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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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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燥意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晏長裕沒動。

虞晉也沒有移開視線。

“師兄,你在看什麽?”恰時馬車要轉彎,速度慢了一點。元朝見虞晉的目光落在她身後,像是在看什麽,邊問,邊也跟著轉頭望去。

一眼,便看到了靜默立在轉角處的晏長裕。

他身邊跟著常文與幾個侍衛,侍衛們手上都捧著東西,一行人打扮平常,也沒乘轎坐車,看上去異常低調。

元朝臉上的笑意下意識散去。

既然見到了,那便沒有裝作不知的道理。晏長裕畢竟是當朝太子,無論她心中是何想法,該有的禮儀規矩都不能少。

況且晏長裕此時正直直看著他們,站定不動,似在等他們反應。

元朝叫停了馬車。

虞晉先下了車,再伸手去接元朝,溫聲提醒:“不著急,小心一點。”

兩人到底很熟悉了,元朝自然是不會師兄客氣,直接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借著他的力,下了車。

晏長裕依舊站在原地沒動,只面色平淡地看著這一幕。

“太子殿下。”虞晉朝晏長裕點了點頭,行了一個平禮。洪文帝膝下的皇子都還未封爵,唯有他這個養子封了郡王,寵愛可見一斑。

太子雖是儲君,但虞晉身份也不低,又是重臣,自然不用行君臣之禮。少時,兩人還一同讀過書,雖關系淡淡,但論排行,晏長裕還得喚他一聲兄長。

“瑞王殿下。”

晏長裕看了他一眼,也淡淡回了一禮。

話落,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元朝身上。

只見少女今日換了一身青色衣裳,與身邊同樣著青衫的男子站在一起,竟恍若璧人一般,養眼又和諧。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元朝垂眸,也向晏長裕福了福身。

禮儀周全,沒有一絲錯漏。

但正因為此,才顯得尤為奇怪。

身為郡主,元朝便是平日裏再不學無術,這些禮儀規矩都是通熟的。只是她身份尊貴又特殊,加之性子恣意,平日裏能讓她遵循這些禮儀的人,少之又少。

便是往日面對晏長裕,她也從未這般規矩過。

她是不喜歡被這些框框架架束縛的,而且最嗤之以鼻那些所謂的男尊女卑、夫為妻綱等道理,外人她管不著,但在元朝瞧來,夫妻之間應是平等的才對。

即便晏長裕是太子,她也一直是這個想法。

但如今她已放棄了這樁婚事,與晏長裕不會再做夫妻,如此,他們之間便只剩君臣這層關系了。

她生得著實是好看,便是這簡單的行禮也有著別樣的味道,讓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移了過去。

晏長裕目光在她身上頓了幾頓。

“郡主不必多禮。”過了幾息,他才淡聲開口。語氣淡漠,眉目疏離。元朝客氣一笑,順勢重新站直了身體,與虞晉並肩而立。

兩人之間如此生疏,半分也不像是未婚夫妻,倒像是只寥寥有過幾面之緣的過路人。

碰見了,便順便打個招呼,至此,再無其他。

站在晏長裕身後的常文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僵硬又奇異的氣氛。他算是最了解自家殿下的,分明察覺到了殿下一瞬間冷了幾分的氣息。

一時沈默。

元朝本以為打過招呼之後,便能順勢離開。但晏長裕一直站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就這般靜靜地立在那裏。

“這般晚了,太子殿下怎會在此?”須臾,虞晉開口打破了沈寂。他面上含著淡淡的笑意,溫潤清雅,頗為矚目。

說起來,細看之下,虞晉與晏長裕竟還有幾分相似。兩人身量相當,相對而立時,竟似真有幾分兄弟相。

不過氣質截然不同。

虞晉明明是武將,但多數時候,像是個氣質謙和的佳書生。君子如玉,看到他的第一眼,大多數人腦海中冒出這四個字。

晏長裕卻不同。

除了幾分屬於儲君的貴氣,但他眉眼冷淡,面容俊麗卻又無甚表情,打眼看去,氣勢更加鋒銳淩厲,讓人不敢靠近。比起虞晉,甚至更像是一位將軍。

“孤是來尋郡主的。”

誰也沒想到,晏長裕竟這般直接說了出來。

這裏就是鎮國公府外不遠,其實不用問,任誰都能猜到。

元朝也楞了一下,總算擡眸又看了面前青年一眼,見他臉色淡淡,與平日無甚不同,便就沒了興趣。

而且她肚子都餓了,趕著回去用晚膳,也沒心思猜這人的心思,直接問:“不知殿下尋臣女何事?”

