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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不自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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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不自醫(十四)

# 172

直到次日晨曦破曉,妙手門宗下的人潮方才勉強褪去。

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走的時候悄無聲息。妙手門眾弟子在此固守了整整一夜,竟不知最後一個人是何時離開的,只有宗門後山的靈禽叫早之聲響起,才恍然看天。

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宗下像歷經了一場小型戰役,門內擠滿了傷患。林夕一行人才剛守完陣法,馬不停蹄地又要施治,脾氣更是奇差,施針之時不忘嘴臭:

“撞墻之後知道拐了?鼻涕流嘴裏知道甩了?之前讓你們來你們不來,現在非得受點傷才來,怎麽著,你們挺行?自創放血療法?”

“哎喲餵,道友,神醫,再世華佗!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手斷了不是問題。問題是你撿起來沒有?沒手怎麽撿?你叼也要叼回來啊,不然怎麽接?”

“輕點,輕點……啊!!!”

都是奔著逃命來的,誰還會隨身帶那麽多靈石,眾妙手門弟子略加救治後,取了方紅印泥來,每人寫了張借條,按手印,白底黑字,沒地方抵賴。

這群人的待遇就遠不如早先前來門內之人了,沒屋子住,妙手門隨便在後山劃了塊空地丟著,畢竟都是修士,皮實著,沒這麽容易死。

而另一邊,雲閑結束了半天的忙碌,用白布將太平劍上的血汙拭去,不小心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呲牙咧嘴。

“第一波來的魔人,看上去修為還不是很高。”喬靈珊洩氣般在她身邊一屁股坐下,也把劍伸過去讓她幫忙擦,“可是,直到現在魔教還沒有出現啊!魔人源源不斷,誰知道之後還會來多少波,說不定厲害的都在後面呢。”

雲閑被她一說,總感覺自己現在是在玩什麽保衛蘿蔔。

“不會了吧。”風燁也累得夠嗆,“現在都這樣了,還有誰敢用什麽成仙散?銷毀都來不及!”

而另一頭,薛靈秀與黎霸圖相對而站,默然不語。

黎霸圖道:“下一次,不要讓我再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薛靈秀垂眼,艱澀道:“……抱歉。”

“現在不是什麽可講感情的時候。早就已經來不及了。”黎霸圖見他如此,還是放不下心,道:“薛靈秀,臉擡起來,看著我。”

薛靈秀看著她。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做了決策,那就按照規矩行事。規矩不容人情,否則便毫無意義,這道理你幾歲的人了還不明白嗎??掌門下禁令時就已說過,妙手門弟子若是犯禁,逐出宗外……若是我沒趕到,你將那人放了進來,後果如何你清不清楚?”黎霸圖冷硬道:“逐你一人事小,影響到了後續計劃,你又該當何罪!”

薛靈秀舔了舔唇,仍是道:“抱歉。我明白了,之後不會再犯了。”

“不必了。”黎霸圖看他一眼,道:“明日東邊,祖奶奶去。你在後方待著吧,不是我現在不信任你……不,我現在的確不信任你。在這一點上,黎願都比你做得好。”

薛靈秀又把頭垂下去了。

“……對不起。”他牙關很輕地咬了咬,“我明白了。”

平日裏多註重儀態形貌的人,現在身上沾滿血汙,發絲也亂糟糟的,再配上蒼白的面色和唇,看起來竟然有一些可憐。

“不,你還沒明白。”黎霸圖說完這句,便伸手不是很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嘆了口氣,“罷了。誰都是這麽過來的,走吧。去休息。”

說是休息,更像是換崗。沒有什麽能正正經經休息的時間,畢竟情勢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松懈之後會發生什麽。

薛靈秀本想回房冷靜一下,但遠遠便看到江山只長了兩茬毛的熊貓屁股坐在庭前,想必其他人也在,他足下一動,竟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雲閑坐在那兒擦劍,見他過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薛兄,被罵啦?”

