、從軍……“
“噓，你瘋了，這種話怎麽能說？隔墻有耳，要是被聽見了上報天聽可是大不敬！“
“你們說到底怎麽回事啊？女官制度剛開設的時候，皇帝陛下分明還召了一些女官去問了，女帝陛下和帝姬殿下留下的女子新政的制度，女學、女醫、女官都順利實施了，怎麽後來就突然態度大變了呢？“
“誰知道呢？帝心難測啊，陛下剛開始不是還想打蜀地麽？後來不是又認可了女帝留下的聖旨，答應蜀地自治了麽？”
“唉，蜀地的女子可真幸福，我也想去蜀地了。對了，你們聽說過女神教麽？好像那邊的女子都加入了女神教，不論尊卑貴賤，只要誠心信奉，如果受了欺負祈願，就會有女神教徒保護她們，比寺廟裏的菩薩還靈呢！ “
“當然聽說了，聽說女神教連青樓女子都保護！蜀地以及附近只要加入女神教的青樓，可以只賣藝不賣身的，不會被強制接客，而且掙來的錢也不會全被吞了能落一半到手裏。京城這裏沒有，可是各地好像都自發建立了女神教分教，誰要是亂欺負弱女子，夜裏就會被蒙面的女神教教徒教訓……“
說起來蜀地，還有一段故事。
承平帝登基後，蜀中王立馬遙遙拜叩新帝，還送了好多大禮朝貢。
然而新帝卻當朝斷定蜀中王蘇廉狼子野心，說他假借朝廷名義吞並周邊土地，且蜀地百姓只認蜀中王不認朝廷，謀反之心昭然若揭！
蜀中王當即喊冤，說他在周邊平亂的確是收到了女帝密旨的，那些地方早就等著朝廷派人去接管了。
至於不認朝廷這話更不能亂說，隨便在街上拉一個蜀地百姓，誰不尊敬女帝和帝姬啊？當初帝姬來西南伐外保護蜀地，都記得朝廷的恩德呢。
盛朝剛滅新朝初立之際，就是蜀地第一個投誠新朝支持女帝，南下大亂之時蜀地從頭到尾都沒舉過反旗，新帝這樣是逼他們反麽？
蜀中王表示他是不想讓百姓陷入戰亂，但是朝廷要逼迫他們，他們也得舉起武器自衛！
而且由於當時南邊只有蜀中王沒反，還幫助朝廷平亂，女帝曾下過聖旨，等戰事平了將給蜀地恩賞，以後蜀地自治只需朝貢即可，朝廷應允不幹涉蜀地政務。
蜀中王拿女帝聖旨說事：新帝這是剛上臺就反了女帝的旨麽？女帝可在天上看著呢！
蜀中王每次都把話傳到民間，百姓口口相傳鬧得沸沸揚揚，打那麽久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誰還想打仗啊？人家蜀中王一片忠心不想反，逼人家反是怎麽一回事兒啊？
還有女帝陛下，當初天降異象，女帝陛下不久憑空消失，雖然朝廷說是女帝戰死，但是也有那邊百姓說秦晏見了女帝升天了，於是就有傳聞女帝成仙了。其他人死了在地下，女帝成仙了可真的在天上，萬一女帝陛下心生不滿真的再降異象懲罰呢？
還真別說，原本承平帝還真不管蜀中王的話，鐵了心要去蜀地打仗，揚言只要蜀中王頭顱，其他人不論。
然而蜀中王在蜀地深得民心，當地百姓還真的鬧了起來，表示新帝不仁，反了朝廷也要保護他們的王！
這下子新帝更忍不了了，當即下令十萬大軍準備，出發往蜀地平亂。
結果大軍剛出發，還真的又天降異象，有好幾道驚雷從天而降，直劈大軍和皇宮！京中甚至還有地動！
這下子民怨沸騰了，女帝陛下真的在天下看著呢！天降異象，就是女帝陛下不滿的警示啊！
頓時臣民皆反對新帝前往蜀地對戰，且要求朝廷順從女帝旨意，答應蜀地自治！
蜀中王挾持民意以逼迫朝廷，新帝縱是有兵權也沒辦法鎮壓天下萬民的聲音，更何況軍中也有人迷信，覺得這仗不該打。
於是承平帝撤軍收回了成命，還大度得放下帝王顏面主動和蜀地言和，答應施行女帝聖旨，以後蜀地自治只需朝貢。
然而多了這麽一出戲，蜀地百姓都不樂意了，蜀中王也拿腔作勢，要求彌補，之前他打下的蜀地周邊地域以後納入蜀中王管轄範圍！
新帝迫於民意，捏著鼻子認了。
蜀地雖然還是大犀的屬地，每年需要向朝廷納貢，但是內部自治任何事都不用受朝廷幹涉，赫然就成了國中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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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秦晏當然不相信，蘇清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呢？
