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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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死29
【孫 遮】
有些人生來就知道自己要什麽，哪怕走了很多彎路，遇到很多波折。放棄過，重拾過，兜兜轉轉，目標永遠在心頭。
我就是其中一員。
與柴玬的相遇並不偶然，那時候我在鬼屋雲npc，只是一個小職員，每天渾渾噩噩，就連扮鬼嚇唬女孩子都敷衍了事。
沒想到我的敷衍最後成為了我的機會，因為長相帥氣又不嚇人，反而讓那些來玩的女孩子認為是紳士風度。她們拍了照發到網絡上，更多人慕名而來，原本茍延殘喘的鬼屋又活了起來。
柴玬就是這些女孩中的一員。
我以為她和其他人一樣不過是圖個新鮮，沒想到發展到最後她居然想要和我交往。說實話，她很討人喜歡，家境好，性格也不嬌縱。
我喜歡她，但也緊緊只是喜歡，或許連“愛”的十分之一都沒有，我天生冷漠，不會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傾付我的精力。
柴玬追我追的緊，又是做飯煲湯又是送我東西。哪怕我拒絕了，也會喝醉酒在大雨天同我表白。在這段關系裏，付出金錢與精力的只有她自己。
我媽說：“你該結婚了，柴玬那孩子條件多好，對你又好，你找不到更好的了。”
然後我就結婚了。
結婚並不是化解矛盾的開始，婚後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意，我們的矛盾一直都在，只不過結過婚以後更加清晰直白。
柴玬對我很好，事事順從，在外人面前給足我面子。甚至從未在自己哥哥面前說過我的任何不是。她拿著自己的錢幫我投資，於是我從一個不知名的鬼屋npc小員工，搖身一變成了經營鬼屋的老板。
她萬事親力親為，幫我籌劃主題，幫我策劃布局。幫我設計密室的機關與逃脫方法。為了使客人更大程度的代入進劇情，甚至連劇情線索卡片都是自己手寫的。
我不得不承認柴玬是一個非常有想法的女人。
生意越做越大，野心也越來越大。我甚至萌生出了在其他城市開分店的想法。柴玬沒有反對，幫助我實現自己的夢想。
好景不長，後來行業不景氣，各個分店都在虧錢。當初怎麽開的，後來就怎麽關閉。夢想才走了一半就快要夭折。
門店關了一家又一家，直到後來，連最開始的那個店面也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柴玬跟我商量：“先歇業緩一段，等時機成熟了我們再開也不遲。”
我聽得出來這只是在敷衍，我也明白她早就不想做這個了。如果說和我結婚是她送了我一棟鬼屋，那現在她就是想收回去。
我說：“這是我們最開始相遇的地方。”
她很無奈，“可是我們真的沒錢繼續玩下去了。”
玩？
原來她一直把我以為的事業當成玩玩而已，也是，富家千金怎麽真的會真情實感的投入一件事。別人千辛萬苦得想要得到的東西，對她來說不過是一段有趣的經歷。
我盯著她，“結婚時你哥給你的嫁妝你不是還留著嗎？”
柴玬神色一緊，警覺地盯著我，“你為什麽要打它的註意？那錢是我哥給我的沒錯，但那是最後的底線。我不能為了你不切實際的夢還讓自己不留一絲後路。”
我說：“只是借用，將來賺錢了肯定要還。”
她露出一絲冷笑，就是這種表情讓我極其不適。柴玬說：“你哪次不是這麽說？哪次不是把錢都投入到了無底洞裏？我這些年為你花的錢還少嗎？”
我胸口一悶，卻又釋然，“你終於說實話了。說什麽愛我，不過就是拿錢保養小白臉的樂趣，你高高在上的儀態是為了讓我看嗎！”
她憤恨地點頭，“對，我就是見色起意，看你長得好看才會死乞白賴的想要和你好。我圖你的臉，那你呢？不也是圖我的錢？！除非我死了，否則鬼屋的事，想都別想！”
我們爭吵的很厲害，我自尊心在這一刻被瓦解的支離破碎。雖然忘了這些根基，本就是柴玬給我的。
我們冷戰了好久，以往吵架都是她先低頭。這次卻這麽久都沒有服軟。
我下廚做了牛排，又倒了紅酒。等她晚上回來求和。這是我第一次下廚，更是我第一次上趕著要同她和好。
柴玬回來看見這一切，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一時間讓我分不清這個女人到底是絕情還是無情。
她很容易感動，任何細小平凡的事情她都會感動不已。柴玬說：“你這個混蛋，為什麽這麽多天都不和我說一句話？”
我從後面抱住她，“今天不是和你說了？”
她掙紮了幾下，卻被我輕輕咬著耳垂，柴玬過回身抱著我擁吻，丟下牛排紅酒我們直接去了臥室，深陷彼此。
她躲在我懷裏，嬌小的像是柔軟的小貓。
我說：“那件事真的沒有緩和的餘地了嗎？”
這是我對她說的，也是我對自己說的。
柴玬還是那句話：“除非我死了。”
我吻吻她白皙的肩膀，說：“好，我知道了。”
我再也沒有在她面前提過任何一次借錢的事，也從未因為這個再和她吵架。我們和平常一樣吃飯上床秀恩愛。
可她不知道，有個計劃早就在我腦海裏形成了。
獵人最敏感的除了要絞殺的獵物，還有和自氣息相同的同類，郭保存就是我的同類。
遇到他純屬意外，當時我謀劃了好久，要如何不動聲色的把自己抽身於嫌疑之外。他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距離歇業還有三個月，即便如此，我每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去上班，郭保存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帶著滿身的怨念，並沒有把鬼屋當成體驗的場所，更像是來發洩情緒一樣。
我的員工被打的還不了手，最後還是我出面才把事情解決。我沒報警，更加沒有私自懲罰他，而是將郭保存請到了後面的辦公室裏。
我聞到了他身上同類的味道，更聞到了獵物的味道。
我為他端來一杯咖啡，面帶微笑地問：“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時候天氣還沒回暖，他雙手捧著杯子哆哆嗦嗦暖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冷的。我把暖氣打開，坐在面前不動聲色的盯著他。
