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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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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由於簽名耗費的時長超出了韓沈魚的想象,她熬了個通宵才在趕飛機前將環襯寄了出去,因而沒能履行和另一家出版社的約定,按時上交出版番外。

在去機場的路上,她跟對面手握四十米長刀的編輯進行了長達十分鐘的交涉。

這十分鐘都在賠禮道歉,並且向對方保證,在飛機上的六個小時航程都將被她用來創作番外,飛機一落地就將仔細校對過的版本發到對方的郵箱。

從她辦理值機,到通過安檢進入候車廳,她一直都在和劇方的負責人對接到達劇組後的事宜,平均每走一步流程,她就要回覆對面十條消息。

中途還亂入了預訂的酒店跟她確認入住信息的來電、中國移動發來的套餐定制邀請、被1634人標記過的詐騙電話。

韓沈魚忙得焦頭爛額,上飛機以後也始終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

機票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幫她購買的,在要走了她的身份信息後,替她訂了這張頭等艙的機票。

韓沈魚上了飛機才發現自己坐的是頭等艙。

可惜她並不能好好享受愉快的旅程,一落座就掏出了筆記本和藍牙鍵盤開始瘋狂趕稿。

她剛做好碼字準備沒多久,坐在她身邊空位的乘客就來了。

男人穿著體面,裏層西裝革履,外面披裹著一件黑色大衣。

他身上的面料吸了太多冬日寒冷的氣息,一進入室內,就自然而然地將冷氣散發了出來。

韓沈魚專心致志地碼著字,餘光只能瞥見男人的衣著打扮和頎長的身形。

她長期堅持要將二三次元分開,保護馬甲是她當作者以來刻入骨髓的本能。在對方坐下的瞬間,她條件反射般扣下了筆記本的屏幕。藍牙鍵盤夾在筆記本屏幕和原裝鍵盤中間。

半晌,韓沈魚訕訕將夾在中間的藍牙鍵盤抽出來壓在筆記本上。

這下筆記本徹底合上了,也將懷疑對方會窺屏的意圖暴露無遺。

氣氛有些尷尬。

但她也沒有和對方解釋的必要。

她本以為空氣會一直這樣凝固,沒想到身邊氣宇軒昂的男人風度翩翩地問:“不先存一下嗎?”

他的提問也在韓沈魚的意料之外。

她錯愕一瞬,回了一句“會自動存”。

“你的鍵盤挺漂亮,還會發光。”

韓沈魚這回沒有接話。

她的藍牙鍵盤是自己組裝的客制化鍵盤,套件和鍵帽都是她換了無數次後保留的最優選,自然是好看的。

但她總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獨自去外地出差的女孩子,跟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聊起來,難免會透露許多個人信息。

這不是矜不矜持的問題,是安不安全的問題。

人心險惡,誰知道這是不是詐騙犯偽裝成功人士策劃的一局騙財騙色的殺豬盤呢?

她的個人隱私不能輕易讓人知曉。

於是她只是很淺地對著身旁的男人笑了笑,飛行途中再沒敢碰一下電腦。

雖然在飛機上碼字因為突發的意外不能實現了,但韓沈魚不打算擺爛。

食言總歸不好。

韓沈魚沒有動電腦,開始用開著飛行模式的手機捋番外細綱。

可捋著捋著便文思如泉湧,順暢地將番外碼了出來。

圓滿完成任務。

既然用手機碼出來了,也省得她用流量給電腦開熱點了。

飛機一落地,韓沈魚就把番外初稿給編輯發了過去。

在收獲了編輯的一頓誇獎後,韓沈魚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眩暈。

不知是頸椎病犯了,還是手機上的字太小了加上飛行途中的移動buff導致的。

起身的時候她頭暈眼花,好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身側的座椅才沒有栽倒。

她感到身後的男人扶了她一下又飛快的分開。

隨即他清潤低醇的聲音從她耳畔傳來。

“沒事吧?”

又是這個坐在她身旁的男人。

韓沈魚輕聲回了句“謝謝,沒事”,走出了機艙。

在航站樓裏,韓沈魚給劇組的工作人員回了條消息,一擡頭就通過機場商鋪裝飾金屬的鏡面反光,看見剛才坐她身邊的男人也停在她身後打電話。

下了飛機以後,旅客應當分成兩撥。

一撥是辦理了行李托運的,要去取行李。

另一撥則是隨身攜帶行李的,直接出站就可以了。

韓沈魚的行李箱小,可以帶上飛機。

而男人似乎沒有攜帶行李箱。

他們是同一撥人。

這麽巧的嗎?