是有天降異象，蘇清中箭那日地動山搖電閃雷鳴，還有他在海上晴天突降大雪，但是事後這個世界依然好好的，並沒有坍塌不是麽？
然而所有人·，不止蘇清的四大宮女還有那些女子軍，還有他專門留下來看顧蘇清的將士，甚至還有朝廷的官員以及路上的百姓，都信誓旦旦口口聲聲說他們親眼見到女帝陛下憑空消失了！還有一個隨侍她左右的侍衛也跟著不見了。
因為當時女帝正在戰後的城裏巡視安撫百姓，在場人多雜亂，所以不存在什麽謊言，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同時收買所有人！且眾目睽睽之下，兩個大活人突然變透明消失不見，如果這不是真實發生的，不可能同時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春夏秋冬發自內心的哀慟不似作假，怎麽看都是真的相信了蘇清香隕的消息，除非蘇清連她們騙過去了。
可是如果蘇清沒有死，她又去哪兒了？四大宮女可是她最忠心最有力的心腹，要是詐死逃走怎麽會不帶她們，就不怕她們落到他手裏危險麽？
春夏秋冬拿給了秦晏一封信，是從葉川那裏搜出來的，在蘇清去世之後寫給他的。
似乎早料到了秦晏會有疑問，他信上作了解釋：蘇清已死，但是世界猶存，只有兩個可能。
要麽是他當時猜錯了，蘇清的死並不會導致世界坍塌，畢竟他不是神仙不能完全確定蘇清和這個世界的關聯，只是那時候他和秦晏誰也不敢賭不是麽？
要麽就是蘇清真的釋懷了，她是因為心中放不下執念才重生的，可能就在她臨死之前徹底想通了，所以她身死執念消，這個世界依然如故。
且葉川也強調了蘇清在中毒奄奄一息之際說過，她已經原諒沈晏之了，希望她這一次死後能真的靈魂消亡，不想再重生了，祈求老天聽到她的祈禱，留這個世界繼續存在，還有送秦雪兒和葉川他們回去原來的世界……
秦晏信任的手下也給他帶了秦雪兒的口信，還有一個錦囊，說是帝姬死後女帝特意交代的，讓轉交給他
女帝口信是向秦晏求情，因為之前他說過如果蘇清死了讓醫治的人全都人頭落地，女帝口頭轉告稱帝姬死之前說過，不想因為她的死牽連別人，那些大夫和女醫已經盡力了，希望秦晏不要懲罰他們，帝姬不想死後還多添幾分罪孽。
至於錦囊裏，打開入目的第一眼赫然是明黃的聖旨，秦晏一看，是女帝的禪位書，自願將皇位傳給皇弟秦晏，上面用玉璽蓋了章。
然後秦晏才看到了秦雪兒寫得信，信裏交代了玉璽的位置，說她出京來尋蘇清之前已經將玉璽秘密交給了秦晴和啞女保管，以示她和蘇清的誠意。
秦雪兒還說，蘇清隨軍出征之前已經跟她談過了，說服她放棄皇位和她一起出宮，然後雲游四方體驗下不一樣的生活，一輩子困在皇宮裏面太可憐了。
蘇清的原話是，一年前已經承諾過了秦晏待南下平亂勝利就將皇位讓給他，她知道秦晏一直不相信，但是那時候她就沒騙他，是真的想好想清楚了，現在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等秦晏回京事實擺在眼前，相信他這次肯定不會再懷疑了。
蘇清還和秦雪兒商量好，等出宮就不帶春夏秋冬了，她們這幾年成長很多，足以擔當一朝女官，有文有武有醫還有師，希望秦晏能不計前嫌重用她們。
當然蘇清還強調了一件事，女學已經步入正軌，待平完倭寇回京也應該朝廷也應守信開設女官制度了，並言道她和秦雪兒以及女學諸人整理制作了一份關於朝廷同意並鼓勵女子正式考官、經商、讀書、從醫、從軍等的制度文書，這是她們努力多年的心血，希望秦晏登位後能幫她們繼續完成夙願，別無所求……
任秦晏依然不肯接受蘇清的死，不願相信秦雪兒和葉川的話，然事實擺在眼前，後兩個人徹底消失了派人搜遍了也沒人影，而蘇清死後甚至屍首無存，秦雪兒還沒消失前已經以女帝身份將她火燒了還把骨灰揚散到處都是，秦晏就連她的骨灰都摸不到一點！
在東南又耽擱了一個月後，事情依然沒有半分改變，朝廷那邊幾番催促，國不可一日無君，他只能安排處理了下當地政務軍務，然後出發回京！
