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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玉音一夜好眠。

待晨曦的光線,緩緩流入房中之時,她便悠悠轉醒。

轉頭看去,顧青昀側身躺著,面對著她,雙眼靜靜閉著,呼吸平穩。

蘇玉音想起昨夜,他一臉苦大仇深地為自己念話本子,便有些想笑。

她隨手抄起一縷自己的長發,湊向他的鼻尖,輕輕撓了下。

顧青昀長眉微皺,胳膊順勢搭到了蘇玉音的身上,將她攏在了懷裏。

蘇玉音:“……”

她被按在懷中,吃力地擡起頭,只見顧青昀仍然閉著雙目,似乎並沒有醒來。

他的懷抱,緊實、寬廣,心跳穩健有力。

蘇玉音想起著火那一夜,自己為他上藥之時,他未著上衣,寬肩窄腰,一身筋骨流暢完美,實在叫人嘆為觀止。

蘇玉音喉間輕咽,她忍不住伸出手來,無聲探入他的衣襟內,輕輕按了按……這手感,比想象的還好。

顧青昀:“……”

蘇玉音玩心大起,摸完了胸膛,還想摸一摸腹肌。

她小心翼翼地擡眸,見顧青昀毫無反應,便大著膽子,向他腹部伸去——她的手指溫溫軟軟,蔻丹有意無意地劃過他的腹部,讓人心底微顫。

顧青昀腦中的似乎有一根弦,被這小手擾得,越繃越緊。

蘇玉音毫不自知,手指無意識向下,卻忽然被他一把抓住。

蘇玉音微微一驚,連忙閉上眼裝死。

耳畔傳來一聲低笑。

“夫人,怎麽我醒著的時候,你卻沒有這麽大膽了?”

蘇玉音一楞。

這話聽著,竟不像是反問,倒想是……盼著她膽子大些似的。

蘇玉音鵪鶉似的縮回了手,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她故作迷糊:“我不過看你衣裳松了,幫你系一系。”

顧青昀唇角微揚:“原來如此,有勞夫人了……多謝夫人照顧我。”

蘇玉音硬著頭皮:“嗯,不客氣。”

林氏當鋪。

林凇然一貫起得早,天色還未大亮,他便已經來到了鋪子裏。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去過的地方卻不少。

無論是林家如今所在的京城,還是西域一帶,他都走過不止一次。

他見過許多不同的風土人情,鄉裏面貌,可沒有一處,像孟縣這般。

近日,他涉獵了許多與孟縣相關的內容,這才知道,原來多年之前,孟縣也是江州的一部分。

當時,中原大戰結束,不少傷兵都回到了江南,江州為江南首府,不想安頓這些人,於是便將他們趕往幾處集中的市坊。

後來,更是將那些市坊統一劃撥了出去,便成了如今的孟縣。

雖是陳年舊事,可若無人提起,就連孟縣本地的百姓,也無從知曉。

孟縣的情況,在林凇然的腦海之中,漸漸清晰。

但這些都是他從書上看來的,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麽。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林叔站在門外,道:“公子,小人給您送信和賬本來了。”

林凇然收起思緒,開口:“進來。”

林叔恭恭敬敬地呈上了家書和近日的賬本,便低眉順目地立在一旁。

林凇然一見林老爺的信,眉宇之間,浮出一抹笑意。

他很快將信紙拆開,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後,怔然放下了信紙。

林叔見他神色有異,問道:“公子,怎麽了?”

林凇然沈默片刻,道:“我爹說,若是孟縣的當鋪再無起色,便派其他人來接管,讓我回江州去看拍賣行。”

林叔聽了,也有些詫異,連忙道:“老爺真的這麽說?”

林凇然點頭。

“我爹雖然看好孟縣日後的發展,但卻覺得短時間內,難以做出成績,他怕我因小失大。”

林叔安慰道:“公子,老爺此舉,也是為了您好,江州拍賣行的生意,做得多好啊!您繼續掌管著林氏拍賣行,也無不妥啊!”

林凇然眼瞼微垂,道:“江州的生意確實好,可與我有幾分關聯呢?”

林叔微微一楞,有些不解:“公子的意思是?”

林凇然沈聲道:“爹和娘把我留在江南,想磨礪我是真,可一直待在江州,我並不覺得很有幫助。”

“我林氏在江州經營多年,從前還有蘇家的姻親關系,商行裏都是熟悉面孔,誰都會給三分薄面,拍賣行的生意,無論是誰去做,都不會太差。”

林叔卻不認同這話,道:“可是公子,您自接手拍賣行的生意以來,將生意做大了不少,還開了不少分行,這不都是您的功勞麽?”

林凇然笑了笑,道:“這話雖然不錯,但所謂‘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我不過恰好是那個乘涼的人罷了。”

林叔聽了,一時有些語塞。

林凇然看向林叔,道:“林叔,我知道爹在擔心什麽,他是擔心我鉆牛角尖,越不成,越要試,不懂止損。”

“但並非如此,我之所以繼續在孟縣做生意,是看好這裏的前景,我相信,假以時日,這裏會成為江州第二……在這樣的地方,怎能沒有我林氏的產業?”

林叔怔怔地看著林凇然,沈聲開口:“小人明白了……公子,是想做種樹之人。”

林凇然笑著頷首:“不錯。”

林叔回過神來,連忙將賬本放到林凇然面前,笑道:“公子,其實這幾日,咱們的生意起色了不少,您看看?”

