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46 章
此時的勤政殿。
蘇笙卿正垂眸看著下面在憤憤不平的幾個老臣，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譏笑，看看這些自詡忠誠的臣子，一旦觸碰到他們的利益，比誰都急。
“陛下，這忠勇國公府的小姐曾嫁予瑾王，雖然兩人現在已經和離，但是這樣的女子實在是不能入宮啊。”
“陛下，陳大人所言極是，依微臣看，既然陛下把閩州給了沈小姐，不如將沈小姐送回閩州，也好讓天下太平。”
“不妥啊，陛下，這閩州怎麽能讓一個女子掌控，雖然說女子不能成大事，但這依舊不合規矩。況且，為了穩定朝局，陛下應當盡快冊立皇後，程渺雨乃是陛下的元妻，這中宮之位當仁不讓啊。”
三個頭發花白的老臣紛紛跪下，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可蘇笙卿知道，這些人今日來這裏，不過是受了程閣老的指示，他們有把柄在程閣老手中，所以上了年紀也不能安享晚年，必須進入這混濁的朝堂當真。
蘇笙卿摸著玉佩，輕飄飄地說道：“程渺雨受驚染病，實在不能勝任中宮之位，而沈丹瑜把閩州管理的井井有條，可見其能力不一般，這皇後之位非她莫屬。”
天下之主這一副癡情的模樣讓下面三個臣子內心一涼，旋即覺得可悲。陛下癡情是好，可那樣一個不堪的女子，怎麽配呢？況且他們也是有孫女曾孫女的人，這以後是一定要進陛下後宮的，陛下對別的女子癡情，不就代表了他們的孫女曾孫女不受寵？
那家族榮耀還怎麽延續下去？這一刻，三位老臣內心想法變了，就算今日這一趟不為程閣老，也要為自己家族打算。兒子無能，孫子還沒有長成，就得靠女子維持家族榮光，所以這沈丹瑜肯定不能做皇後！
況且陛下也說了，程渺雨病重，這皇後之位沒準落在他們家族呢？
“陛下，您如此做豈不是讓朝臣寒心？這上京中的大家閨秀如此多，為何偏偏是忠勇國公府的小姐？這家世，萬萬當不得啊。”這個時候，他們的話倒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的確，忠勇國公府也只是面上好聽，實則沒有任何實權，況且忠勇國公府除了一個剛剛出生的男嬰，沒有其他人撐起來，一個空殼子算什麽呢？再者，沈丹瑜都已經嫁過人了，不是清白之身，更加不妥。
“此事不能再議，朕心意已決，諸位回去吧。”蘇笙卿涼颼颼地看了潤生一眼。
潤生會意，上前說道：“三位大人請吧。”
其中一個老臣沒有達到今日的目的，又想到程閣老的威脅，所以猛然起身，沖向了一旁的柱子，嘴裏還高呼：“陛下如果不收回成命，老臣死不瞑目。”
“咚。”一聲巨響過後，老臣軟軟的倒下來那根柱子上面染上了一片鮮紅色的血跡。
“陛下。”潤生駭然，太傅在勤政殿撞死，傳出去文武百官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清理了。”蘇笙卿淡然地說道，眼中望向倒在地上的人時流露出厭惡。
“是。”潤生趕緊請剩下的兩位臣子出去，再讓小太監進來處理。
直到殿中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蘇笙卿周身的氣勢才稍微軟和一點，他愉悅地笑了笑，笑容模糊了他的棱角。經過今晚一事，想必程閣老一派會越來越忍不住。
“今晚朕微服出宮。”他吩咐道。有些事情，也該了結了。
潤生一楞，回答道：“是，奴才這就去準備。”
在鳳鳴宮還沒走的懷嘉大長公主聽說太傅在勤政殿撞柱，驚道：“瑜娘你才進宮，這些人至於嗎？最該急的，不應該是程家嗎？”
可不是嘛，程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皇後，結果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呆著，連鳳鳴宮地上的泥都碰不著，可不得讓程家急壞了。
沈丹瑜卻隱隱約約明白這些臣子在幹什麽，朝堂之事雖然有紛爭有派系，但是唇寒齒亡，牽一發動全身，為了自己家族，他們也不得不在這件事上盡心。
這麽一想，她豈不是做了蘇笙卿手中的一枚棋子？
不過如果是她，她也舍不得放過這麽一枚好棋子。沒有強勁的背景，又是他的青梅竹馬，只要蘇笙卿稍微露出一點兒在乎，旁人就以為陛下深情，那她在臣子們眼中，就是蘇笙卿的軟肋，這裏面可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懷嘉大長公主繼續說道：“瑜娘你別慌，我一定要問陛下怎麽回事，一定要讓他給你一個體面的說法。”
沈丹瑜看著懷嘉大長公主清澈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避，她淡然一笑道：“這宮裏頭，就你對我最好了。”只不過，如果懷嘉大長公主知道她想推翻他們蘇家的天下，還會對她這麽好嗎？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不對你好對誰好，我現在都還記得，當初我七歲落水的時候，是你救了我，你都能舍命為我，我怎麽就不能。”即便是在宮中長大，可懷嘉大長公主因為是太後唯一女兒，所以太後很是寵愛她，什麽陰私都讓她少碰，所以養成了現在這副單純的模樣。
舍命為她？不過是算計罷了。當初她不能進入上京最頂級的小姐圈子，故而設計了那一次，後來她和懷嘉大長公主交好，懷嘉大長公主把她介紹給了其他官家小姐，這圈子才慢慢接納她。
“不說這個了，說起來我都害怕，留下來我們一塊用膳吧。”沈丹瑜岔開話題。
用膳的時候，懷嘉大長公主的貼身丫鬟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公、公主，外面出大事了。”
懷嘉大長公主慢悠悠地問道：“什麽事？”
貼身丫鬟平覆了一下心情，說道：“禁衛軍把程家圍了起來，聽說是陛下微服去程家的時候，恰好撞見程閣老穿著龍袍。”
“什麽？”懷嘉大長公主聲音突然拔高，滿臉的不可置信。
沈丹瑜卻似笑非笑，程閣老就算再想做皇帝，也不至於在家裏面公然穿龍袍，還“恰巧”讓蘇笙卿瞧見了。
懷嘉大長公主倏然站起來，皺著眉頭對沈丹瑜說道：“瑜娘，今日這晚膳怕是不能陪你用完了，我先走了。”
“去吧。”沈丹瑜也明白懷嘉大長公主的難處。她和程家沒什麽聯系，不過她的駙馬和程家可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懷嘉大長公主走後，沈丹瑜獨自用完了膳食，她在漱口的時候，問道：“景瑞做的事，怎麽樣了？”
冬雪在她耳邊小聲地回答道：“回小姐，一切順利，按小姐吩咐，士兵們和暗衛們都在十月前散在上京各處。”
“嗯。”沈丹瑜哼出鼻音。
翌日，一道聖旨震驚了上京。
程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唯一和程家有關系不用死的是懷嘉大長公主的駙馬。墻倒眾人推，況且程閣老犯的是罪無可恕的大罪，所以沒有人敢求情，就這樣，盛極一時的程家倒了。
聽聞這個消息，沈丹瑜眼底滿是寒霜。看看，只要是和皇權染上關系的，都能特殊對待，這讓她怎麽能不心動呢？
一連十幾日，陛下忙於朝政，除了勤政殿，並沒有踏入其他地方，這也讓沈丹瑜越發尷尬。
於是原本還被人尊敬的沈丹瑜如今也有人給她臉色瞧了，如果不是太後時不時送東西來，只怕太監宮女們敢當面嘲諷沈丹瑜。
沈丹瑜讓春雨去拿一碗綠豆湯，誰知春雨空手回來，而且臉色很不好。沈丹瑜已經猜到了發生了什麽，等著春雨主動回稟。
“小姐，奴婢無用，禦膳房的總管說今日的綠豆用完了，因為天氣炎熱，各宮都用上了綠豆湯，我們這裏就沒有了。”
哪怕太後太妃們的宮裏面要用綠豆湯，也斷斷不可能這麽快用完，禦膳房總管的話，不過是推脫。
“你沒有用銀子嗎？”有錢能使鬼推磨，當初在淮安城城主府的時候，沈丹瑜也是讓春雨用銀子去讓下人做事。
“用了，只是總管說不要不幹凈的錢。”春雨氣的繃不住，說她的錢不幹凈，豈不是侮辱她的主子？
“禦膳房總管可真是好樣的。”沈丹瑜冷笑一聲，隨後灌了兩大口放涼的茶，不懷好意地說道：“走，去給太後請安。”
這宮裏沒有皇後，所以宮權還在太後那裏，要料理禦膳房總管，就得找太後。只是，太後會幫她嗎？
沈丹瑜並不確定，不過她還是慢慢走去榮壽宮，只是還沒到榮壽宮，冬雪急急忙忙跑來，說禦膳房總管已經被潤生公公撤了職位，貶去浣衣局做最低等的小太監。
“小姐，不如我們回去吧，不用去找太後了。”冬雪說道。
沈丹瑜搖搖頭，說道：“繼續走。”都來到這裏了，還回去，讓太後知道，指不定心裏多膈應呢。
到了太後的榮壽宮，沈丹瑜說明了來意，嬤嬤就進去給太後匯報了。
“禦膳房總管都被處置了，她還來看哀家，看來倒是真的對哀家親近。”太後眼睛沒有波瀾，很是平靜。禦膳房總管心也是大了，處理就處理吧。
嬤嬤笑道：“娘娘幫了她這麽多，她要是不懂得感恩，那才是寒了娘娘的心。”這宮裏頭沒有關於沈丹瑜的閑話，可都是太後讓人壓下去的，不然沈丹瑜能如此快活
“罷了，讓她和哀家一起去看望太皇太後吧。”太後起身，準備去梳妝。
沈丹瑜得知太後要帶她一起去看太皇太後的時候眉頭一挑，略微有點驚訝。
