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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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散會後，韓沈魚怏怏走出雕梁畫棟的殿宇，情緒低迷。
來之前她設想得很美好，要鄭重其事地加入劇組，表現出一副“本來我不加入也可以，既然加入了就是有心和大家共謀前程的”的模樣，結果哪知道對方根本就沒有給她選擇的權力。
周擇紳緊隨在她身後，只是他腿長，走了兩三步便和她比肩了，對她說起正事：“參與編劇的補充協議已經擬好了，待會兒打印出來了我叫人給你送過去。這幾天是住在哪裏？不如搬到劇組所駐的酒店來，交流方便一些，也不用額外掏腰包了。”
韓沈魚這陣子的生活確實有些拮據。
影視的版權費是一次性打過來的，用來買了她現在住的房。
網站上的連載文還沒申請結算，被網站扣留了一半，結算流程要走一周，趕不上既定的每月結算日，等於說她這個月的稿費要下個月才能拿到。
出版的稿費拖得更久，要上市三個月後才能到賬。
她到底是要糊口的，所以別無選擇。
既然周擇紳都安排好了，她也沒有理由拒絕，“那辛苦周總安排酒店了。”
周擇紳說：“晚點把身份證號和手機號發我微信上，我來安排。”
韓沈魚禮貌地回：“好的，謝謝周總。”
周擇紳便旋踵離開了。
他走後沒多久，韓沈魚就收到了加入新群的提示語。
那段提示“不是朋友關系”的話裏，出現的微信名特色鮮明，就是分不清誰是誰。
只有她今天剛加的周擇紳設置了備註。
周擇紳在群裏帶頭說：【歡迎塵魚老師加入《天命情緣》劇組。】
很快就有人回應了，不過一句文字都沒有，都是五彩斑斕、帶著“歡迎”字眼的表情包。
走個過場罷了。
韓沈魚也象征性地在群裏重新介紹了一下自己，暫時沒有一個人私下加她好友。
她雖然沒有進入過職場，但也明白，這就是典型的工作關系。
萍水相逢，珍惜這段緣分就是了，不必因為今天被誇了兩句就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之前劉司博導演留韓沈魚一起吃晚餐，韓沈魚還以為是正兒八經去餐館裏小搓一頓，沒想到依然是盒飯。
一人一份，比群演們領的，多加一個雞腿。
梁淮程看到她驚愕的眼神對她說：“商業區吃飯太貴，街上的餐廳都是專門宰客的，光是當地人還不行，得跟餐廳有合作，不然一頓飯一桌貴個四五百都算宰少了。我們的餐食是劉導專門請家裏親戚來做的，打包盒是網上買的，比外賣幹凈衛生許多。嘗嘗吧，手藝還不錯。”
韓沈魚還沒來得及揭開盒飯的蓋子，聞言揭開蓋子看了一眼，忽然意識到什麽，對梁淮程說：“我沒有嫌盒飯寒酸的意思，就是和預想的不一樣，才會是這個反應。說實話這裏的盒飯比我平時點的外賣豐盛多了，我平時就嗦嗦五谷魚粉、酸辣粉之類的，外面那些預制菜蓋飯都黏黏乎乎的，我不愛吃。這種分隔的套餐很對我口味，能吃得慣。”
梁淮程笑著說：“你看著也不像挑食的人。”
確實，她出生在北方的偏遠小鎮，當地民風淳樸而粗獷。
她小時候經常端著飯碗坐在家門前的臺階上吃飯、站著吃飯、邊走路邊吃飯。
但是後來進城上學，學了很多禮儀規矩，她也就不再隨性了。
此刻，她跟著梁淮程進了大家都在的堂屋，周擇紳沒過多久也進來了，像走進貧民窟的太子爺。
他在韓沈魚身邊坐下，搞得她立刻坐立難安。
堂屋裏當真有張飯桌，也是戲裏的道具。
戲裏桌上放的是精致的道具餐，戲外他們吃的是簡陋的真美味。
韓沈魚本以為只有自己格格不入，沒想到劇組裏混熟了的人都和她一樣端著架子施展不開。
——盒飯裏有兩道菜誰也沒吃，一個是整塊的豬蹄，一個是整塊的雞翅。
沒人吃豬蹄很好理解，脂肪含量太高，桌上幾乎都是要上鏡的人，見不得油葷。
沒人吃雞翅，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大家都很在乎自己的形象。
韓沈魚心想：這個時代真好，網絡遍布全球，什麽東西都能學到，讓她一點點變好，也讓她變得束手束腳。
她很清楚的記得，她第一次用自己掙的稿費買了一支口紅，塗上以後拍了一張照片放在微博，問大家色號好不好看。