孰料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秦晏還沒到京城，就又聽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民間傳聞說是沈侯趁義子秦晏不在，覬覦他的妾室，妾室不從他就強上，結果在床上被那妾室用匕首刺中要害，皇宮內外眾多名醫術士看了均無力回天，斷定沈侯命不久矣！ 只是沈侯強撐著一口氣不肯咽，就等著最後看一眼秦晏呢。
秦晏快馬加鞭，趕到了侯府去見義父，見到他時他果然面色灰敗奄奄一息。
沈侯見到秦晏眼睛一亮，似有回光返照之態，然而無力敘舊，他應該聽到了外面傳言，用盡全力向秦晏解釋他並沒有侵犯他的妾室。
屏退旁人後沈侯掀開衣襟讓秦晏看了看他的身下，那裏竟早已是陳年舊傷。
秦晏震驚，無怪整整三世義父除了養育照顧他，從沒娶妻納妾生子！
沈侯費力艱難地發聲：義父沒有侵犯晏兒你的妾室，也從沒有過覬覦之心，只是我那天撞見安樂帝姬拿著玉璽……為父只是想保你登上皇位啊……
事情很簡單，沈侯沒見到南邊真實情況，蘇清之死包括女帝消失都只是聽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他習慣了陰謀算計，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那天突然撞見安樂帝姬拿著玉璽，下意識陰謀論，誤以為她是詐死回京，想趁你沒敢來之前謀奪皇位，第一反應就是去搶玉璽。
年少之時為了接近已成太子妃的青梅，他自願受了宮刑，誰料一朝巨變，蘇姓奸臣謀逆造反，原大犀皇室被屠殺殆盡國破家亡，沈侯費盡心思才把有孕的青梅救出宮來，結果她生下秦晏後還是撒手人寰。
於是除了將秦晏撫養成人，為青梅覆仇也成了他畢生的志向，他要覆滅蘇姓奸賊建立的盛朝覆辟大犀王朝，還要親手將青梅的孩子秦晏送上皇帝寶座。
這一世因為秦雪兒的橫來一腳，都到了手邊的皇位卻被秦晏相讓，女帝也是青梅的女兒他勉強忍了；可是後來秦晏也改變主意有了奪位之心，加上朝堂上安樂聲勢漸大，女帝竟然有將位置傳給她女兒而不是秦晏的心思，沈侯就不同意了，摩拳擦掌養精蓄銳等著秦晏歸來奪位。
而秦晏著實有能力有手段，先定北境，又平南部，沒想到還天降大喜，女帝消失不見了，還留下了禪位聖旨，沈侯信裏暗暗都覺得是秦晏私下用了手段。所以當看到安樂帝姬手持玉璽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幫他的晏兒搶過來！
也是現如今衛辛死了，女帝和帝姬也沒了，擁護他們的舊臣和衛派臣子也不敢再和沈侯作對，個個不情願卻還不得已低下了頭求生，畢竟他沈侯不僅僅是沈侯，還是未來皇帝最信重的義父。秦晏還沒回來，整個京城他沈侯就是天，沒人有膽子敢違抗他，沈侯被壓制太久好不容易重回當年榮光，沈浸在身邊的阿諛奉承和討好中，也就大大放低了戒心。
畢竟誰能想到，有人竟然敢在侯府裏面，公然對沈侯動刀呢？
然秦晴癡傻如同五歲的孩子，她手裏拿著玉璽玩耍，見沈侯過來還以為搶她的玩具，哭鬧著往房間裏歇息的啞女，抱著玉璽藏到了床上啞女的身後。
玉璽這東西，沈侯不放心讓別人經手，自己上前從秦晴手裏搶奪玉璽，而那房間床上是平康王的愛妾，現今世人都知秦晏的厲害，那些屬下也不敢上手對啞女她們放肆。
結果就是秦晴哭鬧著抱著玉璽不放，沈侯見到玉璽上頭了也瘋狂扒她的手去搶，這不僅聲音傳到外面讓人誤會了，就是跟著沈侯的人秦晏看到也得誤會啊。
有人以為沈侯有不可告人的喜好呢，怕掃了他的興，有的人自動退出去幫忙關上了房門，留在屋子裏的也背身閉眼不敢看。
然後事情就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生了，平康王妾室啞女為了保護自己的妹妹不受侵犯，竟然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匕首刺向了沈侯。
