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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開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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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開擺

閉起眼,用力揉揉臉,再搓一搓亂糟糟的腦袋。

現在清醒了嗎?抱歉,還沒有。

實不相瞞,也絕無誇張,十六夜真的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暈過去了。要是此刻面前能有一面鏡子的話,她一定就能親眼見證瞳孔地震是怎般模樣了。但她現在並不想照鏡子。

與其說是不想,實際上壓根就是不敢。

……現在的自己肯定已經震驚到連表情管理都做不好了,絕對驚訝到露出了一副醜臉!

手機上新收到的短信,自然也是不敢再看第二眼了。大腦徹底從死機狀態升級到突然關機,她似乎還能聽到了微弱的“噗呲”一聲,腦內的畫面瞬間變成黑屏,何時才能重新啟動也不知道了。

說真的,她還能找到大腦的重啟鍵嗎?估計是不太行。

好想停下思考,或者是發現這實際上只是夢境一場而已,用力捶捶腦袋就能輕松醒來。可認為這是夢的自己,才當真像是在做著一個奢侈的夢。

在睡醒的時候,她就已經捏過自己的臉了,真切的觸感也在告訴她眼下正是真切的事實,絕對不會有錯。就算是更加用力地捶打腦殼,或者對著空氣猛揮幾下拳頭,甚至是跑到陽臺上朝著沒人的角落大喊一聲,也不會讓眼下的一切都變得更加像是夢境。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告白失敗的對象同時表示可以接受自己的愛意,這種不可思議到就算是放進電影裏都顯得突兀而魔幻的情節,居然發生在了她的人生之中,簡直是……

十六夜都不知道應該將這一切形容為是“奇跡”還是“災難”了!

當然了,另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事實,無疑是她終於打破了循環,順利抵達從未造訪過的3月17日。或許自此之後她的人生就將正常運轉了,再也不必擔心到了白發蒼蒼之際還只能被困在十六天的循環之中無法逃離的這種糟糕可能性。

盡管這個事實很重要,盡管十六夜本人也知道3月17日的今天才是最值得讓自己在意的事情——即便是這樣,此刻占據了心頭全部空隙的時間,果然還是重重疊疊的告白!

不對勁啊。這真的很不對勁。

哪裏都不對勁,可她說不出到底是哪裏特別不對勁。

就好像是……錯位了?把錯誤的游戲存檔黏貼滿了整個存檔位?不對不對,好像也不只是這樣吧。

大腦真的快要轉不動了。被這番現實狠狠打擊著,甚至連思索的力氣都徹底消失無蹤了,餘下的意識根本撐不住身子。

最初,十六夜還能縮起肩膀,佝僂似的趴在桌上,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圓臉已經被桌面壓成了一個奇妙的半圓形。雙臂自然也是無力地耷拉著,在空中晃來又晃去,如同兩支擺針。

就這麽趴著趴著,連坐在小椅子上的定性和力氣都徹底消失無蹤了。像一攤化了的冰,骨頭一定也消失無蹤了吧,在“咕嘰咕嘰”的摩擦聲中,從桌面滑落到了椅上,而後又一路滾落地面。能聽到響亮的“咚”一聲,這是她的笨蛋腦袋和木地板親密接觸的瞬間所砸出的巨響。

這聲音,聽起來真的好像是西瓜摔在了地上。難道自己當真長了一個西瓜腦袋,裏頭叮鈴哐啷全部都是水嗎?

思考力久違地終於上線了,只是沒想到冒出來的居然是這種無比沮喪的念頭。

十六夜癱倒在地上,不經意間舒展開的四肢讓她徹底變成了一個完美的“大”字形。她兀自睜著眼,緊緊盯著空白的天花板。其實這上頭壓根就沒什麽好看的,除了一點點發黃的圓形水漬和積了層灰的壁燈之外什麽也沒有——甚至連這微不足道的水漬和隨處可見的壁燈也沒什麽趣味,更加不值得多作欣賞。

春天到了,桃花狠狠綻放,我的告白成功了。

這是久違上線的思考力給出的第二個訊息。

告白成功了。而且不只是一個成功。

她失敗的四次告白,全都在這一天收獲到了全盤逆轉般、遲來的成功——老天爺吶,整整四大朵桃花!

