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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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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以前讀書的時候,韓沈魚從來不社恐,因為整體環境還算平等,但到了分三六九等的演藝圈,她就開始露怯了。

周擇紳主動找她要微信,她都沒反應過來就鬼使神差地掃了周擇紳的微信二維碼。

備註裏本該填寫她自己的名字,她魂不守舍地打成了“周擇紳”。

周擇紳收到申請後,好整以暇地把手機給她看了一眼,彎起唇角:“感謝你把我的名字記這麽牢。”說著,當著她的面通過了申請。

韓沈魚聞言略顯窘迫地說了一聲“不好意思”,連忙把自己的名字打在聊天框內發給了他,擡頭說道:“周總,拜托您不要忘記答應過我的事。”

“好。”周擇紳點頭,沒再說什麽,下車後邀請她一同去劇組:“一起去劇組吧,你一個人拉著這麽多東西也不方便,我幫你拿到道具室裏收著,晚點再送你回酒店。”

韓沈魚委婉地拒絕了他的邀請:“不麻煩您了,我還沒做好見大家的準備。讓我捋一捋,現在人有點懵。”

周擇紳笑起來有種溫文爾雅的特質:“要不我請你喝杯咖啡?這附近到處都是明星打過卡的網紅咖啡店。”

韓沈魚搖搖頭:“我還想在外面拍幾張照,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

她不太想和周擇紳搭上關系,他們也沒有並沒有任何關系。

既然沒有任何關系,她也不想狐假虎威。

周擇紳見她沒有要跟他一起走的意思,大概知道再問就不禮貌了,也不勉強她,跟她打了聲招呼就氣定神閑地走遠了。

韓沈魚松了口氣,站在原地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按照原定計劃,她來到杭州以後的第一件事是去酒店辦理入住,稍微休整一下,等旅途的勞頓緩解了再辦正事也不遲,結果因為她自己一驚一乍搞出來的烏龍,陰差陽錯直接被送來了劇組。

來都來了,去趟酒店再過來似乎沒有必要。

韓沈魚思前想後,決定直接跟劇組負責跟她的人聯系,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對方拖了很久才過來迎接她,讓她等候了半個多小時,直到韓沈魚在冷風中凍得受不了了,才姍姍來遲。

但對方來的時候跑得氣喘籲籲,韓沈魚也不好再說什麽。

“塵魚老師,不好意思,組裏太忙了,我現在才騰出時間來,讓您久等了。”

韓沈魚沈靜地接受了對方的道歉,並真誠有禮地表示:“沒關系,是我主意變更得太臨時,應該提前和您知會的。”

對方笑了笑,張開右臂給她指路:“您請跟著我往這邊走,我帶您去拍攝現場,這會兒大家夥正拍著呢。”

說到這裏,對方瞥見了她隨身攜帶的行李物品,隨口誇了一句,“您一下飛機就過來了啊,真是敬業,我來幫您拿吧。”

韓沈魚一個不留神,身旁的行李箱就被對方拿走了。

她還有電腦設備要提,能有個人幫忙分擔也好,於是後知後覺地道了聲謝。

橫店影視城名不虛傳,不僅有眾多劇組集中在此拍攝,慕名而來的游客也絡繹不絕。

商業模式發展到今天已經十分成熟,游客有游客的通道,劇組有劇組的證明。

負責和韓沈魚接洽的人把一切都安排妥當,領著她進入了拍攝區域。

一進去,所見的場景就給了她強烈的觸動。

讓她震撼的不是眼前氣勢磅礴的恢弘建築,而是面前行色匆匆、密密麻麻的群演。

這些龍套角色非常鮮活,活靈活現地展示了什麽叫“人各有命”。

大牌明星被眾人簇擁著,圍了一圈又一圈,而他們灰頭土臉地抱膝坐在墻根,把頭枕在手臂上稍作休息。

韓沈魚一下就想到了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但是她也不必同情別人,連她自己都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對接人將韓沈魚的行李妥當安放在有人看顧的道具點,帶她去見導演。

韓沈魚來報到,第一個見的自然是導演。

導演叫劉司博,不是業內顯赫的名導,可去年拍了一部小成本的口碑劇,帶著整個團隊得道升天。

周佳棠當時跟她談的就說過,劉導是打算把她這個IP當今年的大爆劇拍的,然而當她拿到劇組演員名單的時候,沒有一個當紅明星撐場子。

男主梁淮程兩年前的時候人氣正旺,粉絲迷妹一大把,可在片場吊威亞的時候不幸發生意外,摔斷了胳膊和腿,銷聲匿跡了兩年,再回來已是風雲變換,錯失了成名的良機。女主是帶資進組的新人,互聯網上都查無此人。

不管怎樣,韓沈魚都先去跟導演劉司博打了聲招呼。

“劉導您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她說著恭敬地鞠了一躬。

導演聞聲將視線從監視器上移開,擡頭看見她,疑惑地問:“你是?”