薛靈秀沈著臉坐下,把折扇收起來。

“也不是你的錯。”風燁弱弱道:“誰知道那人看起來那麽可憐,結果……”

薛靈秀道:“是我的錯。”

喬靈珊道:“薛道友,你別不開心了。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

薛靈秀說,“我沒有不開心。”

眾人:“……”表情都快拉成老黃瓜了,還沒有不開心,是在騙鬼了啦。

“家長訓話也是為你好。”雲閑熟練地把他拉下來,勾肩搭背道:“知錯就改,沒事,沒事。”

薛靈秀道:“你要是不會安慰人,就不要安慰了。”

這話說的怪不是滋味,還挺沖,祁執業眉一皺,方想刺回去,就聽到他微不可聞的後半句話,“你們坐這就夠了。真的。”

眾人一時默然無言,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祁執業也不說什麽了,宿遲抱劍過來,掌心在他肩頭一壓。

就在此時,雲閑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離開乾坤城之前蕭原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們都被彼此保護得太好了”。

“……道理我都懂。當初笑面佛陀一事,我還能不明白這些道理麽?當時看到時,我方在想,如果是我,我會怎樣做,還帶著點恨鐵不成鋼,覺得不論怎麽做都比明仁前輩要好。”薛靈秀自嘲道:“現在看來,真是自傲啊。敢對往事做如此評判的前提,是明知道往事已然發生過,不論我作何選擇,根本影響不了那一切的發生。而如今,分明連做選擇的根本都不是我——我卻在此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歸根究底,還是太順風順水,高估了自己的能為。”

祁執業道:“薛靈秀。她們是掌門,你只是一介醫修。”

“我明白。”薛靈秀道:“或許當真是我想太多。有些時候,想多不如不要想。”

無奈的事總比如意的事多,這再正常不過了。

黎願啪嗒啪嗒的腳步傳過來,她喊道:“靈秀哥哥,師尊找你——”

薛靈秀起身往大殿前去的瞬間,宗門之外,再度響起了第二波的號角。

這場看似見不到頭的戰役,實際上結束地比眾人想象的還要快多了。

城民和魔人一次次地向妙手門湧來,又一次次地離開。妙手門內的人極速增多,現在漫山遍野都是包袱小帳篷,傷員們自覺心中有愧,現在又寄人籬下,盡管門內之人沒給一點好臉色,卻還是想盡辦法要找點事做。

澆水的澆水,翻修的翻修,山嶺上的金絲銀草都快被澆出爛根了,林夕不堪其擾,讓眾人好好待著不要壞事,但沒想到,竟然有人深更半夜也要爬起來給妙手門做木工,被逮著的時候還滿臉不服氣:

“我本來就沒有睡,還不讓我動動手放松一下筋骨嗎!”

還有什麽“等我死了便入妙手門寒庫,為南界醫學做貢獻”、“紮我,紮我,我血多皮厚”、“薛公子的笑容真是如春風般溫暖了我的心”雲雲,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

但,實際上,比起“結束”,更像是“僵持”。外部的動靜越少,妙手門之內的神經便愈發緊繃。

現在如此,只有幾個可能。要麽,便是外部的魔人全都被殺滅了,這是最好的一種情況,但想也知道,魔教在此,絕無可能。另一種,便是除了用散的魔人之外,其餘人早便死了。魔人找不到目標,只能漫無目的地亂晃,這對妙手門來說,便是次好的情況了——這般便可以不用顧忌任何人,直接投放毒霧無差別絞殺即可。

自然,事情若是真有這般順利,還反倒令人生疑。

黎霸圖親身出宗查探過後,終於厘清楚了現在的狀況。

魔人並未絕跡,還在四處尋找新的獵物。南城出不得進不得,能跑的在事態惡化之前早便已經跑的差不多了,剩餘的城民只能待在自己家中嚴防死守,亦或者與人合作抱團取暖。城內不乏義士,甚至還自發組成了團體,盡全力護佑那些無能應對之人。

宗內僵持,宗外也僵持,拉鋸令人心焦,卻也便是在此時,妙手門本年入門考核的日子要到了。

原本情況如此,哪怕是最重視入門考核的黎祖奶奶也未曾想過還會照常舉辦,但出乎意料的,黎建業下令,如往日般,照常舉行,只不過仍是以禁令為先——用散者,不得進入。

多日禦陣,薛靈秀身心俱疲,在聽聞此消息後,怔楞了半刻。

雲閑心想,黎大掌門,果然是掌門。

當初鬥燈會一變,門人心浮氣躁,若是口吻不強硬、策略不堅決,只會讓門人心境動蕩,怨氣沖天,反而有害無利。鐵腕政策將能收歸之人盡可能收歸之後,殺魔救人,如今兩撥人之間矛盾一有軟化跡象,便尋機再啟入門考核,看似不近人情,但已經是這般情況下能夠折損最少人的選擇了。