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愛美本是人之常情，到了網上卻變成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網友立刻給她打上了“媚男”的標簽，在各個平臺對她評頭論足，說她業務能力不行，博眼球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
從此以後她再不敢將自己身體的任何一部分暴露在眾人面前，更別說學歷水平和家世背景，卻又有人說她故作神秘，故弄玄虛。
她出生在農村一戶平凡的家庭，但她很愛她的家鄉，那裏依山傍水，寧靜安逸，風景秀麗，村民善良又熱情。
上大學那年家鄉發洪水，沖走了她家裏幾百頭能馬上拉出去賣的豬。
從天而降的天災無情奪走了家裏的積蓄，讓她變成了一個一貧如洗的破落戶，是村裏一個姐姐教她怎麽申請助學資金，以及如何在文學網站上發表作品，才讓她得以逆天改命。
她上了一所不好不壞的大學，不是頂尖學府，卻也在雙一流之列。
她很感激學校給了她平等接受教育的機會。
她不敢說，一個字也不敢。
貌似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會沾染上別有用心的嫌疑。
她推掉那三場簽售其實不是因為忙，是不敢離讀者太近。
怕她這個人被赤///裸地扒開。
怕她明明沒有給人期望卻讓人失望。
她一個連簽售會都不敢參加的人，被莫名卷進娛樂圈，沒人知道她有多惶恐。
而罪魁禍首卻泰然自若地在她身邊坐下，漫不經心地問：“怎麽樣，組裏的盒飯好吃嗎？”
韓沈魚擡頭望向周擇紳，眼中含淚：“周總，我大概需要在劇組待多少天？”
周擇紳一怔。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稀松平常地一問，就快把人弄哭了。
他靜默兩秒，回答道：“暫定一個月吧，把你想改的地方改完就可以了。”
韓沈魚乖巧地點點頭：“好。”
又是一沈吟，周擇紳忍不住對她解釋：“我沒有強迫你，除了邀請你當編劇這件事存在信息差之外，都問過你意願了對吧？我只是希望你的能力早點被大家看到，盡快融入集體。”
韓沈魚靜靜擡眼：“您人還怪好的。”
她真謝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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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韓沈魚怏怏走出雕梁畫棟的殿宇，情緒低迷。
來之前她設想得很美好，要鄭重其事地加入劇組，表現出一副“本來我不加入也可以，既然加入了就是有心和大家共謀前程的”的模樣，結果哪知道對方根本就沒有給她選擇的權力。
周擇紳緊隨在她身後，只是他腿長，走了兩三步便和她比肩了，對她說起正事：“參與編劇的補充協議已經擬好了，待會兒打印出來了我叫人給你送過去。這幾天是住在哪裏？不如搬到劇組所駐的酒店來，交流方便一些，也不用額外掏腰包了。”
韓沈魚這陣子的生活確實有些拮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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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周擇紳都安排好了，她也沒有理由拒絕，“那辛苦周總安排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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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沒多久，韓沈魚就收到了加入新群的提示語。
那段提示“不是朋友關系”的話裏，出現的微信名特色鮮明，就是分不清誰是誰。
只有她今天剛加的周擇紳設置了備註。
周擇紳在群裏帶頭說：【歡迎塵魚老師加入《天命情緣》劇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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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沒有進入過職場，但也明白，這就是典型的工作關系。
