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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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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表白

翌日, 元妤儀巳時方醒。

折騰半宿,她的思維都休息得有些近乎遲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枕著的是身側青年的胳膊。

元妤儀眼裏閃過一絲赧然。

但實話說, 昨夜謝洵躺在她身側,她竟罕見地沒有半分不適應,反而一夜好眠,再無噩夢纏身。

雨過天晴, 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了,陽光透過單薄窗紗照進屋子, 還能看見光柱中波動的灰塵。

這樣的安靜, 這樣的和諧。

這也是她曾經憧憬過的生活,夫妻恩愛, 日子平靜無波。

謝洵似乎還睡著。

元妤儀小心翼翼地支起胳膊, 打量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朦朧溫暖的日光打在他臉上, 青年本就長得清雋, 又正當好年紀,每一處都像是被造物者仔細地勾勒過, 長眉入鬢, 鼻梁高挺。

他的長相清冷, 卻不淩厲, 反而因眼下那顆烏黑的淚痣添了昳麗秾艷, 唇形柔軟漂亮,也是單薄的兩片。

“真好看啊……”

元妤儀發自內心地感嘆,目光落在青年的唇瓣上, 思維鬼使神差地放空。

聽說薄唇者一向薄情, 不知謝洵是否例外,只是在她看來, 他是一個相當溫和包容的郎君。

等她回過神時,身下的人已經醒轉,同樣專註地看著她,漆黑沈靜的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溫情。

其實謝洵早就醒了,無奈自己的胳膊被人壓得嚴嚴實實,他也不是沒辦法躲開,但私心裏更想陪她多待一會,是以便闔上眼睛假寐。

再後來元妤儀醒後,開始打量他的臉時,他亦有所察覺,但並未阻止。

謝洵甚至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臉,借著光影巧妙又鄭重地露出自己看上去最完美的角度。

他明確知道自己的優勢並加以利用,成功討她歡心,哪怕元妤儀最後是因為這張臉心生不舍,謝洵也心滿意足,並不覺得羞愧。

誠如衛疏所說,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只要道德不下作,使些厚臉皮的伎倆又有何妨呢?

自己身上有她喜歡的東西,他高興都來不及,怎麽可能計較呢。

而元妤儀沈浸的神思方才回攏,又被謝洵直白的視線望著,臉上的溫度立即燒起來,飛速拽住被子將自己團團裹起。

她匆忙遮掩的模樣倒顯得自己這位拜過天地的正牌夫君,是個登徒浪子。

謝洵將她的動作收在眼底,哭笑不得,同時因元妤儀拽走大半邊被子,青年僅著中衣的清瘦身影便再也這擋不住。

他的中衣衣襟處不知為何撩得微亂,露出一截冷白如玉的鎖骨,夾雜著幾縷烏黑發絲,仿佛春光傾瀉,別有風姿。

謝洵支起長腿半倚著身後的床帷,烏發垂下,襯得那張宛如謫仙的臉又多了兩分邪氣。

為了打破寂靜的局面,他主動開口喚她:“殿下醒了,昨夜睡得如何”

元妤儀也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有些應激,她的腦袋昏昏沈沈,連蜷著的指尖都有些緊張。

她昨夜並未喝酒,也沒有昏迷,記憶可沒有任何斷片遺忘,昨夜分明是她自己主動留人。

結果大早上這麽一折騰,一副烈女姿態,謝洵心裏不知會怎麽想

這和那些始亂終棄的渣滓有什麽區別啊。

元妤儀現在腦海裏反覆循環的都是“尷尬和無恥”這幾個字,她深吸口氣,又強裝鎮定地把被子分回一半,正巧遮住男人兩條無處安放的長腿。

嗓音帶著剛睡醒的朦朧,元妤儀刻意躲開他的目光,“有駙馬作陪,自然睡得很好。”

“這是臣分內之事。”青年神情從容,像是隨口提起一句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其實她不說,謝洵也知道她睡得好。

