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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番外:三分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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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旺出來, 竟然下雪了。

許是在封閉的包間待太久,也可能我最近腦子不太好用,冰花帶著涼意落在我手掌間, 才終於後知後覺——

從春天到冬天, 已經又過去大半年。

而我真實的在她離開我之後獨自生活了快兩年。

面前停下一輛酒紅色蘭博基尼, 車窗緩緩落下,披著長發面容姣好的女子探頭道,“大少爺,趕緊上車吧,你不會學言情小說裏要對雪吟詩吧。”

我讀不出詩來, 我的靈魂已經被掏空了。

吐著酒氣坐在副駕駛上, 我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她在旁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今日所見所聞, 電臺舒緩的音樂被她遮蓋大半。

她叫魏舒於,家裏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父親魏行知是國內赫赫有名的投資大鱷,若是我們能夠聯姻, 以後方家的路都可以走的很順暢。

“你倒是說話啊?”

其實魏舒於有心上人, 我也見過,還在A大念書的法律系大四生, 家庭條件稱得上貧寒, 比她還小兩歲,這種條件,魏家當然不會允許, 提都不用提。

“他們說下個月訂婚,我倒是無所謂啦,反正結婚後咱們也是各過各的,”她把著方向盤笑言,“走個過場而已啦。”

我麻木地轉過頭望向她,酒精侵蝕意識,讓我腦中晃晃悠悠,在飛雪的夜晚靜悄悄地炸裂。

“他不介意嗎?你嫁給別人。”

“他願意相信我啦,等我爸爸歲數大了咱們再離婚,我跟他又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無非時間問題而已,有什麽好介意的。”

幼稚。

我忍不住嗤笑出聲,半晌又悲哀的收斂。

如果那個人也能如此天真爛漫,願意為我等待的話……

雪越來越大,道路上擁擠不堪。

我犯病似的喊停,“前面路邊停車,我想自己走回去。”

魏舒於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但索性跟我還不是可以互相擔心的關系,最終她聳肩,很快找地方停駐下來。

今年的雪是來的很早,十一月底的初冬,我禹禹獨行在街邊,感覺不到寒冷的侵略,只是眼前無數次閃現著某個人影。

那個方向,是她家的方向。

我瞇著眼睛,用手比作相機的樣子,跟個傻帽一樣,“哢嚓”。

“戚曉曉,初雪快樂。”

而此時的她,有很多可以分享這份浪漫的人,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都將在銀裝素裹的世界與她開懷大笑。

我看著腳邊的影子,積雪上留下淚點。

我只有自己。

“臭小子,我真要把你踢出家門!”

我一如往常的來好兄弟家做客,常煙的孩子已經會顫顫巍巍地走路,跟我還算親近,每次都要叫著讓我抱。

今日他又犯了錯,手忙腳亂地跑走。

我彎腰把他攔腰抱起來,親昵地捂在懷裏,似乎有恃無恐,一改剛才的慌亂,反而做鬼臉回身沖常煙挑釁。

乖張。

忍不住拍了他腦袋一下,常煙才不管我,直接從我這兒將人奪走,提著衣領子就往書房走,看樣子又要罰站。

沙發上孩子的父親不動如山,眼睛緊緊盯著手中的平板電腦,置若罔聞。

我蹭過去,“你不管啊。”

良久,他擡著淡漠的眼睛回應,“我也是剛剛面壁回來。”

“……”

果然結婚還是諸多不易,比如我這好兄弟在外面稱得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冷面無私,任誰看見都要暗道一聲小心。

回家還是要被老婆死死吃準。

沒有團子可以玩,我無聊的將胳膊墊在後腦勺,長籲短嘆地觀賞他假天花板,書房裏傳來訓斥聲和哭泣聲。

旁邊視我為無物的家夥突然道,“戚曉曉每次來都會提前打招呼,如果知道你也在,就會取消計劃。”

怪不得,我們兩個來做客的頻率那麽高,卻永遠都遇不見。

苦笑,除了苦笑我想不到其他表情,因為比起我的搖尾乞憐,願望落空的感覺更讓我難過。

真的只是想見見她。

連遲眼皮都不擡,他這人心狠手辣的,看見我吃癟想必都要偷偷開心一會兒,“所以沒事就少來,整天有個臭小孩霸占我老婆就很足夠了,你們那些小九九都換個場所解決不行嗎?”

不行。

我怒氣沖沖地給他一拳,控訴道,“當初我可是花了好幾個月的零花錢跟你如果做幻影,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就想把老子甩了,不可能!”

恰好這時,常煙抱著團子出來。

見到她那張震驚的臉,我忽然覺得這番控訴聽上去有些歧義,還不等解釋,我下一秒已經出現在他家門外。

吹了聲響亮的口哨,我決定找點別的事情做。

可是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如果不去他家,如果也不去公司,那我就只能去蹭別人的酒局和派對,否則真是無所事事。

翻找打火機期間,副駕駛座的抽屜輕飄飄掉出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某個地方詳細的地址。