萍水相逢，珍惜這段緣分就是了，不必因為今天被誇了兩句就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之前劉司博導演留韓沈魚一起吃晚餐，韓沈魚還以為是正兒八經去餐館裏小搓一頓，沒想到依然是盒飯。
一人一份，比群演們領的，多加一個雞腿。
梁淮程看到她驚愕的眼神對她說：“商業區吃飯太貴，街上的餐廳都是專門宰客的，光是當地人還不行，得跟餐廳有合作，不然一頓飯一桌貴個四五百都算宰少了。我們的餐食是劉導專門請家裏親戚來做的，打包盒是網上買的，比外賣幹凈衛生許多。嘗嘗吧，手藝還不錯。”
韓沈魚還沒來得及揭開盒飯的蓋子，聞言揭開蓋子看了一眼，忽然意識到什麽，對梁淮程說：“我沒有嫌盒飯寒酸的意思，就是和預想的不一樣，才會是這個反應。說實話這裏的盒飯比我平時點的外賣豐盛多了，我平時就嗦嗦五谷魚粉、酸辣粉之類的，外面那些預制菜蓋飯都黏黏乎乎的，我不愛吃。這種分隔的套餐很對我口味，能吃得慣。”
梁淮程笑著說：“你看著也不像挑食的人。”
確實，她出生在北方的偏遠小鎮，當地民風淳樸而粗獷。
她小時候經常端著飯碗坐在家門前的臺階上吃飯、站著吃飯、邊走路邊吃飯。
但是後來進城上學，學了很多禮儀規矩，她也就不再隨性了。
此刻，她跟著梁淮程進了大家都在的堂屋，周擇紳沒過多久也進來了，像走進貧民窟的太子爺。
他在韓沈魚身邊坐下，搞得她立刻坐立難安。
堂屋裏當真有張飯桌，也是戲裏的道具。
戲裏桌上放的是精致的道具餐，戲外他們吃的是簡陋的真美味。
韓沈魚本以為只有自己格格不入，沒想到劇組裏混熟了的人都和她一樣端著架子施展不開。
——盒飯裏有兩道菜誰也沒吃，一個是整塊的豬蹄，一個是整塊的雞翅。
沒人吃豬蹄很好理解，脂肪含量太高，桌上幾乎都是要上鏡的人，見不得油葷。
沒人吃雞翅，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大家都很在乎自己的形象。
韓沈魚心想：這個時代真好，網絡遍布全球，什麽東西都能學到，讓她一點點變好，也讓她變得束手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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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了一所不好不壞的大學，不是頂尖學府，卻也在雙一流之列。
她很感激學校給了她平等接受教育的機會。
她不敢說，一個字也不敢。
貌似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會沾染上別有用心的嫌疑。
她推掉那三場簽售其實不是因為忙，是不敢離讀者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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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她明明沒有給人期望卻讓人失望。
她一個連簽售會都不敢參加的人，被莫名卷進娛樂圈，沒人知道她有多惶恐。
而罪魁禍首卻泰然自若地在她身邊坐下，漫不經心地問：“怎麽樣，組裏的盒飯好吃嗎？”
韓沈魚擡頭望向周擇紳，眼中含淚：“周總，我大概需要在劇組待多少天？”
周擇紳一怔。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稀松平常地一問，就快把人弄哭了。
他靜默兩秒，回答道：“暫定一個月吧，把你想改的地方改完就可以了。”
韓沈魚乖巧地點點頭：“好。”
又是一沈吟，周擇紳忍不住對她解釋：“我沒有強迫你，除了邀請你當編劇這件事存在信息差之外，都問過你意願了對吧？我只是希望你的能力早點被大家看到，盡快融入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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