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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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國範圍內都沒有名為鬼舞辻無慘的人……嗎？
十六夜有些迷茫。她不確定這究竟算不算是出乎意料的一則發現。
照理說，既然都已經將搜索範圍擴大到了全國的話，多少應該能夠有點收獲吧。如果什麽信息都檢索不到的話，是否意味著，世界上並不存在著名為“鬼舞辻無慘”之人呢？
話雖如此，但這樣的結果，似乎也沒有讓她覺得過分震驚。
她很合理地構想著，也許只是他記錯了自己名字而已。或是他正是因為想不起真正的名字，所以隨意地取了一個新名字以便旁人稱呼自己，之類的？考慮到他丟失了記憶，這樣的猜想其實也是很可信的。
然而猜想僅僅是猜想，再怎麽思索也只能停留在幻想階段而已。
眼下的現實正如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所說的那樣，鬼舞辻無慘這個名字並不存在。
感覺封閉的思考能力又要開始運轉起來了。十六夜不確定是否應該在現在就開始重新拾起自己的思維，腦袋倒是先自顧自痛了起來，大概是想要沖破自暴自棄的擺爛心態所設下的枷鎖吧。她摸摸額角。這點小動作並不能讓她覺得自在多少，反倒是勾起了一陣沒由來的不安。
她變換了一個坐姿，多少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沈默持續了太久，只好先尷尬地笑了幾聲，試圖用這並不動聽的輕笑聲沖淡寂靜壓在彼此之間的這層僵硬。
“那什麽……”盡管不太願意主動思考，但她還是想到了一點什麽，“我之前不是和您說，有帶他去警局確認過身份嘛，當時拜托了警官錄入過他的指紋信息並進行檢索，不過那時候並沒有得到什麽結果，因為警官說他們的數據庫還沒有接入全國範圍……不過，既然您這邊能夠查詢到全國範圍的信息，那應該可以向警局要到他的指紋信息並進行比對吧？”
雖然是遲鈍得一直都給不出一個準確答案的笨蛋腦袋，沒想到在這姑且重要的時刻還是順利地派上了用場。十六夜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看來自己果然還是有點聰明的嘛——她冒出了這種不合時宜的自誇念頭。
對於她的建議，對方似乎也認真考慮了一下，稍稍沈默片刻後，應聲到：“我會嘗試一下這種方法，但必須告訴您的是，我們並不一定能夠順利從警局那裏調取到相應信息。所以，如果方便的話，希望您可以向我們提供一些他的生物識別信息。”
“……生物識別信息？”
真是個陌生的詞呢。
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這個詞的瞬間，從腦海中跳出來的畫面居然是代表著生物汙染的尖銳空圓形標志，而後便順勢想象到了生化危機，大腦自動上演起了駭人都是喪屍動作片。
她的想象力確實是有點太豐富了。生物識別信息和生化危機其實半點關系都沒有——和喪屍就更加無關了。
“指紋、照片、簽名，這類都算得上是生物識別信息。”區役所的審核人員提供了一些具體的例子，“簽名的話，申請表上倒是有，但很抱歉，暫時派不上什麽用場。如果能夠提供其他類型的材料，可以有效地幫助我們確認申請人的真實身份。”
“我明白了……”
十六夜嘴上這麽應著。至於是否真的明白了，這實在是有點難說。
要去獲取他人的生物識別信息，這樣的行為真的好像間諜呢。
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那什麽，其實我有個愚問。”在對方將要掛斷電話之時，十六夜趕緊插話道，“不知道是否方便向您請教。”
感覺對方都已經要準備掛斷電話了，在數秒鐘之後才聽到她的聲音由遠及近般傳來：“您請說。”
