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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願我如月君如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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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願我如月君如星(2)

事情的走向如此奇妙。

語出驚人的小將軍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多語出驚人。

他板著臉,一字一句地跟我解釋。

“阿爹從前教我,只有夫妻才能結發,從此性命相連、生死相隨,你既然把我們的頭發纏到了一塊兒,那我們就成親吧。”

我:“啊。”

其實我好像也不虧的樣子。

但就是感覺怪怪的。

撓頭.jpg

一般未出閣的女子不該在外披頭散發,不過我不一般——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是我的背景、宮裏也算我的地盤,披散個頭發算點什麽事?而且那還是為了早課不遲到才沒時間梳!

至於小將軍,他約摸是晨起剛洗了發。

發尖有一點濕意,甚至襯得眉眼都是濕漉漉的,有種純然的無辜。

我咂了咂嘴。

那住持可真敢編啊。

這孩子一看就是個一根筋的小單純,哪兒有會造殺孽的樣子?

我喜歡這樣好看的小將軍。

所以我同意定親了。

小將軍也是這時候才第一次告訴我他的全名。

“我名蕭韞,字長風,今年二十一歲。”

長風,長風。

他一點兒也不像清風,反而更像是濃墨重彩的桃李呢。

我一邊腹誹一邊笑:“宋月書,你可以叫我月娘。”

*

月娘這個小名叫的人很多。

但我逐漸發現,長風叫起來就是不一樣。

一字一字。

認真的不得了。

嘻嘻。

*

我二人“私相授受”以後,小將軍還是一如既往地板著臉很深沈,平等地對待任何一個遇見的人——哪怕我是他親口認下的未婚妻。

不過我們倆到底是熟悉起來了。

他不會陪著我逃課,卻也能在我爬宮墻的時候助我一臂之力,然後在老太傅面前裝啞巴。

我投桃報李,在京城裏逛了一圈回來,就給他投餵買回來的新奇點心。

他倒是挑食得緊,不愛點心,就喜歡濃油赤醬滋味鮮香的佳肴。

好巧。

我也是個辣黨。

作為全家唯一一個辣黨,我差點就拉著小將軍的手熱淚盈眶。

——家人們誰懂啊家人們,這種找到知己的感覺!

全皇宮只有小將軍能跟我吃到一塊兒去。

我高興得不得了,三天兩頭地拽著他去街坊裏逛,熱烈邀請他品嘗我發現的美食。

口味完美重合。

我看他更順眼了。

被宮廷甜口日常折磨得不行的小將軍也默默地看我更順眼了。

後來我扒拉著烤雞腿問他:“如果我是個甜黨,你還會讓我負責嗎?”

他那夾紅燒肉的動作頓了頓。

他顯然陷入了沈思。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名叫尷尬的氛圍。

他甚至不願意撒個無傷大雅的謊來哄騙我。

我渾不在意地啃著我的雞腿。

還不待我解圍,他鄭重地放下了筷子,紅燒肉顫顫巍巍地落進了他的碗裏。

他目不斜視:“沒有這種可能。”

我吃得口齒不清:“細嗦。”

他一邊優雅地將紅燒肉送入口中,一邊用那謫仙似的姿態和平淡沈靜的語調說:“我進太學的第一日,你中午吃了鍋子;第二日,宮女送了炙牛肉……”

他慢吞吞地數了我七天的食譜。

我狐疑地眨了眨眼:“這麽關註我,你暗戀我?”

他頓了頓:“也可以這麽說。”

我不信。

他明明是暗戀我的小廚房。

我悲憤地、狠狠地咬了一口大肘子。

真相大白了屬於是。

負責是假的,饞我的小廚房是真的。

然而世事就是這麽的玄妙。

分明是燉的軟爛脫骨的肘子,偏偏一不小心磕壞了我一顆牙。

而且我毫無感覺。

直到吐骨頭的時候,嘴裏吐出來一口血。

我:“?”

小將軍:“?”

*

然而這樣荒謬的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我緊趕慢趕著回去找太醫看看能不能修補,翻墻的時候啪嗒一下,腰背摔在了鋪路的碎石子上,小將軍只來得及伸手撈住了我的腦袋。

……行吧,至少腦子沒摔壞。

我和小將軍默默地對視了一眼。

他自覺地把痛得不能動彈的我抱了起來。

太醫圍著我站了一圈。

阿姐氣急攻心,被姐夫扶著才好懸站穩了身子,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什麽時候不讓你出宮門了?!非得爬墻?”

我癟嘴,不敢說話。

……逃課還是爬墻比較刺激。

饒是在我們面前脾氣一貫很好的姐夫也肅容道:“莫要有下次了。”

我弱弱地點頭。

……很難有下次了,據說我的腰椎離嘎嘣脆只有一步之遙。

……我認慫。

阿姐不擅長罵人,但是又不想跟我講道理,現在又不能打我,氣了半天,最後還是被姐夫拉回去處理政務了,只給我留下一句冷哼。

其實我也不想受傷的。

只能說,這就叫“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吧。

我仰天長嘆。

我的床榻離窗戶近,方便曬太陽。

所以我也聽到了阿姐憋著氣讓小將軍幫忙多照看我一些,又說我太小孩子脾氣,叫他見勢不對直接責罵我就是。

嚶嚶嚶,到底是不愛了。

我漫無目的地盤算著傷好了要去吃哪家店。

過了好一會兒,小將軍進來了。

我興沖沖地招呼他:“小將軍,你想不想吃燒鵝?”