自從她回京以來，太皇太後可沒有召見她，哪怕她主動遞牌子，都被嬤嬤以太皇太後不舒適為由拒絕了。想也知道，肯定是因為她和瑾王和離了，所以太皇太後不再喜歡她。
只是太後帶她去看太皇太後，不怕太皇太後生氣嗎？
在宮門口等了一下，太後就帶著成群奴仆出來了。
“參見太後，太後金安。”沈丹瑜婷婷裊裊地行禮。
“來，陪哀家去瞧瞧太皇太後。”太後讓嬤嬤給沈丹瑜也準備了一個轎攆，畢竟以沈丹瑜的身份，是坐不起轎攆的。
到了太皇太後所在的宮殿，還沒有進去，就突然聽見一聲尖銳的聲音：“太皇太後崩逝了。”
沈丹瑜心裏一驚，偏頭看去，發現太後已經快步走進了正殿。眼下沒人管她，所以她也顧不上禮數，跟著太後進去了。
正殿內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藥味，哪怕沒看見太皇太後，沈丹瑜也知道，太皇太後應該是病了很久了。
二十七下響徹雲霄的鐘聲傳來，負責入殮的太監把一早就準備好的棺樽搬進正殿，然後把太皇太後的屍身放進去，再用釘子釘緊。
蘇笙卿很快就趕來了，他沒有穿著明黃色的龍袍，而是一身黑色的衣袍，墨發用冠宇梳起再用玉簪固定。多了幾分在戰場上廝殺過的殺戮之氣，哪怕面冠如玉，也讓人不敢直視。
沈丹瑜跪在角落裏，只覺得就這麽一會兒，膝蓋就疼得不行，這太皇太後崩逝，臣婦們要進宮跪上一夜，她現在就開始跪，還有半個時辰才到卯時，怎麽熬啊？
趁著沒有人註意，冬雪提議道：“小姐如果跪的難受，不若奴婢去拿護膝？”
沈丹瑜搖搖頭，也小聲地說道：“不可，現在太後還有陛下都跪著，偏我受不了，讓別人怎麽看我？”
這邊的動靜瞞不過耳聰目明的蘇笙卿，他瞥了在說悄悄話的主仆，偏頭在潤生耳邊說了兩句話。
潤生立馬走到沈丹瑜身邊，說道：“沈小姐，您的身份還不能跪在大殿中，請跟奴才移步。”
雖然潤生的話說的沒錯，不過聽起來就讓人不那麽舒服了。不過潤生也是沒辦法，這沈小姐都已經跪著了，除了這個借口，他還能用什麽理由讓她出來？
只是看著潤生把她帶到偏殿，沈丹瑜不解：“公公，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沈小姐請坐。”潤生從小太監手裏接過一個盒子，放在桌上。
“這是什麽？”沈丹瑜問道。
潤生打開盒子說道：“這是護膝，陛下擔心沈小姐跪的太久腿會受傷，故而讓奴才把這個交給沈小姐，今日到明日可是整整一晚呢。”
蘇笙卿關心她？沈丹瑜眉眼彎彎，這是她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只是這不要白不要，腿是自己的，可不能因為慪氣就傷到了腿。
她笑著說道：“公公請幫臣女轉告，謝陛下恩典。”她脖子和耳朵染上紅緋，像是玉珠勾動花瓣，看起來惹眼極了。
潤生暗嘆，不怪讓陛下念著，只怕等一切都處理好後，陛下就會冊封沈小姐了。
“那奴才先告退。”潤生彎腰退出。
沈丹瑜恢覆臉色，用食指指節敲了敲桌面，說道：“替我換上。”
等沈丹瑜換上再出去的時候，已經和國公夫人碰上面了。
沈丹瑜跪在國公夫人身邊，借著寬大的衣袍，悄悄的用手摸了摸國公夫人的膝蓋，手裏感到一陣柔軟，她放下心來。
國公夫人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放心。這官家夫人，哪個不是人精？知道要跪多久，不早早換上護膝，這膝蓋還能要嗎？
沒日沒夜的誦經聲和火燭的味道就像是一柄懸在頭上的利劍，讓在場所有人的睡意都消散了。
甚至不僅僅是沒有睡意，有些未出閣的女子精神十足，眼神毫不掩飾地落在殿中央那個筆挺肩寬體闊的身影上。
雖然說守孝期間不能碰女色，不過是陛下的話，也沒有人敢說什麽。所以不少女子都想要接近蘇笙卿，奈何距離過遠，沒什麽機會。
一夜的守靈過後，各府夫人和小姐都可以出宮了，只等三日後太皇太後出殯再齊聚一堂。
沈丹瑜在東正門把國公夫人送出了宮，回到鳳鳴宮的她讓春雨找來了藥油。昨日雖然有護膝，但沒有戴護膝的時候她也是跪了一會兒，所以此時膝蓋隱隱作痛。
春雨用剪子把沈丹瑜膝蓋那裏的布料剪下來，就看見兩邊膝蓋都帶著一坨青紫，在她白的過分的皮膚上顯得很是駭人。
春雨並沒有註意到屏風後面人影閃動，而是專心地為沈丹瑜上藥，沈丹瑜倒是看見了那抹出眾的身影，但同時，她註意到了床頭凸出來的虎頭動了動。
床下的密道裏有人！但是蘇笙卿就在不遠處看著她，阿城可千萬別出來。
沈丹瑜很是自然地靠在邊邊上，並且用指尖死死地扣住虎頭，不讓機關生效。所幸的是，在發現機關打不開後，虎頭上面的力道小了許多。
“潤生，傳太醫。”蘇笙卿風姿綽約地走進來，讓殿中的溫度降了幾分。
沈丹瑜趕緊把膝蓋遮住，低著頭說道：“不用了，陛下。”
“朕看很需要。”蘇笙卿挑眉。他知道女子皮膚嫩，沒想到沈丹瑜的更甚。
沈丹瑜知道不能改變蘇笙卿的想法，因此也就隨他去了。
沈丹瑜不主動說話，蘇笙卿又不是多話的性子，故而這殿中一時間冷下來。
潤生把茶放在蘇笙卿手邊：“陛下，茶。”
蘇笙卿擰著茶蓋，漫不經心地問道：“在宮裏這幾日還習慣嗎？”瞧她好像瘦了，他記得她好像是苦夏？
“習慣的，太後對臣女很好。”哼，聽見沒有？多虧太後，不然她哪裏還能在這裏和他說話？
蘇笙卿不悅，冷冷地掃了潤生一眼，他不是讓潤生看顧她的嗎？怎麽沈丹瑜不感謝他？
潤生像個鵪鶉，把頭埋得低低的。
沒空去計較，蘇笙卿記得這次來的目的。方才他從太皇太後宮裏出來，聽見三五成群的小姐嘲諷沈丹瑜，他才驚覺，他做的一切，都沒有給沈丹瑜透露過，也不知她心裏怎麽想。
“你放心，過兩個月，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自覺有愧，蘇笙卿說話的態度都軟化了。
沈丹瑜掐著帕子，過兩個月？那可是你的死期，把她害成這樣才給一個交代？她不稀罕了。
沒有聽見沈丹瑜的答覆，蘇笙卿以為她還在生氣，他望著淡妝素雅的沈丹瑜，這才發現她有一些陌生。說不上哪裏不對，明明容貌一樣，只是眼神裏流露出來的神態不一樣了。
冷漠疏離，渾不在意，就好像他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心裏堵得慌，蘇笙卿面無表情地起身，走出門的時候，恰好太醫來了。
“讓醫女給她看看腿。”蘇笙卿莫名的不想讓太醫看到沈丹瑜的腿。
“是。”
醫女趕來替沈丹瑜再次上了藥，並叮囑道：“沈小姐這傷切記不要碰水，一日塗抹三次藥膏就可以了。”
“好的，謝謝你。”沈丹瑜松了一口氣，讓春雨把門關上，然後擺動機關。
輕微的震動過後，地道出現了。阿城從裏面出來，聞到了空氣中的藥味，有些緊張地問道：“小姐可是病了？”
“不礙事。你來有什麽事？”她有事和阿城聯系，都是讓冬雪出宮送信，不知道有什麽事值得他通過密道前來。
“插/入京中的眼線發現，有另外一股勢力動作頻頻，跟護國大將軍有關系。”
這話讓沈丹瑜突然想到那兩個小太監所說的話，莫非護國大將軍就是那個想在十月初三萬壽節謀反的人？但是也不對，護國大將軍怎麽能把勢力深入到宮裏面呢？
眼見沈丹瑜不說話，阿城低聲說道：“請主子指示。”
沈丹瑜回過神，說道：“小心點，別讓他們發現，如果他們也動手，或許可以讓我們省點力氣。對了，找好地方了嗎？過幾日就動手，我會讓母親帶著弟弟以燒香祈福的目的出門，經過懸崖邊你就動手。”萬一她失敗了，也能不拖累母親還有弟弟。
“是。”阿城剛準備走，就聽見身邊的女子說了一句“你要小心”。
頓時，他覺得這些天來的辛苦和煩悶都不值一提了，得主子這一句話，那是死而無憾。
殿中只剩下沈丹瑜一個人，良久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只覺得現在的她愈來愈不一樣了。對於權利更加渴望，對於人的性命越來越不在乎，但是她不後悔也不害怕。
程家滿門抄斬後，官員們都知道新帝雷厲風行心狠手辣，可不會跟你講道理，所以一時間，倒也沒有人去找新帝的不痛快，上京中關於沈丹瑜竟漸漸銷聲匿跡了。
九月十一，天氣逐漸冷了，出門在外都要披上厚厚的大氅才行，不然這風能把人吹走了。
忠勇國公府的國公夫人帶著沈丹熠到郊外一個比較偏僻的寺廟上香。
“夫人，小姐為什麽要我們去那個小寺廟上香？京中的寶雄寺不是更靈驗嗎？”
國公夫人抱著熟睡的沈丹熠，淡聲說道：“瑜娘說那個寺比較適合她的命格，去一趟也無妨，況且多燒香祈福也是有益處的，沒準菩薩見我們誠心，就保佑我們了呢。”
“還是夫人夠聰慧，只是為何走這條道？這裏靠近懸崖，也太不安全了。”
“瑜娘說這裏來去更快，現在天氣冷，自然是快去快回比較好。”國公夫人如今把女兒當成主心骨，自然是女兒說什麽，她聽什麽。
“小姐她……啊啊啊。”話還沒說完，馬車突然停下，丫鬟驟然撞上窗邊。
“怎麽回事？”國公夫人抱著孩子，憤怒地開口。
車帷被打開，一個幾個穿便服的人出現，領頭那個還是國公夫人認識的。
“阿城？怎麽是你？”國公夫人驚訝地問道。她已經意識到，今天這一趟恐怕不簡單。
“國公夫人，請吧。”阿城請她們上了另外一架馬車。由於這次出來帶的人不多，所以一架馬車倒也坐的下。
“去哪裏？”國公夫人問道。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所以這會兒只是六神無主地問道。