“我在想……為什麽區役所可以調取到全國的信息和數據，但是警察局卻還沒有接入到全國的系統中，只能查詢宮城縣的信息呢？”真的，對於這個問題她真的太好奇了——甚至還帶著一點怨念，雖然在她的敘述中是不可能聽出來的，因為她只是說，“並沒有覺得區役所不如警局的意思，但是按照常理以及日常事務的棘手程度來說，不都該是警局那邊更加繁雜一點嘛。所以，為什麽區役所的檢索權限會——”
如果接著講下去，十六夜會說的是“為什麽區役所的檢索權限會比警察局更大”，不過對方畢竟是區役所的工作人員，心想著無論如何還是要顯得柔和這點，這麽尖銳的話她自也沒有說完。
話沒說完是沒錯，可這遮遮掩掩般的半句話語，聽起來反倒更加尖酸刻薄了。
大概也算是意料之中，電話那頭的回聲變成了長長長長的沈默，只能聽到一點點起伏微弱的呼吸聲。這樣的寂靜讓十六夜都有點不自在了，仿佛沈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是這一境況得始作俑者！
當真是無言了好久好久，久到十六夜都想匆匆丟下一句“好的沒問題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找到鬼舞辻無慘的生物識別信息給你！”然後果斷地主動掛斷電話了。這樣的話語幾乎都快抵達舌尖，恰在這時，對方才予以回應。
“呃，感謝您的建議。”很明顯聽到對方嗆了一下，慌亂地清清嗓子，而後才繼續說著公式般的答覆，“我會將您的建議反饋至上級部門，感謝您對我處工作的一貫支持。”
這種建議就算是反饋上去了，好像也沒有什麽用吧？
再說了，她對於區役所的工作也沒提供過多少支持嘛，平常甚至都不常跑去那裏辦業務，更加不會給予“一貫”的支持了。
真是失敗的公式化讚美呢。
十六夜這麽暗戳戳地想著，嘴上當然還是應著“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之類的話，也信誓旦旦地表示會盡快將生物識別信息提交至區役所的辦事窗口，發誓絕對不會讓這點小小的障礙影響到她的審核工作。
說得如此勤勤勉勉，具體應當怎麽去辦，其實她完全沒有想好。
總之還是先去旅館找本人問一問吧，希望他可以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或者是毫無怨言相當配合地交出自己的指紋。而且她今天也確實應該去趟旅館了。
不是為了陪空巢青年打發時間，也並非是離開宮城回家之前的正是道別。只是純粹因為，旅館的這間房她只租到了今天。
租了短短這麽幾天，可不是因為她太過摳門或是別的什麽，僅僅是考慮到時間循環到3月16日就會結束，所以才把退房時間定在了足以囊括16日一整晚的3月17日而已。
居然能夠順利打破時間循環，這件事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的。
坐在通往旅館的出租車上，她還是忍不住在想，今天竟然會是3月17日。
心心念念的、無比期盼的17日，到來之時，卻是悄無聲息一般。十六夜本以為自己會在這一天歡呼，甚至可能高興到對著空氣大喊大叫，可事實是，她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可能是因為想象總比現實更具鮮明的感情色彩，或是因為17日的到來還帶來了無比令人苦悶的四重煩惱，實在讓她難以高興起來。
熟悉的街景掠過車窗，行道樹的綠葉與影子會在淺綠色車窗玻璃的邊緣留下一層重重疊疊的色彩。倚靠著車窗，能看到街頭稀稀疏疏的行人，許是因為現在臨近工作日的正午，路上看起來格外冷清。
被空蕩蕩的街景襯托著，黃底紅色大字的gg也顯得無趣了，貼在店鋪旁的政客競選海報更是黯然失色，政客們自信揚起的嘴角透出幾分扭捏的自卑感，實在不吸引人。十六夜悻悻地收回目光，不再看了，只是盯著車載廣播的按鈕而已。
總以為3月17日如此特別，一定會有所不同。現在看來，什麽都沒有變化嘛，一切都是照舊。