沈侯暴怒，扭頭一腳踢開了啞女，結果他背後的秦晴看到了，居然又拔了匕首再次捅了沈侯兩刀。
沈侯幡然倒下，背後三個血窟窿，嘴裏喊著給他殺了她們。
屬下連忙將沈侯搬走尋找禦醫救治，而抓住了啞女她們還沒動手呢，那啞女竟然會說話了！
啞女手持玉璽威脅，說她是秦晏妾室，敢對她動手就是藐視秦晏；而且她手上有玉璽，玉璽乃女帝交付於她轉交秦晏的，敢對她動手就是想搶玉璽，抗旨不尊意圖謀逆！
誰也不想擔上這麽個名頭啊，那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秦晏！還是只差登基大典的未來皇帝秦晏！殺她妾室？搶奪玉璽？哪個罪名他們都擔不起啊！更何況現如今沈侯重傷，活不活得成還不一定呢，誰也不願意為他冒險，幾番商議，就決定一邊關著啞女她們，一邊盡力為沈侯醫治，只等秦晏過來自己下決定了。
“晏兒，你要相信為父，為父從未覬覦過皇位，全都是為了你……”沈侯最後又強調道。
那天很多大臣也撞見了，他受傷垂死威懾不住，外面流傳諸多傳言，他也聽到了。反正都是扣屎盆子給他，本來他在前朝就是眾所周知的大奸臣，名聲早就爛了，沈侯一點不在意。
只是有一點，他畢生都在為助秦晏登上皇位而努力，嘔心瀝血，他的心不容詆毀和質疑！所以他寧願擔上覬覦義子妾室的名頭，也不願讓人指著說他想搶奪玉璽占為己有、趁秦晏還沒回京黃袍加身啊！
不止今生，還有前世，義父對他的一顆真心秦晏是知道的。
秦晏握著沈侯的手，毫不猶豫且堅定得點頭，表示他相信義父，相信他沒有覬覦皇位，相信他沒有侵犯什麽妾室。
得聽秦晏此言，沈侯最後的心願了了，露出滿足的笑容，“好啊，晏兒，為父很開心，就是可惜無法秦晏看到你登基帝位——“
然而他這次就是還不甘心，身體也已油盡燈枯無法支持了，沈還沒說完，就閉眼咽了最後一口氣。
秦晏顫抖著探出了手，沈侯儼然已沒了鼻息。
他難以接受，發瘋一般命令禦醫們繼續給沈侯醫治，不然就殺了他們給義父陪葬。
然而這次那些禦醫們竟是連騙都不願意騙了，直言道：“殿下，您就是殺了我們，也沒辦法把沈侯爺給救活啊！“
“啊——”秦晏心中悲慟，怒喊了一聲後，才哭著跪到了沈侯跟前：“義父——“
然而沈侯徹底死了，再也聽不見了。
秦晏更加心痛，三年皇陵，三年北境，一年南下，他這七年多都沒好好給義父盡過孝啊。現在他終於回京了，再也不用被迫離開了，可義父卻不在了……
父子情深，秦晏沈浸在悲痛和愧疚之中，還是被屬下提醒他才想起了啞女！
什麽平康王的寵妾？秦晏親近之人都知道，他從來都沒讓啞女近過身，只是對啞女的妹妹小蘭（秦晴）格外地好罷了，還總讓她叫“小皇舅“。屬下都私心猜測，是不是宮中帝姬和秦晏關系不好，自家王爺才找了個替代品來填補內心親情的欠缺？因為秦晴智商不正常，也從沒人聯想到男女之情上去。
而秦晏自己更是知道，妾室的身份都是蘇清逼迫他給啞女的，啞女就是照顧秦晴的丫鬟罷了，她哪裏配得上讓義父擔上罵名？還害義父喪命？
秦晏安排好人為沈侯整理好儀容，就派人把啞女拖了過來，要為義父報仇雪恨。
她個啞女怎麽會說話？說明她一直潛藏在背後有所圖謀。
如果不是她教唆設計，秦晴那天怎麽會故意讓義父撞見她拿著玉璽？
還有肯定是被她打扮成了蘇清的模樣才會被義父誤認為安樂帝姬，害怕秦晴的樣貌引起他人註意，秦晏之前特意交代了給秦晴臉上眉眼處畫上一大塊兒胎記！
至於沈侯的死秦晴也有份，秦晏倒是沒想過殺她，畢竟秦晴癡傻頭腦不清楚，都是因為啞女的哄騙！
啞女很快就被帶過來了，不過這次她再也不是小心翼翼、低眉順眼的可憐丫鬟模樣，而是背脊挺直高高揚起了脖頸，一身儀態宛然就是嬌養多年的世家貴女！
即便是周身被刀押著，她也泰然自若視若尋常。
既然都敢殺了沈侯，早就料到了有這麽一天，啞女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死都不懼還怕什麽呢？
見到秦晏她也不怕，非但不跪，還大膽直稱了他的名諱：“秦晏，我等你很久了，我還記得你原來的名字，和沈賊一樣的姓氏，沈晏之。”
“大膽！見到王爺還不跪下？“秦晏的侍從覷著他的臉色，知道他已經不把啞女當妾室對待了，見啞女不敬，逼迫著她跪下。