阿城讓便衣人把被野獸啃咬過的屍體放進馬車，然後把馬車推下懸崖，然後才回答國公夫人的話：“主子說，上京不安全，讓屬下帶您和小世子去小村莊躲避一陣。”
“上京怎麽會不安全？有謀反之心的程家不是已經伏誅了嗎？”國公夫人不懂朝堂之事，忽然她擔憂地問道：“那瑜娘怎麽辦？”
“主子自有辦法。”阿城寬慰著國公夫人。
翌日，國公夫人和小公子乘坐的馬車不慎摔下山崖的消息傳進了宮裏，沈丹瑜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這下，她可以徹徹底底地放手去做了。
“備馬車，出宮。”沈丹瑜眼眶瞬間紅了，踉踉蹌蹌地出了宮門。
忠勇國公府小姐是奉旨入宮，沒有聖旨是不能出宮的，所幸在宮門下鑰之前，潤生來了。
“奴才奉陛下之命，給沈小姐放行，沈小姐，您放心地回去，陛下已經派人去尋了。”潤生看著馬車裏搖搖欲墜的少女，不禁好一陣擔心。
沈丹瑜一聽見蘇笙卿會管這件事，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閉上眼睛，沒有說什麽。她這副單薄虛弱的樣子，任憑誰看了都覺得她是傷心至極。
潤生悄無聲息地回到勤政殿。
“辦好了？”蘇笙卿面前擺著一盤棋，黑子白子都有，他在和自己對弈。
“是，沈小姐傷心壞了，聽說國公夫人和小世子的屍首都被啃的面目全非。”潤生一陣唏噓。也不知道沈小姐走不走得出來。
蘇笙卿修長的手指夾著一顆黑子，聞言頓了頓才落下一子。
“下去吧。”
潤生走後，蘇笙卿才一拂手，把棋盤掃落在地。他不知道這次國公夫人出事，是針對沈丹瑜，還是沖著他來，給他示威。但不管是哪種可能，都是他對不住沈丹瑜。
快了，等他穩穩當當地執掌天下，他就會冊封沈丹瑜，讓她體體面面的。
忠勇國公府內。
沈丹瑜跪伏在鋪著白布的屍身上嚎啕大哭，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嘴裏喃喃自語：“母親，你別丟下瑜娘，嗚嗚嗚。”
春雨和夏雲也跪在地上，跟著沈丹瑜一塊哭，一邊還勸慰沈丹瑜註意身體，不要過於悲傷。
忠勇國公府內外都掛上了白幡和白燈籠，寒風呼嘯，恍惚間，沈丹瑜覺得好像回到了父親去世的時候，府裏也是這麽一副場景。
做戲要做全套，即便沈丹瑜內心不安，也讓不知名的屍體以國公夫人的名頭下葬了。在國公夫人出殯那天，阿城帶來了消息。
“主子，都安頓好了。”
沈丹瑜把一張紙遞給阿城，說道：“按紙上說的去做吧。”
寒風凜冽，也不能擋住人們的八卦之心。上京中逐漸又有了關於沈丹瑜的流言，百姓們認為沈丹瑜不詳，克死了父親母親，克死了瑾王，進宮住上一個月，連洪福齊天的太皇太後也薨逝了。
因為民間傳言，陛下特意怒斥了一番，處理了幾個帶頭亂說的人，還讓人重新把沈丹瑜接進了宮。
潤生來接沈丹瑜的時候，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面前的少女不過才幾日不見，就身形消瘦，臉蛋都瘦出尖尖了。哪怕穿著厚厚的衣裳，也讓人覺得她單薄。
“沈小姐，您節哀呀。”潤生勸道。
沈丹瑜嘴角扯出一抹笑：“多謝公公。”
回到鳳鳴宮的日子照舊，只不過沈丹瑜越來越安靜，一天裏有四個時辰都在作畫，屋內暖烘烘的，沈丹瑜放下筆，看著面前的地圖。
和真正的地圖不一樣，她描繪的這一副缺少了幾條關鍵的地道，如果到時候失敗了，她能用這副地圖混淆視聽。
春雨捧著兩件衣裳進來：“小姐，都做好了，我加厚了腰部，到時候藏軟劍就不會被發現。”她們這些人都是知道沈丹瑜想做什麽的，自然忠心為她解決一切細枝末節的東西。
“你也累了，去歇息一下吧。”沈丹瑜看著春雨清秀的面容。
“奴婢不累。”春雨堅定地說道。
原本陛下並不打算大辦萬壽節，只是護國大將軍上奏，說近來京中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陛下大辦萬壽節才能驅逐不詳之氣，讓龍威普照天下。
蘇笙卿同意了。
十月初三萬壽節，皇宮裏頭燈火通明，晚宴設在梧桐苑，大臣和女眷們先行入座。而沈丹瑜被安排在懷嘉大長公主下首，離蘇笙卿只隔著一個座位。
因為是陛下第一個萬壽節，所以太妃們也得以出來參宴，所以這梧桐苑內，一時間觥籌交錯，人言鼎沸。
“陛下駕到！”尖銳的通報聲傳遍了大殿每一個角落。
大殿中的聲音倏然全部消失，眾人齊齊起來行禮。跪在地上的沈丹瑜不動聲色地偷摸看了走來的蘇笙卿一眼，今日蘇笙卿穿的是明黃色的龍袍，頭上戴的是滾珠冠宇，用赤金簪固定。
眉目淩厲、薄唇無情，的確是一個芝蘭玉樹的男子。
“都起身吧。”蘇笙卿淡淡地說道，隨後在高臺上坐下。
“謝陛下隆恩。”
“開宴吧。”蘇笙卿揉了揉高挺的鼻根，他剛剛才處理完政務，很是疲憊。
宴會進行到一半，沈丹瑜看著依舊熱鬧的大殿食不下咽，不是有另外一股勢力也準備動手的嗎？怎麽還沒有動靜？
春雨伏在沈丹瑜耳邊問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打信號？”
沈丹瑜搖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打算做黃雀。如果現在動手，萬一出了其他變故就不好了。不過她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進宮這麽久了，她第一次離蘇笙卿如此近，機不可失，她摸了摸腰身。
忽然，絲竹管弦聲一變，殿中央舞動的女子們朝蘇笙卿沖來，衣袖擺動間，似乎還能看見鋒利的刀劍。
“護駕護駕！”潤生擋在蘇笙卿面前，大聲地呼喚。
只是殿外的禁衛軍遲遲沒有進來，而離蘇笙卿比較遠的護國大將軍接過其中一個舞女丟過來的劍，然後大喊一聲：“狗皇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軍功累累，給這小兒當孫子？去他的春秋大夢。
趁著混亂，沈丹瑜給春雨一個眼色。冬雪和秋霜上前護住沈丹瑜，生怕刀劍無眼。
所幸有禁衛軍誓死抵抗，從外面沖進來和護國大將軍搏鬥起來，暫時護住了蘇笙卿。而蘇笙卿依舊淡定地自斟自飲，仿佛被刺殺的人不是他一樣。
殿中的氣氛越來越焦灼，殿外的慘叫聲傳進來，驚嚇到了一眾女眷。蘇笙卿驀然想起什麽，擡頭看向沈丹瑜，發現她低著頭，還以為她嚇壞了。
良久之後，護國大將軍被擒，禁衛軍首領從殿外走進來，大聲說道：“回稟陛下，叛亂者已經被抓拿，請陛下做主。”
護國大將軍的臉色驟然煞白，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今日的事情如此順利，恐怕有人請君入甕。只是，他還有後手。
德太妃因為地位高，所以在太後下首，離蘇笙卿隔著太後，眼下，她在太後身邊，見眾人的註意力都在護國大將軍身上，她用頭上的兩支簪子當飛鏢朝蘇笙卿和懷嘉大長公主擲去，然後躥到蘇笙卿身邊，用一把匕首和蘇笙卿交手起來。
蘇笙卿一閃，躲開簪子，用手中的酒杯擊中德太妃的手腕，手腕一疼，匕首摔落在地，而潤生上前，一腳踹在德太妃胸前。
而沈丹瑜用桌上的盤子打開飛來的簪子，救下心驚膽顫的懷嘉大長公主。
“瑜娘，謝謝你。”懷嘉大長公主驚魂未定。
德太妃還在大放厥詞：“蘇笙卿！你不得好死，江山遲早毀在你這種沒有兄弟情義的人手上。”她的兒子英王才二十八歲，就死在了蘇笙卿手裏，讓她這個母親怎能不恨！
護國大將軍見德太妃伏法，不甘心地低下頭，一切都完了。
忽然，殿外又開始喧鬧，而且這次，刀劍相撞的聲音更加大聲。
護國大將軍一楞，隨後狂喜，難不成還有別人也動手了他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蘇笙卿，看來不止是我想要你死，想要你死的人多了去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春雨回到了沈丹瑜身邊。穩坐高臺的蘇笙卿看見了這一幕，他並沒有看護國大將軍，而是緊緊地盯著沈丹瑜，一個不妙的讓他心煩意亂的想法浮現在腦海。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形熟悉的黑衣人帶人闖了進來，手中的弓箭對準蘇笙卿。箭矢如同雨中冰雹，銳利而讓人心裏發緊。
見到蘇笙卿的註意力被奪走，沈丹瑜偷偷拿出軟劍，隨後把礙事的懷嘉大長公主推倒在座位上，提著軟劍便刺向蘇笙卿。而這時，殿外沖進來了一波人，看見沈丹瑜刺殺蘇笙卿，直接把箭矢對準她。
沈丹瑜聽見了箭矢破空的聲音，只是她腦海裏只剩下一個目的。蘇笙卿看著箭矢鋪天蓋地的飛向沈丹瑜，一拍桌子：“放肆！”
千鈞一發之際，阿城擋在了沈丹瑜側邊，所有的箭矢都插/在了阿城身上。而沈丹瑜的劍離蘇笙卿也近在咫尺。
蘇笙卿沒有躲，而是在劍尖即將刺入心臟的時候直接握住了劍身，鮮血從他的手掌噴湧而出，軟劍無法再前進一分一毫。
“陛下！”潤生驚呼。只是他不敢像踹德太妃那樣踹沈丹瑜，畢竟那封後的聖旨就在勤政殿躺著。
大批士兵進入梧桐苑，禁衛軍首領高喊：“卑職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隨後直直地沖向沈丹瑜，準備動手抓住她。
“退下！”蘇笙卿怒喝。
“陛下息怒。”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沈丹瑜帶來的春夏秋冬四個丫鬟全部被擒。