想來也是。
只不過是過了一天而已，她在期盼著什麽重大的變化呢？沒有變化才正應該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吧。
自嘲地扯扯嘴角，她忍不住在心裏笑話自己。
幼稚的嘲笑話才剛落幕，出租車也在路邊緩緩停穩，連鎖旅店的霓虹燈招牌出現在後視鏡裏。她抵達終點了。
正值日光最好的白天，霓虹燈招牌當然不會亮燈，老舊的燈管呈現出灰撲撲的淺黃色，看起來莫名頹廢。
簡直像是一家鬼屋酒店嘛。十六夜想。
不過，要是和米花町車站旁那家萬聖節氣氛的旅館相比，這裏已經算是“和平”許多啦。
這間旅館也來了好多次，狹窄的大堂就算是閉著眼她也可以輕松走過。空無一人櫃臺前擺著“馬上回來”的告示牌，也不知道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什麽時候才會回來。距離最晚的退房時間還有幾個鐘頭，等下樓的時候再續房吧。
十六夜徑直走到電梯前。要用力戳兩下小三角，向上的按鍵才會亮起。而後要耐心等待整整三分鐘，才能聽到昭示轎廂抵達的“叮”一聲。她今天的運氣還算不錯，居然只等了一分半鐘，電梯便畢恭畢敬地向她敞開了大門，靜待她的蒞臨。
直達頂樓，徑直走到最尾端的房間。推開那道熟悉的門，映入眼中的先是滿目陽光，老舊的地板都因此而變成了漂亮的太妃糖色。她遲疑般眨了眨眼，落在頭頂上的陽光讓她有點發懵。
雖然忘記了一次，但此刻她還記著呢，鬼舞辻先生患有不便在白天出門的皮膚病，是絕不能曬到太陽的。怎麽今天倒是把窗簾拉開了？
這麽想著的十六夜，恰與清掃著房間的服務員對上視線。除此之外，房間裏就沒有其他人在了。
面面相覷，難免尷尬。她默默地挪開了視線，很尷尬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那個——”她主動開口，“不好意思，請問住在這一間的先生去哪兒了？”
服務員一臉迷茫地搖了搖頭：“這間房的住客已經退房了。關於原來的住客去了什麽地方，這個嘛……真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誒？”
居然已經退房了嗎？她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感覺大腦快要起霧了，好一陣朦朦朧朧。試著詢問服務員是否知道他離開的時間，也只能得到一個大致的回答而已，說是估計上午很早就退房了，因為他是在收拾完了其他房間之後才剛剛進入了走廊最末端的這間房的。
“請您先停下受手上的全部動作！”
無比果斷的，十六夜如是說著，視線已經開始打量起周遭的一切了。
盡管事件的發展確實有點出乎意料，但她可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和此次前來的目的——她還要想辦法拿到無慘的生物識別信息呢！
向本人索要，這條路徑顯然是行不通了。也許這裏還能有什麽東西殘留著他的指紋，甚至是DNA。無論如何，至少得把這種東西找出來才行。
視線掃過房間的每個角落，躡手躡腳的姿態仿佛一個專業的犯罪現場調查員，從地板到桌面再到擺得齊整的玻璃杯，每個細節都不會躲過她的眼睛。
至於服務員為難的勸說，以及怨念滿滿般的“小姐您這樣會讓我很苦惱的”這句嘮叨，自然是從她的耳邊飄走了。
姑且算是順利，玻璃杯上留有幾個完整的指紋，只是不知道就究竟屬不屬於無慘了，但也只能先當做是了。
像模像樣地從口袋裏抽出手帕，十六夜小心翼翼包住玻璃杯，裝進兜裏，賠笑著丟下一句“我會去付杯子錢的請您放心”，不等對方予以回應，就趕緊溜走了。生怕被對方追上，她都不敢坐電梯下去了，只能擠在狹窄陡峭的樓梯間快步走下樓，有好幾次差點從臺階上摔下去，實在驚險。
盡管驚險，她還是順利回到了底樓。踏入大堂的那個瞬間，她猛松了一口氣。