郭保存說：“你可以直接報警。”
我看著他：“報警也無法解決你心裏的怨念。”
他沒說話，只是低頭喝了一口熱飲，苦澀的滋味讓他面具露扭曲，比起剛剛在監控裏看到他打人的時候不差毫分。
我轉身給了他一個小吊墜，那是體驗結束後送的小贈品，白色骷髏上沾染著暗紅色的血。我脖子裏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鏈。
那是初認識柴玬是她送我的禮物，項鏈是白金的。吊墜是她自己設計的，雖然外人看起來猙獰可怕，但那東西算是我倆的定情信物。
後來鬼屋事業做的如火如荼，我們決定把項鏈吊墜做成同款贈品，一來是紀念我們相識的開端，二來也可以為鬼屋宣傳。
只是後來，她自己先放棄了。
我猜的沒錯，郭保存身上確實有同類的氣息。他離開後第二天又拿著我送他的吊墜來了，只不過這次不是來鬼屋撒氣，他是專門來找我的。
他說自己外地人，來這裏本來是為了找人，但是錢被人騙了。要找的那個人也翻不認人，要和他斷絕關系。郭保存無處可去，就想到了好心的我。
好心？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我發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嗤笑。我說：“你來找我是想要我借給你錢？”
他說不是，只是希望我能收留他幾天。
我看著他全身廉價的衣服：“因為女人？”
他楞住，卻沒有說話。我我沒有再問下去。
我跟蹤了郭保存幾天，果不其然這家夥就是因為女人才把自己置之這種落魄的地步。他不知道從哪買了把刀，在破舊的城中村蹲守了幾天，當那個穿著紅色大衣的女人出現的時候，他眼神裏立刻露出兇狠的目光。
在這場危機中，他還沒出手就被我按住了。
我當然沒這麽好心。
郭保存的精力全都被那把刀給消磨掉了，我奪過刀柄，拿在手裏反覆把玩。“你在我面前裝可憐想要我收留你，就是為了砍死這個女人？”
他整個肩膀頹了下去，仿佛這把刀削掉的是他自己的腦袋，郭保存雙手無措地僵在身體兩側：“孫先生，我真的恨透這個女人了。”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弄清楚所有事情的緣由。
原來那個女人先前是郭保存的情婦，後來被妻子發現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竟然把這女人從老家趕了出來。
他說他是愛她的，已經想好了和老婆離婚要娶她。沒想到自己千裏迢迢跑到穹州，迎來的卻是她做了別人情婦的真相。
因愛生的恨意，往往比純粹恨更加深刻。他可以容忍這個女人做自己的小三，卻不能容忍她離開自己做別人的情婦。
嫉妒，偏執。我仿佛嗅到他身上獵物的味道。同類身上有獵物的特質，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他會變成我的獵物。
郭保存說：“你可以把我送到警局了，上次毆打工作人員的事也可以一起認罰。孫先生，還是要謝謝你。”
我看著他，“你到底是聰明還是蠢呢？”
他一楞，“什麽意思？”
“街上人來人往，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看來你是很想念牢飯的味道。”我把刀還給他，“用菜刀來砍人，虧你想得出來這麽蠢的方法。”
郭保存的瞳孔收縮，仿佛就要昏厥過去一樣。他定定道：“你什麽意思？”
我說：“我來替你動手。”
殺人就像是下圍棋，除了自己要走的步數，還要計算對手要走的步數。我的預判能否被對手預判，對手的預判是否能被我料到。
一步下錯，就會滿盤皆輸。
警察就是我的對手。
我替郭保存殺了他的情婦，與之對應的，他要幫我除掉柴玬。靈感是她給我的，那句“除非我死了”一直縈繞在腦海裏。我得感謝她的提醒。
我唯一做對的事情就是沒有去借高利貸，沒有去賭博。否則警察調查出來，我無非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踩好點，避開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路段。輕而易舉地到了蘇美琴的家。彼時她打開了房門，嘴裏罵罵咧咧：“死賤人還敢回來，回來我不就會讓你好過！”
她一手捂著流血的額頭，一手拉開門鎖，見外面站得是我，忽然間就不吭聲了。頭上的血從指縫中湧出來，蘇美琴狐疑地問：“你是誰？”
我把手套帶上去，越過房門直接遏制住了她的脖子：“來要你命的人。”
她被我推搡進了屋子裏，倒落在地上。雙眼睜的又圓又大，淚水從裏面湧出來，好像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加大了手裏的力度，直到蘇美琴瞳孔擴散，雙腿不在動彈。我看著她額頭上的傷，又瞥見地上同樣帶著血跡的煙灰缸。
看來我來之前，有其他人已經來過了。
蘇美琴以為我是這個人，所以才會罵賤女人，看來是偷情男人的原配找上門開了。本來我沒想怎麽樣，不過既然有其他人牽扯進來，我必須得把屍體找個地方藏起來了。
我把蘇美琴的手機藏進自己口袋，環顧一周也沒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這個女人偏愛紅色，衣服鞋包，包括頭發，仿佛肉眼所見的一切都要變成紅色。
女人紅色裙子上印著幾個金色的蘋果，這樣糟糕的審美讓我為之咂舌。這是個太明顯的特點，搞不好不會讓人發現。
我把她身上的衣扒下來，手套上還殘留著她吐出來的口水。打開臥室門，從裏面發現一只紅色的行李箱。
蘇美琴骨架太大，整個人塞不進去。我把她拉到臥室，用隨身帶的刀把四肢挫端，她額頭上的血卻粘在了浴缸上。
真是麻煩。
我把她塞進行李箱，處理好一切，又拐回去把殘留在浴缸的血洗刷了一遍。忙完這些後，已經是淩晨了。
我拖著行李箱，將人塞進汽車後備箱。用事先踩好點的路，一路暢行無阻到了廢棄的工廠。
這廢工廠是三個區的交界處，三不管地帶的垃圾坑。聽說過段時間要就地掩埋。我把蘇美琴的屍體扔進去，到時候和垃圾一起被賣進去，那就真的無人知曉了。