蠢蛋牛郎道樹駿佐的告白並未被納入這四份的成功之中。

這個笨蛋所說的“喜歡”,就算不動腦子,都能看出只是為了引誘她再次進店消費的說辭而已,一如既往的拙劣,她可不會再跳入如此顯而易見的陷阱之中了。

說到底,上次能讓這家夥計謀得逞,也只是因為自己過於著急,被渴望打破循環的心情促使著才做出了著實不合適的行動罷了,僅此而已。身為一個有腦子的——現在還成為了有錢的——正經高中生,她是一個銅板都不會再花在這個要臉沒臉要腦子沒腦子連說話都不好聽的笨男人身上了。

這麽想著,甚至都不需要下定決心或是再作多餘的心理準備,十六夜舉起捏了好久的手機,默默刪除了道樹駿佐發來的這條短信,毫不猶豫直接把他拖進了黑名單裏。

少了一個笨蛋牛郎,感覺自己的通訊錄都變得無比幹凈了呢。

至此,愚蠢且略顯潰爛的這朵桃花算是正式被她摘掉了,狠狠丟到腳下猛踩幾腳而後丟進了垃圾桶裏。

那麽她的心情是否有因此而輕松不少呢,憂愁感又是否隨之消失無蹤了?抱歉,這兩個問題的回答全都是否定。

她根本沒想好該怎麽辦。對於這些充滿了真誠愛意的說辭,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比較合適。

她知道的,她真的知道,現在的重點是“我終於來到了3月17日我得高興一點才對”而不是“我被告白了”,她也不該總是想著告白的事情——這顯得她多麽自我意識過剩呀!

明明如此心知肚明,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這麽重要的事情她真的完全沒辦法不在乎啊!

慘兮兮地哀嚎了好幾聲,十六夜在地上猛滾了十六圈,於是嚎叫聲也隨之在空氣中翻滾起來。

真該慶幸今天是工作日,且還是臨近中午的時間,這間公寓的隔音效果也不錯,否則住在她家左右兩邊的上班族鄰居絕對會毫不猶豫敲響她家的大門,以陰沈面孔對她發起無比狠厲的投訴吧。

眼下大概也就只有這點小事是值得慶幸的了,剩下其他全都是讓她煩到不行的苦惱之事。理智與情感搖擺不定,自也給不出一個準確或是有用的答案。

十六夜對自己可謂是相當有自知之明。她知道的,自己就是個臉皮極薄又羞恥心十足的家夥,還相當不擅長說出拒絕話語。

光是說出一句拒絕,就足夠對她的罪惡感和自尊心發出重大挑戰了。居然還要重覆上四遍——當然也可以只說三次,不過這也是很難抉擇的一件事——她有理由相信,在自己說完全部的拒絕之前,井噴的罪惡感肯定會率先把她淹沒,狠狠嗆住她的脖頸,害得她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麽辦呢……該怎麽答覆才好呢?

不對,在琢磨拒絕的話語之前,是不是應該先選出一個最心儀的候選人,然後再對剩下的三位失敗者說出拒絕宣言?對了對了,拒絕的話語是不是不能說得太決絕,如此一來,就算是未來的自己產生了卑劣的後悔之情,也可以有足夠多的挽回餘地?

從四個人裏選一個,這樣的選擇面未免太過廣泛、也太過奢侈了吧,又不是在演《大奧》!

而且,這幾位都是特別特別好特別特別優秀的男性——要知道,以她的眼光是絕對不可能看上什麽爛人的(笨蛋牛郎除外)——換言之,說他們都是她的翅膀都不為過啊,這叫她怎麽才能挑得出來!

罪惡感與糾結感與那麽一點點不願坦白的竊喜感一齊在心中作祟。十六夜忍不住又在地上打起滾了,渾身上下的骨頭碰撞在堅硬的木地板上,硌得皮肉發痛。但與心中的苦惱相比,這點肉.體疼痛壓根算不上什麽了。

說真的要不然你們幹脆聚在一起打一架算了吧誰贏了我就接受他的告白——她甚至還冒出了這種罪惡般的壞女人念頭。

很明顯,這絕對是下下之策。甚至比同時和四個男人談戀愛還要更加糟糕,雖說臉皮極薄的桐生同學肯定更加做不出後者這種罪惡到甚至好像有點違法了的事情。

思來想去,想去又思來。不管怎麽想,不管怎麽糾結,心中是半點決定也做不出來。而好不容易覆蘇的思考能力,也在重重疊疊的糾結心情之中被壓得徹底沈默無言,別說是見地了,連半點提示都給不出來,儼然像是再度陷入了死機狀態。

一貫可以被稱得上聰明的她的腦袋,看來是徹底淪落到了愚鈍的境地之中。琢磨了好久還是沒有答案,十六夜終於下定決心。

幹脆還是用老辦法吧。她想。

而桐生同學面對危機的老辦法很簡單——她選擇直接擺爛。

全然放棄思考,把盤踞在心中與腦海裏的所有現實和想法盡數丟到遙遠的西伯利亞去。什麽都不在意,也什麽都不關心了。

無論是做出了怎樣的決定都渴望聽到準確答案的二口前輩?不管啦不管啦不管啦!