韓沈魚還以為自己來,導演是知道的,現在看來並不知曉,於是她連忙自我介紹:“我是韓沈魚,筆名塵魚,《天命情緣》的原著作者。”

原著名叫做《禦金甌》,是她的處女作。當時寫的時候不知道市場行情,取的名字晦澀難懂,看著有逼格,但是書名裏沒梗,遠不如帶梗的書名吸引人。

這部作品文筆在線,內核宏大,情節精彩,情感充沛,雙線並行的閉環故事線放到今天來看都是出色的。可惜被文名耽誤了,網絡數據是她所有作品裏最差的。版權一被賣掉,劇組就迎合著市場把作品名給換了。

賣都賣了,已是一樁生意。

入鄉隨俗,因此韓沈魚在自報家門的時候用的是劇名,而非本名。

導演長“哦”了一聲,笑容滿面地說道:“沒想到您年紀輕輕,心中竟然有這樣的丘壑,十八歲就能寫出這麽精彩的作品,了不得啊。”

韓沈魚受到誇獎謙虛地說:“承蒙您誇獎,謬讚了。我這次來探班,也是來向各位前輩學習的。如果能夠給到大家一點點啟發,最好不過。如果不能,您可千萬別怪我給大家添亂。”

導演擺著手說:“不會不會。你就搬個椅子坐我邊上看,覺得哪裏不對直接喊‘卡’,下午一起吃頓飯,我們飯桌上再詳談。”

拒絕周擇紳是站在私人的立場上,對待公事韓沈魚可不是推三阻四的態度,爽快地答應:“好啊,我還沒在現場看過戲呢,感謝您給的高清視角,我就不跟您客氣了。”

“不用客氣。”導演翹著二郎腿,自始至終沒起過身,嘴上雖然說著歡迎的話,可打心眼裏覺得自己的地位比韓沈魚高上一大截,做到這個份上就可以了。

韓沈魚自己搬的椅子。

讓她喊“卡”不過是句輕描淡寫的玩笑話,韓沈魚當然不會當真,但是在監視器前旁觀絕對是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

但是很快,韓沈魚就發現實際情況跟她想象中相去甚遠。

梁淮程已經有將近兩年沒演過戲了,他的演技退化到了需要覆健的程度,越是想要演好,神態動作就越浮誇,典型的用力過猛。

女主沒什麽表演經驗,被他一帶,兩個人一起跑偏,對手戲尬到離譜。

韓沈魚在旁邊看著,臉色越來越差,可再看看導演,沒有一絲叫停的意思。

就在這時,周擇紳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劉導,拍攝進度能放緩一點嗎?正好原著作者來了,我們正式開個會吧。”

周擇紳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剛才也沒在劇組露面,但就是在節骨眼上不早不晚地出現了。

韓沈魚回頭望著他,感覺他周身都散發著聖光。

他真是她這部心頭好的救星。

-

周擇紳的身份擺在這裏,他開口,其他人自然立刻遵從。

他挑了個地兒,就隔壁作為女主閨房的場景。

房間中座椅不多,只有兩把金花梨木圈椅和一把擺在梳妝臺前的實木鼓凳。

周擇紳攤開右手對導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您請上座。”

導演早就習慣了他的尊位,依言坐下,也打手勢讓他坐在隔著方方正正茶桌的另一把金花梨木圈椅上。

周擇紳也不動聲色地坐了下來。

除了那把實木鼓凳,室內能坐的還有一張床榻,擠一擠能坐四五個人,於是男一男二女一女二相繼坐到了床榻上。

現場還有跟組的編劇在,韓沈魚和對方謙讓,誰也沒坐那把獨一無二的實木鼓凳。

雖然這裏的道具就是冷板凳,冰冰涼涼還硬得硌屁股,但該講的禮數還是要講的。

兩個人正因座位僵持時,組裏的道具老師從別的地方搬來了兩把露營折疊椅:“來來,兩位美女你們坐。”

韓沈魚和跟組編劇紛紛跟道具老師道謝。

屋裏剩下的男同志都自食其力找了凳子坐下。

等所有人落座後,會議開始了。

開會是由周擇紳提出的,自然也是他來主持。

他先說了一些題外話:“張總和李總明天開,原定的會議還是在酒店會議室開,有些話嚴肅起來不方便講,那麽就趁著今天投資方和制片人沒來,我們先隨便聊聊。”

說著他先將目光投向劉司博,又環視了一圈:“這部劇我們劉導操的心最多,其次就是在座的各位,可以說每個人都付出了非常多的心血。無用功誰都不想做,所以我們要時刻根據情況調整大方向,出了問題及時止損。從今天這個坐座位的情況可以看出我們這個團隊是相當團結的,大家都奔著一個目標,想必他人的想法都是願意虛心接受的。”

周擇紳才說了兩段話就把潛水摸情況的韓沈魚震懾到了。

這人看著年紀不大,邏輯清晰又高明,三言兩語就把所有人都架住了。

接著,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cue了。

“今天我們這部劇的原著作者來到了片場。”