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是真正的獵物。
我對柴玬比以前更加好了，以至於她時時說我好像變了。
我說：“是變好了還是變不好了？”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我喜歡在現在的你。”
可我不喜歡現在的你。
彼時郭保存已經回了老家，我聯系他都是用公共電話。如果不這麽做，以後查起來電話簿會曝光我們倆的關系。
後來郭保存聽我的話在黑市買了一張新的手機卡用來和我聯系。對應的，我也用其他人的身份辦了一張新的手機卡。
這樣查起來，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聯系，那只是兩個被我們盜用信息的不相關的人在聯系。
歇業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對柴玬說想在關門之前做一個新的主題來紀念一下。畢竟這裏面都是我們的心血。
她答應了下來，甚至又和以前一樣開始親力親為起來。幫忙寫線索卡，幫忙梳理劇情，幫忙買道具。
主題中有個支線是一個小女孩遭受校園暴力自殺變成厲鬼的劇情。玩家們要找到遺書才能進行下一關得探索，所以女孩的遺書是一個很關鍵的線索卡。
我說：“這個遺書要怎麽寫？”
柴玬看了一眼，“我來寫吧。反正以前的線索卡也是我自己寫的，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們要做個完美的ending。”
我過去抱著她，在耳邊親昵道：“老婆你實在太好了。”
她拿黑色簽字筆，把紙張鋪在桌子上：“我組織一下語言，要寫校園暴力的事情嗎？把自己在學校受欺負的事情寫上去？”
我搖搖頭，“不行，那樣線索太明顯了，萬家門只要找到這張遺書就可以判斷出劇情，這樣來說太沒有挑戰了。不如把線索分開，遺書只是遺書，校園暴力的事分在另一張卡片上。”
柴玬擡頭，“我明白了，那這份遺書只寫小女孩痛苦的心裏路程，至於為什麽痛苦，原因不在遺書上體現。”
“對，不寫其他的，只寫想要自殺。”
柴玬不疑有他，低下頭一字一句的開始寫小女孩的遺書，每一句都提到了“痛苦”，“無趣”，“想死”，這樣的話，卻從沒有提及為什麽想死。
看著她娟秀的字體，我在身後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
那份遺書我當然沒有放進鬼屋當成道具，而是悄無聲息地塞進了床底。
天氣預報上說洛寨的雨季就要來了，就在這幾天。我知道機會來了。我用那張新電話卡打電話給郭保存，告訴他幫我殺個人。
起初他猶豫，直到我說出他家的準確地址和信息的時候，他就沈默了。我聲音輕輕的，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做，除了蘇美琴的事，我還會殺你全家。”
他聲音沙啞起來，“孫先生，我怕自己做不好，到時候我們倆都暴露了。”
我輕笑：“你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去接她過來就行。過幾天會有雨，切記一定要在大雨來之前把人接到洛寨，對了，不要去機場這種有監控的地方。”
他答應了下來。
柴玬最近看起來很快樂，我看著她這麽快樂，卻在一步一步走進我設計的死亡圈套時，心情頗有些微妙。
可是那句，“除非我死了否則沒有緩和的餘地。”一直在我腦子裏浮現。正如她說的，事情不會變好，除非她死了。
我對她說：“我們去洛寨玩兒吧？”
柴玬說：“小村莊有什麽好玩兒的？”
我說：“不覺得這個地方同樣有個“洛”字嗎？這地方跟我們有緣，你哥快生日了吧？我們去那給他個驚喜？”
她一聽兩眼放光，“行，到時候給他發個定位。讓他也來找我們，大城市過慣了，去找地方散散心也行。”
我摸著她的頭發，“那我們在他生日之前都不要告訴他自己的行程。”
柴玬答應的爽快。
到了那天，我假意有事無法和她一起去，讓柴玬自己先過去。坐車到洛鎮，到時候那邊會有認識的人去接她。
她沒懷疑，獨自一個人去了洛寨。
我在穹洲一步也沒離開，聯系郭保存過去接她。然後指示他將人帶到河邊推她入河，柴玬不會游泳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
不用見血，不用有心裏負擔，只是輕輕推了一下，郭保存做的順風順水。我在電話裏問他：“你那邊，下雨了吧？”
他一楞：“你怎麽知道？”
我沒回答他，反而說：“你把手機卡拔下來扔進河裏，從今天開始我們倆誰也不認識誰。”
郭保存頓了頓，忽然說：“這個計劃從很早就開始了吧？你幫我殺死蘇美琴，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讓我殺死今天這個女人？”
我說：“你該把電話扔了。”
他沒有再質疑：“好，我現在就拔掉扔進水裏。”
柴玬失蹤了很多天，我假惺惺的跟柴洛打電話，跟她的朋友打電話，跟她的公司同事打電話。在得到一個無人知道的答案後，柴洛報警了。
伴侶失蹤，我自然是第一嫌疑人。
可是他們查來查去也沒有證據，只好先送我回去。家裏很空曠，沒了柴玬嘰嘰喳喳的喧鬧，好像冷清了很多。
我翻開床板，從下面拿出那張遺書，然後努力擠出來幾滴淚給柴洛打了電話，“哥，我好像發現玬道留下來的遺書了？”
接著是柴玬的遺體在洛寨的一條河裏被發現的事。聽說那幾天旁邊還出了一起車禍，一對去地裏勞作的父子一死一傷。
筆跡鑒定遺書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那本就是她寫的，不是真的才見鬼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穹洲呆著沒有離開過，不僅行程記錄上可以證明，還有因為柴玬失蹤，我一直和柴洛在一起找她。
無形之中，他為我做了不在場證明。
更加讓人興奮的是，出事的那對父子居然是郭保存和他兒子，與我有利益關系的人一個個都死了，看來連老天都在幫我。
日子就這麽過了一年，鬼屋沒有關閉，一切都如往常一樣。只不過我失去了妻子。朋友們為了讓我走出陰霾，不斷給我介紹新的女人認識，可是我全都推掉了。