相隔千裏打電話來試圖消除這段距離的明星選手松岡前輩?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

缺少直白的愛意但予以真誠道歉還發出了邀約的誠懇短信?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

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看到。

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決定在今天回學校拿好成績單然後回家享受一整個春假的平凡高中生而已!

至於讀了對方的消息卻沒有予以回覆,只任由“已讀”的標志掛在屏幕上,這種明顯不道德的無禮行為,十六夜也完全無所謂了,更加不會為此而產生半點的罪惡感。

只要逃避得夠久,苦惱的現實就不可能會追上她啦!——這是她此刻才誕生的信條。

這真不愧是她保留的殺手鐧狠招。在這番爛到不行的擺爛念頭的支撐之下,她瞬間什麽都想明白了。一切苦惱的煩惱的情緒,盡數消失無蹤,遁走的動力與輕快心情隨之重新填滿了身體的每個角落——就連被地板硌到的後背和肩膀也開始痛起來了,這實在是有點不太好。

她飛快地站起身來,拍拍外套上的灰,原地蹦跶了一下。

至此,她便算是完全覆活了。

既然決定了在今天回家,不管怎麽說都還是要提前和阿八講一下才行。她還打算蹭媽媽的車回家呢。

話說起來,其實十六夜覺得他發給自己的簡訊也奇奇怪怪的,頗有值得深入探究一番的價值。但在決定徹底擺爛的當下,她可不打算再折磨自己岌岌可危的腦袋了。

她甚至都不好意思去看其他的那幾條短信。哪怕只是瞥見到屏幕上的信息預覽內容,她都會忍不住僵硬到整個人難受起來。只好很沒骨氣地瞇著眼,把視線完全壓縮成了一條纖細的橫線。眼前的一切也順勢被擠壓成了模糊的一團,屏幕映出的光更是變成了糊糊的顏色集合體,根本看不清具體的文字,連圖標也難以辨清。全憑慣性和記憶力,十六夜勉強翻出了短信的總覽界面。

沒記錯的話,阿八的信息好像是在……倒數第三條?不對,貌似是正數第三條才對吧?

沒想到記憶力這麽快就已經失效了。沒有辦法,只好暫且先依著現有的印象,不太確信地戳了戳屏幕最中央的位置,再怯懦地淺瞄一眼吧。按照她的認知,這個位置應該對應著倒數第三條消息吧?

……挽回的餘地了,請來這裏見我……

屏幕上印出這幾個文字。

……果然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第一次嘗試就點錯了!

十六夜的食指慌忙劃過屏幕,幅度之大,險些掀翻手機。為了看清短信內容而稍稍睜大了些的眼睛忘記瞇回剛才的細縫狀態了,所有短信的預覽界面倏地闖入視線之中。

必須承認,對於決心貫徹“擺爛政策”的桐生同學來說,這短暫的一瞥也可以成為無比沈重的打擊。她趕緊把手機推遠,把臉邁進了掌心裏,努力清空大腦。

我什麽都沒看見。我什麽都沒在想。

她開始在心裏這麽催眠自己。

其實她確實是沒有看清什麽,可大腦卻不自覺地回想起了那些短信,壓根不受知覺控制。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她想到的既不是影山飛雄的來信,也不是安室透所發送的文字。

她想到了毛利小五郎的訊息。

不知道他對於自己所敘述的事件會不會過於感興趣,希望不是。否則她懷疑了不得的偵探大人真的會因為自己的久未回信而直接打電話聯系她。

不過,既然貴為名偵探,應該不會悠閑到對每一份潛在的委托都如此上心吧?回想一下毛利事務所門口滿到幾乎快要溢出的信箱,十六夜瞬間安心了。

除了小五郎的短信之外,她還在想著另一條訊息。正是自己剛才手誤點開的,那封來自於“A-R-E-S”的訊息。

無論是發件人的名字,還是短信中寫到的內容,甚至連隨信附上的地圖戳信息都顯得神秘而奇怪。

A-R-E-S……除去字符,就是Ares。這是誰呀?這條信息難道是什麽嶄新的推銷gg嗎?