唯有她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人敢動她，過了一會兒，她松開手，蘇笙卿也松手。
“哐當。”軟劍掉在地上，沈丹瑜明白，她失敗了。
“陛下，奴才讓太醫給您上藥吧。”潤生很是緊張，不著痕跡地擋在蘇笙卿面前。
蘇笙卿的左手掌還在流血，他看著沈丹瑜，輕聲地問道：“為什麽？”
“我想要這個天下。”沈丹瑜也輕聲說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讓殿中響起一片抽氣聲。
蘇笙卿垂著手，任憑太醫處理傷口，他定定地望向沈丹瑜素白的臉，眼底閃過悲痛。
“護國大將軍和德太妃株連九族，這次參與謀反的士兵全部處死，後代永世不得入朝為官。”
“那沈小姐……”潤生不確定地問道。
蘇笙卿驀然起身：“囚禁鳳鳴宮。”
萬壽節出了這等大事，讓文武百官都不敢隨意出門串門，值得一提的是，這被議論的最多的還是沈丹瑜。
犯了這等抄家滅族的大罪，卻只是囚禁在鳳鳴宮，而且忠勇國公府也依舊保留著，真是不得不讓人說一句：陛下真偏心。
陛下的這個舉動，讓在鳳鳴宮偏殿的沈丹瑜過的如同之前一般滋潤，火盆火炭、每日的膳食都不缺，只不過是沒有人伺候了和不能出去了。
因為不能出去，所以沈丹瑜在殿中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冬日的太陽總是落得快，殿中一片漆黑，她向往常一樣，縮在榻上，她不僅苦夏還畏寒。
“吱呀。”門被打開，侍衛的聲音很清晰：“參見陛下。”
輕盈的腳步聲傳來，沈丹瑜坐起來，她頭上只用兩支梅花簪挽發，淡雅至極，她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
“怎的如此黑？點燈。”蘇笙擰眉卿吩咐道。
須臾，殿中燈火通明。
蘇笙卿坐到沈丹瑜對面，兩人相顧無言。良久，蘇笙卿率先開口：“你的丫鬟們和那個為你擋箭的侍衛，朕讓人把她們的頭顱懸掛於城門處。”
沈丹瑜指尖顫了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一個是不是輪到我了？”
“朕這幾日的確在思考應該給你一個什麽樣的懲罰。”蘇笙卿眼眸一瞇，在燭光的照耀下，臉龐顯得愈發深邃。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居然心軟了，這幾日大臣們讓他趕緊處死沈丹瑜，並提出了五馬分屍、淩遲、炮烙這種酷刑，但他只要一想到嬌生慣養的沈丹瑜受一點點委屈，心裏就堵得慌。
“我怕疼，還請陛下給個痛快。”沈丹瑜攏了攏被子。
蘇笙卿卻岔開話題：“朕不知道，你為什麽恨朕。改嫁，並不足以讓你謀反。”
沈丹瑜悲涼地笑了笑，陷入了回憶當中：“我自小就跟著父親學騎射，論起馬上的功夫，我絲毫不遜於男子。可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瑜娘你為什麽不是一個男子。瞧，我身為女子，從生下來就低你們男子一等。從此以後，我琴棋書畫，樣樣不落，才讓最上等的圈子有我的一席之地。”
她赤腳走下榻，朝著蘇笙卿一步一步走去，潤生想擋著，不過蘇笙卿擺擺手，示意他站遠點。
離蘇笙卿只剩下一臂距離的時候，她停下，平靜如水地說道：“幾年前梅花樹下相遇，我就覺得，你和我是一樣的人，自私、狠心，最重要的是，有野心。除了第一次偶遇，剩下的遇見全部都是我精心設計的。”
聽到這裏，蘇笙卿倏然握緊了拳頭，他站起來，遮擋住了光線，黑暗和偉岸的身姿籠罩著沈丹瑜。
他聲音有些顫抖：“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是不是？”
沈丹瑜後退兩步，昂著頭問道：“你讓我嫁給別人的時候，怎麽不問問自己有沒有喜歡過我。你都沒有喜歡過我，卻在這裏要求我喜歡你。陛下，這天下沒有這樣不公平的買賣。”
蘇笙卿呼吸有些急促，他想告訴沈丹瑜他後悔了，從一開始就後悔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沈丹瑜又開始輕聲細語的訴說痛苦。
“很順利的，我成了你的未婚妻，你陸陸續續立下赫赫戰功，我知道沒看錯你，你絕對有能力登上皇位，我想過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輔佐你，可是，”說到這裏，沈丹瑜突然拔高聲音，丹鳳眼裏不再平靜，而是充滿怨憤。
“你居然退婚！功虧一簣，你讓我怎麽不恨？憑什麽你們想讓我嫁誰就嫁誰？”瞧著蘇笙卿額角上冒出的青筋，她笑的暢快：“不過你讓我嫁給蘇柏崢，倒是一個意外之喜。他有權有勢，在閩州有很大的勢力，我去到閩州平定動亂的時候，他恰好因病去世，閩州就成了我做主，那滋味，讓我的野心再一次膨脹。”
“可惜，我輸了，我就應該再等幾年，不過我怕你先出手繳了我的兵權。真是世事無常。”沈丹瑜遺憾地說道。野心從種子到參天大樹，蘇笙卿也是占了一部分原因。
蘇笙卿擡手摸上沈丹瑜的臉，別看蘇笙卿整個人冷冰冰的，但是手卻意外的滾燙，讓沈丹瑜都不自覺瑟縮了一下。
他眼底燃著某種情緒：“不怕朕株你九族？”
沈丹瑜的心劇烈跳了跳，無辜地眨眨眼：“我九族只有我一個，要殺要剮，隨便陛下。”
“是嗎？”蘇笙卿意味不明地問道。
沈丹瑜不知道他查到了什麽，是查到了母親還沒死，還是說已經查到了她們所處的地方？她走近兩步，配合上蘇笙卿的動作，兩個人就像是擁抱在一起。
“下去吧。”沒有說誰，不過潤生猶豫了一會兒，識相的退下，並且關上了門。
沈丹瑜貼著蘇笙卿，一只手堪堪扶著他的胸膛，另外一只手從他的喉結一直摸上他的耳朵，她暧昧地撒嬌道：“陛下，如果我說剛才的話都是假的，你信嗎？”
蘇笙卿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只是指尖在她的臉上摩挲到她的唇瓣，並且大拇指指腹用力地摩擦。
唇瓣傳來的微微刺痛讓沈丹瑜眸色暗了暗，她把頭靠在蘇笙卿胸前，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捂住了他耳朵的手忽然一把扯下他頭上固定冠宇的玉簪，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向他的心臟。
沈丹瑜用盡了全部力量，但玉簪在她的耳邊紋絲不動，手腕上的疼痛讓她身體顫抖起來。
蘇笙卿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還不放手？你的母親還有弟弟可就在宮裏頭，信不信朕讓你親眼看著她們行刑？”
沈丹瑜身子一僵，玉簪掉落在地，她怔怔地擡頭，只能看見蘇笙卿緊繃著的下顎，他剛剛是用受傷的左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陛下……”醞釀了一下情緒，沈丹瑜眼眶紅紅，帶著哭腔開口，短短的兩個字，帶著一絲旖旎和酥麻。
蘇笙卿掐住沈丹瑜的後頸脖，逼迫她直視他。
“丹瑜，你的嘴很好看，只是裏面說的話朕不喜歡，不如朕用針把你的嘴給縫上？這樣你就永遠也不會說朕不喜歡聽的話了。”
蘇笙卿的手很熱，只是沈丹瑜覺得後頸脖越來越涼，她說不出話，只是搖搖頭。她不知道蘇笙卿說的是不是真的，可如果她母親還有弟弟真的被蘇笙卿找到了，那麽以他的性格，絕對有可能殺了母親和弟弟。
“求朕。”蘇笙卿不經意間瞥到沈丹瑜微開的領口裏面的春色，喉結立馬上下動了動。
一生沒有求過別人，沈丹瑜只會弱弱地說道：“求你……”
“你有什麽能和朕交換？嗯？”沒有了玉簪固定，冠宇隨之掉落，一頭墨發也披在了蘇笙卿身後。
他微微低頭，額前的頭發輕輕掃過沈丹瑜的鎖骨，讓沈丹瑜一陣顫栗。她如今什麽都沒有了，能用什麽交換？不，還有一樣東西……
她楚楚可憐地看著蘇笙卿，卻不能讓蘇笙卿松口，他輕笑一聲：“你這麽聰明，怎麽這會兒不明白朕的意思？”他掐住沈丹瑜後頸脖的手移到她的鎖骨處，並描繪著凸起的骨頭。
射殺叛亂者的時候手不抖，刺殺皇帝的時候手不抖，但這會兒沈丹瑜卻是哆哆嗦嗦地去解蘇笙卿的鑲玉腰帶。
拿得起放得下，她想過蘇笙卿會把她大卸八塊，但從未想過會是這種場面，心底湧上煩躁，沈丹瑜更加解不開腰帶了。
蘇笙卿也不幫忙，只臉色暗沈了許多，聲音如同冬日裏的泉水那麽冷：“你解蘇柏崢的腰帶，也會這麽慢嗎？”
沈丹瑜一楞，不明白蘇笙卿說起這個是為了什麽，但現在也不敢惹怒他。
“他平日裏有丫鬟伺候，不用我動手。”
蘇笙卿違背心意酸溜溜地說道：“朕倒不敢碰你了，他和你做過夫妻都遭你算計，沒有你，他還能多活幾個月，朕真是怕。”
沈丹瑜剛解開他的腰帶，聽見這樣一句話，又慢條斯理地把腰帶扣上，再溫順地說道：“那臣女就遵從陛下的意思。”
蘇笙卿垂在身側的雙手突然同時掐住沈丹瑜的腰，他往前大跨幾步，把她壓在矮榻上，隨後用受傷的手三下五除二解開腰帶，用腰帶把她的雙手捆綁住並壓在她頭頂。他單腳站著，另外一只腳膝蓋屈起頂在她雙腿中間。
其實，她會失敗是必然的，不是正統、了解的東西不全面，一個固執的人不撞南墻不回頭，所以她會賭上一切，她並不完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此時的勤政殿。
