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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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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臉紅

雨過天晴, 連微風都裹著榴花香。

心臟跳動的聲音許久沒有這樣有力,元妤儀的臉頰緋紅,她下意識道:“你……你說真的?”

真的喜歡她嗎?

所以不想和離, 純粹是因為喜歡。

謝洵眼角眉梢都帶著道出心意的輕松愉悅,點頭答得篤定,“絕無半分虛言。”

元妤儀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就不和離了;

可她最後還是保留了一份理智。

謝洵喜歡她,喜歡她什麽?

若喜歡她從前在上京時的善良, 那就意味著自己下.藥成親的行為是他所不恥的茍且;

若喜歡她在青州時心狠手辣的那一面,便代表著她曾經的真心付諸東流。

倘若他回答喜歡她的所有, 那就更荒唐了, 這話太狂妄,元妤儀是不敢相信的。

是以她垂首深思片刻, 鄭重道:“我引薦你入仕, 在宣寧侯面前維護你, 天峽山一行也照顧你多日, 你心生感激也是情理之中……”

畢竟在謝洵為她奔走效力時,不顧危險救下她時, 始終陪在她身邊時, 她也難免悸動。

元妤儀說起這樁樁件件, 都讓謝洵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對應的畫面。

他不自覺抵住虎口, 分明和面前的少女拜過堂, 也上了族譜,可是現在還是不免像個等待名分的少年郎。

元妤儀擡眸正對上他這副期待的模樣,也怔楞一瞬, 醞釀著嘴邊的話。

“所以謝衡璋, 我想問的是,你是不是混淆了感激和喜歡的定義”

喜歡就是喜歡, 摻雜任何其他的感情都會扭曲喜歡的本來面目;婚姻之中若想由愛起始,便不能是為了報恩。

報恩便代表著,一方占主導地位,而另一方只能淪為附庸,始終不占上風。

日久天長,難保夫妻之間不會出現矛盾,而此時弱勢那方心中的感激,便會成為最親密的枕邊人刺向他自己的利箭。

謝洵神情微怔,顯然沒想到她會話題一轉,說到這方面。

然今日能與元妤儀談心這件事對他來說,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所以他嗓音依舊溫和。

“不是,我分得清。”

“殿下曾經為我做的事,無論是朝堂上的助力,還是在謝家人面前對我的維護,我都牢牢記在心裏,自然是感激的;”

青年的長眉舒展,目光專註,幾乎要將面前認真傾聽的少女吸進沈靜的眼底。

“可是與這相比,我也喜歡殿下。”

“這種喜歡,是男女之間的情意;是日後哪怕你對我執劍相向,我也絕不會躲開分毫;是無論你對我好不好,我都忍不住會心疼殿下,心甘情願為你去死的喜歡。”

話音落下,元妤儀仿佛在一片寂靜中,聽見了自己宛如擂鼓的心跳聲。

尤其是親眼見過支離破碎的家庭,見過相見兩厭、貌合神離的夫妻,再聽到謝洵的剖白,她幾乎招架不住,繳械投降。

但他的最後一句話讓少女皺緊了眉頭,她下意識埋怨道:“好端端的說什麽生死,我會活著,也絕不會叫你去死的。”

謝洵失笑。

在他心裏,公主早就比命重了。

良久,元妤儀才緩下聲音,本文由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群整理像只防備中的小刺猬露出了一雙滴溜溜的眼睛,試探性地問道:“假如,我曾經騙過你,也利用過你,你還會像剛才說的那樣喜歡我嗎?”

謝洵思忖片刻,實在沒想到她什麽時候騙過自己,何況他孑然一身,除了這張皮囊略微好看點兒,心思比別人考慮得多些,也沒什麽值得利用的。

但他還是認真地回答,“會,就算殿下殺過我,我也會喜歡的。”

元妤儀在心裏畫了一個小小的叉。

她想,謝洵現在是被情愛沖昏了頭腦,便自此誤以為可以相守一生一世了,其實不然。

若他知道她原本算計的是經常欺辱他的嫡兄謝陵,千方百計進謝家的門不過是為了捆綁世家,威脅江丞相,謝洵便不會這樣信誓旦旦地承諾了。

彼時只會有一種可能:愛之深,恨之切。

元妤儀的心緒拐了十萬八千個彎彎繞繞,落在謝洵眼裏,她只是為難地皺了皺鼻尖。

謝洵不明白她為何會露出這種神情。

他能感覺到,從前公主對自己付出的那些瑣碎的細節,她對自己的感情都是真的,並非作假,那為什麽還會這樣為難呢?