好耶！逃生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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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有些迷茫。她不確定這究竟算不算是出乎意料的一則發現。
照理說，既然都已經將搜索範圍擴大到了全國的話，多少應該能夠有點收獲吧。如果什麽信息都檢索不到的話，是否意味著，世界上並不存在著名為“鬼舞辻無慘”之人呢？
話雖如此，但這樣的結果，似乎也沒有讓她覺得過分震驚。
她很合理地構想著，也許只是他記錯了自己名字而已。或是他正是因為想不起真正的名字，所以隨意地取了一個新名字以便旁人稱呼自己，之類的？考慮到他丟失了記憶，這樣的猜想其實也是很可信的。
然而猜想僅僅是猜想，再怎麽思索也只能停留在幻想階段而已。
眼下的現實正如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所說的那樣，鬼舞辻無慘這個名字並不存在。
感覺封閉的思考能力又要開始運轉起來了。十六夜不確定是否應該在現在就開始重新拾起自己的思維，腦袋倒是先自顧自痛了起來，大概是想要沖破自暴自棄的擺爛心態所設下的枷鎖吧。她摸摸額角。這點小動作並不能讓她覺得自在多少，反倒是勾起了一陣沒由來的不安。
她變換了一個坐姿，多少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沈默持續了太久，只好先尷尬地笑了幾聲，試圖用這並不動聽的輕笑聲沖淡寂靜壓在彼此之間的這層僵硬。
“那什麽……”盡管不太願意主動思考，但她還是想到了一點什麽，“我之前不是和您說，有帶他去警局確認過身份嘛，當時拜托了警官錄入過他的指紋信息並進行檢索，不過那時候並沒有得到什麽結果，因為警官說他們的數據庫還沒有接入全國範圍……不過，既然您這邊能夠查詢到全國範圍的信息，那應該可以向警局要到他的指紋信息並進行比對吧？”
雖然是遲鈍得一直都給不出一個準確答案的笨蛋腦袋，沒想到在這姑且重要的時刻還是順利地派上了用場。十六夜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看來自己果然還是有點聰明的嘛——她冒出了這種不合時宜的自誇念頭。
對於她的建議，對方似乎也認真考慮了一下，稍稍沈默片刻後，應聲到：“我會嘗試一下這種方法，但必須告訴您的是，我們並不一定能夠順利從警局那裏調取到相應信息。所以，如果方便的話，希望您可以向我們提供一些他的生物識別信息。”
“……生物識別信息？”
真是個陌生的詞呢。
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這個詞的瞬間，從腦海中跳出來的畫面居然是代表著生物汙染的尖銳空圓形標志，而後便順勢想象到了生化危機，大腦自動上演起了駭人都是喪屍動作片。
她的想象力確實是有點太豐富了。生物識別信息和生化危機其實半點關系都沒有——和喪屍就更加無關了。
“指紋、照片、簽名，這類都算得上是生物識別信息。”區役所的審核人員提供了一些具體的例子，“簽名的話，申請表上倒是有，但很抱歉，暫時派不上什麽用場。如果能夠提供其他類型的材料，可以有效地幫助我們確認申請人的真實身份。”
“我明白了……”
十六夜嘴上這麽應著。至於是否真的明白了，這實在是有點難說。
要去獲取他人的生物識別信息，這樣的行為真的好像間諜呢。
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那什麽，其實我有個愚問。”在對方將要掛斷電話之時，十六夜趕緊插話道，“不知道是否方便向您請教。”
感覺對方都已經要準備掛斷電話了，在數秒鐘之後才聽到她的聲音由遠及近般傳來：“您請說。”