蘇笙卿正垂眸看著下面在憤憤不平的幾個老臣，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譏笑，看看這些自詡忠誠的臣子，一旦觸碰到他們的利益，比誰都急。
“陛下，這忠勇國公府的小姐曾嫁予瑾王，雖然兩人現在已經和離，但是這樣的女子實在是不能入宮啊。”
“陛下，陳大人所言極是，依微臣看，既然陛下把閩州給了沈小姐，不如將沈小姐送回閩州，也好讓天下太平。”
“不妥啊，陛下，這閩州怎麽能讓一個女子掌控，雖然說女子不能成大事，但這依舊不合規矩。況且，為了穩定朝局，陛下應當盡快冊立皇後，程渺雨乃是陛下的元妻，這中宮之位當仁不讓啊。”
三個頭發花白的老臣紛紛跪下，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可蘇笙卿知道，這些人今日來這裏，不過是受了程閣老的指示，他們有把柄在程閣老手中，所以上了年紀也不能安享晚年，必須進入這混濁的朝堂當真。
蘇笙卿摸著玉佩，輕飄飄地說道：“程渺雨受驚染病，實在不能勝任中宮之位，而沈丹瑜把閩州管理的井井有條，可見其能力不一般，這皇後之位非她莫屬。”
天下之主這一副癡情的模樣讓下面三個臣子內心一涼，旋即覺得可悲。陛下癡情是好，可那樣一個不堪的女子，怎麽配呢？況且他們也是有孫女曾孫女的人，這以後是一定要進陛下後宮的，陛下對別的女子癡情，不就代表了他們的孫女曾孫女不受寵？
那家族榮耀還怎麽延續下去？這一刻，三位老臣內心想法變了，就算今日這一趟不為程閣老，也要為自己家族打算。兒子無能，孫子還沒有長成，就得靠女子維持家族榮光，所以這沈丹瑜肯定不能做皇後！
況且陛下也說了，程渺雨病重，這皇後之位沒準落在他們家族呢？
“陛下，您如此做豈不是讓朝臣寒心？這上京中的大家閨秀如此多，為何偏偏是忠勇國公府的小姐？這家世，萬萬當不得啊。”這個時候，他們的話倒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的確，忠勇國公府也只是面上好聽，實則沒有任何實權，況且忠勇國公府除了一個剛剛出生的男嬰，沒有其他人撐起來，一個空殼子算什麽呢？再者，沈丹瑜都已經嫁過人了，不是清白之身，更加不妥。
“此事不能再議，朕心意已決，諸位回去吧。”蘇笙卿涼颼颼地看了潤生一眼。
潤生會意，上前說道：“三位大人請吧。”
其中一個老臣沒有達到今日的目的，又想到程閣老的威脅，所以猛然起身，沖向了一旁的柱子，嘴裏還高呼：“陛下如果不收回成命，老臣死不瞑目。”
“咚。”一聲巨響過後，老臣軟軟的倒下來那根柱子上面染上了一片鮮紅色的血跡。
“陛下。”潤生駭然，太傅在勤政殿撞死，傳出去文武百官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清理了。”蘇笙卿淡然地說道，眼中望向倒在地上的人時流露出厭惡。
“是。”潤生趕緊請剩下的兩位臣子出去，再讓小太監進來處理。
直到殿中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蘇笙卿周身的氣勢才稍微軟和一點，他愉悅地笑了笑，笑容模糊了他的棱角。經過今晚一事，想必程閣老一派會越來越忍不住。
“今晚朕微服出宮。”他吩咐道。有些事情，也該了結了。
潤生一楞，回答道：“是，奴才這就去準備。”
在鳳鳴宮還沒走的懷嘉大長公主聽說太傅在勤政殿撞柱，驚道：“瑜娘你才進宮，這些人至於嗎？最該急的，不應該是程家嗎？”
可不是嘛，程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皇後，結果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呆著，連鳳鳴宮地上的泥都碰不著，可不得讓程家急壞了。
沈丹瑜卻隱隱約約明白這些臣子在幹什麽，朝堂之事雖然有紛爭有派系，但是唇寒齒亡，牽一發動全身，為了自己家族，他們也不得不在這件事上盡心。
這麽一想，她豈不是做了蘇笙卿手中的一枚棋子？
不過如果是她，她也舍不得放過這麽一枚好棋子。沒有強勁的背景，又是他的青梅竹馬，只要蘇笙卿稍微露出一點兒在乎，旁人就以為陛下深情，那她在臣子們眼中，就是蘇笙卿的軟肋，這裏面可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懷嘉大長公主繼續說道：“瑜娘你別慌，我一定要問陛下怎麽回事，一定要讓他給你一個體面的說法。”
沈丹瑜看著懷嘉大長公主清澈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避，她淡然一笑道：“這宮裏頭，就你對我最好了。”只不過，如果懷嘉大長公主知道她想推翻他們蘇家的天下，還會對她這麽好嗎？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不對你好對誰好，我現在都還記得，當初我七歲落水的時候，是你救了我，你都能舍命為我，我怎麽就不能。”即便是在宮中長大，可懷嘉大長公主因為是太後唯一女兒，所以太後很是寵愛她，什麽陰私都讓她少碰，所以養成了現在這副單純的模樣。
舍命為她？不過是算計罷了。當初她不能進入上京最頂級的小姐圈子，故而設計了那一次，後來她和懷嘉大長公主交好，懷嘉大長公主把她介紹給了其他官家小姐，這圈子才慢慢接納她。
“不說這個了，說起來我都害怕，留下來我們一塊用膳吧。”沈丹瑜岔開話題。
用膳的時候，懷嘉大長公主的貼身丫鬟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公、公主，外面出大事了。”
懷嘉大長公主慢悠悠地問道：“什麽事？”
貼身丫鬟平覆了一下心情，說道：“禁衛軍把程家圍了起來，聽說是陛下微服去程家的時候，恰好撞見程閣老穿著龍袍。”
“什麽？”懷嘉大長公主聲音突然拔高，滿臉的不可置信。
沈丹瑜卻似笑非笑，程閣老就算再想做皇帝，也不至於在家裏面公然穿龍袍，還“恰巧”讓蘇笙卿瞧見了。
懷嘉大長公主倏然站起來，皺著眉頭對沈丹瑜說道：“瑜娘，今日這晚膳怕是不能陪你用完了，我先走了。”
“去吧。”沈丹瑜也明白懷嘉大長公主的難處。她和程家沒什麽聯系，不過她的駙馬和程家可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懷嘉大長公主走後，沈丹瑜獨自用完了膳食，她在漱口的時候，問道：“景瑞做的事，怎麽樣了？”
冬雪在她耳邊小聲地回答道：“回小姐，一切順利，按小姐吩咐，士兵們和暗衛們都在十月前散在上京各處。”
“嗯。”沈丹瑜哼出鼻音。
翌日，一道聖旨震驚了上京。
程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唯一和程家有關系不用死的是懷嘉大長公主的駙馬。墻倒眾人推，況且程閣老犯的是罪無可恕的大罪，所以沒有人敢求情，就這樣，盛極一時的程家倒了。
聽聞這個消息，沈丹瑜眼底滿是寒霜。看看，只要是和皇權染上關系的，都能特殊對待，這讓她怎麽能不心動呢？
一連十幾日，陛下忙於朝政，除了勤政殿，並沒有踏入其他地方，這也讓沈丹瑜越發尷尬。
於是原本還被人尊敬的沈丹瑜如今也有人給她臉色瞧了，如果不是太後時不時送東西來，只怕太監宮女們敢當面嘲諷沈丹瑜。
沈丹瑜讓春雨去拿一碗綠豆湯，誰知春雨空手回來，而且臉色很不好。沈丹瑜已經猜到了發生了什麽，等著春雨主動回稟。
“小姐，奴婢無用，禦膳房的總管說今日的綠豆用完了，因為天氣炎熱，各宮都用上了綠豆湯，我們這裏就沒有了。”
哪怕太後太妃們的宮裏面要用綠豆湯，也斷斷不可能這麽快用完，禦膳房總管的話，不過是推脫。
“你沒有用銀子嗎？”有錢能使鬼推磨，當初在淮安城城主府的時候，沈丹瑜也是讓春雨用銀子去讓下人做事。
“用了，只是總管說不要不幹凈的錢。”春雨氣的繃不住，說她的錢不幹凈，豈不是侮辱她的主子？
“禦膳房總管可真是好樣的。”沈丹瑜冷笑一聲，隨後灌了兩大口放涼的茶，不懷好意地說道：“走，去給太後請安。”
這宮裏沒有皇後，所以宮權還在太後那裏，要料理禦膳房總管，就得找太後。只是，太後會幫她嗎？
沈丹瑜並不確定，不過她還是慢慢走去榮壽宮，只是還沒到榮壽宮，冬雪急急忙忙跑來，說禦膳房總管已經被潤生公公撤了職位，貶去浣衣局做最低等的小太監。
“小姐，不如我們回去吧，不用去找太後了。”冬雪說道。
沈丹瑜搖搖頭，說道：“繼續走。”都來到這裏了，還回去，讓太後知道，指不定心裏多膈應呢。
到了太後的榮壽宮，沈丹瑜說明了來意，嬤嬤就進去給太後匯報了。
“禦膳房總管都被處置了，她還來看哀家，看來倒是真的對哀家親近。”太後眼睛沒有波瀾，很是平靜。禦膳房總管心也是大了，處理就處理吧。
嬤嬤笑道：“娘娘幫了她這麽多，她要是不懂得感恩，那才是寒了娘娘的心。”這宮裏頭沒有關於沈丹瑜的閑話，可都是太後讓人壓下去的，不然沈丹瑜能如此快活
“罷了，讓她和哀家一起去看望太皇太後吧。”太後起身，準備去梳妝。
沈丹瑜得知太後要帶她一起去看太皇太後的時候眉頭一挑，略微有點驚訝。
自從她回京以來，太皇太後可沒有召見她，哪怕她主動遞牌子，都被嬤嬤以太皇太後不舒適為由拒絕了。想也知道，肯定是因為她和瑾王和離了，所以太皇太後不再喜歡她。