啞女膝蓋被踢彎了，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咬緊牙不肯朝秦晏下跪，那是她最後的骨氣：“啞女能跪，可我徐詩雅絕不對仇人之子下跪！“
“徐詩雅？“聞言秦晏緊皺起眉頭，還真對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
可是細看前方女子的身材容貌，她絕對和啞女是一個人，秦晴是因為蘇晴在他心中實在特殊，可其他人秦晏不會認錯。
註意到啞女盯著他仇恨的目光，哪怕秦晏恨她殺了義父，也難掩心中好奇：“你是故意設計殺我義父的！仇人之子，我義父和你有仇？“
“沒錯！“啞女恨聲說道，話裏又有些痛快：”我假裝啞巴做小伏低多年隱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殺了沈賊為我全家五十三口人報仇！你記得徐令昌這個名字嗎？“
秦晏默念這個名字半晌無言，他根本沒聽過，何談記得。
秦晏沒點頭也沒搖頭，但是他沒回答，也知道他不記得。
見狀徐詩雅狂笑了好幾聲，看向秦晏目眥欲裂：“你不記得是不是？也是，你義父害了那麽多人，我父親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你這種大貴人怎麽可能記得？“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父親徐令坤乃前朝衛辛大將軍麾下官員，負責押送軍中糧草，可沈賊為了迫害衛大將軍，聯通我父親的上司扣押了一大半糧草還以次充好，險些害朝廷在邊疆大敗，然而衛大將軍作戰有方扭敗為勝，惟恐衛辛回朝追責，沒等大軍回來，沈賊就惡意構陷是我父親見錢眼開私下售賣軍糧，讓我父親頂了罪名，害徐家被滿門抄斬！連我尚在繈褓的弟弟都沒放過，全家沒留下一個活口！我有幸茍活下來，怎能不想方設法替他們報仇？而今沈賊終於死了，大仇得報！想必我全家五十三口在地下都能瞑目了，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徐詩雅的話，秦晏眉頭緊皺，他並不知道徐令昌和這件事，但他知道當初義父覆滅盛朝做了不少不能為人道的壞事。
秦晏沈聲說道：“前朝暴君當政，義父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那都是為了覆辟大犀迫不得已！你父親我會以新朝的名義為他翻案洗冤，但是你殺了我義父，必須償命！”
徐詩雅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東西一樣，笑得更加癲狂。
“哈哈哈哈哈哈，不好的事？迫不得已？簡直笑死人了！你捫心自問，沈賊做了多少傷天害理、草菅人命的惡事，就因為是你的義父，就能一筆帶過？有了覆辟大犀的借口，就可以殘殺忠臣良將、構陷無辜好人？那你說說，我這算不算不好的事、迫不得已呢？我不止為了我的全家，我還為了無數個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同類！我殺了沈賊要償命，那沈賊的一條狗命償得清麽？你翻案洗冤，你仔細算算沈賊造了那麽多冤案翻得過來麽？而且怎麽翻，你舍得將你義父的惡行公之於眾麽？就算翻了案洗了冤又有何用？能讓死人覆活麽？所以沈賊罪有應得！罪該萬死！他早該死了！我殺他是為天下做好事！“
“你閉嘴！“秦晏青筋突出，持刀指向了徐詩雅的脖子，逼迫她閉嘴。
他也知道徐詩雅說得是事實、沈侯做了不少錯事，可那是他的義父，終究是沒辦法聽進去這些。
“心虛了是麽？聽不下去了是麽？哈哈哈哈哈哈，可我還要說，不止沈賊罪孽深重，你這個義子也有罪，你到現在都在為他說話不肯承認他的罪孽，你是他的幫兇！”
“你想死？”
“你殺我啊，我告訴你我不怕！能把沈賊殺了，拼了我這條命值了！就是不知道你今天殺了我，還會不會再殺秦晴？要知道我只刺了沈賊一刀，她可是刺了兩刀呢？沈侯最後死也是死在她的刀下！準確地說，是她殺了你義父！你去殺她啊！”