次數久了，他們覺得我這是深情，這是對亡妻的忠誠。只有我知道，一個人生活實在是太美妙了。
偶爾我會夢到柴玬，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對我說自己在那邊很想我。我醒過來一陣心悸，明明沒有可怕的畫面，我還是失眠了。
接著便是聽說柴洛要去洛寨的消息。
時隔一眼，不知道他要搞什麽幺蛾子。雖然知道他不喜歡我，我還是主動打了電話過去。我問他去洛寨幹什麽，他說是為了見一個女網友。
柴洛不是柴玬，心思城府不是我能看透的，雖然當年柴玬溺水他一度懷疑是我，但是沒有證據誰也不能說什麽。
我不放心，就跟了過去。
柴洛以為我在跟蹤他，我對他說只是為了談項目。這話確實不假，不過還有其他原因。不是只為了談項目。
我在民宿只住了一天，便離開去了鎮上。晚上回來找曾經我留下來的痕跡，電話卡郭保存肯定丟了，但是曾經我送給他的那個骷髏吊墜呢？
這東西證明他來過我的店裏，雖然緊緊只是證明來過店裏，但我也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東西前功盡棄。
東西沒找到，不過卻在垃圾桶裏看到了郭獻留下來的遺書。我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把遺書一一拼湊起來，藏進自己的口袋。
我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把項鏈落在了民宿屋子裏。雖然那屋子是我自己的，但保不準會被店主看到。
避免節外生枝，我又折回去拿，卻看見自己的屋子被人打開了。郭獻坐著輪椅在裏面，手裏拿的正是我的那條項鏈。
認識周小啟純屬意外，他把郭家砸的七零八落，因為害怕被抓一直在外面亂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因為吃了別人的面沒給錢在耍賴。
我過去幫他付了錢，又給了他一些錢住宿。估計看我如此好心，他居然開始跟我講起自己的事情來，自己一個人從小跟著奶奶長大，就因為學校裏的一些小事，自己的奶奶就帶著自己低頭認錯。
如今因為那個人，他有家還不敢回。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害他不能回家的人是郭獻。我自然沒告訴他我在郭獻家裏住著的事情。我說：“你真這麽討厭他？”
他說：“不是討厭，是恨。”
看來他的確恨透了郭獻。
當我把郭獻打暈的時候，實時找來了周小啟。順利把自己和郭獻的矛盾轉移成了周小啟和郭獻的矛盾。
郭獻看起來並不知道怎麽回事，甚至還以為自己偷拿了我的東西才會被我藏起來。不過就算現在不知道，將來有一天他總會意識到我和他的父親認識。
來這裏之前，我本來沒想帶著吊墜，可是來洛寨前天晚上做夢，又夢見柴玬。她頭發很順，臉頰紅紅的，看起來很可愛，笑容淺淺的把項鏈遞給我。
我從夢中醒來，從抽屜裏把項鏈找出來帶上。
從她死後我就很少帶這條項鏈，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所以在民宿的時候才會不習慣晚上睡覺帶著，未曾想正是因為這條項鏈，讓郭獻發現了我和他父親之間的聯系。
外面狂風大作，開始下雨了。
天氣預報裏說雨季要來了，我把郭獻的遺書交給周小啟，並把之前對待柴玬的做法讓他如法炮制。
遺書是真的，身上也沒有明顯外傷。更重要的是，大雨來以後，一切痕跡都會被沖刷掉。就算警察神機妙算找到周小啟，那關我什麽事呢？
我可沒讓他殺人，我只是把遺書給了他，順便說要下大雨了而已。
我完美抽身，離開洛寨。飛機上我又做夢了，柴玬還是拿著那條項鏈要給我帶。笑容很好看，跟我們最初相遇的時候一樣。
很奇怪，我總以為自己會夢到她可怕猙獰的一面，可是夢中的她總是那麽美好，那麽好看。我緩緩醒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流了眼淚。
隔壁阿姨遞給我一張紙巾：“小夥子，夢裏有什麽傷心事嗎？怎麽哭了？”
我接過紙巾擦了擦淚：“夢見亡妻了。”
她說：“怪不得，節哀。”
窗外的雲層很厚很虛幻，像是我那徘徊不定的夢一樣。下了飛機，我找好行李在機場大廳慢吞吞地走著。
有個人擋在我面前，拿掉帽子，露出潘越傑那張臉。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證，盯著我的眼睛說：“請跟我走一趟。”
這不是我第一次來警局。
第一次是因為柴玬的事，這一次應該還是她的事。
這件事我並沒有做的天衣無縫，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警察找到我是意料之中的事，雖然我也一直在補救漏洞，在和他們博弈。
就像下圍棋一樣，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知道誰是勝者。
我說：“你們怎麽發現的？”
潘越傑說：“蘇美琴的屍體找到了。”
這件事我知道，當初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很久都沒有確定屍源。不知道怎麽突然就知道是蘇美琴了。
潘越傑繼續說：“因為運氣，我碰到了她兒子。交換殺人雖然躲過了動機和嫌疑人這一關，但是利益相關總不會變。”
我突然笑了，顧此失彼。
圓得了郭保存那邊的事，圓不了蘇美琴屍體的事。謊言會像滾雪球，越來越多，終究有一天會崩塌失控。
害死柴玬，我的生活保質期只是延長了一年而已。
可是她在我夢裏永遠都是那個巧笑倩兮的小女孩。很多個日日夜夜我都會問自己，愛她嗎？後悔嗎？
如果愛她，就不會殺她。
如果不愛她，就不會天天夢見她。
或許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如何愛人，如何取舍。如何在無趣的人生裏磨合矛盾，如何把激情轉化成平淡。
我以為我誰都不愛。