黎建業要照常辦入門考核的意圖可想而知——考核對象,都是些年紀尚小的孩子。盡管父母很有可能已然用了散,但孩童懵懂,無人引導,對父母有依戀之情,又怎麽會自己跑到妙手門來?此時連坐,太過殘忍。可若是早些時候說此事,只怕會激起千層浪,門人對用散之人極為憤恨,自然對其沾邊帶故之人更是沒有好感,救也救的心不甘情不願。

此時,更是在魔教動手前的最後一個緩沖時期,再合適不過了。

黎霸圖對此頗有異議,但觀眾人神色,到底還是沒有出聲反對。

青禾便是在此時,得知這個消息的。

南城要變天,即便是最窮鄉僻壤的地方,也免不了風波。只不過村子地闊人少,還大多是老弱婦孺,更別提知道什麽神仙什麽散了,眾人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家家戶戶都閉起了門,絕不外出,還有幾個修為高強的修士在門外設陣,偶爾有不似人類的打鬥聲、慘叫聲,天一下子就黑的看不到了。

青禾被和娘一起關在房內,等啊等,只覺得心焦無比。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那,入門考核要怎麽辦??這是最後一年了,錯過了,明年怎麽辦……還有明年嗎??

家中的藥也已經快吃的差不多了。不能出門,沒有收入,唯一所幸的是青禾的修為如願突飛猛進,手更穩了,眼更利了,就連針法也更加純熟了。劈柴上竈,非常輕松就能做完所有雜事。

終於,苦等到就快絕望的那天,有人敲開了她們的門。

“妙手門主有令,入門考核照例舉辦。”那修士一身血腥味,面上略帶死氣,卻沈凝道:“我會遣人找安全的路線護送你們前去。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這次的名額很多……一定要想辦法進宗,明白嗎?”

“你,你不去嗎?”

“我……我沒辦法去。你們去就好了。”

青禾和青禾娘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沒什麽好收拾的,也沒什麽可收拾的。村莊裏熟悉的幾個孩童終於被放出了門,連帶著父母一起,被趁著天黑送上了一輛散發著淡淡靈光的馬車,馬車四處都被不透光的黑布籠罩,空氣無法流通,待在裏面相當難受。

孩童們竊竊私語:

“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說關又關,說開又開?”

“我聽母親說,外面死了好多好多好多人……”

“因為什麽,神仙散,還是成神散?我根本都沒有見過那東西呀!誰有聽過的?”

“現在大家都想去妙手門,卻不是人人都可以去的。”

青禾環視一圈,卻發現自己沒能看到小田。

“別看啦,那個大壞蛋,天天欺負你。”有小孩道:“我看他是自己心虛了!修士叫他去,他也不肯出來呢。”

看不見外面,幾個孩子連同著神態惶恐的大人一起,戰戰兢兢到了妙手門前。

往日熱鬧的妙手門,現在卻是一片沈寂。但卻不是因為人少,人依舊很多,大部分都是和她們一般,一個大人帶著一個孩子。所有人都聚集在門外,一個一個地往內走。

青禾娘艱澀地探出頭,咳嗽道:“是……現在只讓孩子進麽?”

好多人都面色木然,並沒有一點要一同踏進門的意思。孩子哭喊著,不想離開,卻還是被毫不留情地推進了門裏。

分明不冷,可青禾卻莫名感到背脊染上寒意。

什麽……什麽散?那是什麽?藥嗎?藥能藥死人?為什麽死了這麽多人?為什麽他們不進去?

小田……小田怎麽可能不來。他比自己還要重視入門考核,只要沒有死,他怎麽可能放棄?

“到了。”護送眾人的修士警覺地再度觀察了一番四周,才道:“你們下去吧。記住,不要在這附近逗留!要走要留就快些決定,看到一模一樣的馬車,才可以上。這些才是‘人’,可以相信,明白嗎?”

青禾跳下馬車,扶著娘下來。娘的手暴露在風中,還有些殘餘的溫熱。

“走吧。”娘笑著說,“熬出頭了,青禾,以後你就有好日子過了。”

“嗯。”青禾也說,“以後,娘也是……”

娘走得很慢,青禾扶著她,慢慢走到了隊伍的最後。步子緩緩,隊伍一點一點地向前進,四面八方,傳來噩夢般的囈語:

“你用了幾次?娃兒沒用吧?”