“都是因為你，她癡傻不知事，若不是因為你故意設計，她怎麽會向義父動刀”
“是啊，她癡傻不知事，所以才為了我拿刀捅了沈賊！她是無辜的，只不過捅了你義父兩刀而已，你可千萬別殺她，千萬要繼續好好待她啊！把你的殺父仇人供起來，不知道你義父地下有靈知道了，會不會感謝你這個好兒子啊？哈哈哈哈哈“
“你個瘋子！”秦晏持刀的手顫抖，恨不得一刀砍了她了之，奈何還有別的話要問她：“我最後問你一句，這一切和安樂帝姬有關系麽？為何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是這個時候？你說，背後是不是她幫你策劃的？”
“呵呵可笑，帝姬死了，女帝也消失了，眼看你要登上皇位，沈賊作為你的義父將是天下第一人，我現在不殺他更待何時？等他以後位更高權更重好殘害更多無辜忠良麽？“徐詩雅只回了這麽一句，眼神無比嘲諷。
“你沒正面回答，我要說你是還是不是？這是不是又是你們設計的一場戲？蘇清她是不是沒死？快說！你要是說了，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給你留個全屍！“秦晏逼迫問道，手一用力已經割傷了徐詩雅的脖頸。
“你想知道啊？好啊，我說，是！“徐詩雅回道，但她轉即又開始發瘋胡言亂語：”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了蘇清，帝姬她姓蘇，是前朝暴君的嫡親女兒，也和我有血海深仇，還有秦晴，她本名叫蘇晴！我告訴你，都是她們指使我的，殺你義父的事兒，蘇清和蘇晴都有份，你快把她們全都殺了為你義父報仇啊！快啊！還有這府上的所有人，所有人都被蘇清蘇晴她們買通了，不然我怎麽可能殺得了沈賊呢？你最好全都殺了！我看你才是個瘋子哈哈哈哈！全屍？哼，我不稀罕，被你殺了我都嫌臟，我自己動手落個幹凈！”
徐詩雅話落，猛地一起身，脖子就朝秦晏的大刀撞去。
秦晏下意識後退，可已經來不及了，刀刃已入了她的半個頭。
啞女死了。
秦晏沒真的砍下她的頭，給她留了全屍。
雖然她害了義父，應該以命償命，他必須為義父報仇；但是良知猶在，她的全家性命也的確因為義父而死，
秦晏就事論事，決定等安頓好義父的後事，後面會為徐令昌這樣的人一一洗冤平反，就算是為了義父贖罪吧。
而啞女這一死，秦晏的疑惑又沒有了答案。
從在皇宮開始照顧秦晴，到後來隨秦晴來到秦晏外宅，再到隨他南下出征，最後到潛伏侯府最後設計害了沈侯，這到底是她一個人的謀劃，把蘇清和秦雪兒也騙過去了？還是說背後依然全是蘇清的算計，利用她殺沈侯，然後徒留他一個人悲傷仇恨，卻無處報仇，歸根到底還是為了報覆他？
啞女所說的那些話，乍看像是為了報仇故意栽贓給蘇清的，還拉秦晴和滿侯府的人下水，死了都要拉陪葬；然而秦晏總覺得，她是故意這麽說的，好為蘇清作掩護，打消秦晏的懷疑。
可事實真相到底是什麽，秦晏自己也想不通，現在蘇清“死“了，葉川和秦雪兒消失了，他也無從再得知。
國不可一日無君，在朝臣的不斷請奏下，秦晏處理好義父的喪事後，舉辦大典正式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承平。
當初在朝堂三足鼎立的三派臣子，衛派因為衛辛死前遺言，都奉女帝旨意尊秦晏為君；沈派因為沈侯原本就在努力推秦晏上位，更不用多說；就是舊派臣子，雖然見一心效忠的帝姬沒了，但是看沈賊也死了，又覺得秦晏的品性和功績堪當為帝。三派臣子均臣服於新帝，而後又有了秦晏一手培養的下屬入朝，四派人馬朝堂上偶有相爭，但在秦晏的鐵血手腕和兵權威懾下，再不敢大動幹戈。
秦晏執政後，女學中人聯名平民女子寫下萬民書上奏聖聽，懇請應女帝旨意開設女官制度，提起當初安樂帝姬南下之前曾立下軍令狀，女帝當朝應允了，現下已順利剿平倭寇，朝廷應該兌現承諾了。
因為女學中很多高官大臣的女子，家裏鬧得不行，加上想到立女官的話自家女兒上朝為官也是一份助力，也有許多大臣跟隨請奏。還有從南下回來的大將官員見識過女子軍的厲害，也紛紛附議。