他覺淺,再加上本就牽掛元妤儀,擔心她又做噩夢,是以昨夜一直留著幾分精神守著。

但是知道歸知道,謝洵依舊要問。

因為他想一點點地去改變兩人從前“疏離拘禮”的局面,像剝洋蔥一樣將他的整顆心剖開,讓她看見其中如山洪海潮的情意。

這對謝洵來說無疑是一個相當具有考驗性的過程,他每一步都像是盲人過河,要謹慎要順其自然,卻也不能拖太久延誤時機。

元妤儀躁動的心情果然平覆許多,又聽見他那句“分內之事”,只覺得原本靠墻的脊背都在升溫。

從古至今,還沒有哪個逆臣躺在皇族公主身邊還能說一句“分內之事”的;所以謝洵方才的話聽起來一語雙關,實際只有一個意思。

郎君與自己的娘子同榻,安慰妻子,這是夫君應當擔起的責任,更貼合那句“分內之事”。

元妤儀臉上閃過一絲赧然,從前只知道他才華橫溢,工於謀略,今晨這話倒打破些以前的印象。

謝洵現在似乎發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改變。

元妤儀蹙眉思忖良久,不知該用什麽詞形容合適,從頭到尾都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倚在床邊看她的青年已經起身,兀自開口道:“殿下,我們該去用膳了。”

電光火石間,元妤儀終於想到那個詞,下意識擡眸接了句:“無賴。”

駙馬在細微之處耍小聰明,引她克制的想法變得旖旎,仿佛早已將和離一事拋之腦後。

謝洵整理衣襟的手指一頓,直覺自己被罵了。

聰明人在言語上占便宜,撩動少女的心弦;

謝洵自想通後,早就過了自己心裏那道拘泥於世俗的檻,他現在確實很像個心思曲折的無賴。

簡單而直白的兩個字,被她說出口便帶了一分獨屬於少女的嬌嗔和義憤填膺的氣勢,民間夫妻用以逗趣的話,像是一塊石子落在兩人都泛著漣漪的心湖上。

元妤儀臉上的神情還因為想到了貼切的形容詞,浮起一抹明顯的了然和輕松;

然而接觸到面前青年疑惑不解的目光,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有多麽不合時宜,恨不能立即找個地洞鉆進去。

“我,我剛才沒有在說你。”

謝洵沈默良久,鄭重道:“殿下斥責也是應該的,畢竟昨夜是臣貿然與殿下同榻而眠。”

他表情認真,看不出半分氣惱。

其實謝洵內心裏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洋洋自得,感激他也好罵他也好,更甚至打他也好,總之只要元妤儀對他還有情緒波動,就是好事。

這證明她並非無情。

謝洵最怕她對自己視而不見,刻意疏離,那才讓他如墜冰窟,整日提心吊膽。

元妤儀聽他開始習慣性地往自己身上攬錯,不假思索地坦白。

“這怎麽能算你的錯呢?分明是我主動把你留下的,再說了我們是夫妻,同榻而眠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她潛意識裏覺得自己和謝洵都算不上真無賴,於是許多話未經思考便說了出來。

少女的語速飛快,壓根沒有註意到謝洵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笑容。

是啊,夫妻同榻而眠確實正常,但放在一對即將和離的夫妻之間便顯得不太合適,但元妤儀卻很明顯忽略了這一點。

對於她這樣的忽略和遺忘,謝洵相當滿意,許是兩人朝夕相伴,也或許是衛疏和嚴先生旁敲側擊的話起了作用,謝二公子的心思相較之前仿佛開了竅。

他很喜歡看到元妤儀這般嬌嗔的模樣,即便是強詞奪理,他也覺得可愛有趣。

他甚至想捏捏少女微微鼓起的臉頰;

那麽想了,也那麽做了。

元妤儀看著頃刻間在面前放大的俊臉,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右臉被人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微涼,唇角勾起一抹笑弧。

“知道了。”

謝洵戀戀不舍,卻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補充道:“確實正常。”

聲音還是淡淡的,可此時再普通的話落在耳膜裏也像是裹了一層甜膩的蜜,奇怪又讓人躲不開。

元妤儀被他觸碰過的臉頰滾燙,看謝洵滿臉正經的神情,又覺得自己不能斥責他剛才的動作。

憋了許久,幾乎連話都說不清楚,只好訥訥道:“事了回京,我不會再這樣失禮的,何況這對你也不大公平。”