“誰敢把這個給娃兒用,又不是腦袋發昏……唉,不說了,倒黴。那時候成仙散還不叫成仙散,在我那叫什麽十全大補丹,說能治傷,我看是妙手門的,你要知道,妙手門其他靈藥多貴啊?貪便宜,我就買了。”

“莫說了。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妙手門第一道禁令就說了,只要用散,此生不得踏入宗門。我們是這樣了,沒法子,只能靠自己了。好歹孩子能送進去,也放下些心。”

“送進去就沒事了……孩子,聽見沒有?一定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知道不知道?”

青禾察覺到娘的手一點一點在發涼。又或許,是她自己的手在發涼,愈來愈涼,寒冷到刺骨,她恍然間覺得自己握的是一個死人。

自己如小田一般突飛猛進的修為……補丹……時隔六年唯一奢侈的生辰禮物……成仙散。此生不得踏入宗門。

她何等聰明的腦袋,又怎麽不能從這只言片語中推斷出什麽。可她寧願自己沒有那麽聰明,她寧願自己不要明白。

兩人什麽都沒說,只是仍執拗地跟著人流向前走。

誰也沒有看誰。青禾眼底開始發熱,她不敢去看娘的臉,娘也不敢去看她的臉,可隊伍再長也有盡頭,很快,兩人便到了那塊石壁之前。

有位神情疲憊的貴公子站在石壁旁,旁人口齒清晰地再度道:“滴血為驗,用散者禁入!”

青禾被輕輕推了一下,她聽到娘虛弱的嗓音:“青禾,去呀。”

青禾沒動。

“青禾,去啊。”娘的聲音像從嗓子擠出來,都快破碎了,“娘不進去沒事的,你快進去。只要過了入門考核,日後,日後就不必這麽苦了……青禾,去啊!往前走!”

青禾說不出話:“娘……”

後方的人還在等待。薛靈秀已經數日未曾合眼,他一擡眼,便看到了巧遇兩次的那個女孩,學醫的好苗子。

想起這個,他便有些懊惱。此前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將玉佩放過去,可事情一樁接一樁,此事被暫放,到現在仍是沒做。

“你叫什麽名字?”薛靈秀溫聲道:“滴血為驗,便可進入了。”

青禾擡眼看他,眼底已有血絲漫上。

薛靈秀愕然:“你怎麽……”

“前面的在幹什麽?快點啊!”

“別耽誤人行不行?知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

青禾在娘的視線中,終於向前一步,割開手指。

指尖血落到石壁之上,石壁瀲灩片刻,眾目睽睽之下,亮起了一道如血般的紅光。

一片嘩然!

“你這麽小就……”有門人難掩怒色,道:“禁令發了幾百道,你看不到嗎?都說了,用散者禁入,你還敢踏進來?!”

青禾垂眼,道:“我……沒有。我不知道那是……我真的沒有!”

她竟然不敢否認地太大聲。娘還在後面,她也不敢去看。出了這種事,娘只會比她更傷心,她不能……

“帶回去!”門人不耐道:“把你女兒帶回去!”

青禾轉身,輕輕握住娘的手,但娘卻像僵住了,一直在顫抖。青禾娘終於嘶啞著聲音,道:“大人,是我的錯。孩子是無辜的,能不能,能不能通融一下?”

“誰是大人?”林夕道:“這裏是妙手門,沒有什麽大人。”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成仙散。你們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啊!!”青禾娘慌張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有人告訴我,那對孩子有用。我信了,是我蠢,是我太蠢了!!我該死!!跟孩子沒有關系,你們就讓她進去好不好?!求你們了,她很聰明,很有天賦,村裏的人都說她天生是當醫修的料子,你不能……不能因為我的錯,就斷送她的前途啊!!”

聲聲泣血。

薛靈秀看向青禾,青禾一張臉只有眼睛是紅的,除此之外慘白一片。

沒有人應聲。

“為什麽都不說話?!”青禾娘也要去割自己的手指,“我沒有說謊,我說的全是真的。你看,沒有反應,我就沒有用過這個!!我要是要給孩子用,我怎麽可能自己不先試一下呢?!”