秦晏想到之前蘇清就提過這件事，他當時也答應了。因為女官制度對朝廷有益無害，也就正式下令開設女官制度。
他甚至欽點了幾個有能力的女官，在朝堂上也稱讚了幾回。
朝臣看到新帝如此看重，從此也不敢再對女官輕視。
事實證明，後面數十年裏，女官們的確也不輸男兒，朝堂內外做了不少貢獻。
然而那是後話了，女官制度初設，女子在朝堂還是舉步維艱。
自古男尊女卑，在一些封建老臣眼裏女子就應該安分守己呆在後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麽能拋頭露面？甚至登上舉目男兒的朝堂呢？本朝新立倒是沒什麽封蔭為官或花錢買官，在朝官員不是科舉考了功名，就是打仗有了功績，女子們憑什麽呢？哪怕是礙於新帝明面上給幾分薄面，但是打心底也是看不上的，暗暗聯起手來打壓女官，有實權的官位女子根本觸碰不到。
女官們感受到了自己因為性別不受尊重被打壓，很是不服氣地提過，現在宮外女學開辦地越來越好了，覺得女子沒資格進朝堂，那也可以讓女子參加科舉，讓女人們憑借真本事考功名，事實會證明女子就是和男子同堂競選也能中舉入朝！然而那些朝臣怎麽會答應？又是男女大防又是不體面的，各種理由搪塞。那專門為女子開設科舉行麽？結果依然是不行，說競爭力太小女子輕易就中舉做官，對男兒不太公平……
更讓人氣悶的是，最初明顯支持女官制度的新帝，後來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對女官們漠然不聞，任由朝臣和女官爭執，他冷眼旁觀不為女官說話，看似公正，但當朝臣勢力明顯大於沒有根基的女官之時，這就是認可朝臣對女官們的打壓了。
日升月落，鬥轉星移，轉眼已至承平三年。
新帝上位後，由於內外安穩，其大力實行仁政，降低稅賦、興修水利，重視農耕、鼓勵經商，幾年時間內國庫充盈、民間豐收，百姓安居樂業，天下承平。
承平帝在民間的名聲比之前任女帝都好很多，遑論前朝暴君了。百姓們對新帝的愛戴比之當初衛國公衛辛有過之而無不及，衛辛保護他們不受外敵侵害，承平帝可是讓人人都吃飽肚子了。
要說承平帝唯一讓人詬病的地方，就是三年來都沒納後宮，為了選舉能臣科舉恩科三年都開兩次了，他卻至今沒納一個妃子。
據說有臣子當朝上奏後宮空虛，希望承平帝為皇嗣考慮早日選妃，卻被他當朝駁斥貶了官，說他心不在為國為民上，盯著他的後院是為心不正。
承平帝還道誰要是再提選妃的事兒，他就專門設一個“選妃使“，不僅讓他幫忙選妃，等選好妃了還讓進宮陪著他選的妃子伺候。
又是“心不正“，又是進宮當公公的，朝臣反應再慢也知道帝王的不悅，這下再也沒人敢對新帝的皇宮後院指手畫腳了。
畢竟新帝不同於一般的皇帝，文治武功有能力，還手握兵權得民心，真要是惹怒了要麽滾出朝堂，要麽滾到地下。
據說還有一個女官，本身乃大臣之女，靠父輩暗中運作才當上了女官，她聲稱是為了天下女子們的未來自願獻身，竟然自負美貌大膽借朝務之便勾引承平帝。
結果被削了女官被關押到尼姑廟當尼姑不說，還牽連了她的父輩，身居要職卻依然被貶回了老家，多年朝堂耕耘毀於一旦。
此事引得朝堂內外議論紛紛，朝堂大臣是真的再也不敢起心思了，皇帝是真的會遷怒啊，鋌而走險不值當。
與此同時，女官們在朝堂的境遇也更不好了，很多朝臣們都因為此事戴上了有色眼鏡看她們，輕則鄙夷諷刺，重則調戲輕賤。
女官們本就在朝堂郁郁不得志，提起此事，私下聚在一起更是氣悶。
有人忍不住抨擊那個女官輕浮，什麽為了天下女子的未來，分明是為了一己私利想當皇後為家族謀利，倒是因為她一個人讓女官們的處境更加艱難……
有的則是抱怨，要麽說家裏怕受自己牽連想讓她辭官，還有的說她年齡到了家裏開始相看催婚了，男方家裏不想要當女官的做當家夫人……
還有的則是懷念起了前任女帝和帝姬，回想起了當初她們所畫的藍圖，那時候她們雄心壯志要幹出一番事業，為天下女子謀福利……