只是太後帶她去看太皇太後，不怕太皇太後生氣嗎？
在宮門口等了一下，太後就帶著成群奴仆出來了。
“參見太後，太後金安。”沈丹瑜婷婷裊裊地行禮。
“來，陪哀家去瞧瞧太皇太後。”太後讓嬤嬤給沈丹瑜也準備了一個轎攆，畢竟以沈丹瑜的身份，是坐不起轎攆的。
到了太皇太後所在的宮殿，還沒有進去，就突然聽見一聲尖銳的聲音：“太皇太後崩逝了。”
沈丹瑜心裏一驚，偏頭看去，發現太後已經快步走進了正殿。眼下沒人管她，所以她也顧不上禮數，跟著太後進去了。
正殿內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藥味，哪怕沒看見太皇太後，沈丹瑜也知道，太皇太後應該是病了很久了。
二十七下響徹雲霄的鐘聲傳來，負責入殮的太監把一早就準備好的棺樽搬進正殿，然後把太皇太後的屍身放進去，再用釘子釘緊。
蘇笙卿很快就趕來了，他沒有穿著明黃色的龍袍，而是一身黑色的衣袍，墨發用冠宇梳起再用玉簪固定。多了幾分在戰場上廝殺過的殺戮之氣，哪怕面冠如玉，也讓人不敢直視。
沈丹瑜跪在角落裏，只覺得就這麽一會兒，膝蓋就疼得不行，這太皇太後崩逝，臣婦們要進宮跪上一夜，她現在就開始跪，還有半個時辰才到卯時，怎麽熬啊？
趁著沒有人註意，冬雪提議道：“小姐如果跪的難受，不若奴婢去拿護膝？”
沈丹瑜搖搖頭，也小聲地說道：“不可，現在太後還有陛下都跪著，偏我受不了，讓別人怎麽看我？”
這邊的動靜瞞不過耳聰目明的蘇笙卿，他瞥了在說悄悄話的主仆，偏頭在潤生耳邊說了兩句話。
潤生立馬走到沈丹瑜身邊，說道：“沈小姐，您的身份還不能跪在大殿中，請跟奴才移步。”
雖然潤生的話說的沒錯，不過聽起來就讓人不那麽舒服了。不過潤生也是沒辦法，這沈小姐都已經跪著了，除了這個借口，他還能用什麽理由讓她出來？
只是看著潤生把她帶到偏殿，沈丹瑜不解：“公公，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沈小姐請坐。”潤生從小太監手裏接過一個盒子，放在桌上。
“這是什麽？”沈丹瑜問道。
潤生打開盒子說道：“這是護膝，陛下擔心沈小姐跪的太久腿會受傷，故而讓奴才把這個交給沈小姐，今日到明日可是整整一晚呢。”
蘇笙卿關心她？沈丹瑜眉眼彎彎，這是她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只是這不要白不要，腿是自己的，可不能因為慪氣就傷到了腿。
她笑著說道：“公公請幫臣女轉告，謝陛下恩典。”她脖子和耳朵染上紅緋，像是玉珠勾動花瓣，看起來惹眼極了。
潤生暗嘆，不怪讓陛下念著，只怕等一切都處理好後，陛下就會冊封沈小姐了。
“那奴才先告退。”潤生彎腰退出。
沈丹瑜恢覆臉色，用食指指節敲了敲桌面，說道：“替我換上。”
等沈丹瑜換上再出去的時候，已經和國公夫人碰上面了。
沈丹瑜跪在國公夫人身邊，借著寬大的衣袍，悄悄的用手摸了摸國公夫人的膝蓋，手裏感到一陣柔軟，她放下心來。
國公夫人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放心。這官家夫人，哪個不是人精？知道要跪多久，不早早換上護膝，這膝蓋還能要嗎？
沒日沒夜的誦經聲和火燭的味道就像是一柄懸在頭上的利劍，讓在場所有人的睡意都消散了。
甚至不僅僅是沒有睡意，有些未出閣的女子精神十足，眼神毫不掩飾地落在殿中央那個筆挺肩寬體闊的身影上。
雖然說守孝期間不能碰女色，不過是陛下的話，也沒有人敢說什麽。所以不少女子都想要接近蘇笙卿，奈何距離過遠，沒什麽機會。
一夜的守靈過後，各府夫人和小姐都可以出宮了，只等三日後太皇太後出殯再齊聚一堂。
沈丹瑜在東正門把國公夫人送出了宮，回到鳳鳴宮的她讓春雨找來了藥油。昨日雖然有護膝，但沒有戴護膝的時候她也是跪了一會兒，所以此時膝蓋隱隱作痛。
春雨用剪子把沈丹瑜膝蓋那裏的布料剪下來，就看見兩邊膝蓋都帶著一坨青紫，在她白的過分的皮膚上顯得很是駭人。
春雨並沒有註意到屏風後面人影閃動，而是專心地為沈丹瑜上藥，沈丹瑜倒是看見了那抹出眾的身影，但同時，她註意到了床頭凸出來的虎頭動了動。
床下的密道裏有人！但是蘇笙卿就在不遠處看著她，阿城可千萬別出來。
沈丹瑜很是自然地靠在邊邊上，並且用指尖死死地扣住虎頭，不讓機關生效。所幸的是，在發現機關打不開後，虎頭上面的力道小了許多。
“潤生，傳太醫。”蘇笙卿風姿綽約地走進來，讓殿中的溫度降了幾分。
沈丹瑜趕緊把膝蓋遮住，低著頭說道：“不用了，陛下。”
“朕看很需要。”蘇笙卿挑眉。他知道女子皮膚嫩，沒想到沈丹瑜的更甚。
沈丹瑜知道不能改變蘇笙卿的想法，因此也就隨他去了。
沈丹瑜不主動說話，蘇笙卿又不是多話的性子，故而這殿中一時間冷下來。
潤生把茶放在蘇笙卿手邊：“陛下，茶。”
蘇笙卿擰著茶蓋，漫不經心地問道：“在宮裏這幾日還習慣嗎？”瞧她好像瘦了，他記得她好像是苦夏？
“習慣的，太後對臣女很好。”哼，聽見沒有？多虧太後，不然她哪裏還能在這裏和他說話？
蘇笙卿不悅，冷冷地掃了潤生一眼，他不是讓潤生看顧她的嗎？怎麽沈丹瑜不感謝他？
潤生像個鵪鶉，把頭埋得低低的。
沒空去計較，蘇笙卿記得這次來的目的。方才他從太皇太後宮裏出來，聽見三五成群的小姐嘲諷沈丹瑜，他才驚覺，他做的一切，都沒有給沈丹瑜透露過，也不知她心裏怎麽想。
“你放心，過兩個月，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自覺有愧，蘇笙卿說話的態度都軟化了。
沈丹瑜掐著帕子，過兩個月？那可是你的死期，把她害成這樣才給一個交代？她不稀罕了。
沒有聽見沈丹瑜的答覆，蘇笙卿以為她還在生氣，他望著淡妝素雅的沈丹瑜，這才發現她有一些陌生。說不上哪裏不對，明明容貌一樣，只是眼神裏流露出來的神態不一樣了。
冷漠疏離，渾不在意，就好像他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心裏堵得慌，蘇笙卿面無表情地起身，走出門的時候，恰好太醫來了。
“讓醫女給她看看腿。”蘇笙卿莫名的不想讓太醫看到沈丹瑜的腿。
“是。”
醫女趕來替沈丹瑜再次上了藥，並叮囑道：“沈小姐這傷切記不要碰水，一日塗抹三次藥膏就可以了。”
“好的，謝謝你。”沈丹瑜松了一口氣，讓春雨把門關上，然後擺動機關。
輕微的震動過後，地道出現了。阿城從裏面出來，聞到了空氣中的藥味，有些緊張地問道：“小姐可是病了？”
“不礙事。你來有什麽事？”她有事和阿城聯系，都是讓冬雪出宮送信，不知道有什麽事值得他通過密道前來。
“插/入京中的眼線發現，有另外一股勢力動作頻頻，跟護國大將軍有關系。”
這話讓沈丹瑜突然想到那兩個小太監所說的話，莫非護國大將軍就是那個想在十月初三萬壽節謀反的人？但是也不對，護國大將軍怎麽能把勢力深入到宮裏面呢？
眼見沈丹瑜不說話，阿城低聲說道：“請主子指示。”
沈丹瑜回過神，說道：“小心點，別讓他們發現，如果他們也動手，或許可以讓我們省點力氣。對了，找好地方了嗎？過幾日就動手，我會讓母親帶著弟弟以燒香祈福的目的出門，經過懸崖邊你就動手。”萬一她失敗了，也能不拖累母親還有弟弟。
“是。”阿城剛準備走，就聽見身邊的女子說了一句“你要小心”。
頓時，他覺得這些天來的辛苦和煩悶都不值一提了，得主子這一句話，那是死而無憾。
殿中只剩下沈丹瑜一個人，良久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只覺得現在的她愈來愈不一樣了。對於權利更加渴望，對於人的性命越來越不在乎，但是她不後悔也不害怕。
程家滿門抄斬後，官員們都知道新帝雷厲風行心狠手辣，可不會跟你講道理，所以一時間，倒也沒有人去找新帝的不痛快，上京中關於沈丹瑜竟漸漸銷聲匿跡了。
九月十一，天氣逐漸冷了，出門在外都要披上厚厚的大氅才行，不然這風能把人吹走了。
忠勇國公府的國公夫人帶著沈丹熠到郊外一個比較偏僻的寺廟上香。
“夫人，小姐為什麽要我們去那個小寺廟上香？京中的寶雄寺不是更靈驗嗎？”
國公夫人抱著熟睡的沈丹熠，淡聲說道：“瑜娘說那個寺比較適合她的命格，去一趟也無妨，況且多燒香祈福也是有益處的，沒準菩薩見我們誠心，就保佑我們了呢。”
“還是夫人夠聰慧，只是為何走這條道？這裏靠近懸崖，也太不安全了。”
“瑜娘說這裏來去更快，現在天氣冷，自然是快去快回比較好。”國公夫人如今把女兒當成主心骨，自然是女兒說什麽，她聽什麽。
“小姐她……啊啊啊。”話還沒說完，馬車突然停下，丫鬟驟然撞上窗邊。
“怎麽回事？”國公夫人抱著孩子，憤怒地開口。
車帷被打開，一個幾個穿便服的人出現，領頭那個還是國公夫人認識的。
“阿城？怎麽是你？”國公夫人驚訝地問道。她已經意識到，今天這一趟恐怕不簡單。
“國公夫人，請吧。”阿城請她們上了另外一架馬車。由於這次出來帶的人不多，所以一架馬車倒也坐的下。
“去哪裏？”國公夫人問道。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所以這會兒只是六神無主地問道。
阿城讓便衣人把被野獸啃咬過的屍體放進馬車，然後把馬車推下懸崖，然後才回答國公夫人的話：“主子說，上京不安全，讓屬下帶您和小世子去小村莊躲避一陣。”