“我在想……為什麽區役所可以調取到全國的信息和數據，但是警察局卻還沒有接入到全國的系統中，只能查詢宮城縣的信息呢？”真的，對於這個問題她真的太好奇了——甚至還帶著一點怨念，雖然在她的敘述中是不可能聽出來的，因為她只是說，“並沒有覺得區役所不如警局的意思，但是按照常理以及日常事務的棘手程度來說，不都該是警局那邊更加繁雜一點嘛。所以，為什麽區役所的檢索權限會——”
如果接著講下去，十六夜會說的是“為什麽區役所的檢索權限會比警察局更大”，不過對方畢竟是區役所的工作人員，心想著無論如何還是要顯得柔和這點，這麽尖銳的話她自也沒有說完。
話沒說完是沒錯，可這遮遮掩掩般的半句話語，聽起來反倒更加尖酸刻薄了。
大概也算是意料之中，電話那頭的回聲變成了長長長長的沈默，只能聽到一點點起伏微弱的呼吸聲。這樣的寂靜讓十六夜都有點不自在了，仿佛沈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是這一境況得始作俑者！
當真是無言了好久好久，久到十六夜都想匆匆丟下一句“好的沒問題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找到鬼舞辻無慘的生物識別信息給你！”然後果斷地主動掛斷電話了。這樣的話語幾乎都快抵達舌尖，恰在這時，對方才予以回應。
“呃，感謝您的建議。”很明顯聽到對方嗆了一下，慌亂地清清嗓子，而後才繼續說著公式般的答覆，“我會將您的建議反饋至上級部門，感謝您對我處工作的一貫支持。”
這種建議就算是反饋上去了，好像也沒有什麽用吧？
再說了，她對於區役所的工作也沒提供過多少支持嘛，平常甚至都不常跑去那裏辦業務，更加不會給予“一貫”的支持了。
真是失敗的公式化讚美呢。
十六夜這麽暗戳戳地想著，嘴上當然還是應著“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之類的話，也信誓旦旦地表示會盡快將生物識別信息提交至區役所的辦事窗口，發誓絕對不會讓這點小小的障礙影響到她的審核工作。
說得如此勤勤勉勉，具體應當怎麽去辦，其實她完全沒有想好。
總之還是先去旅館找本人問一問吧，希望他可以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或者是毫無怨言相當配合地交出自己的指紋。而且她今天也確實應該去趟旅館了。
不是為了陪空巢青年打發時間，也並非是離開宮城回家之前的正是道別。只是純粹因為，旅館的這間房她只租到了今天。
租了短短這麽幾天，可不是因為她太過摳門或是別的什麽，僅僅是考慮到時間循環到3月16日就會結束，所以才把退房時間定在了足以囊括16日一整晚的3月17日而已。
居然能夠順利打破時間循環，這件事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的。
坐在通往旅館的出租車上，她還是忍不住在想，今天竟然會是3月17日。
心心念念的、無比期盼的17日，到來之時，卻是悄無聲息一般。十六夜本以為自己會在這一天歡呼，甚至可能高興到對著空氣大喊大叫，可事實是，她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可能是因為想象總比現實更具鮮明的感情色彩，或是因為17日的到來還帶來了無比令人苦悶的四重煩惱，實在讓她難以高興起來。
熟悉的街景掠過車窗，行道樹的綠葉與影子會在淺綠色車窗玻璃的邊緣留下一層重重疊疊的色彩。倚靠著車窗，能看到街頭稀稀疏疏的行人，許是因為現在臨近工作日的正午，路上看起來格外冷清。
被空蕩蕩的街景襯托著，黃底紅色大字的gg也顯得無趣了，貼在店鋪旁的政客競選海報更是黯然失色，政客們自信揚起的嘴角透出幾分扭捏的自卑感，實在不吸引人。十六夜悻悻地收回目光，不再看了，只是盯著車載廣播的按鈕而已。
總以為3月17日如此特別，一定會有所不同。現在看來，什麽都沒有變化嘛，一切都是照舊。
想來也是。