十六夜不覺得自己認識的人中有哪位的英文名是叫做這個的,更加不認識本命就叫Ares的外國人。這個詞只讓她想起了希臘神話中主管戰爭的神明阿瑞斯,可在她的朋友圈子裏,貌似也沒有誰對西方神話有著格外的熱衷。

說真的,當代青年對於本國的神話都不甚了解,課上學《源氏物語》的時候也壓根提不起勁來,哪兒還有心思去關註外國人編纂出的繁雜故事呀!

催著她來見自己,這種熟悉的“邀請”會讓她想到無慘。不過鬼舞辻先生貌似沒有手機,有需要聯系她的話,應該會直接通過旅店房間裏的座機與她電話聯系吧,雖說十六夜一次都還沒有接到過他的來電。

由此可見,他平常確實是沒什麽事需要來叨擾她,不過她卻莫名覺得,並不是無慘沒必要打電話給她,而是他壓根不會用電話。

考慮到旅館的電視機也是直到昨天他才明白了具體用法,十六夜有理由相信他對電子設備的了解還沒有靈巧到可以操作電話的程度。

手機的話,據她所知也是沒有的。思來想去,這位阿瑞斯也不該是無慘才對。那麽……

哎,不對。她怎麽開始動腦子了?

現在立志於擺爛的她,怎麽能思考得這麽勤快呀。這是不正確的,是錯誤的,可不能再想了喲!

用力拍拍臉,總算是飛快地收拾好了四散的思緒。十六夜繼續瞇著眼,摸黑似的又在屏幕的其他位置戳了戳。她的運氣還算不錯,只戳開了兩條,就順利地找到了阿八發來的那條訊息——而失敗的那則訊息來自於道樹駿佐,就算是正大光明地看上好幾眼也不會對她的內心造成半點波動。

先訂好回家的返程票。最合適的時間是傍晚時分五點左右起飛的航班,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再過十二小時,她就可以回到溫暖且久違的家了。

把返程的航班信息貼在對話框裏,十六夜打算再寫點打趣阿八的話,譬如像是揶揄他想象力足夠豐富所以才做了身處米花町的怪夢之類的。

這句揶揄來不及全部寫完,猛然震動起來的手機險些將她嚇到。短信的編輯界面消失無蹤,通話界面取而代之,綠色的小電話圖標跳來跳去。恍惚之間,她還以為會在來電人一欄上看到熟悉的那三個字的名字——或許也有可能會是四個字的熟悉名字。

她的猜想與憂慮一齊落空了。來電的是一串陌生的號碼,看區號應該是來自於宮城縣的固定電話,十六夜對這串數字毫無印象。

難道是鬼舞辻先生在電子設備領域的知識終於進步到了可以使用電話的程度,特此打來電話向她通報這一重大喜訊嗎?

這個無厘頭的猜想把十六夜自己都逗笑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不能再多做磨蹭了。她趕緊接通了電話。

“餵——您好您好。”

“您好,抱歉百忙之中打擾了。請問您現在方便通話嗎?”

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陌生卻沈穩的女聲,一字一句都帶著莫名板正的嚴肅感。相比之下,接通電話時十六夜所說出的那句“你好你好”,顯得如此漫不經心。

明知道彼此之間隔著電波,她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匆忙坐直身子,不著痕跡地清了清嗓子,慢吞吞沈聲說:“是的。我現在方便。”

“好的。我是區役所的審核人員,想先請問一下,您是昨日替鬼舞辻無慘先生提交了申請表的桐生十六夜小姐嗎?”

“沒錯,就是我。”

“是這樣的,我們目前暫且無法受理鬼舞辻先生的救濟申請。原因是……”

對方頓了頓,多少叫人緊張。在短暫的幾秒後,她才接著說了下去。

“主要原因是,我們在國民信息系統中找不到名叫‘鬼舞辻無慘’的人。”

啊。原來就是為了這點小事呀?

十六夜猛松了一口氣。她忽然感覺剛才完全是白緊張了。

挺得過直的後背悄然酸痛起來。想到電話那頭的人也看不到自己此刻的動作和做派,她索性安心地垮下後背,說起話來的語氣又快要輕巧地飄起來了

“是這樣的,宮城縣內的數據貌似確實查不到關於‘鬼舞辻無慘’這個名字的任何信息。之前我帶他去警局的時候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她耐心地解釋著,“不過,如果在全國範圍查詢的話,應該能夠順利檢索到了吧。就是不知道貴所的查詢權限是否——”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問題就是出在了這裏。”

又是沈默。比剛才更短的沈默,短得僅有一個喘息之久。

“桐生小姐,在本國的全部登記信息中,並無名為‘鬼舞辻無慘’的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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