從這個方向看去,或是從任何方向看去,這座小區都稱得上破敗,但是能在三環裏買套二手房,對她丈夫來說已經足夠困難了。

明滅的煙火在我指尖閃爍,車廂裏滿是薄荷煙草味。

即使是冬天,小區的廣場上依然有孜孜不倦跳舞的人群,音響發出絕對擾民的分貝,在整座小區上方環繞。

她就住在這裏,從我面向的方向進門,乘坐電梯直達八樓,802。

卑鄙如我,卑微如我,找人調查了她與我分開後的一切,起初我經常像現在這樣坐在她家的樓下抽煙,碰見她買菜回來,可以獲得遠望一眼的機會。

後來我就很少來了,因為太折磨人。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想起與她初見時,在琳瑯軒的包房裏,滿屋子都是烤鴨的味道,除了那對我熟悉的新婚夫婦之外,還有一張陌生的面孔。

那時候我特空虛,每天游蕩在各夜店,朋友帶來三三兩兩的小嫩模、網紅,甚至是當紅女明星,都比她要好看。

但是她的眼睛太過於明亮,帶著股狠勁和利落,讓我有些感興趣。

後來的事情順理成章,於我於她好像都是男女一時的沈淪,很可能天亮之後,我就會轉頭離去,她又不會過多糾纏。

但是那晚上過後,我就像被人下了蠱,睜眼閉眼都是她的模樣,笑容或是撒嬌,哭泣或是享受,耳畔回繞著她的喘息。

於是我又聯系她,她也很幹脆,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們是很和諧的夜生活伴侶關系。

萬萬沒想到,腎到心的距離這麽近。

我們總是吵架,大多都是她不講道理,嫌我脾氣不好,嫌我穿衣品味差,嫌我像個土大款每天瞎嘚瑟。

但是她有很少吃醋,不管我跟哪個小明星上了微博新聞,她都不甚在意。

有人告訴我,這是因為她不愛我。

那不能夠,我條件這麽好,對她予取予求,願意犧牲時間和精力去討好她,這麽好男人的我,怎麽就不配被愛呢。

所以說人做事要顧頭又顧尾,假使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沒有能帶把人家娶進門,就千萬別瞎撩。

就跟我似的,一頭栽進這場愛情中,莫名的不甘心,非要從水裏伸出手把她也拽進去,兩個人秉著呼吸游了那麽遠,才發現到頭來離岸邊不足十米遠。

而屬於我們的島嶼,還在肉眼不可及的地方。

有些人說,戚曉曉實在太狠心,說不要在一起,轉頭便找人相親結婚、未婚生子,飛奔而去的速度令我望塵莫及。

其實很少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她問過我——

“我學長說西北有個村子需要志願教師,剛好兩個名額,你願意跟我去嗎?”

那裏地處偏僻荒涼,水電都是珍貴之物,就算方家的人跟過去,還能怎樣,左右都不能再失去了。

可是我猶豫了。

大概三分鐘的時間,已經讓她做好了決定。

從那之三分鐘之後,我就再也聯系不到她了。

“我的……球球。”

穿著石榴紅衣裙的小女孩歪歪斜斜朝我走過來,在冬日的夜晚格外顯眼,此時我剛從小區的便利店出來,手裏拿著一盒煙。

將球撿起來遞給她,胖嘟嘟的臉立馬喜笑顏開。

那雙眼睛太熟悉,使我忍不住失神,手掌傳來麻酥酥的觸感,在低下頭,小姑娘正在使勁想跟我說什麽。

待我蹲下來靠近,奶香味縈繞著我,“謝謝,蘇蘇。”

這口音使我哭笑不得,卻又陷入沈思,也許是我已經病入膏肓,竟因為這句道謝還能想起她。

她是南方漁村來的,有時候說話快了便會露出口音,比如“好想舒舒服服地躺進我柔軟的小床美美睡上一覺”。

到她嘴裏就會是“好想蘇蘇福福地躺進我柔軟的小床美美碎上一覺”。

我啞笑失聲。

“鈴鐺!”

驚慌的女生由遠及近,下一秒便是我與她喜劇性的相遇,霎時無言以對,兩個人傻呆呆站在那裏四目相對。

最先開口的是她,“還,還挺巧的。”

當然,此時此刻我出現在這裏,其中原因稍微動腦子也能想得出來,突如其來的尷尬讓我無語,但是更舍不得逃離。

我像沙漠裏久行的旅人,終於遇到我的甘露。

“你的……女兒?”

我指了指紅衣服的小姑娘,她還在用明亮的大眼睛看著我。

她將碎發挽在耳後,抿嘴道,“是啊,挺調皮的,一不小心就竄沒影了,鈴鐺,說叔叔好。”

“蘇蘇好~”

溫柔的奶音讓我恍惚,心頭異樣的感覺洶湧,正還想說點什麽,她卻已經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我、我們家還有點事,可能要先走。”

“沒關系,趕緊回去吧。”

我回答的如此得體,但是心臟早已斑駁。

她帶著孩子離開後,我蹲在便利店的墻角接連抽了半盒煙,從雲霧中我又回想起從前,她也說以後想給我生個女兒。

年少時,或是情到深處時,千萬不要過多的許願。

否則事後回想起來,悲傷就又會重一些。

從那兒離開回家的路上,寒風從我敞開的車窗流竄進來,只有低溫才適合現在的我。

那時候,我終於下定決心,將電話撥通給魏舒於。

“我不能跟你結婚了。”

之後她到底在電話那頭吱哇說了什麽,我也不記得,只因為風聲太大,讓我渾渾噩噩。

三分鐘。

我給自己判了死刑,如果這一生終究要在我的配偶欄上寫下名字,那早已經註定好,可最終她寫在了別人家。

所以此刻我越來越虛弱,身體說不定可以活到一百歲,靈魂卻早已經萎縮。

然後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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