可我忽然覺得自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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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生來就知道自己要什麽，哪怕走了很多彎路，遇到很多波折。放棄過，重拾過，兜兜轉轉，目標永遠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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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柴玬的相遇並不偶然，那時候我在鬼屋雲npc，只是一個小職員，每天渾渾噩噩，就連扮鬼嚇唬女孩子都敷衍了事。
沒想到我的敷衍最後成為了我的機會，因為長相帥氣又不嚇人，反而讓那些來玩的女孩子認為是紳士風度。她們拍了照發到網絡上，更多人慕名而來，原本茍延殘喘的鬼屋又活了起來。
柴玬就是這些女孩中的一員。
我以為她和其他人一樣不過是圖個新鮮，沒想到發展到最後她居然想要和我交往。說實話，她很討人喜歡，家境好，性格也不嬌縱。
我喜歡她，但也緊緊只是喜歡，或許連“愛”的十分之一都沒有，我天生冷漠，不會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傾付我的精力。
柴玬追我追的緊，又是做飯煲湯又是送我東西。哪怕我拒絕了，也會喝醉酒在大雨天同我表白。在這段關系裏，付出金錢與精力的只有她自己。
我媽說：“你該結婚了，柴玬那孩子條件多好，對你又好，你找不到更好的了。”
然後我就結婚了。
結婚並不是化解矛盾的開始，婚後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意，我們的矛盾一直都在，只不過結過婚以後更加清晰直白。
柴玬對我很好，事事順從，在外人面前給足我面子。甚至從未在自己哥哥面前說過我的任何不是。她拿著自己的錢幫我投資，於是我從一個不知名的鬼屋npc小員工，搖身一變成了經營鬼屋的老板。
她萬事親力親為，幫我籌劃主題，幫我策劃布局。幫我設計密室的機關與逃脫方法。為了使客人更大程度的代入進劇情，甚至連劇情線索卡片都是自己手寫的。
我不得不承認柴玬是一個非常有想法的女人。
生意越做越大，野心也越來越大。我甚至萌生出了在其他城市開分店的想法。柴玬沒有反對，幫助我實現自己的夢想。
好景不長，後來行業不景氣，各個分店都在虧錢。當初怎麽開的，後來就怎麽關閉。夢想才走了一半就快要夭折。
門店關了一家又一家，直到後來，連最開始的那個店面也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柴玬跟我商量：“先歇業緩一段，等時機成熟了我們再開也不遲。”
我聽得出來這只是在敷衍，我也明白她早就不想做這個了。如果說和我結婚是她送了我一棟鬼屋，那現在她就是想收回去。
我說：“這是我們最開始相遇的地方。”
她很無奈，“可是我們真的沒錢繼續玩下去了。”
玩？
原來她一直把我以為的事業當成玩玩而已，也是，富家千金怎麽真的會真情實感的投入一件事。別人千辛萬苦得想要得到的東西，對她來說不過是一段有趣的經歷。
我盯著她，“結婚時你哥給你的嫁妝你不是還留著嗎？”
柴玬神色一緊，警覺地盯著我，“你為什麽要打它的註意？那錢是我哥給我的沒錯，但那是最後的底線。我不能為了你不切實際的夢還讓自己不留一絲後路。”
我說：“只是借用，將來賺錢了肯定要還。”
她露出一絲冷笑，就是這種表情讓我極其不適。柴玬說：“你哪次不是這麽說？哪次不是把錢都投入到了無底洞裏？我這些年為你花的錢還少嗎？”
我胸口一悶，卻又釋然，“你終於說實話了。說什麽愛我，不過就是拿錢保養小白臉的樂趣，你高高在上的儀態是為了讓我看嗎！”
她憤恨地點頭，“對，我就是見色起意，看你長得好看才會死乞白賴的想要和你好。我圖你的臉，那你呢？不也是圖我的錢？！除非我死了，否則鬼屋的事，想都別想！”
我們爭吵的很厲害，我自尊心在這一刻被瓦解的支離破碎。雖然忘了這些根基，本就是柴玬給我的。
我們冷戰了好久，以往吵架都是她先低頭。這次卻這麽久都沒有服軟。
我下廚做了牛排，又倒了紅酒。等她晚上回來求和。這是我第一次下廚，更是我第一次上趕著要同她和好。
柴玬回來看見這一切，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一時間讓我分不清這個女人到底是絕情還是無情。
她很容易感動，任何細小平凡的事情她都會感動不已。柴玬說：“你這個混蛋，為什麽這麽多天都不和我說一句話？”
我從後面抱住她，“今天不是和你說了？”
她掙紮了幾下，卻被我輕輕咬著耳垂，柴玬過回身抱著我擁吻，丟下牛排紅酒我們直接去了臥室，深陷彼此。
她躲在我懷裏，嬌小的像是柔軟的小貓。
我說：“那件事真的沒有緩和的餘地了嗎？”
這是我對她說的，也是我對自己說的。
柴玬還是那句話：“除非我死了。”
我吻吻她白皙的肩膀，說：“好，我知道了。”
我再也沒有在她面前提過任何一次借錢的事，也從未因為這個再和她吵架。我們和平常一樣吃飯上床秀恩愛。
可她不知道，有個計劃早就在我腦海裏形成了。
獵人最敏感的除了要絞殺的獵物，還有和自氣息相同的同類，郭保存就是我的同類。
遇到他純屬意外，當時我謀劃了好久，要如何不動聲色的把自己抽身於嫌疑之外。他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距離歇業還有三個月，即便如此，我每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去上班，郭保存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帶著滿身的怨念，並沒有把鬼屋當成體驗的場所，更像是來發洩情緒一樣。
我的員工被打的還不了手，最後還是我出面才把事情解決。我沒報警，更加沒有私自懲罰他，而是將郭保存請到了後面的辦公室裏。
我聞到了他身上同類的味道，更聞到了獵物的味道。
我為他端來一杯咖啡，面帶微笑地問：“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時候天氣還沒回暖，他雙手捧著杯子哆哆嗦嗦暖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冷的。我把暖氣打開，坐在面前不動聲色的盯著他。