林凇然便接過了賬本,熟練地翻開。

他這幾日都沒有去鋪子裏,一見到這幾日的進項,頓時有些疑惑。

“我們如今的經營策略,與之前完全相同,為何生意一下多了起來?”

林叔面色微頓,笑道:“許是慢慢的有了名氣,生意就好起來了。”

林凇然心覺不對,他又仔細看了看進項的明細,發現賣的大多都是些婦人之物,例如妝奩、首飾箱子、雕花鏡子等。

林凇然思忖了片刻,擡眸看向林叔,問:“林叔,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為何最近來的,都是些女客?”

林叔面色微僵,支支吾吾道:“也……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錢小姐,給我們介紹了一點生意。”

林凇然面色一變,頓時嚴肅起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

林叔連忙解釋道:“公子,小人本來也想稟告您的,可錢小姐說,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在做生意的時候提醒一句罷了,算不得什麽要事,就不必讓您知曉了。”

林凇然正色道:“林叔,我與錢小姐非親非故,如今平白受了她的恩惠,我如何報答人家?”

林叔楞了下,小聲嘀咕道:“這……錢小姐也沒讓您還呀……”

林凇然有些無奈,道:“你到底是誰的管家?”

林叔見林凇然生氣了,連忙告罪,道:“公子息怒,是小人擅作主張了,還請公子責罰。”

林凇然看了林叔一眼,他在林家待了大半輩子了,從前跟在爹身邊,如今跟在自己身邊,事事親力親為,無不盡力的。

林凇然平了平心中的怒氣,道:“罷了,下不為例。”

林叔連忙點頭:“是,公子!”

林凇然坐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去備上一份厚禮,等會兒我去一趟錢氏珍寶行。”

林叔應聲退下。

一刻鐘之後,林叔親自抱著禮物,隨著林凇然,來到了對面的錢氏珍寶行。

此刻,錢氏珍寶行裏女客不少,不少人一見到林凇然,便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那是哪家公子,好俊啊!”

“是啊,之前怎麽沒有見過……”

“似乎是林氏當鋪的東家?”

“那下次咱們去逛林氏當鋪吧!說不定能遇上呢……”

林凇然對這些細小的聲音置若罔聞,他擡眸,往櫃臺後方看去,只看見了紅果。

紅果一見到林凇然,頓時喜出望外,連忙繞過櫃臺走了過來,笑道:“林公子,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林凇然猶疑一瞬,道:“錢小姐在麽?”

紅果忙道:“在呢!您稍等,奴婢這就去通報!”

說罷,紅果一掀門簾,便奔了出去。

冒冒失失的,連頭飾的簪子都差點兒掉了。

林凇然:“……”

錢蔚兒的丫鬟,都跟她一個樣。

這時,錢蔚兒正坐在銅鏡前裝扮自己,一見紅果過來,隨口問道:“跑這麽快,你是被狗攆了?”

紅果跑得氣喘籲籲,道:“小姐,林公子來了!”

“什麽!?”錢蔚兒連忙回頭:“你、你沒看錯?”

紅果笑著喘氣,道:“怎麽可能看錯?林公子指名來找小姐呢!”

錢蔚兒杏眼微睜,忙道:“請他到內院正廳用茶,我馬上就來!”

說罷,她連忙對著銅鏡,往頭上裝扮起來。

片刻之後,錢蔚兒拎著裙裾,匆匆趕往正廳。

林凇然才剛剛落座,一見到她來,便又站起身來,與她正經見了禮。

錢蔚兒笑道:“林公子要來,怎麽也不早點告訴我?紅果,備些茶水點心來。”

“不必了。”林凇然淡笑著開口:“錢小姐事多繁忙,在下不會叨擾太久。”

錢蔚兒腦袋微偏,問:“為何?”

她本就滿頭珠釵,這一動便叫林凇然有些晃眼。

他下意識避開她的珠釵,道:“聽聞錢小姐給林氏當鋪介紹了不少生意,實在是受之有愧,這些薄禮,是我對小姐的一片心意……”

“後續,便不勞錢小姐費心了。”

錢蔚兒面上笑容僵住。

得知他要來,她心如鹿撞地打扮了半天,結果……卻等來了這樣一句話。

錢蔚兒咬了咬唇,小聲問道:“林公子……就這麽不想我幫忙?”

林凇然面色平靜,道:“所謂‘無功不受祿’,在下……不值得錢小姐付出這麽多。”

林凇然雖然有不少紅顏知己,但對於自己沒有興趣的姑娘,他從不會隨意招惹。

錢蔚兒下意識攥緊了指尖,心底湧上一股酸楚。

她自幼便喜歡林凇然,雖然從未對他說出口,但這早已經不是秘密了。

即便對方不把她放在心上,她也毫不在意……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片刻之後,她才徐徐開口:“林公子誤會了,我與玉音是生意夥伴,不過是看在玉音的面子上,對林公子施以援手……”

林凇然擡眸看她,只見錢蔚兒神色從容,並沒有偶爾浮現出的那種傾慕之色,眼角眉梢還帶著些許笑意。

林凇然不禁有些懷疑……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錢蔚兒看了一眼他帶來的禮物,笑道:“如今生意不好做,怎能讓林公子破費,這些禮物,公子還是拿回去罷。”

林凇然卻不肯,道:“送出來的東西,豈有拿回去的道理?”

錢蔚兒擡手掩唇,輕輕笑了笑,道:“若林公子真的想報答我,不如陪我去一個地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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