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個遠在上京的人影,耳畔仿佛響起剛成親時,元妤儀和侍女隨口說過的話。

“日後和離了,路歸路橋歸橋,自然找些情投意合的面首養在身邊。”

至於誰會與她情投意合

元妤儀或許並未察覺,可那人卻至今未娶,依舊對她虎視眈眈,男女之情或許沒有,可青梅竹馬的情意卻是實打實存在的。

連謝洵都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臉色有多不滿,還夾著半分隱晦的委屈。

“殿下喜歡祁世子吧?沒關系,臣知曉的,你與他有十餘載的情誼,理當是彼此最信任最親切之人,祁世子三戰告捷,名聲大震,也是大晟的功臣,我早該知道的……”

祁庭家世高,雖門庭衰落只剩他一人,但還能憑自己的本事奪來許多功勳,劍眉星目亦是上京無數閨閣女郎的理想夫婿。

謝洵想著,眼中的郁色也逐漸加深,還沒來得及說後面的話:若真是如此,他再也不能像今天這樣糾纏下去了。

元妤儀心中的不解越來越濃烈,看他的臉色也愈發不好,實在忍不住打斷謝洵還沒說完的話。

“謝衡璋,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我什麽時候說自己喜歡他了?我更沒有想過跟你和離後就轉頭嫁給他,我與祁三無非是總角之誼,從來都只是把他當兄長的。”

以往積攢的不滿都在此刻消散,謝洵心裏提著的巨石落了下來,但既然不是這個原因……

青年的眸光含著淡淡的酸澀和期待,“那殿下到底為何一定要與我和離”

既然是利用,為什麽不能再繼續利用下去;交易也好,真愛也罷,公主為什麽執著於把他趕走。

聰明人執拗起來,會近乎偏執地剝出每一個細節,話裏的邏輯根本無處可尋,一時之間卻也讓人反駁不了。

元妤儀不敢置信地回望著他的視線。

她覺得謝洵原本是個沈默內斂的老實人,後來覺得他是個才不外露、心有成算的君子,可是現在她卻覺得他像個聰明的無賴。

因為聰明,所以了解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踩在她的心坎上;

也因為無賴,黏著她懇求明確的答案。

元妤儀鬼使神差地聯想起曾經看過的話本子裏,撰寫的一個故事。

話本裏的女配角是男主人公養在私宅的外室,彼時男主人公正和女主角打得火熱,與談婚論嫁只差臨門一腳,女配角卻身懷六甲,挺著孕肚登門,所求不多,無非是個進府享福的主子名分。

她擡起眼瞼打量著與她咫尺相隔的青年。

長眉如山巒微皺,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素來內斂沈靜的面龐上帶著覆雜的期待和倔強。

元妤儀心虛地捏了捏掌心,他現在真有點像話本子裏上門要名分的婦人,而她也活脫脫是個優柔寡斷的男主人。

只不過她跟謝洵之間沒有那個本應出現的女主人公,和他腹中作底氣的孩子罷了。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喜歡他嗎?

應當也是有點傾慕的;

畢竟宛如謫仙的清俊郎君一直守在身邊,明白她想要的東西,也在乎她身邊的人,任勞任怨地替她解決所有棘手的麻煩。

溫和包容,真心實意。

元妤儀很難控制住心底的悸動。

可是現在就讓她坦白成婚目的,和當初在所有人眼中甚至稱得上.下流無恥的手段,她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嘴裏像是含了黃連,其中苦澀只有自己才清楚。

沈默稍頃,元妤儀下床淺淺啜了口桌子上的茶,潤了潤早已幹澀的喉嚨。

轉眸看向謝洵,他依舊是那個熟悉的模樣,與她之間的距離比之前都近了很多。

或許是因為平常見到的都是謝洵運籌帷幄的鎮定神態,如今罕見地看到他臉上露出這樣覆雜的神情,元妤儀鬼使神差地感受到一點孩子氣。

這種反差讓她愕然、失措。

謝洵往前走了兩步,凝望著少女的目光沒有絲毫改變,舔了舔有些幹裂的蒼白唇瓣。

以為他還要說什麽可憐巴巴的話,元妤儀趕在他之前開口,面色凝重。

“給我點時間,我考慮一下。”