郭保存說：“你可以直接報警。”
我看著他：“報警也無法解決你心裏的怨念。”
他沒說話，只是低頭喝了一口熱飲，苦澀的滋味讓他面具露扭曲，比起剛剛在監控裏看到他打人的時候不差毫分。
我轉身給了他一個小吊墜，那是體驗結束後送的小贈品，白色骷髏上沾染著暗紅色的血。我脖子裏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鏈。
那是初認識柴玬是她送我的禮物，項鏈是白金的。吊墜是她自己設計的，雖然外人看起來猙獰可怕，但那東西算是我倆的定情信物。
後來鬼屋事業做的如火如荼，我們決定把項鏈吊墜做成同款贈品，一來是紀念我們相識的開端，二來也可以為鬼屋宣傳。
只是後來，她自己先放棄了。
我猜的沒錯，郭保存身上確實有同類的氣息。他離開後第二天又拿著我送他的吊墜來了，只不過這次不是來鬼屋撒氣，他是專門來找我的。
他說自己外地人，來這裏本來是為了找人，但是錢被人騙了。要找的那個人也翻不認人，要和他斷絕關系。郭保存無處可去，就想到了好心的我。
好心？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我發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嗤笑。我說：“你來找我是想要我借給你錢？”
他說不是，只是希望我能收留他幾天。
我看著他全身廉價的衣服：“因為女人？”
他楞住，卻沒有說話。我我沒有再問下去。
我跟蹤了郭保存幾天，果不其然這家夥就是因為女人才把自己置之這種落魄的地步。他不知道從哪買了把刀，在破舊的城中村蹲守了幾天，當那個穿著紅色大衣的女人出現的時候，他眼神裏立刻露出兇狠的目光。
在這場危機中，他還沒出手就被我按住了。
我當然沒這麽好心。
郭保存的精力全都被那把刀給消磨掉了，我奪過刀柄，拿在手裏反覆把玩。“你在我面前裝可憐想要我收留你，就是為了砍死這個女人？”
他整個肩膀頹了下去，仿佛這把刀削掉的是他自己的腦袋，郭保存雙手無措地僵在身體兩側：“孫先生，我真的恨透這個女人了。”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弄清楚所有事情的緣由。
原來那個女人先前是郭保存的情婦，後來被妻子發現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竟然把這女人從老家趕了出來。
他說他是愛她的，已經想好了和老婆離婚要娶她。沒想到自己千裏迢迢跑到穹州，迎來的卻是她做了別人情婦的真相。
因愛生的恨意，往往比純粹恨更加深刻。他可以容忍這個女人做自己的小三，卻不能容忍她離開自己做別人的情婦。
嫉妒，偏執。我仿佛嗅到他身上獵物的味道。同類身上有獵物的特質，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他會變成我的獵物。
郭保存說：“你可以把我送到警局了，上次毆打工作人員的事也可以一起認罰。孫先生，還是要謝謝你。”
我看著他，“你到底是聰明還是蠢呢？”
他一楞，“什麽意思？”
“街上人來人往，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看來你是很想念牢飯的味道。”我把刀還給他，“用菜刀來砍人，虧你想得出來這麽蠢的方法。”
郭保存的瞳孔收縮，仿佛就要昏厥過去一樣。他定定道：“你什麽意思？”
我說：“我來替你動手。”
殺人就像是下圍棋，除了自己要走的步數，還要計算對手要走的步數。我的預判能否被對手預判，對手的預判是否能被我料到。
一步下錯，就會滿盤皆輸。
警察就是我的對手。
我替郭保存殺了他的情婦，與之對應的，他要幫我除掉柴玬。靈感是她給我的，那句“除非我死了”一直縈繞在腦海裏。我得感謝她的提醒。
我唯一做對的事情就是沒有去借高利貸，沒有去賭博。否則警察調查出來，我無非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踩好點，避開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路段。輕而易舉地到了蘇美琴的家。彼時她打開了房門，嘴裏罵罵咧咧：“死賤人還敢回來，回來我不就會讓你好過！”
她一手捂著流血的額頭，一手拉開門鎖，見外面站得是我，忽然間就不吭聲了。頭上的血從指縫中湧出來，蘇美琴狐疑地問：“你是誰？”
我把手套帶上去，越過房門直接遏制住了她的脖子：“來要你命的人。”
她被我推搡進了屋子裏，倒落在地上。雙眼睜的又圓又大，淚水從裏面湧出來，好像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加大了手裏的力度，直到蘇美琴瞳孔擴散，雙腿不在動彈。我看著她額頭上的傷，又瞥見地上同樣帶著血跡的煙灰缸。
看來我來之前，有其他人已經來過了。
蘇美琴以為我是這個人，所以才會罵賤女人，看來是偷情男人的原配找上門開了。本來我沒想怎麽樣，不過既然有其他人牽扯進來，我必須得把屍體找個地方藏起來了。
我把蘇美琴的手機藏進自己口袋，環顧一周也沒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這個女人偏愛紅色，衣服鞋包，包括頭發，仿佛肉眼所見的一切都要變成紅色。
女人紅色裙子上印著幾個金色的蘋果，這樣糟糕的審美讓我為之咂舌。這是個太明顯的特點，搞不好不會讓人發現。
我把她身上的衣扒下來，手套上還殘留著她吐出來的口水。打開臥室門，從裏面發現一只紅色的行李箱。
蘇美琴骨架太大，整個人塞不進去。我把她拉到臥室，用隨身帶的刀把四肢挫端，她額頭上的血卻粘在了浴缸上。
真是麻煩。
我把她塞進行李箱，處理好一切，又拐回去把殘留在浴缸的血洗刷了一遍。忙完這些後，已經是淩晨了。
我拖著行李箱，將人塞進汽車後備箱。用事先踩好點的路，一路暢行無阻到了廢棄的工廠。
這廢工廠是三個區的交界處，三不管地帶的垃圾坑。聽說過段時間要就地掩埋。我把蘇美琴的屍體扔進去，到時候和垃圾一起被賣進去，那就真的無人知曉了。