“春蒐之事。這些東西是給你的。”晏長裕言簡意賅,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這都是父皇吩咐的。”

原來是為了完成洪文帝布置的任務。

元朝恍然大悟,她就說,晏長裕對她避之不及,怎會特意來尋她?現在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多謝陛下與殿下的好意,不過這些東西臣女確實不缺,就不占殿下的便宜了。”元朝朝他笑了笑,頰邊露出淺淺小窩,明明那般甜,出口的話卻不客氣,“殿下還是把這些東西給需要的人吧。我國公府的庫房也裝不下了。”

晏長裕靜默。

不等他開口,元朝瞧了瞧天色,直接道:“時辰不早了,便不耽誤殿下的時間了,臣女先行告辭。”

說罷,便轉身上了車,又對虞晉招手:“師兄,快些上來。我都餓了,咱們早點回家吃飯。”

回家吃飯。

充滿了煙火氣的一句話,通常只用於親近的人之間。

“師妹在催了,太子殿下,本王便也告辭了。”虞晉向晏長裕一笑,隨即毫不遲疑的轉身又上了馬車。

見到他上來,元朝立即就笑開了,拽著他的袖子道:“師兄,今晚就家裏歇吧?你的文松苑,我特地吩咐下人收拾了,被褥這些都是新的,保管你住得舒服!”

“這般想我留下?”

“當然!我想你了嘛!”

馬車很快遠去,唯有車裏的聲音順著風悠悠飄了過來。普通人聽不大清,但晏長裕習武多年,耳力驚人,自聽得一字不落。

“……殿下,那咱們現在是?”

也不知過了多久,見晏長裕未動,常文瞧了瞧天色,忍不住出聲提醒,“再過一會兒,宮門該關了。”

“回宮。”

“……是。”

見殿下大步離去,常文心中微嘆,忙跟了上去。

白跑了兩趟,想來殿下耐心早已耗盡。回到東宮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待用了晚膳,晏長裕便又進了書房。

不久,便把顧決召來。

“上次慈元宮之事,查的如何了?”顧決一進來,晏長裕直接就問。他指的正是上次他在慈元宮中藥之事,陸瑾突然出現,明顯也不是小陸氏的安排,而是有第三方的人插手。

晏長裕並不喜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自然要查清楚。只是沒想到,多日下來,竟一直沒什麽進展,這讓他心中越發在意。

思及此,他心中越發煩躁。

這種煩躁,自他在宮外遇到元朝與虞晉有說有笑時,便忽然生起,直至現在,非但未消,反倒更深了幾分。

“回殿下,此事已有點眉目了。”好在這次顧決總算有了好消息,“屬下查到,那日禦獸園有一個內侍在那段時間出去了一會兒,用的理由是吃壞了肚子,但屬下查過,那內侍入廁之後,足足半個時辰才出來。”

若是真壞了肚子,半個時辰如廁雖然有些誇張,但也不是不可能。可倘若不是呢?

顧決之所以能成為暗衛首領,受到晏長裕如此看重,最關鍵的便是他心思極為細膩,尤其擅長見微知著。

所以他順著這條線索,深查了下去,果然查到了一些異常。

“那內侍平日裏是養狗的,因擔心身上有味道沖撞了貴人,通常會用些香。那香廉價,但香氣悠長,壓得住氣味。”顧決道,“那香,那日屬下曾在殿下身上聞到過。”

晏長裕從不用香,身上為何有香?自然是因為他那日碰見了陸瑾。以陸瑾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用這種廉價的香,所以線索已然明了。

“這事做得實在隱秘,皇後那邊也沒查到這內侍身上,所以屬下並未輕舉妄動。那內侍當日,想來是故意易了容,所以宮中才未查到他。”能瞞過皇後的人,這易容之術怕很是精妙。

不知想到了什麽,顧決忽而道:“據聞,鎮國公身邊有一個江湖謀士,最善易容之術。”

晏長裕手指微微一緊。

“你是說,此事與鎮國公府有關?”半晌,晏長裕開口,“你懷疑是鎮國公府安排的?”

鎮國公府如今府上就只有元朝郡主一位主子。

不等顧決回答,晏長裕已面無表情道:“不可能。繼續查,孤再給你十日時間,孤要知道真正的幕後之人。”

顧決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應了一聲:“是。”其實他心中也很是不確定,元朝郡主對殿下的心意有目共睹,以郡主霸道的性子,怎可能把其他女子推向殿下?

她完全沒有理由這般做。

所以,或許真的是他想錯了。

*

夜色深沈,紅燭帳暖。

明明已入了冬,晏長裕卻感到了一陣難以遏制的灼熱,燒得他整個人心煩氣躁,心中像是有火在燒。

忽而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溫軟柔嫩,附上的一瞬,心口的火苗剎那間拔高,幾乎要把他整個人淹沒。

“夫君,我們就寢吧。”

又是那道模糊的聲音,又是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晏長裕只能看到她穿了一身大紅嫁衣,坐在床榻上,仰著頭,像是在看著他。莫名的,他能感受到她的緊張和不安。

心像是泡進了溫水中。

他該遠離她。

心中這般想,可身體違背了他的意志。

他朝她走了過去。

紅燭熄滅,屋子裏的溫度卻驟然升高。黑暗中,他聽見了女子的喘、息聲,似乎還伴隨著低泣聲。

許久,屋裏終於安靜了下來。

她睡著了。

纖細柔軟的身體卻離他遠遠的,與平日裏膩在他身邊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他心中不知為甚,有些不滿。

昏暗的屋中。

他看著背對著他的女子,忽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下意識說——

“衛知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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