只不過是過了一天而已，她在期盼著什麽重大的變化呢？沒有變化才正應該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吧。
自嘲地扯扯嘴角，她忍不住在心裏笑話自己。
幼稚的嘲笑話才剛落幕，出租車也在路邊緩緩停穩，連鎖旅店的霓虹燈招牌出現在後視鏡裏。她抵達終點了。
正值日光最好的白天，霓虹燈招牌當然不會亮燈，老舊的燈管呈現出灰撲撲的淺黃色，看起來莫名頹廢。
簡直像是一家鬼屋酒店嘛。十六夜想。
不過，要是和米花町車站旁那家萬聖節氣氛的旅館相比，這裏已經算是“和平”許多啦。
這間旅館也來了好多次，狹窄的大堂就算是閉著眼她也可以輕松走過。空無一人櫃臺前擺著“馬上回來”的告示牌，也不知道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什麽時候才會回來。距離最晚的退房時間還有幾個鐘頭，等下樓的時候再續房吧。
十六夜徑直走到電梯前。要用力戳兩下小三角，向上的按鍵才會亮起。而後要耐心等待整整三分鐘，才能聽到昭示轎廂抵達的“叮”一聲。她今天的運氣還算不錯，居然只等了一分半鐘，電梯便畢恭畢敬地向她敞開了大門，靜待她的蒞臨。
直達頂樓，徑直走到最尾端的房間。推開那道熟悉的門，映入眼中的先是滿目陽光，老舊的地板都因此而變成了漂亮的太妃糖色。她遲疑般眨了眨眼，落在頭頂上的陽光讓她有點發懵。
雖然忘記了一次，但此刻她還記著呢，鬼舞辻先生患有不便在白天出門的皮膚病，是絕不能曬到太陽的。怎麽今天倒是把窗簾拉開了？
這麽想著的十六夜，恰與清掃著房間的服務員對上視線。除此之外，房間裏就沒有其他人在了。
面面相覷，難免尷尬。她默默地挪開了視線，很尷尬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那個——”她主動開口，“不好意思，請問住在這一間的先生去哪兒了？”
服務員一臉迷茫地搖了搖頭：“這間房的住客已經退房了。關於原來的住客去了什麽地方，這個嘛……真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誒？”
居然已經退房了嗎？她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感覺大腦快要起霧了，好一陣朦朦朧朧。試著詢問服務員是否知道他離開的時間，也只能得到一個大致的回答而已，說是估計上午很早就退房了，因為他是在收拾完了其他房間之後才剛剛進入了走廊最末端的這間房的。
“請您先停下受手上的全部動作！”
無比果斷的，十六夜如是說著，視線已經開始打量起周遭的一切了。
盡管事件的發展確實有點出乎意料，但她可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和此次前來的目的——她還要想辦法拿到無慘的生物識別信息呢！
向本人索要，這條路徑顯然是行不通了。也許這裏還能有什麽東西殘留著他的指紋，甚至是DNA。無論如何，至少得把這種東西找出來才行。
視線掃過房間的每個角落，躡手躡腳的姿態仿佛一個專業的犯罪現場調查員，從地板到桌面再到擺得齊整的玻璃杯，每個細節都不會躲過她的眼睛。
至於服務員為難的勸說，以及怨念滿滿般的“小姐您這樣會讓我很苦惱的”這句嘮叨，自然是從她的耳邊飄走了。
姑且算是順利，玻璃杯上留有幾個完整的指紋，只是不知道就究竟屬不屬於無慘了，但也只能先當做是了。
像模像樣地從口袋裏抽出手帕，十六夜小心翼翼包住玻璃杯，裝進兜裏，賠笑著丟下一句“我會去付杯子錢的請您放心”，不等對方予以回應，就趕緊溜走了。生怕被對方追上，她都不敢坐電梯下去了，只能擠在狹窄陡峭的樓梯間快步走下樓，有好幾次差點從臺階上摔下去，實在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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