“上京怎麽會不安全？有謀反之心的程家不是已經伏誅了嗎？”國公夫人不懂朝堂之事，忽然她擔憂地問道：“那瑜娘怎麽辦？”
“主子自有辦法。”阿城寬慰著國公夫人。
翌日，國公夫人和小公子乘坐的馬車不慎摔下山崖的消息傳進了宮裏，沈丹瑜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這下，她可以徹徹底底地放手去做了。
“備馬車，出宮。”沈丹瑜眼眶瞬間紅了，踉踉蹌蹌地出了宮門。
忠勇國公府小姐是奉旨入宮，沒有聖旨是不能出宮的，所幸在宮門下鑰之前，潤生來了。
“奴才奉陛下之命，給沈小姐放行，沈小姐，您放心地回去，陛下已經派人去尋了。”潤生看著馬車裏搖搖欲墜的少女，不禁好一陣擔心。
沈丹瑜一聽見蘇笙卿會管這件事，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閉上眼睛，沒有說什麽。她這副單薄虛弱的樣子，任憑誰看了都覺得她是傷心至極。
潤生悄無聲息地回到勤政殿。
“辦好了？”蘇笙卿面前擺著一盤棋，黑子白子都有，他在和自己對弈。
“是，沈小姐傷心壞了，聽說國公夫人和小世子的屍首都被啃的面目全非。”潤生一陣唏噓。也不知道沈小姐走不走得出來。
蘇笙卿修長的手指夾著一顆黑子，聞言頓了頓才落下一子。
“下去吧。”
潤生走後，蘇笙卿才一拂手，把棋盤掃落在地。他不知道這次國公夫人出事，是針對沈丹瑜，還是沖著他來，給他示威。但不管是哪種可能，都是他對不住沈丹瑜。
快了，等他穩穩當當地執掌天下，他就會冊封沈丹瑜，讓她體體面面的。
忠勇國公府內。
沈丹瑜跪伏在鋪著白布的屍身上嚎啕大哭，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嘴裏喃喃自語：“母親，你別丟下瑜娘，嗚嗚嗚。”
春雨和夏雲也跪在地上，跟著沈丹瑜一塊哭，一邊還勸慰沈丹瑜註意身體，不要過於悲傷。
忠勇國公府內外都掛上了白幡和白燈籠，寒風呼嘯，恍惚間，沈丹瑜覺得好像回到了父親去世的時候，府裏也是這麽一副場景。
做戲要做全套，即便沈丹瑜內心不安，也讓不知名的屍體以國公夫人的名頭下葬了。在國公夫人出殯那天，阿城帶來了消息。
“主子，都安頓好了。”
沈丹瑜把一張紙遞給阿城，說道：“按紙上說的去做吧。”
寒風凜冽，也不能擋住人們的八卦之心。上京中逐漸又有了關於沈丹瑜的流言，百姓們認為沈丹瑜不詳，克死了父親母親，克死了瑾王，進宮住上一個月，連洪福齊天的太皇太後也薨逝了。
因為民間傳言，陛下特意怒斥了一番，處理了幾個帶頭亂說的人，還讓人重新把沈丹瑜接進了宮。
潤生來接沈丹瑜的時候，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面前的少女不過才幾日不見，就身形消瘦，臉蛋都瘦出尖尖了。哪怕穿著厚厚的衣裳，也讓人覺得她單薄。
“沈小姐，您節哀呀。”潤生勸道。
沈丹瑜嘴角扯出一抹笑：“多謝公公。”
回到鳳鳴宮的日子照舊，只不過沈丹瑜越來越安靜，一天裏有四個時辰都在作畫，屋內暖烘烘的，沈丹瑜放下筆，看著面前的地圖。
和真正的地圖不一樣，她描繪的這一副缺少了幾條關鍵的地道，如果到時候失敗了，她能用這副地圖混淆視聽。
春雨捧著兩件衣裳進來：“小姐，都做好了，我加厚了腰部，到時候藏軟劍就不會被發現。”她們這些人都是知道沈丹瑜想做什麽的，自然忠心為她解決一切細枝末節的東西。
“你也累了，去歇息一下吧。”沈丹瑜看著春雨清秀的面容。
“奴婢不累。”春雨堅定地說道。
原本陛下並不打算大辦萬壽節，只是護國大將軍上奏，說近來京中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陛下大辦萬壽節才能驅逐不詳之氣，讓龍威普照天下。
蘇笙卿同意了。
十月初三萬壽節，皇宮裏頭燈火通明，晚宴設在梧桐苑，大臣和女眷們先行入座。而沈丹瑜被安排在懷嘉大長公主下首，離蘇笙卿只隔著一個座位。
因為是陛下第一個萬壽節，所以太妃們也得以出來參宴，所以這梧桐苑內，一時間觥籌交錯，人言鼎沸。
“陛下駕到！”尖銳的通報聲傳遍了大殿每一個角落。
大殿中的聲音倏然全部消失，眾人齊齊起來行禮。跪在地上的沈丹瑜不動聲色地偷摸看了走來的蘇笙卿一眼，今日蘇笙卿穿的是明黃色的龍袍，頭上戴的是滾珠冠宇，用赤金簪固定。
眉目淩厲、薄唇無情，的確是一個芝蘭玉樹的男子。
“都起身吧。”蘇笙卿淡淡地說道，隨後在高臺上坐下。
“謝陛下隆恩。”
“開宴吧。”蘇笙卿揉了揉高挺的鼻根，他剛剛才處理完政務，很是疲憊。
宴會進行到一半，沈丹瑜看著依舊熱鬧的大殿食不下咽，不是有另外一股勢力也準備動手的嗎？怎麽還沒有動靜？
春雨伏在沈丹瑜耳邊問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打信號？”
沈丹瑜搖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打算做黃雀。如果現在動手，萬一出了其他變故就不好了。不過她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進宮這麽久了，她第一次離蘇笙卿如此近，機不可失，她摸了摸腰身。
忽然，絲竹管弦聲一變，殿中央舞動的女子們朝蘇笙卿沖來，衣袖擺動間，似乎還能看見鋒利的刀劍。
“護駕護駕！”潤生擋在蘇笙卿面前，大聲地呼喚。
只是殿外的禁衛軍遲遲沒有進來，而離蘇笙卿比較遠的護國大將軍接過其中一個舞女丟過來的劍，然後大喊一聲：“狗皇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軍功累累，給這小兒當孫子？去他的春秋大夢。
趁著混亂，沈丹瑜給春雨一個眼色。冬雪和秋霜上前護住沈丹瑜，生怕刀劍無眼。
所幸有禁衛軍誓死抵抗，從外面沖進來和護國大將軍搏鬥起來，暫時護住了蘇笙卿。而蘇笙卿依舊淡定地自斟自飲，仿佛被刺殺的人不是他一樣。
殿中的氣氛越來越焦灼，殿外的慘叫聲傳進來，驚嚇到了一眾女眷。蘇笙卿驀然想起什麽，擡頭看向沈丹瑜，發現她低著頭，還以為她嚇壞了。
良久之後，護國大將軍被擒，禁衛軍首領從殿外走進來，大聲說道：“回稟陛下，叛亂者已經被抓拿，請陛下做主。”
護國大將軍的臉色驟然煞白，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今日的事情如此順利，恐怕有人請君入甕。只是，他還有後手。
德太妃因為地位高，所以在太後下首，離蘇笙卿隔著太後，眼下，她在太後身邊，見眾人的註意力都在護國大將軍身上，她用頭上的兩支簪子當飛鏢朝蘇笙卿和懷嘉大長公主擲去，然後躥到蘇笙卿身邊，用一把匕首和蘇笙卿交手起來。
蘇笙卿一閃，躲開簪子，用手中的酒杯擊中德太妃的手腕，手腕一疼，匕首摔落在地，而潤生上前，一腳踹在德太妃胸前。
而沈丹瑜用桌上的盤子打開飛來的簪子，救下心驚膽顫的懷嘉大長公主。
“瑜娘，謝謝你。”懷嘉大長公主驚魂未定。
德太妃還在大放厥詞：“蘇笙卿！你不得好死，江山遲早毀在你這種沒有兄弟情義的人手上。”她的兒子英王才二十八歲，就死在了蘇笙卿手裏，讓她這個母親怎能不恨！
護國大將軍見德太妃伏法，不甘心地低下頭，一切都完了。
忽然，殿外又開始喧鬧，而且這次，刀劍相撞的聲音更加大聲。
護國大將軍一楞，隨後狂喜，難不成還有別人也動手了他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蘇笙卿，看來不止是我想要你死，想要你死的人多了去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春雨回到了沈丹瑜身邊。穩坐高臺的蘇笙卿看見了這一幕，他並沒有看護國大將軍，而是緊緊地盯著沈丹瑜，一個不妙的讓他心煩意亂的想法浮現在腦海。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形熟悉的黑衣人帶人闖了進來，手中的弓箭對準蘇笙卿。箭矢如同雨中冰雹，銳利而讓人心裏發緊。
見到蘇笙卿的註意力被奪走，沈丹瑜偷偷拿出軟劍，隨後把礙事的懷嘉大長公主推倒在座位上，提著軟劍便刺向蘇笙卿。而這時，殿外沖進來了一波人，看見沈丹瑜刺殺蘇笙卿，直接把箭矢對準她。
沈丹瑜聽見了箭矢破空的聲音，只是她腦海裏只剩下一個目的。蘇笙卿看著箭矢鋪天蓋地的飛向沈丹瑜，一拍桌子：“放肆！”
千鈞一發之際，阿城擋在了沈丹瑜側邊，所有的箭矢都插/在了阿城身上。而沈丹瑜的劍離蘇笙卿也近在咫尺。
蘇笙卿沒有躲，而是在劍尖即將刺入心臟的時候直接握住了劍身，鮮血從他的手掌噴湧而出，軟劍無法再前進一分一毫。
“陛下！”潤生驚呼。只是他不敢像踹德太妃那樣踹沈丹瑜，畢竟那封後的聖旨就在勤政殿躺著。
大批士兵進入梧桐苑，禁衛軍首領高喊：“卑職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隨後直直地沖向沈丹瑜，準備動手抓住她。
“退下！”蘇笙卿怒喝。
“陛下息怒。”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沈丹瑜帶來的春夏秋冬四個丫鬟全部被擒。