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是真正的獵物。
我對柴玬比以前更加好了，以至於她時時說我好像變了。
我說：“是變好了還是變不好了？”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我喜歡在現在的你。”
可我不喜歡現在的你。
彼時郭保存已經回了老家，我聯系他都是用公共電話。如果不這麽做，以後查起來電話簿會曝光我們倆的關系。
後來郭保存聽我的話在黑市買了一張新的手機卡用來和我聯系。對應的，我也用其他人的身份辦了一張新的手機卡。
這樣查起來，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聯系，那只是兩個被我們盜用信息的不相關的人在聯系。
歇業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對柴玬說想在關門之前做一個新的主題來紀念一下。畢竟這裏面都是我們的心血。
她答應了下來，甚至又和以前一樣開始親力親為起來。幫忙寫線索卡，幫忙梳理劇情，幫忙買道具。
主題中有個支線是一個小女孩遭受校園暴力自殺變成厲鬼的劇情。玩家們要找到遺書才能進行下一關得探索，所以女孩的遺書是一個很關鍵的線索卡。
我說：“這個遺書要怎麽寫？”
柴玬看了一眼，“我來寫吧。反正以前的線索卡也是我自己寫的，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們要做個完美的ending。”
我過去抱著她，在耳邊親昵道：“老婆你實在太好了。”
她拿黑色簽字筆，把紙張鋪在桌子上：“我組織一下語言，要寫校園暴力的事情嗎？把自己在學校受欺負的事情寫上去？”
我搖搖頭，“不行，那樣線索太明顯了，萬家門只要找到這張遺書就可以判斷出劇情，這樣來說太沒有挑戰了。不如把線索分開，遺書只是遺書，校園暴力的事分在另一張卡片上。”
柴玬擡頭，“我明白了，那這份遺書只寫小女孩痛苦的心裏路程，至於為什麽痛苦，原因不在遺書上體現。”
“對，不寫其他的，只寫想要自殺。”
柴玬不疑有他，低下頭一字一句的開始寫小女孩的遺書，每一句都提到了“痛苦”，“無趣”，“想死”，這樣的話，卻從沒有提及為什麽想死。
看著她娟秀的字體，我在身後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
那份遺書我當然沒有放進鬼屋當成道具，而是悄無聲息地塞進了床底。
天氣預報上說洛寨的雨季就要來了，就在這幾天。我知道機會來了。我用那張新電話卡打電話給郭保存，告訴他幫我殺個人。
起初他猶豫，直到我說出他家的準確地址和信息的時候，他就沈默了。我聲音輕輕的，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做，除了蘇美琴的事，我還會殺你全家。”
他聲音沙啞起來，“孫先生，我怕自己做不好，到時候我們倆都暴露了。”
我輕笑：“你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去接她過來就行。過幾天會有雨，切記一定要在大雨來之前把人接到洛寨，對了，不要去機場這種有監控的地方。”
他答應了下來。
柴玬最近看起來很快樂，我看著她這麽快樂，卻在一步一步走進我設計的死亡圈套時，心情頗有些微妙。
可是那句，“除非我死了否則沒有緩和的餘地。”一直在我腦子裏浮現。正如她說的，事情不會變好，除非她死了。
我對她說：“我們去洛寨玩兒吧？”
柴玬說：“小村莊有什麽好玩兒的？”
我說：“不覺得這個地方同樣有個“洛”字嗎？這地方跟我們有緣，你哥快生日了吧？我們去那給他個驚喜？”
她一聽兩眼放光，“行，到時候給他發個定位。讓他也來找我們，大城市過慣了，去找地方散散心也行。”
我摸著她的頭發，“那我們在他生日之前都不要告訴他自己的行程。”
柴玬答應的爽快。
到了那天，我假意有事無法和她一起去，讓柴玬自己先過去。坐車到洛鎮，到時候那邊會有認識的人去接她。
她沒懷疑，獨自一個人去了洛寨。
我在穹洲一步也沒離開，聯系郭保存過去接她。然後指示他將人帶到河邊推她入河，柴玬不會游泳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
不用見血，不用有心裏負擔，只是輕輕推了一下，郭保存做的順風順水。我在電話裏問他：“你那邊，下雨了吧？”
他一楞：“你怎麽知道？”
我沒回答他，反而說：“你把手機卡拔下來扔進河裏，從今天開始我們倆誰也不認識誰。”
郭保存頓了頓，忽然說：“這個計劃從很早就開始了吧？你幫我殺死蘇美琴，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讓我殺死今天這個女人？”
我說：“你該把電話扔了。”
他沒有再質疑：“好，我現在就拔掉扔進水裏。”
柴玬失蹤了很多天，我假惺惺的跟柴洛打電話，跟她的朋友打電話，跟她的公司同事打電話。在得到一個無人知道的答案後，柴洛報警了。
伴侶失蹤，我自然是第一嫌疑人。
可是他們查來查去也沒有證據，只好先送我回去。家裏很空曠，沒了柴玬嘰嘰喳喳的喧鬧，好像冷清了很多。
我翻開床板，從下面拿出那張遺書，然後努力擠出來幾滴淚給柴洛打了電話，“哥，我好像發現玬道留下來的遺書了？”
接著是柴玬的遺體在洛寨的一條河裏被發現的事。聽說那幾天旁邊還出了一起車禍，一對去地裏勞作的父子一死一傷。
筆跡鑒定遺書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那本就是她寫的，不是真的才見鬼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穹洲呆著沒有離開過，不僅行程記錄上可以證明，還有因為柴玬失蹤，我一直和柴洛在一起找她。
無形之中，他為我做了不在場證明。
更加讓人興奮的是，出事的那對父子居然是郭保存和他兒子，與我有利益關系的人一個個都死了，看來連老天都在幫我。
日子就這麽過了一年，鬼屋沒有關閉，一切都如往常一樣。只不過我失去了妻子。朋友們為了讓我走出陰霾，不斷給我介紹新的女人認識，可是我全都推掉了。