“你們說，女帝陛下要是還在的話，女子新政是不是就能繼續展開？到現在我們也能像蜀地那裏的女子一樣，不必再管什麽男女大防、祖宗規矩，可以光明正大出門逛街，還能和男人一起拋頭露面做生意、做工、行醫、從軍……“
“噓，你瘋了，這種話怎麽能說？隔墻有耳，要是被聽見了上報天聽可是大不敬！“
“你們說到底怎麽回事啊？女官制度剛開設的時候，皇帝陛下分明還召了一些女官去問了，女帝陛下和帝姬殿下留下的女子新政的制度，女學、女醫、女官都順利實施了，怎麽後來就突然態度大變了呢？“
“誰知道呢？帝心難測啊，陛下剛開始不是還想打蜀地麽？後來不是又認可了女帝留下的聖旨，答應蜀地自治了麽？”
“唉，蜀地的女子可真幸福，我也想去蜀地了。對了，你們聽說過女神教麽？好像那邊的女子都加入了女神教，不論尊卑貴賤，只要誠心信奉，如果受了欺負祈願，就會有女神教徒保護她們，比寺廟裏的菩薩還靈呢！ “
“當然聽說了，聽說女神教連青樓女子都保護！蜀地以及附近只要加入女神教的青樓，可以只賣藝不賣身的，不會被強制接客，而且掙來的錢也不會全被吞了能落一半到手裏。京城這裏沒有，可是各地好像都自發建立了女神教分教，誰要是亂欺負弱女子，夜裏就會被蒙面的女神教教徒教訓……“
說起來蜀地，還有一段故事。
承平帝登基後，蜀中王立馬遙遙拜叩新帝，還送了好多大禮朝貢。
然而新帝卻當朝斷定蜀中王蘇廉狼子野心，說他假借朝廷名義吞並周邊土地，且蜀地百姓只認蜀中王不認朝廷，謀反之心昭然若揭！
蜀中王當即喊冤，說他在周邊平亂的確是收到了女帝密旨的，那些地方早就等著朝廷派人去接管了。
至於不認朝廷這話更不能亂說，隨便在街上拉一個蜀地百姓，誰不尊敬女帝和帝姬啊？當初帝姬來西南伐外保護蜀地，都記得朝廷的恩德呢。
盛朝剛滅新朝初立之際，就是蜀地第一個投誠新朝支持女帝，南下大亂之時蜀地從頭到尾都沒舉過反旗，新帝這樣是逼他們反麽？
蜀中王表示他是不想讓百姓陷入戰亂，但是朝廷要逼迫他們，他們也得舉起武器自衛！
而且由於當時南邊只有蜀中王沒反，還幫助朝廷平亂，女帝曾下過聖旨，等戰事平了將給蜀地恩賞，以後蜀地自治只需朝貢即可，朝廷應允不幹涉蜀地政務。
蜀中王拿女帝聖旨說事：新帝這是剛上臺就反了女帝的旨麽？女帝可在天上看著呢！
蜀中王每次都把話傳到民間，百姓口口相傳鬧得沸沸揚揚，打那麽久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誰還想打仗啊？人家蜀中王一片忠心不想反，逼人家反是怎麽一回事兒啊？
還有女帝陛下，當初天降異象，女帝陛下不久憑空消失，雖然朝廷說是女帝戰死，但是也有那邊百姓說秦晏見了女帝升天了，於是就有傳聞女帝成仙了。其他人死了在地下，女帝成仙了可真的在天上，萬一女帝陛下心生不滿真的再降異象懲罰呢？
還真別說，原本承平帝還真不管蜀中王的話，鐵了心要去蜀地打仗，揚言只要蜀中王頭顱，其他人不論。
然而蜀中王在蜀地深得民心，當地百姓還真的鬧了起來，表示新帝不仁，反了朝廷也要保護他們的王！
這下子新帝更忍不了了，當即下令十萬大軍準備，出發往蜀地平亂。
結果大軍剛出發，還真的又天降異象，有好幾道驚雷從天而降，直劈大軍和皇宮！京中甚至還有地動！
這下子民怨沸騰了，女帝陛下真的在天下看著呢！天降異象，就是女帝陛下不滿的警示啊！
頓時臣民皆反對新帝前往蜀地對戰，且要求朝廷順從女帝旨意，答應蜀地自治！
蜀中王挾持民意以逼迫朝廷，新帝縱是有兵權也沒辦法鎮壓天下萬民的聲音，更何況軍中也有人迷信，覺得這仗不該打。
於是承平帝撤軍收回了成命，還大度得放下帝王顏面主動和蜀地言和，答應施行女帝聖旨，以後蜀地自治只需朝貢。
然而多了這麽一出戲，蜀地百姓都不樂意了，蜀中王也拿腔作勢，要求彌補，之前他打下的蜀地周邊地域以後納入蜀中王管轄範圍！
新帝迫於民意，捏著鼻子認了。
蜀地雖然還是大犀的屬地，每年需要向朝廷納貢，但是內部自治任何事都不用受朝廷幹涉，赫然就成了國中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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