唯有她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人敢動她，過了一會兒，她松開手，蘇笙卿也松手。
“哐當。”軟劍掉在地上，沈丹瑜明白，她失敗了。
“陛下，奴才讓太醫給您上藥吧。”潤生很是緊張，不著痕跡地擋在蘇笙卿面前。
蘇笙卿的左手掌還在流血，他看著沈丹瑜，輕聲地問道：“為什麽？”
“我想要這個天下。”沈丹瑜也輕聲說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讓殿中響起一片抽氣聲。
蘇笙卿垂著手，任憑太醫處理傷口，他定定地望向沈丹瑜素白的臉，眼底閃過悲痛。
“護國大將軍和德太妃株連九族，這次參與謀反的士兵全部處死，後代永世不得入朝為官。”
“那沈小姐……”潤生不確定地問道。
蘇笙卿驀然起身：“囚禁鳳鳴宮。”
萬壽節出了這等大事，讓文武百官都不敢隨意出門串門，值得一提的是，這被議論的最多的還是沈丹瑜。
犯了這等抄家滅族的大罪，卻只是囚禁在鳳鳴宮，而且忠勇國公府也依舊保留著，真是不得不讓人說一句：陛下真偏心。
陛下的這個舉動，讓在鳳鳴宮偏殿的沈丹瑜過的如同之前一般滋潤，火盆火炭、每日的膳食都不缺，只不過是沒有人伺候了和不能出去了。
因為不能出去，所以沈丹瑜在殿中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冬日的太陽總是落得快，殿中一片漆黑，她向往常一樣，縮在榻上，她不僅苦夏還畏寒。
“吱呀。”門被打開，侍衛的聲音很清晰：“參見陛下。”
輕盈的腳步聲傳來，沈丹瑜坐起來，她頭上只用兩支梅花簪挽發，淡雅至極，她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
“怎的如此黑？點燈。”蘇笙擰眉卿吩咐道。
須臾，殿中燈火通明。
蘇笙卿坐到沈丹瑜對面，兩人相顧無言。良久，蘇笙卿率先開口：“你的丫鬟們和那個為你擋箭的侍衛，朕讓人把她們的頭顱懸掛於城門處。”
沈丹瑜指尖顫了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一個是不是輪到我了？”
“朕這幾日的確在思考應該給你一個什麽樣的懲罰。”蘇笙卿眼眸一瞇，在燭光的照耀下，臉龐顯得愈發深邃。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居然心軟了，這幾日大臣們讓他趕緊處死沈丹瑜，並提出了五馬分屍、淩遲、炮烙這種酷刑，但他只要一想到嬌生慣養的沈丹瑜受一點點委屈，心裏就堵得慌。
“我怕疼，還請陛下給個痛快。”沈丹瑜攏了攏被子。
蘇笙卿卻岔開話題：“朕不知道，你為什麽恨朕。改嫁，並不足以讓你謀反。”
沈丹瑜悲涼地笑了笑，陷入了回憶當中：“我自小就跟著父親學騎射，論起馬上的功夫，我絲毫不遜於男子。可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瑜娘你為什麽不是一個男子。瞧，我身為女子，從生下來就低你們男子一等。從此以後，我琴棋書畫，樣樣不落，才讓最上等的圈子有我的一席之地。”
她赤腳走下榻，朝著蘇笙卿一步一步走去，潤生想擋著，不過蘇笙卿擺擺手，示意他站遠點。
離蘇笙卿只剩下一臂距離的時候，她停下，平靜如水地說道：“幾年前梅花樹下相遇，我就覺得，你和我是一樣的人，自私、狠心，最重要的是，有野心。除了第一次偶遇，剩下的遇見全部都是我精心設計的。”
聽到這裏，蘇笙卿倏然握緊了拳頭，他站起來，遮擋住了光線，黑暗和偉岸的身姿籠罩著沈丹瑜。
他聲音有些顫抖：“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是不是？”
沈丹瑜後退兩步，昂著頭問道：“你讓我嫁給別人的時候，怎麽不問問自己有沒有喜歡過我。你都沒有喜歡過我，卻在這裏要求我喜歡你。陛下，這天下沒有這樣不公平的買賣。”
蘇笙卿呼吸有些急促，他想告訴沈丹瑜他後悔了，從一開始就後悔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沈丹瑜又開始輕聲細語的訴說痛苦。
“很順利的，我成了你的未婚妻，你陸陸續續立下赫赫戰功，我知道沒看錯你，你絕對有能力登上皇位，我想過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輔佐你，可是，”說到這裏，沈丹瑜突然拔高聲音，丹鳳眼裏不再平靜，而是充滿怨憤。
“你居然退婚！功虧一簣，你讓我怎麽不恨？憑什麽你們想讓我嫁誰就嫁誰？”瞧著蘇笙卿額角上冒出的青筋，她笑的暢快：“不過你讓我嫁給蘇柏崢，倒是一個意外之喜。他有權有勢，在閩州有很大的勢力，我去到閩州平定動亂的時候，他恰好因病去世，閩州就成了我做主，那滋味，讓我的野心再一次膨脹。”
“可惜，我輸了，我就應該再等幾年，不過我怕你先出手繳了我的兵權。真是世事無常。”沈丹瑜遺憾地說道。野心從種子到參天大樹，蘇笙卿也是占了一部分原因。
蘇笙卿擡手摸上沈丹瑜的臉，別看蘇笙卿整個人冷冰冰的，但是手卻意外的滾燙，讓沈丹瑜都不自覺瑟縮了一下。
他眼底燃著某種情緒：“不怕朕株你九族？”
沈丹瑜的心劇烈跳了跳，無辜地眨眨眼：“我九族只有我一個，要殺要剮，隨便陛下。”
“是嗎？”蘇笙卿意味不明地問道。
沈丹瑜不知道他查到了什麽，是查到了母親還沒死，還是說已經查到了她們所處的地方？她走近兩步，配合上蘇笙卿的動作，兩個人就像是擁抱在一起。
“下去吧。”沒有說誰，不過潤生猶豫了一會兒，識相的退下，並且關上了門。
沈丹瑜貼著蘇笙卿，一只手堪堪扶著他的胸膛，另外一只手從他的喉結一直摸上他的耳朵，她暧昧地撒嬌道：“陛下，如果我說剛才的話都是假的，你信嗎？”
蘇笙卿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只是指尖在她的臉上摩挲到她的唇瓣，並且大拇指指腹用力地摩擦。
唇瓣傳來的微微刺痛讓沈丹瑜眸色暗了暗，她把頭靠在蘇笙卿胸前，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捂住了他耳朵的手忽然一把扯下他頭上固定冠宇的玉簪，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向他的心臟。
沈丹瑜用盡了全部力量，但玉簪在她的耳邊紋絲不動，手腕上的疼痛讓她身體顫抖起來。
蘇笙卿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還不放手？你的母親還有弟弟可就在宮裏頭，信不信朕讓你親眼看著她們行刑？”
沈丹瑜身子一僵，玉簪掉落在地，她怔怔地擡頭，只能看見蘇笙卿緊繃著的下顎，他剛剛是用受傷的左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陛下……”醞釀了一下情緒，沈丹瑜眼眶紅紅，帶著哭腔開口，短短的兩個字，帶著一絲旖旎和酥麻。
蘇笙卿掐住沈丹瑜的後頸脖，逼迫她直視他。
“丹瑜，你的嘴很好看，只是裏面說的話朕不喜歡，不如朕用針把你的嘴給縫上？這樣你就永遠也不會說朕不喜歡聽的話了。”
蘇笙卿的手很熱，只是沈丹瑜覺得後頸脖越來越涼，她說不出話，只是搖搖頭。她不知道蘇笙卿說的是不是真的，可如果她母親還有弟弟真的被蘇笙卿找到了，那麽以他的性格，絕對有可能殺了母親和弟弟。
“求朕。”蘇笙卿不經意間瞥到沈丹瑜微開的領口裏面的春色，喉結立馬上下動了動。
一生沒有求過別人，沈丹瑜只會弱弱地說道：“求你……”
“你有什麽能和朕交換？嗯？”沒有了玉簪固定，冠宇隨之掉落，一頭墨發也披在了蘇笙卿身後。
他微微低頭，額前的頭發輕輕掃過沈丹瑜的鎖骨，讓沈丹瑜一陣顫栗。她如今什麽都沒有了，能用什麽交換？不，還有一樣東西……
她楚楚可憐地看著蘇笙卿，卻不能讓蘇笙卿松口，他輕笑一聲：“你這麽聰明，怎麽這會兒不明白朕的意思？”他掐住沈丹瑜後頸脖的手移到她的鎖骨處，並描繪著凸起的骨頭。
射殺叛亂者的時候手不抖，刺殺皇帝的時候手不抖，但這會兒沈丹瑜卻是哆哆嗦嗦地去解蘇笙卿的鑲玉腰帶。
拿得起放得下，她想過蘇笙卿會把她大卸八塊，但從未想過會是這種場面，心底湧上煩躁，沈丹瑜更加解不開腰帶了。
蘇笙卿也不幫忙，只臉色暗沈了許多，聲音如同冬日裏的泉水那麽冷：“你解蘇柏崢的腰帶，也會這麽慢嗎？”
沈丹瑜一楞，不明白蘇笙卿說起這個是為了什麽，但現在也不敢惹怒他。
“他平日裏有丫鬟伺候，不用我動手。”
蘇笙卿違背心意酸溜溜地說道：“朕倒不敢碰你了，他和你做過夫妻都遭你算計，沒有你，他還能多活幾個月，朕真是怕。”
沈丹瑜剛解開他的腰帶，聽見這樣一句話，又慢條斯理地把腰帶扣上，再溫順地說道：“那臣女就遵從陛下的意思。”
蘇笙卿垂在身側的雙手突然同時掐住沈丹瑜的腰，他往前大跨幾步，把她壓在矮榻上，隨後用受傷的手三下五除二解開腰帶，用腰帶把她的雙手捆綁住並壓在她頭頂。他單腳站著，另外一只腳膝蓋屈起頂在她雙腿中間。
其實，她會失敗是必然的，不是正統、了解的東西不全面，一個固執的人不撞南墻不回頭，所以她會賭上一切，她並不完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