次數久了，他們覺得我這是深情，這是對亡妻的忠誠。只有我知道，一個人生活實在是太美妙了。
偶爾我會夢到柴玬，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對我說自己在那邊很想我。我醒過來一陣心悸，明明沒有可怕的畫面，我還是失眠了。
接著便是聽說柴洛要去洛寨的消息。
時隔一眼，不知道他要搞什麽幺蛾子。雖然知道他不喜歡我，我還是主動打了電話過去。我問他去洛寨幹什麽，他說是為了見一個女網友。
柴洛不是柴玬，心思城府不是我能看透的，雖然當年柴玬溺水他一度懷疑是我，但是沒有證據誰也不能說什麽。
我不放心，就跟了過去。
柴洛以為我在跟蹤他，我對他說只是為了談項目。這話確實不假，不過還有其他原因。不是只為了談項目。
我在民宿只住了一天，便離開去了鎮上。晚上回來找曾經我留下來的痕跡，電話卡郭保存肯定丟了，但是曾經我送給他的那個骷髏吊墜呢？
這東西證明他來過我的店裏，雖然緊緊只是證明來過店裏，但我也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東西前功盡棄。
東西沒找到，不過卻在垃圾桶裏看到了郭獻留下來的遺書。我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把遺書一一拼湊起來，藏進自己的口袋。
我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把項鏈落在了民宿屋子裏。雖然那屋子是我自己的，但保不準會被店主看到。
避免節外生枝，我又折回去拿，卻看見自己的屋子被人打開了。郭獻坐著輪椅在裏面，手裏拿的正是我的那條項鏈。
認識周小啟純屬意外，他把郭家砸的七零八落，因為害怕被抓一直在外面亂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因為吃了別人的面沒給錢在耍賴。
我過去幫他付了錢，又給了他一些錢住宿。估計看我如此好心，他居然開始跟我講起自己的事情來，自己一個人從小跟著奶奶長大，就因為學校裏的一些小事，自己的奶奶就帶著自己低頭認錯。
如今因為那個人，他有家還不敢回。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害他不能回家的人是郭獻。我自然沒告訴他我在郭獻家裏住著的事情。我說：“你真這麽討厭他？”
他說：“不是討厭，是恨。”
看來他的確恨透了郭獻。
當我把郭獻打暈的時候，實時找來了周小啟。順利把自己和郭獻的矛盾轉移成了周小啟和郭獻的矛盾。
郭獻看起來並不知道怎麽回事，甚至還以為自己偷拿了我的東西才會被我藏起來。不過就算現在不知道，將來有一天他總會意識到我和他的父親認識。
來這裏之前，我本來沒想帶著吊墜，可是來洛寨前天晚上做夢，又夢見柴玬。她頭發很順，臉頰紅紅的，看起來很可愛，笑容淺淺的把項鏈遞給我。
我從夢中醒來，從抽屜裏把項鏈找出來帶上。
從她死後我就很少帶這條項鏈，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所以在民宿的時候才會不習慣晚上睡覺帶著，未曾想正是因為這條項鏈，讓郭獻發現了我和他父親之間的聯系。
外面狂風大作，開始下雨了。
天氣預報裏說雨季要來了，我把郭獻的遺書交給周小啟，並把之前對待柴玬的做法讓他如法炮制。
遺書是真的，身上也沒有明顯外傷。更重要的是，大雨來以後，一切痕跡都會被沖刷掉。就算警察神機妙算找到周小啟，那關我什麽事呢？
我可沒讓他殺人，我只是把遺書給了他，順便說要下大雨了而已。
我完美抽身，離開洛寨。飛機上我又做夢了，柴玬還是拿著那條項鏈要給我帶。笑容很好看，跟我們最初相遇的時候一樣。
很奇怪，我總以為自己會夢到她可怕猙獰的一面，可是夢中的她總是那麽美好，那麽好看。我緩緩醒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流了眼淚。
隔壁阿姨遞給我一張紙巾：“小夥子，夢裏有什麽傷心事嗎？怎麽哭了？”
我接過紙巾擦了擦淚：“夢見亡妻了。”
她說：“怪不得，節哀。”
窗外的雲層很厚很虛幻，像是我那徘徊不定的夢一樣。下了飛機，我找好行李在機場大廳慢吞吞地走著。
有個人擋在我面前，拿掉帽子，露出潘越傑那張臉。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證，盯著我的眼睛說：“請跟我走一趟。”
這不是我第一次來警局。
第一次是因為柴玬的事，這一次應該還是她的事。
這件事我並沒有做的天衣無縫，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警察找到我是意料之中的事，雖然我也一直在補救漏洞，在和他們博弈。
就像下圍棋一樣，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知道誰是勝者。
我說：“你們怎麽發現的？”
潘越傑說：“蘇美琴的屍體找到了。”
這件事我知道，當初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很久都沒有確定屍源。不知道怎麽突然就知道是蘇美琴了。
潘越傑繼續說：“因為運氣，我碰到了她兒子。交換殺人雖然躲過了動機和嫌疑人這一關，但是利益相關總不會變。”
我突然笑了，顧此失彼。
圓得了郭保存那邊的事，圓不了蘇美琴屍體的事。謊言會像滾雪球，越來越多，終究有一天會崩塌失控。
害死柴玬，我的生活保質期只是延長了一年而已。
可是她在我夢裏永遠都是那個巧笑倩兮的小女孩。很多個日日夜夜我都會問自己，愛她嗎？後悔嗎？
如果愛她，就不會殺她。
如果不愛她，就不會天天夢見她。
或許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如何愛人，如何取舍。如何在無趣的人生裏磨合矛盾，如何把激情轉化成平淡。
我以為我誰都不愛。
可我忽然覺得自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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