韓沈魚當場宕機了。

她愕然一瞬,被迫點著頭跟在座地諸位問好:“大家好。”

周擇紳接著說:“我們對她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作品是她寫的,她會比我們所有人都了解這部作品中的人物。下面就有請塵魚老師介紹一下每個角色,幫助大家進行定位。”

韓沈魚徹底呆住,隨即在心底大聲吶喊著“help”。

早知道一來就是這種被十多雙眼睛直視著開麥的死亡場面,她今天說什麽也要先回酒店歇到明天,避開這場突如其來的橫禍。

韓沈魚沒感冒,但氣管不合時宜地癢了起來,接連咳嗽了幾聲,大腦一片空白。

她手上不停做著小動作,過了好一會兒才換過勁來,吸了吸鼻子,順便理清了思路:“這部劇的故事脈絡和人物小傳在開拍之前我就整理了一版文檔發給了大家,但是這樣必定不如我當面給大家說明,只好在這裏獻醜了。我在講述的過程中,大家如果有任何疑問,都可以隨時打斷,因為我是抱著討論的態度說的這些話。”

不愧是開會,說好了不嚴肅,事到臨頭還是變成了凝重肅穆的樣子。

她說完所有人都在洗耳恭聽,沒一個人搭理她。

韓沈魚也不再耽誤大家的時間,清了清嗓子說起了正題。

“整條故事線實際上是男主的覆仇線。十二年前男主家破人亡,滿門忠烈因功高蓋主被趕盡殺絕。男主被忠仆所救,改名換姓,忍辱負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顛覆政權,報仇雪恨。他與皇室為敵,註定了和所有人都不在一個陣營,必須要隱藏在幕後策劃一切,並將自己偽裝成一個與世無爭的正人君子。他在人前溫柔和善,在人後殺伐果斷,這是他這個人物最有魅力的一點。”

韓沈魚雙手合十,看向飾演男主的梁淮程:“梁老師,希望您能演出男主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狠的話的感覺。”

梁淮程笑著說:“您這麽說我好像懂了。就是說這個角色其實要當反派來演,直到謎題揭曉之前都要讓觀眾覺得他是個好人。不好意思,劉導沒給我完整的劇本,我看他開場這麽落魄,還以為他是那種‘莫欺少年窮’的成長型角色。”

導演插了句話:“對,最近很流行劇本殺式的拍攝方式。《絕殺》爆了以後大家爭相效仿,我就只給了他前五集的劇本。”

韓沈魚註意到演員沒有讀原著。

不過梁淮程這陣子貌似接了幾個通稿,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仔細讀原著也可以理解吧。

韓沈魚耐心地解釋:“他是一夜之間成長的,成長周期很短。他雖然間接殺了很多人,但都是害死他了全家的奸佞。嚴格地來說,他並不是一個反派角色。請記住他滿門忠烈的設定。他本該是個馳騁疆場殺敵報國的將軍,心中是有仁義在的,他心狠手辣卻不殺老弱婦孺,他在覆仇的過程中還一直在懲惡揚善。他的人物弧光不是某一刻體現的,而是整個過程中不斷地通過小細節充實的,只是在對抗真正的反派時爆發出了他的勇猛剛毅。”

飾演女主的演員姜筱雲迫不及待地問:“是在對抗反派時爆發的嗎?那女主對他來說是什麽呢?工具人嗎?”

她詢問的語氣很認真,但聽得出有一絲不高興。

韓沈魚沒有退縮,語氣沈靜地說:“女主的身份是一朝的長公主,男主仇人的女兒。但是我寫的這個故事,跟羅密歐與朱麗葉存在本質上的不同。男女主在相處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是愛,快到大結局了才明白自己是深愛對方的。”

姜筱雲這才滿意:“聽起來戲份挺多。”

不然也不能叫女主了。

韓沈魚等她插完話繼續說:“女主從小養在深宮裏,被灌輸了公主必須為了百姓赴湯蹈火、及笄了就該送去蠻夷之地和親的思想。她是和親途中被土匪擄走,然後恰好被男主解救的。這一段艷遇對於她來說,是阻礙了她拯救天下子民的絆腳石。她的貞潔觀念讓她在男主面前守身如玉,反道引起了男主的註意,這是他們感情的起點。後來男主供她上私塾,她學到了知識,有了野心,便放棄了和親念頭。她也在和男主的相處中發現男主身上似乎存在著秘密。好奇心驅使她一點點接近真相。”

導演劉司博作為明白人,擔任起了捧哏:“沖突就來了。”

韓沈魚接上劉司博的話:“是的,正片來了。這個故事最精彩的高///潮部分就是此後男女主的交鋒。”

她原本正高興,忽然聽見周擇紳一錘定音:“之前演過的劇本,都拿來讓塵魚老師過目,臺詞全部改過以後再重拍。”

???

誰來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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