小將軍沒說話。

我擡頭看他。

他的表情有點覆雜,還有點難看。

不知道的還以為受傷的是他。

撓頭.jpg

*

大概是時來運轉。

運氣好了前半輩子,後半輩子就得遭點罪。

我是這麽想的。

畢竟自那以後,我身上的傷就沒有個好全乎的時候。

有時候是走路平地摔,有時候是擺弄花草的時候被花草誤傷,還有的時候是翻書的時候被紙張擦了口子……

——要麽說我心態好呢。

都是細細碎碎的小傷,我也沒太在意。

倒是阿姐被我氣的要死。

“宋月書,你多大的人了!”

我就笑嘻嘻地糊弄過去:“小問題。”

然後轉過頭,繼續扯著小將軍到處溜達。

他還是話不多,表情也不多,看上去總是有點陰沈沈的。

但我覺得那是人不可貌相。

他其實把我保護得很好,什麽馬車沖撞、燭臺傾倒、刀劍錯手……他一一替我防了,所以我才沒遇見什麽大問題。

只是小傷沒辦法。

他看著我指尖還未結痂的傷口上覆了新的劃痕,沈默地拿出了金瘡藥給我塗抹。

他的樣子認真的很。

認真的人最好看。

金瘡藥抹在傷口上慢慢的發熱。

我盯著他漂亮的眉眼,笑瞇瞇地道謝:“如果不是你在我身邊,就不會只有這點小傷了。”

他沈默了好久好久。

我沒在意,拍著他的肩膀說:“走,去吃大肘子,你最喜歡的雲鼎記。”

他一動不動。

我們混在一塊兒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

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破釜沈舟的決然。

他捏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說:“宋月書,如果不是我在你身邊,你根本不會受傷。”

說到這個,我就想起來阿姐以前帶我去算過命的。

——哦不對,佛門好像不叫算命。

我想了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猛地對上他黑沈沈的眼睛。

我摸了摸他眉心的紅痣,笑瞇瞇地點了點:“很值得的呀。”

他蹙眉:“什麽?”

我眨了眨眼,語氣輕快。

“一點點小傷,就能換咱們小將軍的下半輩子~”

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說不出什麽意味的笑。

但還是很好看,像個小神仙。

我試圖撫平他眉間的折痕。

*

阿姐信佛,但不完全信。

因為她同時還信道、信一切有可能有用的宗教,然後需要的時候拜一拜,不需要的時候就當不存在。

不過據阿姐說,國寺的住持確實有兩把刷子。

所以她把我帶了過去。

那一年我的年歲還不大,阿姐本不打算讓住持給我看姻緣。

但住持看了我抽的簽,又瞧了我的面相,猶豫很久還是多了一句嘴。

“小施主是富貴順遂的好命格,只是要小心血桃花,會有妨害。”

這老頭子到底是修佛還是信道?

我沒當回事兒。

阿姐也沒當回事兒。

因為那時候我就沒打算過談戀愛。

*

再然後就是,桃林中,我扔了一顆桃。

剛好砸中了一個小神仙。

*

我猜阿姐還記得血桃花的說辭。

她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看不出我和小將軍的牽扯?

只是我情願,她就不幹預。

小將軍想跟我保持距離,但是我不願意。

傷都受了,郎君撈不著不就更虧了。

後來小將軍待我也更好了。

衣食住行,他一一照看;學習念書,他貼身陪伴;想做點出格的事,爬個墻上個樹什麽的也行——他就把我藏在懷裏,護得嚴嚴實實。

我還是會受傷,但多少藏起來一些。

他知道,但是也沒說什麽。

我倆心知肚明。

我們仍舊如膠似漆。

他後來還學著對我笑。

許久沒有笑過的小將軍慢慢也能自然的微笑,眉目間揉著清風明月,溫柔得不像話,半點兒看不出他是從沙場上走出來的。

我喜歡他的笑。

我也以為能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宮城裏闖入了刺客,呼喊著要殺我阿姐這個“妖後”——但更像是篤定了我會沖上去保護阿姐,所以才故意來引誘我。

他們賭對了。

我不敢用阿姐的性命做賭註。

推開阿姐的時候我本想往後躲去,可是沒用。

我的腳像是生了根。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斷刃刺破我的心口。

而我的小將軍手持長劍,殺了許多逆賊,染了滿身鮮血,卻怎麽也走不到我的身邊。

我看見他顫抖的劍鋒。

我看見他漂亮的眉眼蘊了薄薄的水霧。

我看見他動了動唇瓣。

他在喚我的名字。

卻怎麽也出不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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