林夕道:“……之前有一個男子,便是自己不用,給三個孩子用,要應對入門考核。現在三個孩子死了兩個。”

青禾娘聽出她拒絕的意思,吞咽一下,終於站不住,坐到了地上。

青禾忍痛:“娘,我們走吧……”

“走?”青禾娘茫然道:“現在不去妙手門,你還能去哪裏……”

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如浪潮般將她包裹,無法呼吸,胸口如大石鎮壓,她胸口劇痛,心疾發作,噗一聲吐出汙血來,染紅了衣領。

“娘?!”青禾驚道:“娘,你不要嚇我!!!醫修,公子,大人!!求求你們救救她啊!!”

“青禾……青禾。”她淚水溢了滿臉,道:“對不起你……娘真的,每次都在給你拖後腿。每一次……每一次!”

情況不對,薛靈秀眉目一凝,閃身向前,雙手閃電般封住她幾大穴竅,再去探脈搏。

這一探,他便知道,即便是掌門親治,也無力回天。

天生心疾,與黎建業同出一源,妙手門舉宗都未解決掌門的心疾,更何況此人還要更加嚴重,完全是靠不斷的藥和那一口氣吊著的。現在氣斷了,人精神散了,也就只有這幾天的事了。

“怎麽樣?!”青禾哀求般的看他,“我娘沒事吧??她不會有事的吧?!”

薛靈秀:“……”

他只是輕微地搖了搖頭。或許連他自己都看不出的幅度,青禾卻看出來了。

下一瞬,面如死灰。

“求求你……”青禾娘道:“不要管我,你們讓她進去,好不好?家裏已經沒有人了……”

薛靈秀只覺有千斤重石壓在自己後背上。

後方,黎霸圖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此處,並未說話,只是看著他。

薛靈秀明白這個道理。現在,這麽多人,他不能破例。破了一個例,撕開一道口,那妙手門維持到如今的禁令就會變成笑話。若是每個人都說,用散是無意的,是被騙了,是不得已的,難道妙手門也要一個一個都放進去嗎?難道也要一個個驗證真偽嗎?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若是放這個,不放那個,外部之人只會再度心生怨懟。

規矩便是規矩,關鍵時刻不得心軟,不能有感情。

他喉結滾動,到最後仍是道:“……用散者,禁入。”

周圍眾人卻看不下去了,躁動起來:

“一定非要這麽不近人情嗎??”

“你們,修的是醫,卻沒修心。”

“這孩子這麽可憐,你們現在把她趕出去,要她怎麽辦??這不是就是看著她去死嗎??”

雙方的氣氛再度緊張起來,有門人看著仍是不動的青禾,終於道:“你是故意的嗎?有人派你來這裏的??”

不能怪此人這麽說。眾門人焦頭爛額,又知道魔教手段下三濫,現在會聯想到這裏,非常正常。

青禾卻像是被刺了一刀,她默默站起來,把娘背上,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先離開了。”

所有人看著她瘦弱的軀體就這麽消失在視野之中。

“你們繼續吧。”薛靈秀啞聲道:“我有事。”

他明知事已成定局,卻還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青禾在前方漫無目的地走,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叫住自己,“青禾。等等!”

她轉身,眼前是一塊玉佩。

“或許你不認識我,我卻記得你。”薛靈秀艱澀道:“我早就想將它給你,只是……”

她垂眼看著那塊玉佩,上面鐫刻著雙魚紋路,剔透清冽,一看便價值不菲。

“謝謝。”她把那塊玉佩遞了回來,道:“真的,非常,多謝你。我知道你很無奈,很辛苦。你也不想這樣,沒關系,不要愧疚……有的時候,人就是容易很倒黴。”

薛靈秀還想說什麽,嗓子眼裏卻像堵滿了棉花,“你拿著吧。日後——”

“可是,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青禾打斷他,只是慘笑一聲,微不可聞道:“……要是你那時候就給我,該有多好啊。”

人慢慢地離開了,薛靈秀握著那塊玉佩,棱角刺著掌心,他深深呼氣,閉眼。

對不起……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他好像也分不清了。

與此同時,黎建業終於收到了第一份關於魔教的線報。

“掌門,他們打著‘你們已經被放棄了’的旗號……現在正在大張旗鼓收歸用散之人到自己的麾下!現在人數正在快速增加!!”

準備收尾,2-3章結束這個副本。我趁著沒發燒多寫點,青禾不會入魔也不會領盒飯的哈,說好了不刀她,放心。

差點來不及,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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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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