她的音調算不上高,不知是不是錯覺,謝洵甚至從中聽到一種淡淡的惋惜和不舍。

他明白她的話裏代指的是什麽。

現在還能拿夫妻二字做幌子來遮掩兩個人悸動的心緒,等和離書簽定,再這樣不清不楚地相處對兩個人來說都不算好。

身體接觸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一次蜻蜓點水般的吻,甚至和衣而眠,都會激起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渴望這個人,盼望每晚都能見到他,盼望早上醒來時他就躺在身邊。

時間久了,就算想和離,身體的每一處都會叫囂著不舍,抒發不為人知的想念。

這也是為什麽元妤儀和謝洵一開始便保持著分榻的默契,臥房內的屏風就像一條難以跨越的銀河,清楚地提醒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也提醒著元妤儀,她成婚的目的。

而一旦跨越這條鴻溝……

少女低著頭,青絲垂在肩側,顯得乖巧極了,只是眉尖微蹙,興致不高。

“殿下是不是覺得只有和離才是對你我最好的歸宿”謝洵問。

元妤儀明顯一怔,嘴唇翕動沒有回答。

沈默良久,她才放緩聲音說:“難道不是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更何況這場婚姻你明白的,本就是一場於雙方都有利的交易而已。”

“難道非要等到情根深種時再後悔麽?”

他對她是否真心,元妤儀不知道,也不敢去問,怕他回答一切是她自作多情,她有自知之明,倘若真是這個答案,她受不住的。

但她心裏也明白,倘若真的一直保持這樣親密的姿態,她艱難築起的心防會分崩離析。

元妤儀說完這些話,只覺得這些天壓在心口的滯澀都減弱許多,她像是在發洩。

這種顧慮,謝洵想自己其實是明白的,只是心上人躺在懷裏一晚上,沒有哪個男人不會貪戀。

更何況他早已情根深種。

雖然只有單純的一晚上,但他卻能撫摸到她的溫度,嗅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聽到她勻長清淺的呼吸聲。

他們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卻遠比那些如膠似漆的愛侶更有默契。

昨夜元妤儀摟住他脖子時,毫不猶豫地撲在他懷裏時,怯生生地讓他留下時……

以及那滴早已融化在心口的淚。

這些都讓謝洵以往的糾結與矛盾轟然倒塌,他喜歡元妤儀,他不想再隱瞞那些冰山之下的火焰。

從前兩人都站在原地時,但凡一方往前邁步,一方定會生怯後退,像此起彼伏的山巒。

自從元妤儀動了和離的念頭,更如同在自己身邊圍了個密不透風的牢籠,謝洵內心痛苦,可面上依舊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生怕給她半分壓力。

可是昨晚當熟睡的少女下意識往他懷裏縮時,謝洵開始反省,自己以前的沈默和內斂似乎錯了。

她不動,他理應走到她身邊去。

哪怕等著他的是早已關閉的蚌殼,哪怕她留給他的是一片荊棘。

比起疼,謝洵更害怕失去。

身材頎長的青年逆光站著,元妤儀能看見他如劍般淩厲的眉峰,他沒有因她的話生出慍惱,反而目光認真凝重。

“倘若我本就對你動情了呢?”

他的話比昨夜的驚雷還讓元妤儀感到無措,意料之外的反問更幾乎讓她屏住呼吸。

謝洵見她怔楞,放在以前可能會就此打住,不再往下說一個字;

可現在他已然意識到這種相處方式對他們之間的感情毫無助益,還會把她推得越來越遠。

她的心像禁閉的蚌殼,謝洵敲一下退一步只會讓她關得更緊,所以他要時時守著,讓她明白他在一直都在等她情願的那一刻。

謝洵的目光直視著少女愕然的視線,坦然道:“這樁婚姻早就不是冷漠的交易了,殿下。”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漆黑的眼底翻湧著濃烈的情意,“我心悅你,別和離,好不好?”

因第一次說這樣直白的話,整個人都仿佛浸在烈火中灼燒,青年的掌心被掐得鈍痛,但意識無比清醒,雖有些不安,但這是快樂的,也值得。

信息量太大,元妤儀徹底呆楞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應當是在,跟她表白

謝洵那樣克己守禮的人,方才都模糊了“臣”和“殿下”這樣的字眼;

你我相稱,刻意忽略了始終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君臣猜忌,此刻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普通郎君在求.愛。

元妤儀的心臟砰砰跳個不停,幾乎要跳出胸膛,宛如山洪傾瀉,海浪翻湧,被他熾烈的心意打了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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