她正盯著他看,男人似是有所察覺,邁著沈穩有力的步伐朝她走來。

她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走到面前。

“是韓小姐嗎?”男人禮貌地詢問。

韓沈魚驀然怔住。

她明明沒有在飛機上暴露自己的信息,怎麽準確地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韓沈魚正疑惑,周擇紳解釋道:“周佳棠讓我來接你的,說我們正好順路,讓我捎你一程。你是去劇組嗎?”

韓沈魚還在走神,鬼使神差地“嗯”了一聲,然後就跟著他上了同一輛劇組的車。

車內很安靜,韓沈魚連吞咽口水都很小心,車輛轉彎時她不由仰頭看向他,第一次看清他的樣貌。

男人穿著溫莎領白襯衫和V領西裝,裏面似乎還穿著件法蘭絨西裝馬甲,面冠如玉,氣質出塵,五官中只有眉眼是淩厲的,鼻梁雖然高挺,但線條流暢柔和,唇角彎出十分自然的弧度。

韓沈魚還是頭一回在異性身上看出威嚴和溫和兩種矛盾的東西和諧並存。

她筆下沒有寫過這樣的男主。

但他的外貌和身量顯然都達到了男主的標準。

韓沈魚壓下心底那股若有似無的心動,恭敬地問道:“請問您怎麽稱呼?”

他知道她的名字,可她還不知道他的呢。

畢竟是甲方老板,她見了還是有些犯怵。

“周擇紳。”

他自報家門後又補充道:“周吳鄭王的周,選擇的擇,紳士的紳。在劇組裏你還是跟著他們叫周總,私下裏你想怎麽稱呼都可以。”

韓沈魚思忖兩秒,禮貌得體又知分寸地說:“那私下裏,我就叫您周先生吧。”

他叫她“韓小姐”。

“周先生”恰好可以對應。

韓沈魚自從開始全職創作,已經許久沒有跟人打過交道,溝通基本在網絡上,一段時間過後,不但人際交往能力急劇下降,口頭表達能力都退化了一大截。

和周擇紳坐在同一輛網約車上的三十多分鐘,簡直是韓沈魚人生中最煎熬的三十多分鐘,用度日如年來形容都不為過。

偏偏周擇紳相當擅長主動和人交流,一路上提了許多她答得上來且關心的問題。

比如說:“我聽周佳棠說,這次我們合作的IP是你十八歲的作品。很巧,我也是十八歲註冊的這家公司。這不是公司成立以來的第一個項目,卻是第一個開機啟動的項目,相信我們對它都同樣重視。韓小姐有什麽意見和看法,都可以談。”

韓沈魚和他同坐在後排,中間雖然隔了一個人的空位,可畢竟是同在狹窄的車廂內,她無路可退,仍然感受到了無形的壓迫感。

她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著說:“您的工作態度真認真啊,剛下飛機就進入工作狀態了嗎?”

還是拉著她一起。

周擇紳溫和道:“隨便聊聊,不是正式會談,不必拘謹。”

韓沈魚非但神志不清,頭還有點暈,十分抗拒在不理想的情況下談重要的事宜,也擔心一不小心說出不清醒的話。

但是她不確定日後還有沒有這樣珍貴的機會可以直接跟周擇紳這個擁有決策權的老板對話,只好趁機說出自己的訴求。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捋清思路一條一條地說:“首先,我希望最終敲定的劇本是大家坐在一起,經過多方討論後才拍板定案的,不要出現勢力之間的較量。”

“這個沒問題。”周擇紳一口答應,面色嚴肅地說,“劇本會上導演、演員、編劇、制片、投資方都會到場,以會上全員通過的版本為準。”

韓沈魚繼續說第二條:“其次,在宣傳上請與原著割裂。我的確很想彌補一些十八歲時沒能考慮周全的缺憾,這些年來水平也進步了許多,但不管怎麽說,原著是我那一時期或者說階段性的印記,我還是不能允許它被覆蓋或抹消。對於讀者來說,也是一樣的。”

“好,不會以此為噱頭。不過——”周擇紳說到這裏一頓,望向她,“署名該給你還是要給的。”

他說這話時,韓沈魚莫名聽成了“名分該給你還是要給的”,呼吸不免一滯。

她定了定心神,半晌才說:“最後,我希望我可以參與編劇。”

周擇紳眉梢挑起:“這和上條不是矛盾的嗎?原作者親自參與改編,怎麽和原著割裂?”

韓沈魚想了想,認真說道:“我做編劇的時候換個名,披上馬甲就好了。”

周擇紳笑起來時眼裏含情,眉目都很溫柔:“你的作品很有個性,人也很有個性。”

韓沈魚一時難辨他話中褒貶。

不過,好歹是和他立下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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