“什麽?”謝洵反問,說罷他另外倒了一盞茶,十分自然地喝掉,微啞的嗓音恢覆正常。

元妤儀眉心一跳,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話恐怕吐露得太快了,手指下意識絞著裙角。

可事已至此,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還有咽回來的餘地。

她只好硬著頭皮接著說:“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給我點時間,讓我重新考慮一下要不要和離。”

謝洵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眼角眉梢染上愕然的神色,他嘴唇翕動著,憋了許久卻只答了一聲:“好。”

元妤儀脊背上卻好像扛了一塊沈重的石頭,雖說如今明擺著說了和離一事有餘地,可她畢竟還是有事情瞞著謝洵,心虛是在所難免的。

但在靖陽公主的行事準則中,也從來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這一條,無論她和謝衡璋最後發展成個什麽結局,她都不會再惋惜了。

起碼現在努力過,不是嗎?

謝洵性子內斂慣了,如今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也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眸光瀲灩溫和。

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先是原地怔楞片刻,又不好意思去看對面的少女,只好轉身開窗。

任由燦爛的日光照在他臉上,微風拂過身上的衣袍,才能給他兩分真實感。

謝洵這樣的表現落在元妤儀眼裏,也能看出些苗頭,她只是考慮一下,連明確答案都沒給他……

元妤儀輕咳兩聲,成功將青年的視線吸引過來,“我只是說想一想,或許回上京後還是這樣的舊主意。”

青年臉上並無半分失望頹喪的情態,反而很知足,“無事,自古以來成親和離都是大事,尤其對女子更是如此,殿下心中惴惴,多考慮些日子也是應當的。”

只要她言語之間略有松動,謝洵都很高興,哪裏還會討價還價。

他的體諒卻沒有換來元妤儀的欣喜,少女清澈明亮的鳳眼反而浮起一層質疑和警示。

“醜話先說在前頭,若是我決定不和離,你卻又突然覺得我不好,不值當過一輩子,反覆無常,我也是不應的,等那時候你再後悔埋怨,我不會依你的。”

元妤儀想,自己這樣跋扈霸道,怎麽著也該嚇住駙馬,警示他也利用這最後的時間好好想想。

可謝洵巴不得她永遠不離開他,她打定主意後越堅定,他就越慶幸越欣喜,甘之如飴。

“臣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後悔。”

他翹起的笑弧也是清淺的,可就是這樣平和的笑,卻讓元妤儀莫名多了分底氣。

她甚至產生一種錯覺,或許就算謝洵真知道了自己之前目的不純,利用他和謝家背後的聲望,也不會生氣。

……

下樓時,鄭侍郎等人已經吃完回去整理次日走時要帶的行裝,只餘下季濃和衛疏還坐在東邊的條凳上等著。

一見他們下來,季濃揮了揮手。

二人並肩下樓,青年穿了一襲月白雲紋便袍,身邊的公主則換了一身天水碧的杭綢羅裙,隨手挽了個垂髫髻,發尾系了根素色紗帶。

登對璧人,滿室生輝。

衛疏比季濃的心思更細膩些,敏銳地洞察到謝洵臉上若隱若現的淡淡笑意,這幾日行路過程中的疲憊與不悅一掃而空。

右手撐在下巴上,他興味十足地看著坐到面前的兩個人,自認為他也算有幾分經驗,不難看出公主和謝兄之間有點冰釋前嫌的意味。

“公主身子金貴,多睡會養養神也就罷了,謝兄一個大男人怎麽也賴起床了你平日作息不是一向……”

勤快到恐怖,跟個不會疲累的鬼一樣。

衛疏的話止住,順手打了個響指,想當初謝洵可是祖父嘴裏值得學習的標桿,哪怕入朝做一個從五品侍讀亦是如此。

謝洵淡淡地睇了他一眼,沒回答他的疑問,只是極其自然而又嫻熟地為元妤儀盛了一碗熱粥。

季濃從他倆臉上覷巡一圈,除了覺得公主的臉比往日紅了許多,沒發覺有什麽異常,轉念想到下了一整夜的雨,擔憂的心理又占據上風。

她關切地問,“阿妤,你發熱了嗎,臉怎麽那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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